楔子 血战

  崇德六年(1641年),皇太极发兵围攻锦州。明蓟辽总督洪承畴率吴三桂等八总兵领兵十三万来援,进师松山。皇太极闻知,亲率大军陈师于松山、杏山之间,意图切断明军粮道。

  阿布泰贝勒和博格贝勒各率正白旗和镶蓝旗进行此次伏击,这二人一起作战多次,颇有默契,总是能大获全胜,是皇太极非常倚重的大将。

  眼见着明军先头部队进入了清军的包围圈,阿布泰和博格对望了一眼,多年的征战经验告诉他们,现在还不是出战的最佳时机,众将士都屏气凝神,只等贝勒爷一声令下便冲下山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终于,明军的先头部队过了埋伏圈,阿布泰给博格使了个眼色,博格心领神会,振臂一呼:"杀啊!"顿时巨石与滚木纷纷砸下,飞箭如雨,明军突遭袭击,阵脚大乱,你踩我踏落荒而逃。清军乘势掩杀,前堵后追,明军死伤不计其数。

  阿布泰杀得兴起,带了几十名亲兵追敌而去。

  博格见状忙喊道:"阿布泰快回来,穷寇莫追,危险!"可在一片厮杀声、呐喊声中,阿布泰哪里还听得见博格的警告,霎时已不见踪影。

  博格正欲追去,但见皇上贴身侍卫舒穆禄匆匆赶来:"贝勒爷,皇上在山前遭到明军围困,情况危机,请贝勒爷速去护驾。"博格四下一望,见岳海副都统就在附近,连忙下令:"岳海,你速带一队人马去将阿布泰贝勒追回,不得有误,快!"岳海领命飞身上马,疾驰而去。博格则率余众随舒穆禄前去护驾。

  此役大战了一天一夜,明军死伤惨重,土崩瓦解,总督洪承畴等亦被围于松山,于次年被俘,归降于清朝;锦州守将祖大寿闻之率众出降;塔山、杏山也相继落入清军之手。明朝完全丧失再战的能力,山海关外,仅存宁远一座孤城。

  可是阿布泰再也没有回来,岳海只带回了一具满是伤痕的遗体。博格抱着阿布泰泣不成声,阿布泰是他的结义兄弟,与他出生入死,多少次在战场上救他于危难之中,而这一次他却没能救得了他。博格的悲痛与自责真的是难以言喻,这让他回去以后怎样向老福晋交代,怎样面对惠敏福晋呢?

  皇太极念博格作战有绩,护驾有功,特封博格为荣安郡王,与岳海副都统先护送阿布泰贝勒的遗体回沈阳。

  博格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阿布泰福晋惠敏带着十三岁的德煊、十一岁的德礽还有八岁的珞琳,浑身缟素迎到郊外。而阿布泰的母亲老福晋早已病倒在床,老来丧子自是十分哀痛,更何况阿布泰是她唯一的儿子。冷冷的秋风中众人哭得十分悲切,尤其是德礽和珞琳,哭得更是让人肝肠寸断。博格带着无比的内疚与自责亲自抬着棺木来到惠敏福晋面前。

  自从知道阿布泰阵亡,惠敏就没有流过一滴眼泪,深切的悲痛已经让她流不出眼泪,哭不出声,她甚至拒绝相信这个消息……阿布泰没有死,他还会英姿勃勃地从战场上回来的。他说过他是一位常胜将军,他是一名福将,福将又怎么会死呢?他还会像以前一样,回来后给她最热烈的拥抱,还会在清晨手把手地教孩子练骑射,他说过要把德煊、德礽培养成大清国的巴图鲁,还会把小小的珞琳举得好高好高,让她叫着"阿玛最棒!阿玛最棒……"可如今,他的棺木就放在她的面前,她的阿布泰就躺在里面,永远也不会再叫她"敏敏"了……

  惠敏的双手颤抖着轻抚棺木,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隐忍了多日的悲痛,怀有的那么一丝丝阿布泰还活着的企望,都在见到棺木的这一刻,彻底破灭。她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阿布泰,你起来啊!你起来看看我,看看我们的孩子啊!你怎么这么狠心抛下我们孤儿寡母,你等着我,我这就来陪你!"说着便朝棺木猛撞过去。

  博格和十三岁的德煊几乎同时拦住了惠敏福晋,只见德煊"咚"地跪下,哭喊道:"额娘,阿玛走了,您也不要我们了吗?"德礽拉着妹妹珞琳也跪下哭道:"额娘,您不要离开我们,我们会很乖,很听话,一定不会惹您生气的,额娘,额娘!"几个孩子泣不成声。

  看着惠敏福晋痛不欲生的样子、几个孩子凄楚可怜的模样,博格的歉意就更深了,低着头含着泪说:"都是我不好,是我没能救下阿布泰,是我没有看好他,是我没用,对不起,对不起……"惠敏福晋突然停止了哀哭,两眼直直地瞪着博格,整个身子不停地颤抖着,半晌才冷冷地责问道:"博格郡王,阿布泰的好兄弟,为什么你让阿布泰一人去追敌?为什么在他遭围困时你不去救他?他舍命救了你那么多次,为什么你就不能救他一次?你怎么能允许他就这样死了?为什么?你们说好了要一起出征,一起凯旋,为什么回来的却只有你博格郡王?"惠敏福晋越说越激动。

  "郡王,你已经是郡王了……好好好!阿布泰浴血奋战为国捐躯,而你呢?功成名就。"她"突"地拉起还跪在地上哭泣的德煊,指着博格恨恨地说道,"孩子,你看着眼前这个人,这个伪君子,就是他见死不救,贪功据为己有,就是他害死了你的阿玛,我要你记住他,记住他!"听着惠敏福晋的声声控诉,博格唯有摇头流泪,无言可答,无话可辩,确实是自己有愧于阿布泰,没能救得了阿布泰也是他终身的遗憾啊!可是从他们眼中,特别是德煊的眼中,他看到了那么深的恨意,让他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战,背后生起一股股的寒意。他在心里呐喊着:"不,孩子,不是这样的!"可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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