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少长轻轻一闪,轻松地躲过我的手掌,突然飞快伸手在我脸颊上轻轻一拂,还未等我发火,人已经飘出窗外,空气中传来他哈哈的笑声:“好嫩的肌肤……脸红的小衣衣最是可爱……”声音渐远,人已经在十几丈外。
我不知不觉中手拂上自己的脸颊,竟觉得有些烫手。走到镜边一照,居然苍白中真的透出一抹淡淡的嫣红。
这个混蛋商少长!
窗户还开着,一股初冬的冷气吹进本不很暖和的屋内。顿时我的口中溢出一阵抑制不住的大咳,好半晌才勉强止住。回身喝了些水,慢慢平抚胸口的烦闷与火辣——
这里的冬天居然比二十一世纪的冬天还要冷。
过了十一月,绛州城开始下雪。片片鹅毛般的雪花从灰蒙蒙的天空飘落,落在街面和行人的身上都是雪白。街上的小贩在雪天中大声叫卖,呼出的气息都是白的。“这位大爷,新出炉的烧饼!”“二婶子,这藤篮装多少东西都不会坏哩——”“卖鸡蛋——”与寒冷的冬天相比,街上一如既往的火热与喧闹。
“白姐姐,又到了赵爷爷的面馆。天这么冷,我们去吃些东西,顺便看看他老人家!”“是呀是呀,优华也有些饿了。”云逸扬身穿锦衣,长身玉立。这一个月来的锤炼已使他稚气脱了不少,颇有些稳如山岳的气势;优华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乌黑长发披散在无一丝杂色的裘皮上,更显得冰清玉洁,明艳不可方物。此时他们二人正围着我站在一家面馆前,怂恿我进去歇息。
我呵口气在几乎要冻僵的手上,又使劲搓了几搓,将连在貂皮披风上的帽子摘了下来,将头发从披风中拉出,笑道:“既然到了,当然要进去坐坐!”
“太好啦——”眼看着云逸扬欢呼雀跃,像小孩子一样跳进面馆,我的眼中不由闪出一丝欢快的笑意。优华仍旧轻移莲步,娉娉婷婷地迈过门槛,还不忘绣鞋踏进屋时,手将狐裘下摆慢慢提起——这动作如此优雅美丽,便是看她的背影,竟让我看得也有些痴了。
我不得不承认,虽然我和她同样都是女人,但她的美丽不能不让我赞叹,也不能不让我羡慕。
我们三人走进面馆,一个六十余岁的矮小老人顿时冲了出来,腰里还束着沾满了面的围裙。看来这面馆生意甚是不错,天气虽冷,老人的额头却满是细密的汗珠。屋里燃着火盆,早就坐满了来这里吃面的客人,老人看见我们,眼中马上一亮,喊道:“哎呀!怪不得今儿我的眼皮总是跳呢,原来是来了贵客!云少爷今天怎么想起来到小老儿的店中?”招呼完云逸扬,又转向我道:“咦,这两位小姐可是面生呢,请恕小老儿眼拙……”云逸扬刚要答话,我轻笑道:“赵爷爷,真的不认识我了么?”嗓音一低,已是当初扮男装的声音。
赵姓老人惊讶道:“你……你是……”连忙拍了拍身上的面粉,喊道,“小郭子——快!快把里屋收拾收拾,咱们的恩人来啦——”连面也不和了,连忙将我们请进里屋内。
于是,我们三人一边吃着赵老人做的面,一边舒服地烤着火,和赵老人话家常。
最后,又把话头转到了我身上。赵老人惊讶万分:“原来……白少爷居然真像传言中说的,是个姑娘家!这……这……”
云逸扬笑道:“赵爷爷许是不习惯白姐姐这样打扮呢,当时白姐姐着女装时,我们也不太习惯。”赵老人摇摇头,慈祥道:“唉,不是呢,白少爷……不,应称是白小姐了,当时若没白小姐救我们,哪有小老儿和小郭子的容身之处?现在啊……”赵老人揉揉发红的眼睛,喃喃道,“现在比起那时讨饭的日子,不知要好上多少,这都是托少爷与小姐的福啊……”
我连忙摆手道:“赵爷爷言重了,当年不过机缘巧合而已。赵爷爷叫我们的名字就好,这一口一个小姐少爷,多见外。”赵老人说的是我初到归云庄三个月后的事。当时归云庄已有起色,一日听说庄外来了一个讨饭老人,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衣衫褴褛甚是艰难,问后才知二人是从安徽逃难过来的。他们本非一家,但逃难途中二人相依为命,便以祖孙相称,小孩子甚是孝顺,讨来的剩饭馒头大半都给了老人。原来这老人在老家开过面馆,手艺乃是祖传,只因老家发水灾,才无奈之下逃荒到此。我当时与逸扬商议,就从云家产业里给他拨了一小块地,让他重新做起了生意,每年只象征性地收一些租金。但没想到赵老人祖传手艺甚是了得,面馆居然做得有声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