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花漫落白衣襟,疏竹轻斜绿水新。
一楼清风一溪月,不知今夜属何人。
优华手持红牙檀板,仔细看着桌前的红笺轻声吟唱,专心得连我走进来都未发觉。我蹑步走到她身后一拍她肩,又惹得她一声尖叫!
“白衣!不,小姐,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优华一边用力拍着胸口,一边睁着水灵灵的眼睛,很无辜地看着我。
“不是告诉你了吗,别叫我小姐小姐的,叫我白衣姐姐或是白衣都可以。”我拉了张竹凳坐了,随手轻捏她柔滑的脸颊,“住在这里还习惯么……哦,对了,你刚才在唱什么歌儿,很好听呢。”
优华笑道:“这个是小姐……白姐姐写的诗么,优华觉得十分清新雅致,能入曲一定好听,所以想试着唱唱。”想了想,又连忙道:“今天杨婆婆让我织的云锦已经织完了,我是织完才过来的。”说到此,不由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我点点她的鼻子,不禁笑出声来:“算你改得快。这诗是好久以前随意写的,当时扔在一边不去理会了,哪有你说得那么好?”
优华却一双清澈的大眼惊讶地看着我,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才嗫嚅道:“白……白姐姐……原来,原来你的声音那样好听!”
我下意识地掩口,随即轻笑道:“原来一高兴,忘了装回男声了。”声音变回清亮柔婉的女声,“习惯了以男声说话,倒一时忘了自己的原声是什么了。”
“可你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呀,为什么要改?还有,姐姐,为什么你要穿男装?”优华看着我,好奇地问道。
我悠然一笑,道:“先不说这个。你来到归云庄已有一些时间了,但我今天才抽出空来看你,也有些事情要问你。”优华见我眼神一凝,连忙不自觉地点头。
“好……”我脸上渐渐笑容敛去,沉声道:“为什么叶知秋要让你看我的真实面貌?”
优华闻言大惊,失声道:“白……白姐姐……你怎么……?”她连声说了几个“怎么”,一时竟说不下去。
“你是说,为什么我知道是叶知秋让你看我的面貌是么?”我摇摇头,缓缓道:“没有他的授意,你就是再好奇,也不会想掀开我的黑纱。你能和我讲讲他怎样买下你的么?”
优华见我面色放缓,轻吁一口气,眼神望向远方,幽幽道:“优华现在命都是白姐姐救下的,又有什么不能说……三个月前,叶阁主派人将我从江南碧云楼买走,削了乐籍,再不用倚楼卖唱,优华那时候真是高兴无比……多少姐妹羡慕我,羡慕我一下子脱离苦海,飞上枝头做凤凰了……”讲到此,优华脸上漾出又是高兴,又是满足的神情,继续道:“白姐姐你莫笑我……像我一朝为妓,终身是再也洗刷不清,嬷嬷虽未教我卖身,但我知道,她是想找一个大户人家,卖个好价钱,可……可叶阁主将我买下却从未碰过我的身子,只是说要带我参加一个酒席,只要我设法看到白衣的脸,便可放我为自由之身……”
我接口道:“可是,你却更想看看叶知秋的真容?”
优华眼神呆滞,好似又想起了那天可怕的一幕,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下子扑到我怀里:“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那样可怕!他和我说话一直和颜悦色,从来没有大声过,没想到……没想到……”优华的眼泪流了满脸,在我怀中不住抽咽。
我轻拍她不住起伏的背,柔声道:“乖乖不哭,哭花了脸,优华便不好看了……”我轻叹了口气,“其实——我看那个叶知秋根本不想杀你,他这么做……只不过想引我现身罢了。”
但是叶知秋为什么大费周折,只是想看我的真实面貌?
这个叶知秋不但精明无比,更是神秘莫测。他的心思,恐怕没几个人能猜透。
我低头看优华仍在哽咽,不禁笑道:“好了好了,你要是再哭,恐怕我的衣裳上就尽是你的鼻涕眼泪了,那可不好。”正在此时,云逸扬跑了进来,大声喊道:“白姐姐,差点忘了今天是重阳节。苏三手请我们去听竹小筑一聚,说要尝尝他们好不容易弄到的‘岁寒三友’。”说完,喘了口气,转身看到优华正在拭泪,讶道:“优华,好好的怎么哭了,对了,一定是白姐姐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