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刀如闪电斜飞出来,架在优华美丽光滑的脖颈上。
这把刀刀长一尺三寸,光亮胜雪,握在一名普普通通、正在为众人斟酒的仆役手上。在场竟无一人发现他是怎样从酒席前一下子便到了优华身边,更无一人发现他的刀从哪里抽出,又是怎样架到了优华的脖颈上。这一下变故,喧哗热闹的酒席顿时悄无声息,每个人的脸孔都变得雪白——
优华纤细的手停在半空,她精心扑上胭脂的脸颊已苍白如死人的颜色。刚才她的手还没有触到帏帐,这把刀便闪着炫目又可怕的光飞到她眼前!
“咳、咳!”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但在众人耳里听来,几乎比狮子怒吼更威严可怕!叶知秋轻声道:“优华,难得你是碧云楼有名的歌妓,竟连我的规矩也不懂么?”
这把刀的力道一紧,一丝鲜血顺着优华雪白的脖颈流了下来,鲜红的血、雪白的肌肤——形成一种奇特的、诡异的美丽。优华身形一软,已跪坐在地上,方才一刻前谈笑风生的柔媚神态早已荡然无存,只有不住流下的眼泪、鼻涕与鲜血混在一起。在场众商贾看在眼里,纵使再有心怜香惜玉,也无胆上去制止。
“我朝刑统明令:凡杀伤官妓者,刺配二千里。叶阁主精明至斯,断不会和一官妓一般见识?白衣还请叶阁主高抬贵手!”我从席上缓缓站起,走到白丝帏前深深一揖。
我本不想插手此事,但优华太像肖真真了!我无法忍受肖真真脖子上横着一把利刀,满是恐惧地倒在我面前。更主要的是,优华只有二十余岁,正处于大好年华。没有人有权随便决定人的生死,便是叶知秋也不能!
“好!好个白衣卿相!”叶知秋轻轻拍手,又好似说给我听一般,轻声道:“我就知道,定当是你出面……”他一声轻笑,道,“没想到……名闻天下的白衣卿相会为一个歌妓求情。看来传闻白衣卿相不近女色,此言为虚啊。”
我也轻轻一笑,道:“古人云,‘食、色,性也’,圣人尚且如此,何况我白衣一介凡人。叶阁主定不会为杀区区一名歌妓而自寻烦恼,饶她一次又何妨?”
叶知秋一字一句道:“没想到白衣卿相对刑名也有专精,佩服佩服……不过……”他清清嗓子,淡淡道:“不过优华已被叶某买为奴婢,削了乐籍,已非官身。我朝刑统明令:若奴婢有罪,其主可自用家法杖杀而后上呈有司,其主脱罪。不知白公子对此条有无心得?”
闻得此言,我在黑纱内的脸色不禁一变!
我在二十一世纪虽然年纪不大,但也算接过大大小小几十余件案子,对律条熟悉自然不在话下,每次当庭辩论虽不尽是胜券在握,但也算是成竹在胸,可是这次,无疑在占得先机上,却败给了一个古人!
好个一叶落知天下秋!
我声音未变,道:“没想到叶阁主已买下优华,是在下唐突了。不知叶阁主可否刀下留人,归云庄愿买下优华一命。”
“买下优华?”叶知秋的话语里隐含一丝讥讽,“叶某当日从江南碧云楼买走这位当红歌妓,又赠她和田玉簪、雪绸舞衣,这些一共……一万三千五百八十七两白银。敢问白公子可能为归云庄做下这个主?”
我尚未答话,身后响起一个清亮爽朗的声音,“白衣卿相所言,便是归云庄之意!”正是归云庄少主云逸扬。
我回身望去,见云逸扬神色平静,对我露出一丝微笑,心中不由一阵温暖,朗声道:“归云庄就以一匹四十二尺长的缭绫,换优华一人。”此言一出,我心中已有主张。叶知秋已断言一件舞衣可值百金,宋时金价极贵,一两足金价最高时可换得八十两纹银,一匹缭绫可做得四件舞衣,以此算来,至少值得一万余两银子。
我言一落,叶知秋突然哈哈大笑:
“好个精明的白衣卿相,竟也糊涂至此!你可曾见过哪个商人以高价买进,又以原价卖出的么?一匹缭绫……如果我要两匹,又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