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媛缓缓地合上了手中的报纸,她是上海中西女塾的学生,今年不过才十七岁,有着秀气雅致的江南女孩子的面容和蓓蕾初绽一般的身段。她目光迷离地看着报纸上雨辰的照片,青葱般的手指滑过他的面容,突然偷偷地笑了。
教室的门突然被轻轻敲响,李媛抬头看去,她家的司机王伯已经恭谨地站在门口了:“小姐,在校门口等不到您,所以才上来……”
李媛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书包,提在手上笑道:“王伯,我知道啦。爹爹也真是的,我这么大人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王伯陪着李媛朝学校的门口走去,这个好脾气的漂亮小姐是他看着长大的。除了有些爱幻想,对人那是没话说的好。老爷和太太就她这么一个女儿,把她当做宝贝一样,其实就连王伯自己,又何尝不宠她。
王伯突然看到了李媛捧在怀里的报纸:“咦?那不是雨都督吗?又上报纸了?老爷太太和小姐看的报纸都是洋文,上面说些什么?说起来,我也算见过雨都督一面……”
李媛顿时撒娇地拉住王伯的手:“王伯王伯,你见过他啊!能不能和我说说,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王伯慈祥地看着小姐在朝她撒娇,笑道:“也没什么,就是雨都督还在上海的时候,老爷去拜访过他一次。雨都督送老爷到门口,亲自替老爷开车门。看到我站在旁边,就说了句好精神的老人家……就这么简单。”
李媛听得大不过瘾。又不停地追问那雨都督说话是什么声音,举止到底是什么样,笑起来像什么……王伯也笑呵呵地有一句答一句,直到把小姐送到家。
李媛的父亲正在客厅的沙发上闭目养神,李媛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一下搂住他的脖子:“爹爹又偷懒了哦!”李媛的父亲——留美博士、上海实业银行董事长,也是同盟会上海支部的会员。李章云笑着将她的手拿开,还不忘和女儿说:“在家要说英语,知道了吗?”
他的眼袋很深,明显睡眠不足的样子。李媛乖巧地答应了,坐到他的身边替他捶腿。李章云闭着眼睛享受女儿难得的贴心,笑道:“算了吧,好好回房间温习功课去,明年就准备送你放洋。国内眼见也一时安静不下来……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
李媛嘻嘻地笑了起来,又去拽李章云的胡子:“爹爹,你这些天都在陪着北方来的唐伯伯跑来跑去,到底忙些什么啊?看你累成这个样子,家也很少回啦。”
李章云拍拍她的脑袋,坐了起来:“你小女孩子,管那么多大人的事情做什么?……唐伯伯是我在美国时的老学长,这次因为你爹爹在上海人头熟,不能不陪着他到处跑跑……你娘这几天没怨我吧。”
李媛撇了下嘴:“妈妈打牌去了,才不管你到哪里呢。只要你不给我带个小妈回来,我们俩才不管你外面的事情呢……爹爹,你们谈这些大事,有没有谈到那个雨都督?”
李章云这些天来陪着唐绍仪和南方代表往来,又和中山先生等人商议和谈条件,自己还是上海临时参议院的议员,每天要跑十七八处地方。听到女儿问起雨辰,这些天来一直挂在嘴上的人物,他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那个年轻的将军啊。听说他又率先誓师北伐了,同盟会拿他没办法,北方代表气得跳脚,报纸上对他的评价倒是很高……”他一瞥眼看到女儿手边摊着的报纸,在雨辰的相片旁边女儿还写着几个字“既见君子,云胡不喜”,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不过也是在心里笑笑,这个岁数的女孩子爱幻想,就随她去吧。反正幻想的也算是个英雄人物……不自觉的,他突然想到了和太太在美国才认识的时候,心一下就温暖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大厅里的地板咚咚直响,就看史量才也没打招呼,直直地冲了进来,一屁股在李章云身边坐下,顺便还笑着摸了摸李媛的头:“一羽兄,赶紧让沪军都督府给我的报馆出个护照,马上得上前线采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