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东都留守官和洛阳地方行政机构

  一、 东都留守官

  洛阳既然是唐朝的东都,也就同京师长安一样,设置了一套中央衙署。皇帝离开洛阳时,委派官吏担任东都留守,统领这套衙署,保障其正常运作,并视情况的缓急,定期或飞速向皇帝汇报工作。唐玄宗之后,皇帝不再巡幸洛阳,东都留守成为常设职务,代表中央在洛阳主持日常工作。

  安史乱后,东部不稳,东都留守往往兼任防御使一职。该职务通常任用文臣,其基本条件要求两点:一是忠诚可靠,便于驾驭;二是资深望重,临事有威。贞元元年(785),唐德宗任命贾耽为东都留守、都畿汝州防御使,所下制文说道:"洛阳是国家的东都,帝王按时巡幸的旧制久已不再遵行,因而任命留守,以治理、安抚一方。加上淮河一带治安不稳,汝河流域常出乱子,因而增设军营,屏障东都。责任既然如此重大,就要借重于忠诚可靠的大臣,派往东夏,总领众务,执掌朝章。贾耽就是这样的人选,希望能够统率军队,安辑百姓,控制都城,贯彻纲纪,勤于职守,多做贡献,不要辜负了朝廷的重托。"长庆二年(822),唐穆宗任命韩皋为东都留守,制文也是同样的精神,说:"国家的州县,一半在东夏,帝王未能以时巡幸,因而委派东都留守坐镇洛阳。不是位高望重的大臣,则不足以寄予此项重任。"有时情况紧急,东都留守也会由武臣充任,韩皋之前的陈楚就是这样。当时,汴州(治今河南省开封市)发生兵变,赶跑节度使李愿,拥立一位牙将充任,穆宗立即任命义武军(驻今河北省定州市)节度使陈楚出任东都留守、判尚书省事、东畿汝防御使。

  东都留守的任命仪式相当隆重,自己的衙门也相当有派头。元和元年(806),唐宪宗批准东都留守等重要官员的除授,要入阁谢恩,面辞皇帝,而其他官员的除授,只在宣政殿南列队行拜谢礼,皇帝不接见。但后来宪宗企图缩小东都留守的事权,降低任命仪式的规格。元和三年(808),他曾一度取消东都留守所兼防御使一职,不久又加以恢复。旧制规定,任命东都留守须赐旗甲,同藩镇节度使一样。元和九年(814),他任命吕元膺时,竟无所赐。朝臣议论纷纷,认为东部形势不稳,不该降低规格,削弱吕元膺的威望。宪宗所以这样,是由于以削平藩镇为务,担心东都留守兼领兵权或威望过高,也会同跋扈藩镇一样,起而与朝廷作对。宪宗这种做法未能持久。令狐楚在大和三年(829)被唐文宗任命为东都留守、东畿汝都防御使。姚合《和东都令狐留守相公》诗说:"拜表出时传七刻,排班衙日有三公。旌旗严重临关外,寺府清深接禁中。"这是由于东都留守是第二号政治中心的首席负责人,责任重大,对他的尊重不过意味着朝廷的自尊自重。

  东都留守在安史乱后的政治生活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曾任此职的权德舆概括为:"保安洛土","临制东夏"。元和九年(814),洛阳南面的淮西藩镇(驻蔡州,今河南省汝南县)节度使吴少阳死,其子吴元济隐瞒死讯,自总兵权,在周围地区烧杀抢掠,不仅严重危害社会治安,而且威胁到东都的安全。权德舆多次上疏指出事态的严重程度。当时东都留守所管将士只有3895人,其中一部分驻守洛阳附近的偃师、阳翟(今河南省禹州市)、登封、告成(在今登封县境内)等县,留在洛阳城内不足两千人,难以应付局面。权德舆日夜忧惧,担心洛阳的安危,再三上疏,请求增补两千兵士。

  朝廷对吴元济加以宣慰、警告,迄无成效,不得不考虑诉诸武力。河北、山东地区的跋扈藩镇,为了保住共同的利益,就和淮西镇勾结,极力阻挠朝廷用兵。他们派刺客在长安谋杀主战派大臣武元衡、裴度,同时还在洛阳焚毁了河阴转运院的大量钱帛粮食,并与安史故将嵩山僧人圆净策划焚烧东都宫殿,肆行杀掠。东都留守吕元膺闻讯,组织兵力,进行镇压。圆净被捕,临刑叹道:"误了我的事,没有叫洛阳城流血。"这次一共镇压了数千人,为解决淮西问题奠定了基础。元和十二年(817),宰相裴度负责平定了淮西镇。这对河北、山东、河南的跋扈藩镇造成极大的震慑,他们纷纷向朝廷上表,表示要输税献地、纳质入朝。安史之乱以来六十年间藩镇自除官吏、不输贡赋的局面得以扭转。

  东都留守统领的中央衙署,有尚书省及所属六部、御史台、国子监等等。各州县的民众编为户籍,抄成一式四份。东都的尚书省、户部同京师长安的同名机构一样,各藏一份,按户籍征收赋税,以备皇帝巡幸时花费,减省运输之劳。东都的御史台负责监察东都留守官(京官)和洛阳地方官(外官)。开元七年(719),监察御史分为左右巡,纠察违失,左巡主管两京以内,右巡主管两京以外,包括两京所在的地方雍州、洛州全境。开元二十五年(737),以监察御史察看两京的馆驿。大历十四年(779),两京以御史一人主管馆驿,称为馆驿使。龙朔二年(662),在东都设置国子监,号称东监。后来,又设置了国子馆、太学、四门馆、广文馆、律馆、书馆、算馆和崇玄学等学校,由官员管理,教师授课,培养人才。

  此外,唐廷还以分司东都的散秩安置高级官员。白居易曾先后以太子左庶子、太子宾客、太子少傅的闲职分司东都。他住在外郭城东南隅履道里宅院里,离龙门石窟很近。会昌年间(841-846),他与龙门香山寺僧如满等人结为香火社,每每乘肩舆往来,饮酒品茶,谈禅咏古,游赏终日,因此,自号香山居士、醉吟先生。他得知龙门伊河中的八节滩峭石耸立,不利舟楫,曾捐资开凿,以纾缓险情。香山圣善寺的银佛像在安史乱中被叛将截取一只耳朵,他用自己的白银三锭做了添补,但佛像太大,新补的银耳比原样少数十两。会昌毁佛时,宦官奉命销毁佛像,将金银送交内库。宦官看到银耳不是原件,打听到是白居易添铸的,以为是他捣鬼,从中渔利,曾找他追索余银。白居易死后,家属遵照他的嘱咐,把他安葬在香山如满禅师的塔侧。

  二、 洛阳地方行政机构

  洛阳地方行政机构的名称,以及辖区的范围和属县的分合省并,在李唐、武周递次统治时期,多所变化,这里只叙其大要。

  洛阳地方最高行政机构管辖洛阳市区和洛阳地区。武德四年(621),唐廷讨平王世充,置洛州总管府,统领洛州等九州,洛州领有河南、洛阳、偃师、巩县、阳城、缑氏、嵩阳、陆浑、伊阙等九县。五年后,洛州总管府降为洛州都督府,统领洛州等四州。贞观十八年(644),废洛州都督府。显庆二年(657),以洛阳为东都,洛州官员品阶一准长安所在地雍州。光宅元年(690),东都改称神都,此后,在市区的河南、洛阳县界,或分或改,置永昌、来庭、合宫县。开元元年(713),洛州改为河南府,到天宝年间(742-755),领有26县,十九万四千七百四十六户,一百一十八万三千九十三口。伴随着这一系列的变化,最高临事长官的称谓也有都督、刺史、尹等等变化。他们掌管全面工作,每年视察一次属县。其下设有少尹、别驾、长史、司马,是副长官;还有司录、录事参军,功曹、司功,仓曹、司仓,户曹、司户,兵曹、司兵,法曹、司法,士曹、司士,市令,以及执刀、白直、典狱、佐史等等属官。

  洛州或河南府所领的县分为两类,一类是东都市区的县,叫做京县,一类是周围的县,叫做畿县。县的正长官叫做令,还有丞、主簿、录事、佐、史、尉、司功、司仓、司户、司兵、司法、司士、典狱、问事、白直、市令等等官员。官府对百姓加以社会编组,四家为邻,五家为保,百户为里,乡居者为村,城居者为坊。在河南、洛阳这样的京县,市民居住区是外郭城的坊里。官府用封闭式的居住结构和严格的管理,来实现联保互防、加以控制的目的。

  东都的驻军是金吾卫将士,负责城区的昼夜巡警。晓鼓声起,居民才允许出动。暮鼓响后,即开始实行夜禁,要关闭坊里大门,禁止居民无证夜出。这时,金吾卫将士在各条街上巡行呼叫,暗中察探。但在正月十五日上元节,官府允许前后三天取消夜禁,敞开坊市门,听凭居民出出入入,在市区观赏燃灯娱乐。苏味道《正月十五夜》诗写的是神龙元年(705)上元节夜里洛阳观灯的情景,同时也透露出洛阳平素实行夜禁由金吾卫巡警维持治安的消息。诗云:"火树银花合,星桥(天津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游伎皆秾李,行歌尽《落梅》(古曲《梅花落》)。金吾不禁夜,玉漏(计时器)莫相催。"开元二十三年(735),玄宗在洛阳五凤楼前举行大型宴饮聚会活动,群众拥挤喧闹,都想凑进去分享一杯羹,金吾卫将士棍棒乱下如雨,仍然不能阻止。宦官高力士推荐河南县丞严安之果断严厉,可由他出面维持秩序。严安之到现场,以手板画地,说:"谁跨过这条线就杀掉谁。"宴饮三天,围观群众都不敢逾越严安之所画界线,称之为"严公界境"。这反映出金吾卫白昼维持洛阳秩序的情况。李正封《洛阳清明日雨霁》诗云:"酒绿河桥春,漏闲宫殿午。游人恋芳草,半犯严城鼓。"张籍《洛阳行》诗云:"御门空锁五十年,税彼农夫修玉殿。六街朝暮鼓冬冬,禁兵持戟守空宫。"这两首诗反映出安史乱后皇帝不再巡幸、驻守洛阳,洛阳依然维修宫殿,严兵把守,以及城区由街鼓晨暮警众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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