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铘是吃不掉那种东西的。”
我一直在琢磨狐狸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吃不掉,吃不掉的意思是她还存在吧?可明明当时那个新娘在铘出手之后,消失得一干二净了啊……那吃不掉的意思是什么?
难道……她并没有消失?
想到这一点,没来由的,原先热得胸口像有团火在烧似的感觉突然消失了。回过神儿,背后有点凉,从后颈,一直到脊椎,一条蛇似的滑过。
忽然眼角瞥见了什么,在我目光无意中扫过头顶那些起伏的楼梯架的时候。
楼梯间的顶是倾斜的,从床到墙壁,越往上的地方越高,因为楼梯往上延伸。灯光在头顶是挺难扩散的,因为楼梯架起伏的轮廓,把光线缩小在那些凹凸不平的地方。所以楼梯间里头地方不大,东西不多,可是阴影很多,角落也很多。
而就在我视线所及的那个角落里,也就是楼梯架和墙壁的交接处,一个女人的头朝下探着,像从那个凹槽阴影里看不见的地方钻出来,从上至下倒垂着。身后一团黑,分不出那究竟是光照不到的阴影,还是女人头顶花冠上倒垂下来的发丝。
我猛地从床上蹿了起来,一头撞在头顶的楼梯板上,“嘭”的一声闷响,女人半敛着的目光蓦地朝我的方向微微一转。
“相公……你在哪里……”
一点一点从阴影里钻出来,先是脖子,然后是肩膀,她像是从某个狭窄的孔洞里往外钻,转眼已经露出半个身体。那么荡悠悠悬在楼梯架上,一身大红色的衣服染得她一张脸泛着隐隐的紫。她朝上仰着头,眼睛因为半敛着的关系,看上去像是目不转睛在斜睨着我。
突然,涂得樱桃似一点的嘴一张,“扑”地朝我喷出口黄水来。
幸而我反应快,眼瞅着她嘴张开,两条腿条件反射似的一缩,那口黄水落空洒到狐狸的床上,“嗞”的一声蚀出几块深褐色的洞。
我的手脚当时就凉了。
尸体腐化后就会出现尸水,尸水除了让人感到恶心,本身无害,可是随着时间推移,一些难以腐朽的老尸积聚出来的尸水会出现腐蚀物体的迹象,这是因为缓慢腐烂时所产生大量的尸气和怨气所致。一旦这种迹象开始,就意味着随便沾上一点,这种东西都可以渗进你的骨子里去,烂皮烂骨,让人痛不欲生。
这是过去住这附近一个老瞎子告诉我的,当时当故事听过,就算真的见到,这还是头一回,一时有些蒙了,不知道接着该怎么办,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咔咔咔……”
正呆坐着,头顶兀地一阵刮擦声响。
就看到那女人肩膀微微抖动着,倾得很厉害,肩头一拱一拱似乎竭力在挣脱着某种束缚,试图从那片阴影里钻出,朝我的方向移过来,“相公……我在这里……”她说,两只眼睛半吊着像是在对我笑,而声音是平板的,平板得让我寒毛耸然。
直到一只手从阴影里探出,她身子猛地一蹿,一把朝我抓了过来。
而我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快的反应,眼看着那些涂得艳红的手指一根根即将碰到我鼻尖,我一骨碌跳下床,猛扑向房间门,“狐狸!!”
狐狸就在外头的客厅里,就在刚才,我还听见他边看着电视边傻笑的声音。
手刚搭到门把上,身后冷风一滑,我全身触电似的一抖,低头拉开门就朝外冲,却不料一头撞在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随即被硬生生弹了回去。
可是门开瞬间我明明看得清楚,门口这里是什么东西都没有的。
一屁股坐到地上,两眼一阵发黑。
抬头就看到狐狸在客厅沙发上坐着,喝着茶,看着隔夜的报纸,安安静静。即使我刚发出了那么大的声响,他都没抬头朝我看上一眼,似乎对我的惊叫、对我被门口阻力反弹回去弄出的响声充耳不闻。
我急了,耳朵边“咔啦啦”一阵指甲在楼梯板上刮拉出的声音。不敢回头,我爬起身再次冲向房门,“狐狸!狐狸!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