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麒麟(4)

  不过虽然这样,我知道这次狐狸真的在生气。艺术家对于他们创造的一切艺术都有种无可形容的、近乎偏执的在意和挑剔,对于狐狸来说,精致的美食和无可挑剔的调料就是他的艺术,当艺术因为一些低级的错误而搞砸,艺术家会崩溃,狐狸会绝望,对于我这样一个没有任何艺术细胞的人来讲,是完全体会不了他这种变态心情的。

  不过至少我还看得出来,那些没能带回来的极品调料,真的让他很沮丧。

  一只沮丧到连头都不知不觉恢复了本色的狐狸,我开始暗暗祈祷这会儿不要有客人突然上门,因为那会让他们看到一些比较让人崩溃的东西……比如一个守在煤气灶边一动不动的无头人。

  想到这儿寒了一下,因为刚好一眼瞥见客厅窗玻璃上一个没头的身体。

  脖子贴着窗玻璃移来移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的蚯蚓,不管白天还是夜晚,不管是第一次还是第一千次看见,总让人冷不丁要打个寒战的。

  随手抓起拖鞋朝窗玻璃上丢了过去,“砰”的一声,身体消失了,被吓了一跳的狐狸朝我这边瞪了一眼,“又在欺负阿丁了吗,女人,尊重一下帅哥好不好。”

  “等他找到他脑袋再说。”

  狐狸说得没错,阿丁的确是个帅哥,当然,是指他活着的时候。因为太帅,惹了一屁股的风流债,终于有一天被人发现横尸在自家的床上,死的时候别的都没缺,惟独少了头。这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直到现在他还在找自己的头,而且时不时会找到我家里来。

  就像现在,短短两句话的工夫,他已经慢悠悠从窗玻璃外头晃了进来。对,就像传统那种鬼片一样,穿窗而入,然后慢条斯理坐在沙发上,很有型地跷起腿,用他那只挺漂亮的脖子盯着我看。

  有没有人试过被帅哥盯着看,感觉怎样?据说会脸红。

  那有没有人试过被帅哥的脖子盯着看?

  那感觉么,总之我……

  “狐狸我饿了。”手里抓着一把刚从包里取出来的东西朝厨房门口挪,不管是第一次还是第一千次,被帅哥的脖子盯着看,对我来说始终是一种没办法改良的毛骨悚然。

  突然手疼了一下,我猛地跳了起来。沙发上的无头帅哥一晃消失了,不过我手掌心的痛感还在。

  低头抬起手,张开,手里的东西看上去有点眼熟,白不像白,黄不像黄。手心因为刚才被一些比较尖锐的东西戳得破皮了。

  “发什么呆,吃啦。”狐狸捧着一笼热气腾腾的蒸糕嘀嘀咕咕从我身边走过,撞了我一下,我这才突然醒悟过来。

  这几块东西……好像是骨头。

  一直到第二天,狐狸都没能完全原谅我,因为我使他做出了让他感到耻辱的糕饼。所以他罢工了,一个人躺在房间里哼哼唧唧,说我让他在老顾客面前丢了脸,说我不懂得一个艺术家的神圣感。

  没办法,我只好一个人出来站柜台。

  “离哥哥不在吗?”

  我瞪着柜台下面,摇摇头。不出所料,那个背着书包一脸雀斑的小姑娘听到结果扭头就走了,临走还看着我用力叹了口气。郁闷,这已经是今天第二十个只问而不打算买糕的人。

  没错,离哥哥就是狐狸,对外,他叫胡离。他在的时候生意通常是好得出奇,狐狸精的魅力无人可挡,不管是男人女人。但他坚持是因为自己手艺出色,哪怕那些人买完了糕饼扔到一边然后对着他的脸流口水,他还是坚信这一点。

  店里再度恢复安静。

  一波波甜腻的风被电扇吹着在鼻子尖绕来绕去,软软的让人犯困。所以说看店真是相当让人容易困倦的活儿,尤其是下午一点到三点这段最郁闷的时间。枯坐着听电扇机械的声音,看着阳光一点一点从柜台的这头移到柜台的那头,眼皮逐渐发沉,连苍蝇停在玻璃板上磨爪子都不够让我清醒。

  突然腿上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在我缩起腿想趴到柜台打个盹的时候。伸手摸了摸,摸到块突出的硬东西,忽然想起昨晚那串把我手戳破的骨头,伸进口袋里掏了几下,一使劲把它抓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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