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进山打游击(5)

  康景濂看着眼前这个小鬼,当年的情景又浮上心头,说:“我们俩有缘,你来吧。”

  “那你叫总部下命令把我调过来。”

  “不用,你来就行啦。”

  “我们七十四军最恨逃兵,逮住就把我枪毙了。”

  韩文德对于这一点,有着深刻的印象。部队在上前线的头一天,团长张灵甫曾经一口气枪毙了十一个逃兵!

  张灵甫说:“这十一个逃兵,都是我们陕西的,听说部队要开拔上前线,昨天晚上逃跑,被抓回来了,我前几天还跟王之干营长吹陕西冷娃打仗不怕死,你们马上就逃跑,真丢陕西兵的人。”张灵甫命张副官念名字,韩文德听见有高陵绳留村的刘东虎、北窑上的老屈。

  念完名字,张灵甫下令把十一个人全部枪毙,那伙士兵们把十一个逃兵押到一个土坎前,响起一阵枪声。

  张灵甫说:“谁要再逃跑,这十一个兵就是榜样。上级命令我们到黄河沿岸去打仗,大家要做好打仗准备,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为了国家和百姓,到我们尽忠的时候了。大家听明白了没有?”

  全团齐声喊,听明白了。

  部队一路上列队而行,过荆州,奔沙市,在荆州和沙市之间的路上,韩文德跟着营长的马跑,又前后传令,两条腿都跑疼了。他看见八连的传令兵嫌一个担东西的民夫走得慢,用枪托在那民夫的屁股上杵了一下,催促那民夫:“走快点,跟上去。”可能杵疼了那民夫,不但不走,倒坐在地下大声哭起来。

  恰好这时师长王耀武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过来,那担行李的民夫更大声地哭起来。王耀武勒马,问那民夫:“哭什么哭?”

  民夫指着传令兵说:“他打我。”

  王耀武命身边的警卫把那个传令兵拉出来,然后问传令兵:“你为啥打民夫?”传令兵吓得哆哆嗦嗦地说:“我……我没打。”

  民夫说:“打来,他用枪托杵我。”

  王耀武说:“殴打老百姓,枪毙!”

  押传令兵的警卫员掏出枪,“啪”的一枪就把八连的传令兵打死了。

  王耀武命把传令兵埋了,把那民夫的扁担插在坟上,在扁担上写了六个字,“打老百姓枪毙”,并命那民夫回去,民夫担的行李由其他人分拿。

  韩文德当时在旁边看着,心里很惨然,这个八连的传令兵比他大三岁,平时挺老实的,没料想杵了民夫一枪托就把命要了。他看着那个民夫往回走的背影,心里埋怨,你这个民夫也是个多事的,杵你一下最多疼一会儿,你一句话一个兵的命就不见了,不信你心里能安下来,怪不得人说是“天上九头鸟,地下湖北佬”,湖北佬确实狡猾。

  韩文德回去把王耀武师长枪毙八连传令兵的事对营长说了,营长说:“该死,谁让他打老百姓的。”

  韩文德说:“八连的传令兵才十七岁。”

  营长说:“年龄再小,违反纪律就该枪毙。”

  韩文德觉得营长也不近人情,把逃兵王志杰都饶了,杵了老百姓一枪托的传令兵难道就不应该饶。

  康景濂知道王耀武的脾气,说:“不要紧,你把行李悄悄背来,他们如果发现了,我马上行文调你,再不行我亲自找王军长,说我过去在你家住过,认识你的父母。我即将组织的游击队也需要你,他会答应的。你不要怕,行动快一些,不几天就有人接我们进山。”

  韩文德回到团里,立即策划逃跑后和康景濂进山的事。第三天晚上他带班查哨,机会来了,他查完哨,把行李捆好拿出来抛到墙外,然后出了营房,背了行李逃到总部。他也不知队伍上派人找了没有,只是猫在总部不敢出来。又过了两天,康司令准备齐备,利用一个月黑星稀之夜出发了。

  韩文德跟随着康景濂司令,一行十多个人,由一名熟悉当地地形的老百姓带路,趁黑夜悄悄通过敌人的堡垒、防线、铁丝网,天明走到一个山坳无人烟的地区,空谷传音,鸟语花香。自从参军以来,他第一次感觉到呼吸舒畅,地广天阔。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