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读这部书稿的时候,怦然心动,深深为作者的立意而叹妙。
每个人心中都有隐士情结。试想,当我们被快节奏的现代生活逼得无路可退的时候,当我们面临种种诱惑而身心俱疲的时候,当我们左冲右突仍无法找到慰藉心灵的途径的时候,我们是否萌生了退隐的想法?我们是否憧憬那种闲云野鹤、恣意遨游的境界?
这就是我们心中挥之不去的隐士情结。
本书叙述的主旨在于,通过古代隐士那些事儿,把中国所特有的隐士文化和隐士情结演绎出来。隐士文化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扎根于中华文明的沃土,与世界其他文明的所谓隐者的思想内涵迥然有异。
西方文化的隐者归于自由主义范畴,略带民主政治的色彩,即坚持个人独立,坚持超然物外,坚持为自己的理想而放弃社会活动;印度的隐士,则完全出世,甚至出家,苦行,除了自己的信念,其他的一概不论,完全的纯粹的与世隔绝的状态。
而中国的隐士则不然。中国的隐士与社会现实和政治联系甚紧,往往身在江湖,心向魏阙,除了小部分天生隐居外,大多数都是人生蹭蹬,经历种种不平,遭遇无数碰壁,最后心如死灰,归隐山林;抑或是胸中丘壑万千,却无可施之处,天地虽广,却难觅英雄用武之地,沮丧之余,终老泉下;要不就是生逢末世,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空怀满腔抱负,却因群小当路而不得申张,痛苦绝望袭来,遂萌引退之意;还有一类,信奉老庄,崇尚精神的绝对自由,清高自视,出淤泥而不染,像是遗世而独立的一丛幽兰,身处空谷,怡然自得,偶有恶风吹来,则和光同尘,明哲保身,以全其志。
由上看来,隐士者,天生的固少,而后天的居多。政治黑暗和人生失意乃是归隐者的外部根源。而内部根源则是儒家、道家两种中华文明的主导思想中,都包含了归隐的思想,无论是孔子门生,还是老庄弟子,都能从自家的经典中找到归隐的理论支持。
孔子曾说,如果他的思想得不到认可和实行,他将乘竹筏,隐居海上;儒家还认为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而独善其身的最好方式莫过于隐居避世,远离纷扰。老庄主张清静无为,因应顺势,不做违背规律的事情,尤其是庄子的思想,更被认为是隐者所信奉的圭臬。很多人都认为隐士是道家的专利,即是因为老庄飘然物外、齐物逍遥的观念。
中国的隐士像一线风筝,精神和思想超然物外,飘摇于自由的空间,但根却系在深刻的社会现实当中。任何认为中国隐士远离现实的观点都是不足取的。
本书的另一个宏旨则在推销一种观念,宣扬一种生活方式。
一种观念,即生活要有自己的主张,要热爱自己的生活并坚持到底。这个观念从隐士的那些事中得到了很好的体现。书中所选取的隐士,虽然经历各有不同,但都有一个相同点,那就是对隐居生活充满的热爱,以自己的生活主张为荣,并愿意为自己的隐居生活贡献终生的精力和热情。我们也应该像隐士学习,虽然我们未必就去隐居。生活中大致有两类人,一类制定规则,另一类遵守规则,而我们则主张为自己制定规则,自己身体力行,使生活变得充满价值和快乐。要做生活的主人,而非傀儡。对于自己选定的道路,则要一如既往地走下去,就像隐士,没有动听的丝竹,没有众星捧月的虚荣,也没有执掌生杀的威严,但却有自己的独特的快乐,这种快乐别人体会不到,自己却愿意为此而舍弃许多。
一种生活方式,即心灵的生活方式,活在自己的心灵世界里。隐士能够容忍绝世的寂寞,就是因为他们过着一种心灵的生活。把物质的欲求降到最低,把精神世界搞得有声有色,这样的人生才不虚度。现在最常见诸报端的一种生活方式是简单生活,说到本质,简单生活和隐士生活则大有异曲同工之妙,双方都主张将外界的诱惑摈弃,而过一种心灵上的纯粹的逍遥的无拘无束的生活。有时候,你抬头看一下天,会觉得天格外的蓝。是天格外的蓝吗?非也,天每时每刻都是碧蓝的,而我们的心灵则布满了阴霾,长满了野草,以至于我们迷失了,失去了人生的最具价值的方向。那是一件多么令人痛惜的事情。
1845年,28岁的梭罗撇开金钱和名誉的羁绊,来到瓦尔登湖,亲手在湖畔建起一个小木屋,并且自耕自食,过起了现代人的隐居生活。瓦尔登湖畔的生活,让梭罗远离了世俗的虚伪和险恶,找到了一种与自己性格、气质相吻合的生活方式,即精神层面上的孤独、严谨、节俭,求知和野趣。
同样是现代人,为什么不追寻梭罗的足迹呢?因为我们放不下,因为我们崇尚物质生活,而对心灵的生活不屑一顾。因此痛苦、沮丧、煎熬、折磨,时刻袭来,使我们无处躲藏,身心俱疲,优裕的物质生活下面是一张张冷漠、无情、贪婪、尔虞我诈的脸庞。悲夫!
读者倘能从本书中得到启示,转而寻求一种心灵上的生活,并热爱这种生活,坚持到底,作者的一片心血亦有所值。
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