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对刘文静突然向裴寂发难极不满意。
刘文静名列陕东道行台左仆射,算是他的僚属,既是要攻击裴寂,也应事先给他说一声才 对。
他其实对裴寂也不满,但并不以为现在就是攻击裴寂的时候。
李世民很想让李渊赦了薛仁杲。但李渊已起杀心,非要斩了薛仁杲不可。李世民本想趁 朝堂欢宴上,父皇极度高兴之时,再度为薛仁杲求情。
李渊在心情舒畅的时候,常常显得宽厚仁爱,把许多该杀的人都会放掉。反之,不该杀的 人他往往也会毫不犹豫地杀掉。
刘文静在这个时候向最受李渊宠信的裴寂发难,不论结果如何,都会令李渊心情大坏。
这样,薛仁杲就必死无疑。
如此,不仅会使李世民失却一员天下无敌的猛将,也使得大唐宽厚仁爱,善待旧臣降王的 美名大受损害,惹出无数不必要的祸乱来。
从前,你刘文静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会事先禀告于我,现在,你却自大妄为,一切事都 率性而为。
当初你亲口所言的“切莫忘了二公子恩义”之语,只怕早忘到了脑后。
“君为臣纲。君臣大礼,乃天地间第一等大事,王爷怎可说是细故?即王爷与太子殿下, 也不应与皇上同坐御榻之上!”刘文静近似咆哮地吼着。
他一样对李世民极不满意。
本来,他打定了主意,一旦李世民讨薛举获得大胜,立刻就劝其拥兵自重,进能夺取皇位 ,退能割地自立。
可是当他真的面对着李世民时,又无论如何鼓不起勇气,说出“劝进”之言。
当初他只是个小小的晋阳令,且随时会被朝廷砍了脑袋,自然敢冒险一搏,策划起兵举义 之事。
如今他官居高位,虽比裴寂要低上一等,但毕竟还是朝廷大臣,所得金宝亦是不少。
假若李世民不听他的“劝进”之举,他恐怕就会大祸临头,所得到的一切也将全都化为乌 有。
他不是从前的刘文静,李世民一样不是从前的李世民。
几乎所有在以前为李世民所结交的元谋之臣,现在都身居高位,俱为避党同之嫌明哲保身 ,和李世民的来往愈来愈少。
李世民也愈来愈不信任从前的元谋之臣,很少主动向元谋之臣请教行军战守之策。
刘文静和殷开山等人虽日日呆在李世民的军营中,却闲得只有借酒解闷,夜夜昏醉。
李世民信任的只是新收罗的王府僚属,天天和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在一起密商军机 之事,旁人根本插不进去。
长孙无忌等人官卑爵低,欲得富贵,必视秦王为奇货,岂能容我染指。
我若向秦王“劝进”,秦王必将此事告知长孙无忌等人。而长孙无忌等人听“劝进”之言 为我所倡,必不赞同,甚至会让李世民立即将我锁拿朝廷,以“叛逆”之罪诛灭九族。
刘文静心里反复权衡着,终于没敢向李世民行“劝进”之举。
可这样一来,他心中窝着的火气就更加没有地方可出,以致现在忍不住在朝堂上当众发作 了。
“刘文静,你口口声声论着君臣大礼,可这般咆哮朝堂,难道就是人臣该守之礼吗?”李 建成怒道。
他一直将刘文静看做李世民的人。此刻听刘文静直指他这个太子之非,禁不住疑心此为李 世民暗中所指使;否则,刘文静如何有这等胆量,在这喜庆时刻大放厥词?
二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身为皇子,职为将帅,统兵征战,扫荡贼寇,原是应尽之务 ,怎么可一朝得胜,便如此张狂,让刘文静这样跋扈?是欲立威于朝堂,让百官只知敬你, 忘了我这个太子吗?李建成愤愤地想着。
“咄!刘文静!你咆哮朝堂,目无主上,还有何言指斥旁人!今日看你酒吃多了,且不与你 计较!左右,与我把这狂臣赶了出去!”太子的话提醒了李渊,使他立刻找到了让这个讨厌的 刘文静闭嘴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