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十一月,高土庶城外的荒原上寒风凛洌,遍地衰草摇曳起伏,瑟瑟乱响。
西秦皇帝薛仁杲身披金甲,手舞金钉长槊,带领数千护卫骑卒,绕着唐军大营飞驰,边驰边 破口大骂——
“世民小儿,鼠兔不如!”
“世民小儿,妇人不如!”
“世民小儿,不得好死!”
他先骂一句,然后数千骑卒又同声呼应一句。
数千人同声大骂,直如滚雷般轰轰回响,久久不绝。
可唐军大营中虽然旌旗密布,帐幕齐整,沟垒后更是刀矛闪亮,耀人眼目,却无一人回骂 ,静悄悄地似空营一般。
薛仁杲骂出一头大汗,只得勒马停下,愣愣地望着唐军大营,半晌说不出话来。
当初他听说又是李世民带兵北上,喜得在他的皇帝金帐中连打了十来个滚,差点把嗓子都 笑破了。
唐室已是无人,只能再度把他的手下败将推来送死。
他仿佛已看到自己身披龙袍,坐在了长安城皇宫的太极殿上。
自薛举死后,他虽当上了皇帝,可明显地感到部众对自己并不服气。
他只是个校尉出身,名望实在太低,而他军中在隋朝做过将军的人数也数不清,一个校尉 当了皇帝,那将军们又该当什么?
你们是什么狗屁将军?打起仗来只会掉转马屁股往后跑,哪里又及得上我薛家父子的一根 指头。
薛仁杲在心里恼起火来,真想把那些“狗屁将军”们全都砍了。
但砍了那些“狗屁将军”,谁又能给他带兵去打长安?
薛仁杲只好忍着,求战之心也更急迫。巴不得在几个时辰内,就把李世民的十万大军一口 吞了。
哼!到了那时,你们这些狗屁将军还敢不服我吗?
就算你们仍是不服,我也敢把你们的脑袋像砍西瓜一样全都砍了。 只要我打了胜仗,就会有别处的将军们带兵来归顺我,到时候我要找到一个将军只怕比找 一条狗还要容易。
薛仁杲这样想着,将倾国之兵全都搜罗到了军营中,只等和李世民对阵决战。
不想李世民这次一扎下营寨就不出来,无论他怎么挑战,也不理会。
薛仁杲急了,让部将们领兵硬攻。但他的西秦兵马只善野战,冲垒破寨的办法少之又少, 几次硬攻,不仅没有打下一座营垒,反倒折了上万人马。
无奈之下,薛仁杲只好带着众将和护卫骑卒天天到阵前大骂,企图激怒李世民,使其出战 。
可是他一口气骂了四五十天,也没能将李世民骂出。
娘的,这李世民还算是人吗?他若是人,怎么有如此大的耐心?若是我,不要说让人骂四 五十天,只骂上四、五个时辰,就早跳出去拚了。
这李世民不是人,又是什么?是鬼,是神?薛仁杲心里忍不住对李世民生出了惧意。
他又绝不能容许自己惧怕李世民,于是求战的心情也就更加急迫了。
“皇上,不必为那世民小儿赌气。天气已冷,草枯冰冻,军粮也难以续上。还是先退回金 城,待到明年春天,再来擒杀世民小儿不迟。”一个年约四旬的将军上前劝着薛仁杲。
“哼!朕早已打算在长安城中过新年,岂能回去。”薛仁杲没好气地说着。 他见劝自己的人是左军主将浑干,才忍住了没有发火。
浑干虽然也是前朝旧将,但异常勇悍,打起仗来绝不会掉转马屁股,深得薛举信任。薛举 死后又全力拥戴薛仁杲,算是薛氏父子的心腹大将。
“皇上,浑将军所言有理,我等久离家乡,也想回去看看。”另一个年轻将军说道。
薛仁杲转过头,见说话者是自己的护卫牙将牟君才,登时大怒:“在朕的面前,岂有你说 话的地方。来人,把这动摇军心的狗贼给我拿下砍了。”
浑干是大将,他不好随意处置,牟君才只是一偏将,虽说常侍奉在他的左右,却也并不怎 么讨他的欢心,杀之并不觉得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