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乔治未满三岁前就已开始要“帮助”奴隶排房内的大人。“天啊!他试着要替我提些水,可是他几乎连桶子都提不起来!”玛莉茜小姐笑着说。另有一次:“他经常一次‘搬运’一根柴枝地把我的柴箱都填满,然后再把我壁炉内的灰烬耙出来!”虽然济茜很骄傲,但她费尽心思地不想把玛莉茜小姐对乔治的赞美告诉他,因为她觉得乔治已令她够头痛了。
“妈咪,我为何不像你这样黑?”有天晚上当他们单独在屋内时乔治如此问。济茜抑制自己的情绪说:“人生下来什么颜色,就是什么颜色。”但没过几个晚上,他又再度引起此话题:“妈咪,我爸爸是谁?我为何从未见过他?他在哪里?”济茜用威胁的语调大声斥骂:“你给我闭嘴!”可是几个小时过后,她静静地躺在乔治身边,仍然看得出他受到伤害且困惑的表情。而翌日清晨,当她把他送到玛莉茜小姐那里时,她用一种很笨拙的方式向他道歉:“你问了那么多问题让妈咪觉得疲惫不堪。”
但她知道,有必要告诉这机敏、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儿子一些比这更重要的事,一些他听得懂又能接受的事。“有个人,他很高大,而且和夜晚一样黑,他几乎是不笑的,”她终于说了,“他是你的,也是我的,只是你要叫他爷爷!”乔治似乎相当感兴趣,而且急着要再多听些。济茜告诉乔治说,他的爷爷是从非洲船运到一个她妈咪说叫做“纳波利斯”的地方,她说她那华勒主人的弟弟原本在斯波特瑟尔维尼亚郡把他买到农场去,但他试着逃跑。不知道如何淡化故事下一段落的济茜决定把它缩短:“而当他仍不断地逃走时,他们把他的半个脚剁掉了。”
一股苦相扭曲了乔治那小小的脸庞,他问道:“妈咪,他们为何要那样做?”
“因为他几乎杀死抓黑奴的人。”
“抓黑奴做什么了”
“嗯,因为黑奴跑掉了。”
“他们要逃离谁?”
“逃离他们的白人主人。”
“白人主人对他们做了什么事?”
济茜感到被刺了一下似地大叫:“闭嘴!你给我走开,烦死了!”
但乔治从不会静太久,而且他想要知道有关他那非洲爷爷事情的胃口从没有满足过。“妈咪,那个非洲人现在在哪里?”……“非洲有小男孩吗?”……“你再说一遍我爷爷的名字?”
一切甚至超乎济茜所预期的,乔治似乎已开始塑造他爷爷的形象,而且——在能够容忍的范围内——济茜会试着用她丰富记忆里的故事来帮助他加强。“孩子,我真希望你能够听到以前我们共乘在主人的马车里,他唱给我听的那些非洲歌,我当时还只是个小女孩,和你现在差不多大。”当她忆起过去那段高高坐在马车的狭窄座位上,与父亲共同走过斯皮特瑟尔维尼亚郡那灰尘滚滚的马路时,发现自己竟然愉快地笑了。那段日子她曾和父亲手牵手沿着篱墙边散步,而篱墙所通往的溪流也是他和诺亚约会散步的地方。她对乔治说:“你爷爷喜欢用非洲话告诉我一些东西,像他叫提琴为“可”,叫河流为‘肯必·波隆河’,他教我许多像这些与我们的语言相当不同而且听起来很可笑的字。”她想到无论父亲现在身处何处,要是他知道他的孙子也懂非洲字的话不知会有多么欣慰。
“可!”她尖声地说,“你会说吗?”
“可。”乔治跟着说。
“不错,你真聪明。”
“肯必·波隆河!”乔治头一次就把它说得相当标准。但当他一感觉到母亲没有意思再继续下去时,他要求道:“妈咪,再多教我一些嘛!”由于无法抵抗对他的宠爱,于是济茜再多教他——然后就抱着仍在抗议的他上床睡觉。
八十七
根
(美)亚历克斯·哈里(AlexHaley)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