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节

  莱克特医生的囚室远离别的牢房,对面只是隔着过道的一间小屋。其他方面也与众不同。正面是一面栅栏墙,但墙内还有一道屏障,两墙相距是人所够不到的。第二道屏障是一张牢固结实的尼龙网,从地面一直伸到天花板,由一面墙拉到另一面墙。网后面,史达琳看到有一张桌子钉牢在地板上,桌上堆着高高的书籍和文件。还有一把直靠背椅,也钉死在地板上。

  汉尼巴尔·莱克特医生自个儿斜躺在铺位上翻阅着意大利版的《时尚》杂志。他右手拿着拆散的纸张,再用左手一张张放到身边。莱克特医生左手上有六根手指。

  克拉丽丝·史达琳在离栅栏不远处的地方停了下来,距离大约是一个小小门厅的长度。

  “莱克特大夫。”她的声音在她听来还算正常。

  他停止阅漆,抬起了头。

  就在这一刹那,她陡然觉得他那凝视她的眼神好像都能发出低低的声音似的,然而她听到的只是自己的血液在流动。

  “我叫克拉丽丝·史达琳。能和您谈谈吗?”她说话的腔调冷冷的,礼貌而含蓄。

  莱克特医生将一个手指放在噘起的嘴唇上,想了想,然后悠悠地立起身,平静地走到关着他那笼子的前面,在不到尼龙网的地方停了下来,看都没看那网一眼,仿佛早已选好了那个距离。

  她看到他个头不高,毛发皮肤油光光的,手上臂上看得出金属丝一般的力量,就像她自己的一样。

  “早上好。”他说,仿佛为她开门似的。有教养的声音里稍有几分嘶哑,像金属的擦刮声,可能是好久不用的缘故。”

  莱克特医生的眼睛呈褐紫红色,反射出红色的光点。有时那光点看上去像火花,正闪烁在他眼睛的中心。他两眼紧盯着史达琳全身上下。

  她又稍稍向栅栏走近了一些,前臂上汗毛直竖,顶住了衣袖。

  “大夫,我们在心理剖析方面碰到了一个难题,我想请您帮忙。”

  “‘我们’是指昆迪可的行为科学部吧。我想你是杰克·克劳福德手下的一员。”

  “是的,没错。”

  “可以看看你的证件吗?”

  这她倒没有料到。“在……办公室时我已经出示过了。”

  “你是说你给弗雷德里克·奇尔顿,那个博士,看过了?”“是的。”

  “他的证件你看了吗?”

  “没有。”

  “我可以告诉你,学术界的人读书太少。你碰见艾伦了吗?他

  是不是很讨人喜欢?他们俩你更愿意和哪个交谈?”

  “总的来讲,我要说还是艾伦。”

  “你可能是个记者,奇尔顿让你进来是得了钱。我想我有资格

  看一下你的证件。”

  “好吧。”她将压膜的身份证举了起来。

  “这么远我看不见,请送进来。”

  “我不能。”

  “因为是硬的?”

  “是。”

  “问问巴尼。”

  这位勤务兵走了过来,他考虑了一下。“莱克特大夫,我把这身份证送进去,可是我要时你要是不还——劳驾所有的人来将你捆住才奏效——那我可就不高兴啦。你让我不高兴,你就得一直那么捆着,等到我对你的态度好转为止。通过管道送吃的,为了体面裤子一天换两次——这一切你都甭想了。你的邮件我也将扣着一星期不给。听懂了吗?”

  “当然,巴尼。”

  身份证放在盘子里滚了进去,莱克特医生拿起来对着光看了看。

  “实习生?上面说是‘实习生’杰克·克劳福德把个实习生派来和我谈?”他把身份证在他白白的小牙齿上拍了拍,又嗅嗅上面的味道。

  “莱克特大夫。”巴尼说。

  “当然。”他把证件放回盘子,巴尼将盘子拉了出来。

  “我还在院里接受训练,是这样的。”史达琳说,“不过我们要谈的不是联邦调查局,我们是要谈心理学,对我们要谈的内容我有没有资格,您自己可以决定吗?,,

  “呀——”莱克特医生说,“事实上……你还真滑头。巴尼,你是不是觉得该给史达琳警官弄把椅子来?”

  “奇尔顿大夫没跟我提到什么椅子的事。”

  “你的礼貌哪儿去了,巴尼?” “你要椅子吗?”巴尼问她,“本来我们也可以准备一把的,可他从来就没有——嗳,一般也没人要留那么久。

  “要一把,谢谢。”史达琳说。

  巴尼从过道对面锁着的小屋里拿来一把折叠椅,打开放好,然后离去。

  “好了,”莱克特斜靠着他的桌子坐着,面对着她说,“密格斯对你说什么啦?”

  “谁?”

  “茅提波尔·密格斯,那边囚室里那个。他对你嘶叫了一声,说什么来着?”

  他说:“我能闻得出你身体的味道。”

  “明白了。我倒闻不出。你用伊芙艳润肤露,有时抹拉艾尔·杜·泰姆普牌香水,可今天没有。今天你肯定没用香水。对密格斯的话你怎么想?”

  “他对人有敌意,原因我无法知道。这很糟糕。他恨人,人家也恨他,成了恶性循环。”

  “你恨他吗?”

  “我很遗憾他神经错乱,此外还吵吵闹闹。香水的事您是怎么知道的?”

  “你刚才取身份证时有一股气味从你包里跑了出来。你的包很漂亮。”

  “你带来的是你最好的包吧?”

  “是的。”这倒是真的。她攒钱买了这只一流的日用手提包,也是她拥有的最好的一件东西。

  “比你的鞋可是好多啦。”

  “说不定鞋也快会有好的了。”

  “我相信。”

  “大夫,墙上那些画是您画的吗?”

  “你难道觉得是我叫了个搞装潢的人进来弄的?”

  “水槽上方那幅是不是画的一座欧洲城市?”

  “那是佛罗伦萨。这是从贝尔维迪宫看去的维乔宫和大教堂。”

  “是凭记忆画出来的吗?所有的细节?”

  “史达琳警官,我看不到外面的景,只有靠记忆。”

  “另一幅是那稣受难图?中间的十字架上是空的。”

  “那是各各他,耶稣被钉死的地方,他的遗体已经从十字架上被移了下来。用彩色蜡笔和魔笔涂在小贩卖的报纸上的东西。小偷的情形就是这样,答应他升天堂的,逾越节宰杀的羊羔一拿走,他真正得到的就是那下场。”

  “什么下场呢?”

  “腿当然是给打断了,就像他那个嘲弄基督的同道一样。你对福音书中的《约翰福音》全然不知吗?那么就看看杜乔的画吧——他画的那稣被钉上十字架的画非常精确。威尔·格雷厄姆好吗?他现在看上去怎么样了?”

  “我不认识威尔·格雷厄姆。”

  “你知道他是谁。杰克·克劳福德的门客,你的前任。他的脸现在看上去什么样子?”

  “我从来没见过他。”

  “这叫做‘老一套的胡乱涂那么几笔’,史达琳警官。这么说你不介意吧?”

  一阵沉默之后她直奔主题。

  “我这个比您说得还要好些:这儿有几个老一套的问题我们可以来碰它一碰。我带来了——”

  “不,不,这样不对,很蠢。别人在连续不停说话的时候,千万别来什么警句妙语。听着,听懂一句妙语就作答,会使同你说话的人急急匆匆往下赶,前后都脱节,对谈话气氛没好处。我们能往下谈,靠的就是气氛。你刚才表现得蛮好,谦恭礼貌,也肯受规矩,密格斯虽然叫你难堪,你倒还是说了真话,这就建立起了我对你的信任。可是接着你就马不停蹄地连续来了,搞这么一个拙劣的什么问卷。这可不行。”

  “莱克特大夫,您是位经验丰富的临床精神病专家,难道觉得我会这么笨,想要在气氛上设个什么圈套让您来钻?相信我吧。我是来请您回答这份问卷的,愿不愿由您。看看总无妨吧?”

  “史达琳警官,你最近读过什么行为科学部出的文件吗?”

  “读过。”

  “我也读过。联邦调查局很蠢,竟拒绝给我送《执法公报》,可我还是从二手商贩那儿弄了来,我还从约翰·杰伊和有关精神病学的刊物上得到了新闻。他们将系列凶杀犯划分为两组——有组织的,和没有组织的。你怎么看?”“这是基本的划法,他们显然——”

  “过于简单化,你想说的上这个词。实际上多数心理学都很幼稚、史达琳警官,行为科学部用的那种还外在颅相学的水平上。心理学起步时弄不到什么很好的人材。你上任何大学的心理系去看看那儿的师生,都是些蹩脚的业余爱好者,还有就是些缺乏个性的人,也是玩业余的货,难得是校内的精英。什么有组织,无组织——、那种想法真是从屁眼里喂食。”

  “您怎么来改一改这划分的方法呢?”

  “我不改。”

  “说到出版物,我读过您写的关于手术成瘾以及左边脸部显示、右边脸部显示的文章。”

  “是的,文章是一流的。”莱克特医生说。

  “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杰克·克劳福德也这样认为。是他给我指出来的,他急着要找您,原因之一也就是这——”

  “清心寡欲的克劳福德也会着急?他都在找学员帮忙了,肯定是忙得很。”

  “他是忙,他想——”

  “忙野牛比尔的案子。”

  “我想是吧。”

  “不,不是,我想是吧。史达琳警官,你完全清楚就是为野牛比尔的案子。我原就在想,杰克·克劳福德派你来,可能就是为了问这事儿。”

  “不。”

  “那么你也不是在跟我兜圈子慢慢再说到这事上去?”是的。我来是因为我们需要您的——”

  “野牛比尔的事儿你了解多少?”

  “谁也知道得不多。”

  “报上都报道了吗?”

  “我想是的,莱克特大夫,关于那件案子我还没有看到任何机密材料,我的工作是——”

  “野牛比尔弄了几个女人?”

  “警方找到了五个。”

  “全被剥了皮?”

  “局部被剥了,是的。”

  “报上从来都没对他的名字作出过解释。你知道他为什么叫野牛比尔吗?”

  “知道。”

  “告诉我。”

  “您要肯看看这份问卷我就告诉您。”

  “我看不就完了吗,说吧,为什么?”

  “起初只是作为堪萨斯城杀人案中的一个恶毒的玩笑。”

  “哦?说下去。”、

  “他们叫他野牛比尔是因为他剥被害人身上的皮。”

  史达琳发现,自己已由感觉恐惧转而变为感觉低贱。两相比较,她宁可还是感觉恐惧。

  “把问卷送进来吧。”

  史达琳将问卷中蓝色的那部分放在盘子里滚了进去。她一动不动地坐着。莱克特很快地翻阅了一遍。

  他将问卷丢回传送器里。“嗬,史达琳警官,用这么个差劲儿的小玩意儿就想能剖析我?”

  “不是的。我是想您可以提供一点高见,促进我们的这项研究。”

  “可我又有什么可以接受的理由要那样做呢?”

  “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您为什么会在这儿,好奇发生在您身上的事儿。”

  “没什么事儿发生在我身上,史达琳警官。我是碰巧了。你们不要小看我,弄套权势来就想把我框住。为了行为主义心理学派,善恶也不要了,史达琳警官。给每个人都套上条道德尊严的裤子——从来就没有任何事可以说是谁的过错。看着我,史达琳警官,你能忍心说我是邪恶的吗?我邪恶吗,史达琳警官?”

  “我认为您一直在伤害人。在我看两者是一回事儿。”

  “邪恶仅仅是伤害人?要这么简单,那风暴也是邪恶的了。我们还有火灾,还有冰雹。保险商们笼而统之都管它们叫做‘天灾’。”

  “故意——”

  “我关注教堂倒塌事件,好玩儿。西西里岛上最近倒了一座,你见着了吗?神奇极了!在一次特殊的弥撒上,教堂的正墙倒在了六十五位老太太身上。那是邪恶吗?如果是,又是谁干的?假如主高高地在那儿,那他就爱这结果,史达琳警官。伤寒和天鹅——全都来自同一个地方。”

  “我说不清楚您这个人,大夫,可我知道谁能说得清。”

  他举起手打断了她的话。她注意到,这手很有样子,中指有两个,完全重叠,是最罕见的一种多指畸形。

  当他再度开口时,声调温柔商悦耳。“你想用些数字来测量我,史达琳警官。野心真不小,嗯?背着个漂亮的包,穿着双便宜的鞋,你知道你在我眼里是个什么样子吗?你看上去像个土包子。拾掇得有模有样,硬挤乱忙的一个土包子;有一点点品位而已。你的眼睛像低廉的诞生石——偷偷摸摸捕捉点什么答案时,整个表面都放光。暗地里倒又很聪明,是不是?拼命也要设法不像你的母亲。营养好让你长了点个头,可摆脱矿工的生活到现在还没超过一代,史达琳警官。你是西弗吉尼亚史达琳家族的,还是俄克拉何马史达琳家族的,警官?是上大学还是参加妇女陆战队,当初是机会均等难以定夺,是不是?还是让我来告诉你自己的一些具体情况吧,史达琳同学。在你房间里有一串镀金的珠子项链,如今看看蹩脚不堪,你心头就感到可怕的小小的一震,不是这样吗?那些人都只要说一声单调乏味的‘谢谢你’,你就让大家真的去摩挲一阵,每颗珠子摸一下就全变得黏黏糊糊。没意思。没意思。无——聊。赶时髦会坏了不少事是吧?而讲品位就不能客气。想想这段谈话,你就会想起你一脚蹬掉他时他脸上那哑巴牲口受伤害时的表情。“如果镀金的珠子项链已变得很俗艳,那接下来还会不会有别的什么同样也变得俗艳呢?你夜里会这么问自己吧?”莱克特医生以极其温和的口气问道。

  史达琳抬起头来面对着他。“您观察得真不少,莱克特大夫。您说的事我一件也不否认。但不论您是有意不是无意,您刚才正好回答了我这儿的这个问题:您够不够坚强,用那高强的洞察力来观照您自己?面对自己很难,这一点我是几分钟前才发现的。怎么样?观照一下您自己,再把实际情况写下来。您还能找到比您更合适更复杂的对象吗?要不您可能就是怕自己。”

  “吏达琳警官,你是缠人,是不是?”

  “是的。这么做也可以理解吧。”

  “你也不愿认为:自己是平庸之辈。那多痛苦!我的天!嗯,你可绝非平庸之辈,史达琳警官,你只是害怕做一个平常的人。你的项链珠子什么样?是七毫米吗?”

  “七毫米。”

  “我给你提个建议。搞几个零散的、中间钻了孔的虎眼宝石来、和镀金的珠子交替着串在一起。可以两个三个间隔着串,也可以一个两个间隔着串,看上去什么效果最佳就怎么来。虎眼宝石的颜色将和你自己眼睛的颜色以及产生强光效果的那部分头发的颜色相同。有人给你送过情人节礼物吗?”

  “有”

  “我们已进入大斋节了,一个礼拜之后就是情人节。呀——,你预计会收到什么礼物吗?”

  “永远也说不准。”

  “不,你从来也没预计过。……我一直在想情人节的事,它让我想起某件滑稽的事来。既然想起了这事儿,我可以让你在情人节过得非常快活,克拉丽丝·史达琳。”

  “怎么讲,莱克特大夫?”

  “送你一件神奇的情人节礼物。这事儿我还得想一想。现在却要请你原谅了。再见,史达琳警官。”

  “那这份调查问卷呢?”

  “曾经有个搞调查的要来测量我,结果我把他的肝拌着蚕豆和一大块阿姆龙甜饼给吃了。回学校去吧,小史达琳。”

  汉尼巴尔·莱克特直到最后都还是彬彬有礼的,没有转过身去将背向着她。他从栅栏处一步步地往后退,接着就走向他的小床,躺了上去,离她远远的,仿佛一个石雕的十字军战士,在坟墓上躺着。

  史达琳忽然感到很空虚,好像失了血一样。她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才将文件放回公文包;本来也用不了那么长时间,可她对自己的双腿没有信心,无法马上就站立起来,史达琳浸泡在失败里。她恨失败。她折好椅子,将它靠放在工具间的门上。她还得再一次从密格斯那儿走过。巴尼在远处,看去像是在读书;她可以叫他来接她。该死的密格斯!也不会比每天在城里从那伙建筑工人或粗鲁的送货人身边走过时更糟糕吧。她开始顺着过道往回走。

  紧挨着她身边,响起了密格斯的嘶叫声:“我咬破手腕,这样我就可以死——啦!见它在淌血了吗?”

  她应该喊巴尼的,可是一惊吓,倒往囚室里看去。但见密格斯一弹手指,自己还没来得及转过脸去,就觉得一股温温的东西飞溅到了脸上和肩上。

  她从他那儿跑开,才发觉原来那是精液,不是血,而莱克特这时正在喊她,她听得到他的声音。莱克特医生的喊声就在她身后,尖利刺耳,比刚才更明显了。”

  “史达琳警官!”

  他从床上爬了起来。她一边走着,他还在后面喊。她在包里四处翻找手纸。

  身后在叫:“史达琳警官!”

  这时她已恢复了正常,冷静地控制住了自己。她向着门口稳稳地走去。

  “史达琳警官!”莱克特的嗓音换了一个调子。

  她停了下来。天哪!我干吗要这么急?密格斯又嘶叫了一句什么,她没有去听。

  她重新站到了莱克特囚室的前面。她看到了这位医生那少见的狂躁不安的情景。她知道他闻得出她身上那东西的味儿。什么东西的味儿他都能嗅得出来。

  “我可不会对你干那事儿。无礼在我看来是无法形容的可恶。”

  “他杀过人之后对那些不甚严重的无礼之举倒似乎洗手不干了似的。要不就是:史达琳想,她身上这么特殊地留下那么个印记,他见了可能十分刺激。她说不清。他眼中的火花闪着闪着就飞进了黑暗,仿佛萤火虫飞进了洞穴。”

  上帝!无论是什么把戏,就利用这机会了!她举起了公文包。“请为我做这份问卷。”

  也许她已经太迟了,他重又恢复了平静。

  “不。可是既然你来了,我会让你高兴的。我给你点别的,给你最喜爱的东西,克拉丽丝·史达琳。”

  “是什么,莱克特大夫?”

  “当然是进展。事情非常成功一我真高兴!是情人节让我想起这事的。”他微微一笑,露出白白的小牙齿;之所以笑,什么理由都可能。他说话的声音轻得她几乎都听不到。“上拉斯培尔的车里去找你情人节的礼物。听到我的话了吗?上拉斯培尔的车里去找你情人节的礼物。最好现在就去;我想密格斯不会这么快就又行的,就算他真的发狂也不会,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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