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在图谋攻齐的同时,进一步加强对巴蜀的控制和经营。公元前316年秦灭巴蜀后,实行羁縻政策,先后封蜀王后裔公子通等为蜀侯。公元前285年(楚顷襄王十四年),秦以蜀侯公子绾反叛,逐杀绾,置蜀郡,以张若为蜀守,郡治成都(今四川成都市),秦从此定蜀。同年,张若为向西南地区进发,曾“取笮及其江南地”(今金沙江以南地区)(《华阳国志·蜀志》。)公元前283年(楚顷襄王十六年),正当燕破齐、齐立齐襄王保莒城之际,秦昭王与楚顷襄王连续两次在鄢和穰会晤,其目的仍在于稳住楚国便于东进。同年,秦果然攻魏,兵至魏都大梁,燕、赵相救,秦兵才退去。公元前282年(楚顷襄王十七年),秦昭王分别与韩僖王、魏昭王会晤,韩、魏臣服。接着,秦就对赵连年发动进攻,赵兵挫地削,至公元前279年(楚顷襄王二十年),赵惠文王应秦昭王邀,在渑池(今河南渑池西)会晤。赵惠文王由赵卿蔺相如陪同前往,临行前与廉颇相约,如三十日不返,则立太子以绝秦望。渑池会后,秦、赵修好,赵惠文王君臣虽仍回赵,但此后赵对秦亦居屈从地位。
秦在征服三晋的同时,已经把进攻的矛头转向楚国。据《史记·楚世家》载,公元前281年(楚顷襄王十八年),面对这一严峻形势,当时楚国已有人向楚顷襄王指出:“今楚之地方五千里,带甲百万,犹足以踊跃中野也,而坐受困,臣窃为大王弗取也。”楚顷襄王有所触动,即“遣使于诸侯,复为纵,欲以伐秦”。秦获知后,先下手为强,立即对楚国发动大规模的进攻。
公元前280年(楚顷襄王十九年),秦司马错率军从陇西出发,经由蜀郡,补充巴、蜀之众十万,大舶船万艘,米六百万斛,浮江而下,大举攻楚,占领了楚国的黔中郡(《华阳国志·蜀志》。)黔中郡,今湘西及黔东北一带,楚威王时置,秦占领后复置为黔中郡。同时,秦白起攻赵取光狼城(今山西高平西)后,亦挥师南下,进攻楚国北境的邓城(今湖北襄樊西北)(《睡虎地秦墓竹筒·编年记》。)
楚国被迫割上庸(今湖北竹溪东南)及汉水以北地给秦。秦赦罪人徙南阳(今豫西南及鄂西北一带),以加强对这一地区的控制。同年,楚国为了摆脱秦从巴蜀方面的威胁,举兵沿江而上,攻旧巴国,占领了枳(今四川涪陵东)。楚攻巴取积,是重大的战略行动,也是楚国抗秦的一大胜利,引起了各国的关注。当时就有人评论说:楚得枳而国(都)亡,齐得宋而国(都)亡,齐、楚不得以有枳、宋而事秦者,何也?则有功者,秦之深仇也。秦取天下,非行义也,暴也。秦之行暴,正告天下。(《史记·苏秦列传》。)
秦因而更加疯狂地对楚国进行报复。
公元前279年(楚顷襄王二十年),秦分兵两路攻楚,一路由白起率军攻陷楚之邓城后,向鄢(今湖北宜城东南)(石泉《古代荆楚地理新探》认为,楚鄢都“可能位于今汉水东岸(古汉水以西),下峰寺至李家洲一带,或竟已淹没在今汉水河床中”。即今宜城北。)进逼;另一路由秦蜀郡守张若率水陆之军东下,向楚国的巫郡及江南地进军。
鄢是楚国的别都,历来鄢郢连称。它离楚都郢很近,是郢都北边的门户,战略地位十分重要。楚国为了保卫鄢、郢,调动了主力部队与秦军在鄢决战。白起攻城不下,引鄢水灌城,才把鄢攻破。
鄢之战,是中国历史上最激烈而又残酷的战役之一。《水经注·沔水》记载说:夷水(鄢水)又东注于沔。昔白起攻楚,引西山长谷水,即是水也。旧[地]曷]去城百里许,水从城西灌城东,入注为渊,今熨斗坡是也。水溃城东北角,百姓随水流,死于城东者数十万,城东皆臭,因名其陂为臭池。
《读史方舆纪要》说:长渠在宜城县西四十里,亦曰罗川,又曰鄢水,亦曰白起渠,即蛮水也。秦昭王二十八年使白起攻楚,去鄢百里立[地]曷],壅是水为渠,以灌鄢。鄢入秦,而起所为渠不废,今长渠是也。
鄢城沦陷,数十万人被溺死,楚军主力受创,郢都北边门户洞开,危在旦夕。
白起攻取邓、鄢后,又分兵占领了西陵(今湖北宜昌西北),秦随即赦免罪人迁于此三地,进行控制。
在秦国大军压境时,楚国一方面部署军队守鄢,与秦决战;另一方面,于这年(公元前279年)前后,派庄通过黔中郡,经沅水,连续攻克且兰(即,居今贵阳一带)、夜郎(居今贵州西、北部),西攻至滇池(今云南昆明南)(此从《后汉书·西南夷列传》。《史记·西南夷列传》等谓庄入滇在楚威王时。)庄入滇,与攻巴取枳一样,是又一大战略行动,说明楚国其时重视对长江上游的争夺,企图以此来牵制秦国的攻楚行动,减轻楚国本土的压力,并开辟新的地域。
公元前278年(楚顷襄王二十一年),秦白起继续进攻楚国本土,攻陷了楚都郢后,又西烧夷陵(陵名,楚先王陵墓区),楚顷襄王兵散,遂不复再战,东北保于陈城(《史记·楚世家》。)白起接着东攻至竞陵(今湖北潜江西北)、安陆等地,南攻至洞庭湖一带,设置南郡(郡治郢)。白起因攻楚有功,被秦封为武安君。
楚国自公元前689年(楚文王元年)徙都郢,此是我国古代立都时间最长的古都之一。故郢都失陷,当时人们很关注,对其失因,就有不同说法。《战国策·燕策二》记策士苏代语:“楚得枳而国亡”,以为楚攻巴取枳,反而招来秦兵来攻的大祸,这自然不符合历史实际。《战国策·楚策四》记楚人庄辛说:君王左州侯,右夏侯,辇从鄢陵君与寿陵君,专淫侈靡,不顾国政。
一针见血,切中楚顷襄王腐朽统治的要害。另据《淮南子·主术》载,由于楚顷襄王淫乐无度,终于酿成“昭奇之难”。高诱注,昭奇,楚大夫。在国难当头,郢都又发生了动乱,当大大地削弱了国力。作为“拔郢”的统帅、秦将白起,对鄢、郢战役秦楚胜负原因,则总结得更加具体详尽,是一篇难得的史料。他说:是时楚王(楚顷襄王)恃其国大,不恤其政,而群臣相女石以功,谄谀用事,良臣斥疏,百姓心离,城池不修,既无良臣,又无守备。故起所以得引兵深入,多倍城邑,发梁焚舟以专民,以掠于郊野,以足军食。当此之时,秦中士卒,以军中为家,将帅为父母,不约而亲,不谋而信,一心同功,死不旋踵。楚人自战其地,咸顾其家,莫有斗志。是以能有功也。(《战国策·中山策》。)
一方是全军官兵“不约而亲,不谋而信,一心同功,死不旋踵”;另一方是国君“不恤其政”,“谄谀用事,良臣斥疏”,造成“各有散心,莫有斗志”的局面,当然鄢、郢不保,使数百年经营的都城毁于一旦。从此楚国本土丧失殆尽,楚国更加衰弱下去,直至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