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蒙古俺答汗的南侵

  (二)蒙古俺答汗的南侵 明武宗正德时期,被称为鞑靼的蒙古诸部,在达延汗统治下,呈现出新的局面。达延汗在统一了东部即左翼诸部后,又进而征服了西部地区的右翼三万户,并分封他的子孙分别统领左右翼诸部,重新建立起黄金家族的统治。

  明世宗时,达延汗之孙,统领右翼的俺答汗以河套地区为据点,日益强盛。一五五○年自大同侵入明朝境内,直抵北京郊外,明王朝又一次面临着严重的骚扰。

   一、达延汗西征 明孝宗弘治末年,达延汗连年西征阿尔秃斯等部。一五○九年,明武宗得到报告说,曾经在大同战败王杲的火筛与小王子相仇杀。大约即在此后不久,达延汗征服了火筛统领的满官嗔(蒙郭勒译)部,又称为土默特。次年,明朝又得报,原已投附鞑靼的永谢布(永邵卜)首领亦不剌联络阿尔秃斯部背叛达延汗,被小王子即达延汗战败,亦不剌西逃。《蒙古源流》详记此次战事并录有达延汗西征的命令,说是率领左翼的察哈尔部、喀尔喀部、乌梁海部和科尔沁部共同抗击鄂尔多斯(阿尔秃斯)土默特和永谢布三万户(三部)。战争爆发在达兰特里衮地方。《源流》说“达延汗,遂收服右翼,平定六万兵民大众”(清译《蒙古源流》卷六)。达延汗把秃猛可获得完全的胜利,实现了左右翼诸部的统一。

  早在明孝宗弘治元年即一四八八年,把秃猛可就曾以达延汗即全蒙古汗的名义,以蒙古文致书明朝,明大同守臣一度误译为“大元”。征服右翼诸部后,再次宣布他是全蒙古的汗。不过,这所谓全蒙古,主要还是明人称为鞑靼的诸部。西部的瓦剌仍然占据西北地区,具有相当的势力。东北的兀良哈三卫,隶属于明朝,也不归达延汗统治。但是达延汗西征的胜利,结束了长达数十年的诸部纷争,鞑靼蒙古得以在东起克鲁伦河,西至河套地区的广阔草原往来游牧。蒙古历史的发展由此进入一个新阶段,意义是重大的。

  达延汗把他直接统领的左翼察哈尔、喀尔喀和右翼鄂尔多斯、永谢布、土默特等五部,号为五万户,分封给他的子孙,重建起成吉思汗家族后裔的统治。科尔沁部原为哈撒尔后裔所统治,不在五万户之内。察哈尔万户是达延汗的基本属部,封授给长子铁力(图喀),不久,死去,传子卜赤(博迪)。右翼三万户被收服的部众,仍沿用原来的部名,封授给次子五路士(乌鲁斯),遇害,又封给三子阿著(赛音阿拉克,又名巴尔斯)。其余诸子分领喀尔喀及其他属部的基层组织鄂托克。

  大约在明武宗末年,达延汗死。阿著曾暂袭汗位,不久也病死。卜赤继为大汗。世宗嘉靖时,阿著子吉囊(清译全名为衮必里克墨尔根济农)统领阿尔秃斯,弟俺答统领满官嗔即土默特部。兄弟二人出入河套地区,成为诸部中最强大的势力。

  原来随从达延汗西征的乌梁海部众,在西征之战后,又不时在北边掳掠。卜赤汗与吉囊、俺答多次出兵征讨,一五三八年征服了乌梁海,将其部众分配给各贵族为奴。

  西征战后,永谢布的首领亦不剌率残部西逃,与西逃的别部卜儿孩联合,住牧于青海湖畔。约在一五三二年,吉囊、俺答兄弟率兵十万,屯驻河套。以四、五万骑西击亦不剌、卜儿孩营,收其大半部众,卜儿孩遁走。一五四二年吉囊死。俺答统领右翼三部的部众。随后再次出兵西征。蒙文《阿勒坦汗传》说:此次远征“降服仇敌博喇海(卜儿孩)太师于合鲁勒合雅之林”,(珠荣嘎汉译本第四三页),将收服的永谢布部众赐予其末弟之子岱青。《阿勒坦汗传》又记,此战之后,俺答的声名传闻四方,“博迪(卜赤)汗等为报答勇敢真诚的阿勒坦汗,于额真前,当六万户之面,赐号曰土谢图彻辰汗”。(同上,第四五至四六页)

  俺答拥有右翼三部之众,以河套为据点,势力至于青海,拥有汗号后成为实力胜过卜赤汗的又一个蒙古汗。一五四四年,俺答汗又领兵远征朵颜、福余、泰宁等兀良哈三卫。三卫首领相继降服,分别附属于俺答兄弟子侄。

   二、俺答汗的侵掠 俺答汗声势日盛,以丰州川与阴山地区为基地,因而需要与明朝通贸易,以换取当地蒙、汉居民所需求的农业、手工业工具和粮食、丝绸等物产。早在一五四一年,俺答即派遣蒙古使臣肯切与汉人石天爵至大同,请求通贡市,并说如许通市,即令边民垦田塞中,牧马塞外,永不相犯。否则,将南下掠夺。大同巡抚史道上奏,兵部议复,拟准入贡通市。世宗以为求贡不可信,群臣从而附和。世宗下诏悬赏擒斩俺答,并将肯切扣留。次年五月,俺答等再遣石天爵等至大同请求入贡,说蒙古迫切需要纱缎,贡市对双方有利。如果一再请求不准,将要纵兵南下。大同巡抚龙士有将石天爵逮送朝廷,世宗竟将石天爵与肯切一起处死。双方矛盾激化,俺答南下不可免了。六月,俺答军自大同入明境掳掠,明军全无戒备,无力抵御,俺答自大同直驱太原,南至平阳,东趋潞州,然后北上出雁门返回。前后历时月余,沿途掳掠人畜资产,山西居民多遭劫掠。

  俺答称汗后,于一五四六年五月,再遣使至大同投书议和、求通贡市,被大同边兵杀害。七月,又向大同递送蒙文文书,请准入贡。请限以地点、人数、时间,准许入贡,世宗不许。次年,俺答遣使李天爵持文书来大同,说今年羊年(丁未)利于取和。请贡马驼,求赐蟒缎等物,东起辽东、西至甘凉边境人互不相犯。翁万达代为转奏。这时,夏言、曾铣正主张出兵收复河套。朝臣议论不一,世宗犹豫不决。世宗从严嵩议斩夏言、曾铣,但仍未准俺答通贡。一五四八年,翁万达上疏,力陈前岁山西守臣之失,请加强边墙守备,又上疏说俺答“以求贡不遂,既耻且愤,声[言]将纠众聚兵,待时一举”并再次代陈求贡之意。世宗驳斥说:“胡乃屡以求贡为言,其令遵前旨,一意拒绝。”(《世宗实录》卷三三四)

  一五五○年(嘉靖二十九年庚戌)六月,俺答率军攻掠大同。《阿勒坦汗传》说他聚集右翼三万户在上都白室之地会师,以其子辛克(僧格)为先锋,向汉地进军。明大同总兵张达奋勇抗击,被蒙古伏兵包围,副总兵林椿领兵营救,两将皆战死。世宗以原甘肃总兵仇鸾为宣大总兵,仇鸾遣人以重金赂赠俺答,相约不犯大同。八月,俺答移兵东去,由蓟镇攻古北口,巡抚蓟州都御史王汝孝以火炮抗击。俺答别遣一军由黄榆沟拆除边墙进军。由密云攻掠怀柔、顺义。巡按顺天御史王忬出驻通州防御,上疏告急。俺答军至通州,京师大震。兵部尚书丁汝夔急忙部署防守京城事宜,点阅京军册籍,据说“时册籍皆虚数,禁军仅四五万,老弱半之,又半役内外提督大臣家不归伍,在伍者亦涕泣不敢前”。(《明史·丁汝夔传》)。临时征募居民及四方应武举诸生约四万人防守京城,急调各地兵入京师勤王。援军五万集结京畿,明廷未及储备粮秣,据说,“犒师牛酒诸费皆不知所出。户部文移往复,越二三日,军士始得数饼。”(《鸿猷录》卷一六)仇鸾所率大同兵二万入京,世宗以他为平虏大将军,统率各地援军。仇鸾不敢出战。俺答至京城东直门外,命俘虏携带启书致世宗求贡市。世宗在西苑召阁部臣集议。内阁首辅严嵩说俺答是“抢食贼,不足患”,贡市是礼部事。礼部尚书徐阶认为应权且准许通贡,但不可“临城胁贡”,可令退出边外,另遣使经大同守臣入奏,才可准许。《阿勒坦汗传》说明廷遣使杨增(珠译杨兀札克)来议和,说“不如往来买卖通贡”(珠译本页五○)。俺答遣使丫头智(珠译阿都兀齐)随来使杨增到明廷,说将大军撤到边墙之外,开始商谈。所记当近于事实。八月二十三日,俺答开始撤兵出古北口,沿途又有掳掠。俺答军在古北口内京师周围地区往来掳掠前后近半月。旧史称为“庚戌之变”。明廷经过一场惊恐,又度过了危机。

  俺答汗退兵后,依据协议,于十二月遣使至宣府大同,请求通贡。次年三月,又遣使脱脱至宣府,留下人质,求通贡市。宣大总督苏祐上奏说,蒙古使臣称:愿以宣大陕西各边地通行开立马市,买卖骡马牛羊。他建言在宣大、延绥、宁夏等地开市,以布帛米粮交换牛羊骡马。世宗为避免“临城胁贡”之耻,采苏祐议,先在大同边外开设马市。宣府、延绥、宁夏诸镇也准许开市,每年两次。入贡事容后再议。四月间,大同马市以布缎等换马两千七百余匹。俺答贡马谢恩,朝廷回赐丝衣金带。俺答虽然尚无进贡使团,但事实上已恢复了贡赐交易。宣府和陕西开市,也都购马数千匹,边境出现安定和繁荣的局面。

  但是,一年之后,一五五二年初,俺答部下军兵又在大同边境侵扰。巡按御史李逢时上疏说:“俺答敢于岁初拥众入犯,可见马市之羁靡难恃。今日之计,惟大集兵马,一意讨伐。”(《明史纪事本末》卷六十)二月,俺答军攻掠怀仁而去。三月,世宗下诏,停罢马市。边境战事又起。四月,明平虏大将军仇鸾领兵出塞,在威宁海袭击俺答,败阵而回。兀良哈三卫撤去边卫,引导俺答入境至宁远掳掠。明备御官王相战死。从此以后,俺答连年在边地攻掠。一五五三年春,俺答犯宣府和延绥;夏,犯甘肃和大同;秋,俺答大举攻掠浑源、灵丘、广昌,插箭峪、浮图峪等地,遇雨退去;不久,又以万骑入大同,纵掠至八角堡。一五五四年春,俺答入宣府柴沟堡;夏,犯宁夏;秋,攻蓟镇边墙,百道并进,明京城戒严。一五五五年,俺答数犯宣、蓟,参将赵倾葵等战死。一五五六年,俺答三万骑犯宣府。一五五七年,俺答二万骑分掠大同边。一五五九年,俺答入蓟镇潘家口。一五六○年攻掠大同、延绥、蓟、辽诸边。一五六三年春,俺答入宣府滴水崖,被大同总兵刘汉打退;冬季又大举攻掠顺义、三河,京师戒严。

  蒙古各部自也先亡后,多遣使臣与明廷通贡市。明廷对来使及各部首领授予封号或职衔,给予高级丝缎织物及金银器等优厚的赏赐。来贡的使臣也还在商民间进行贸易。蒙古利于赏赐和贸易,贡使的人数与次数日益增多。明廷对入贡的时间、地点及贡使人数往往做出限制,但从未像世宗那样闭关绝贡。俺答汗强盛后,卜赤汗廷似仍在克鲁河草原。西起河套东至兀良哈三卫的广漠地区,均为俺答所占据。这一地区水草丰美,不仅蒙族牧民日益增多,也还有大量的汉人农民在蒙汉地主控制下从事垦殖。农牧业生产的发展和蒙汉人生活的需要,都更加迫切地要求与汉地互市贸易,以牲畜换取布帛粮米和生产工具。世宗闭关绝贡,蒙古得不到需要的物资,便不时出骑兵在边地掠夺。明廷因蒙古不时侵掠,更不能屈从开市来“羁糜”。双方的矛盾日益激化而不得解决,战无虚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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