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中共政策的转变
中共是一个伟大的政党,其伟大之处的表现之一,就在于能够自觉地修正错误。它曾犯过不少错误,甚至十分严重的错误,但一旦认识了以后,就会自觉地加以克服和纠正。九一八事变后,严重的“左”倾错误使中国革命陷于危机之中。严重的挫折迫使中共反省并改变自己的“左”倾政策及方针,逐步走上了正确的轨道。
1935年8月,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根据共产国际“七大”关于建立反法西斯统一战线的方针,发表了《为抗日救国告全体同胞书》(又称《八一宣言》),呼吁全国各界“停止内战,以便集中一切国力(人力、物力、财力、武力等)去为抗日救国的神圣事业而奋斗”。“组织全中国统一的国防政府”和“全中国统一的抗日联军。”提出了各种抗日力量联合起来的方针。
1935年12月,中共中央在陕北瓦窑堡召开政治局会议,通过了《关于目前政治形势与党的任务决议》,提出:“党的策略路线是在发动、团结与组织全中国全民族一切革命力量去反对当前主要的敌人——日本帝国主义与卖国贼头子蒋介石。”“只有最广泛的反日民族统一战线(下层的与上层的),才能战胜日本帝国主义与其走狗蒋介石。”虽然将日本帝国主义与蒋介石并列为主要敌人,但明显地将日本帝国主义作为首先要打倒的对象,统一战线也由“下层的”扩大为“最广泛的”。
瓦窑堡会议确立了中共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总方针。会议后,中共逐步调整自己的方针政策,这主要表现在:(1)由“倒蒋”是抗日的前提,转变为联蒋以实现抗日;(2)由打倒一切帝国主义、武装保卫苏联,转变为打败日本帝国主义以实现中华民族的解放;(3)由打倒革命群众(工农和部分小资产阶级)以外的一切人,转变为集中一切抗日力量打倒日本帝国主义;(4)由民族革命战争与土地革命绝对不可分离地进行,转变为为打败日本帝国主义而调整国内阶级关系;(5)由苏维埃工农共和国改为苏维埃人民共和国,再改为民主共和国;(6)由下层统一战线,转变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这种转变是根本性的转变。
中共政策和方针的转变,是随着形势的发展而逐步实现的,不是一蹴而就的。这种转变牵涉到深层的认识问题和中国革命基本理论问题,对它做一番考察是十分必要的。
瓦窑堡会议的成绩是主要的,但也有不少错误的或基本错误的认识。这些错误认识,我们可以从根据瓦窑堡会议决议精神,于1937年1月27日发布的《为转变目前宣传工作给各级党部的信》中看出来:第一,把蒋介石及其代表的国民党政府作为打倒的对象之一,并且没有放弃“下层统一战线”口号。文件说:“党的策略路线,是发展团结和组织中国全民族一切革命力量去反对当前的主要敌人日本帝国主义和卖国贼头子蒋介石及其统治。”打倒的对象首先是日本帝国主义,这是正确的,是认识上的进步,但打倒的对象还有“卖国贼头子蒋介石及其统治”,显然是还没有放弃“反蒋抗日”口号。它又说:“不管什么人,什么派别,什么武装队伍,什么阶级,只要是反对日本帝国主义和蒋介石的都应该联合起来,开展神圣的民族革命战争。只有最广泛的下层的、各阶层的统一战线,才能战胜日本帝国主义及其走狗蒋介石的统治。”这里,一方面说不管什么人、派别、武装队伍、阶级,“都应该联合起来”,另一方面又说建立“下层的”统一战线。这表明此时中共没有完全放弃“下层统一战线”政策。
第二,仍然坚持“汇合土地革命与民族革命两巨潮、结合民族革命战争与国内阶级战争”的理论观点。文件说:“因此目前宣传工作最中心、最紧急的任务,就在于用一切力量去暴露日本帝国主义强盗的凶暴侵略行动,与蒋介石无耻的卖国政策及欺骗,去说明日本强盗与蒋介石是灭亡中国的当前最主要最凶恶的敌人,去煽动一切不愿当亡国奴的中国人联合起来,去开展民族革命战争,汇合土地革命与民族革命的两大巨潮,结合民族革命战争与国内阶级战争,去战胜日本强盗及汉奸卖国贼蒋介石,争取中国的独立与解放。”这里,又一次非常明确地阐述了两个基本观点,即中国革命是土地革命与民族革命的汇合和民族革命战争与国内阶级战争的结合。瓦窑堡会议后突出了“民族革命战争”,但它却是“两个结合”的民族革命战争。
第三,没有再强调中间派是“最危险的敌人”,加紧反对一切妥协的党派和一切在野的反动派这种策略,但仍然说“在民族革命统一战线中丝毫也不能一刻放松去揭穿那些动摇妥协以至叛变投降的倾向。我们一定要大大的以党的主张去和一切改良主义倾向对立,要鲜明的去揭发一切其他派别的民族改良主义的欺骗宣传与代表敌对阶级利益的主张,去夺取广大群众,去孤立那些改良主义者”。以前把主张国防政府的人,把向国民党要求民主的政派和主张,都说成是民族改良主义,把他们统统打倒,现在把他们放在民族革命统一战线之中了,这是很大的策略改变。但对他们仍然采取“孤立”的政策,而不是团结合作的政策。
这些情况表明,瓦窑堡会议是中共改变自己方针政策的开端。中共对“左”倾错误理论的纠正,对方针政策的调整,经过了一个必不可少的过程。
1936年5月5日,中华苏维埃人民共和国中央政府、中国人民红军革命军事委员会发出停战议和一致抗日通电,再次表示愿与一切进攻红军的武装停战议和,一致抗日,开始由“抗日反蒋”向联蒋抗日转变。8月25日,中共中央致书国民党,一方面严厉批评了国民党对内压迫人民、对外妥协投降的反动政策,一方面对国民党政策的变化表示欢迎,提出在抗日的大目标下,国共两党“重新合作”、“共同救国”的建议,指出:“只有国共重新合作,以及同全国各党各派各界的总合作才能真正的救亡图存。”表示:我们赞助建立全中国统一的民主共和国和召集由普选权选举出来的国会,拥护全国人民和抗日军队的抗日救国代表大会,拥护全国统一的国防政府,苏维埃区域即可成为全中国统一的民主共和国的一个组成部分。呼吁促成第二次国共合作。这标志着中共对蒋介石及其代表的国民党政府态度的重大改变。
1936年9月1日,中共中央向全党发出《关于逼蒋抗日问题的指示》。指出,目前中国人民的主要敌人是日本帝国主义,把蒋介石与日本帝国主义同等看待是错误的,“抗日反蒋”的口号已不适应民族革命形势的发展,党的总方针是“逼蒋抗日”。这个指示正式改“抗日反蒋”为“逼蒋抗日”,无疑是中共政策上极为重要的转变。9月17日,中共中央又作出了《关于抗日救亡运动的新形势与民主共和国的决议》,认为蒋介石为代表的国民党政府及其军队有转向抗日运动的可能,改苏维埃人民共和国为民主共和国。同时强调了保障中共政治上组织上的完全独立性和内部团结一致的重要性。
1936年12月,张学良、杨虎城发动西安事变,囚禁了蒋介石。中共在对事变进行深入讨论后,否定了杀蒋的意见,确立了和平解决的正确方针。12月19日,在《关于西安事变及我们任务的指示》中,中共中央确定自己的基本方针是:(1)反对新内战,主张南京与西安间在团结抗日基础上和平解决;(2)用一切方法联合南京左派,争取中派,反对亲日派,以达到推动南京走向进一步抗日的立场;(3)同情西安的行动,给张、杨以积极的实际援助,使之彻底实现抗日主张;(4)切实准备“讨伐军”进攻时的防御战,促其反省,促成全国性抗日统一战线的建立与全国性抗日战争的发动。
西安事变的和平解决,成为时局转换的枢纽,中共“逼蒋抗日”的目标初步实现,为国共合作的重新建立提供了必要前提。中共随即进一步提出了“联蒋抗日”的口号。1937年2月10日,中共致电国民党三中全会,提出了五项要求和四项保证,对自己的方针政策作了更大的改变,在作出重大让步的条件下,力促第二次国共合作早日实现,推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形成。
中共提出的五项要求是:(1)停止一切内战,集中国力,一致对外;(2)保障言论、集会、结社之自由,释放一切政治犯;(3)召集各党各派各界各军的代表会议,集中全国人才,共同救国;(4)迅速完成对日作战之一切准备工作;(5)改善人民生活。如果国民党能够实行这五项要求,中共为了全国一致抗日的目的,愿意向国民党作出四项保证:(1)在全国范围内停止推翻国民政府之武装暴动方针;(2)工农民主政府改名为中华民国特区政府,红军改名为国民革命军,直接受南京中央政府与军事委员会之指导;(3)在特区政府区域内,实施普选的彻底民主制度;(4)停止没收地主土地之政策,坚决执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之共同纲领。中共的抗日民主主张,表达了全国人民团结抗日的意志,得到了全国人民的拥护,并推动了国民党内部抗日派反对亲日派的斗争。
中共方针政策的转变,是促成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形成的保障。这样的转变,只是适应历史发展的潮流而作的政策和策略上的调整,并没有改变革命的根本性质和革命的基本任务。抗日统一战线中的领导权要保持,中共要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中起中坚作用;革命的武装力量(红军)虽然改变了名称,苏区政府也改为边区政府,并接受蒋介石及国民党政府的指导,但中共并没有放弃对它们的绝对领导,而是保持了独立自主的权利,保持了共产党在思想上、组织上的独立性和统一性。这是共产党实力大大发展的基本条件。
第二节中共政策的转变
中国通史
白寿彝总主编;王桧林,郭大钧,鲁振祥卷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