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耶律重元耶律乙辛

  第二十一章 耶律重元耶律乙辛

  第一节 耶律重元

  耶律重元(?—1063),重元又称宗元,契丹名孛吉只。圣宗次子,兴宗同母弟。太平三年(1023)封秦国王。圣宗仁德后萧菩萨哥生子不育,养育耶律宗真如己出。及圣宗死,耶律宗真即位,即辽兴宗。其生母圣宗元妃萧耨斤,诬陷仁德皇后谋逆,迁之于上京,遂自立为皇太后,把持朝政。兴宗对此颇有微词①。为了进一步垄断大权,皇太后竟与其弟萧孝先等谋废兴宗立重元。重元将太后的阴谋报告了兴宗,兴宗收回太后符玺,将她幽禁于圣宗陵寝——庆陵,夺回了政权。

  耶律重元提供情报有功,被封为皇太弟,倍受恩宠与信赖。历官北院枢密使、南京留守、知元帅府事,赐以金券。并“许以千秋万岁后传位”,于是重元“更加骄纵不法……朝臣无敢言者,道路以目”①。但是,受中原文化影响极深的辽兴宗并不想真正兑现自己的诺言,从长子耶律洪基6岁起,就开始培养他为自己的接班人,先封为梁王;11岁时总领中丞司事,封燕王;12岁总知北南枢密院事,加尚书令,进封燕赵国王;19岁领北南枢密院事;21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知惕隐事,开始参与朝政。兴宗病重之际,又召洪基“谕以治国之要”②。因此,兴宗死后,洪基顺利地继承了皇位,是为辽道宗。

  但是,自钦哀皇后至兴宗的言行,助长和鼓励了重元的权力欲,加之重元子涅鲁古已渐长大成人,他的权力欲望比乃父有过之而无不及。道宗的权力自其即位伊始就受到了其叔和堂弟的挑战。道宗对重元父子采取的依然是安抚策略,“册(重元)为皇太叔,免拜不名,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复赐金券、四顶帽、二色袍,尊宠无比”③。涅鲁古则在兴宗朝封安定郡王、楚王,为惕隐;道宗即位后徙封吴王、楚国王,清宁三年为武定军节度使,七年知南院枢密使事。这使他们的气焰更加嚣张。清宁七年,涅鲁古动员其父诈称有病,欲待道宗前来问疾时行刺,没有实现。于是他们又积极策划另一次行刺阴谋。时北南臣僚多怀疑重元父子心怀叵测,而道宗却浑然不察。

  清宁九年(1063),道宗驻跸滦河行宫,重元、涅鲁古父子再次密谋行刺。敦睦宫使耶律良得到重元父子诗,知其逆谋,向道宗报告。道宗命人召涅鲁古,涅鲁古非但不肯前往,还擅自拘留使者。召集400人直犯道宗行宫。南院枢密使耶律仁先等仓卒组织反击,擒获涅鲁古,重元负伤而退。黎明,重元又胁迫奚族猎夫2000人再次攻击行宫,北院宣徽使奚人萧韩家奴晓喻奚人放下武器。仁先等再次反击,追杀20余里,重元兵败自杀。

  重元之乱发生在辽道宗时期。前此,景宗、圣宗和兴宗三朝,辽朝的皇帝和蕃汉大臣对汉文化的吸收表现出了相当大的主动性,汉制对契丹人的影响也日益深化。表现在皇位继承上,长子继承制由原来的借鉴中原方式变为多数契丹贵族本身认可的方式。因此,圣宗和兴宗在世时,都已经为长子继承皇位作了必要的安排。可以说,经过八帝一个半世纪的历史航程,辽朝皇位的长子继承制即使不是在法律上,至少是在人们的心目中已经确定下来。重元之乱虽然同以往的权力争夺一样表现为皇室成员间的权力斗争,但其实质与以往已经不同,它是外戚通过太后介入皇权争夺的反映。以此为界,辽朝前期宗室间的权力争夺已经演变为国舅各族帐间通过拥立皇帝为本家族谋取权力的斗争。

  《辽史》称耶律重元“恃梁孝王之宠,又多郑叔段之过”①,正反映了重元之乱的根源在太后与诸舅。而变故没有发生在兴宗时而出现在道宗朝,一个重要原因则是重元子涅鲁古野心的驱动,所以重元兵败后追悔说:“涅鲁古使我至此。”② 第二节 耶律乙辛

  耶律乙辛(?—1083),字胡覩衮,契丹五院部人。据《辽史》本传称他“幼慧黠”,“及长,美风仪,外和内狡”①。兴宗朝重熙中始仕为文班吏,掌太保印,补笔砚吏。很得帝后欢心,累迁护卫太保。道宗即位后,以先朝旧臣,任为同知点检司事,升枢密副使。清宁五年(1059),为南院枢密使,改同知北院枢密使事,封赵王。

  当时,辽统治集团内部矛盾重重,皇太叔耶律重元觊觎皇位,其党萧胡覩等视南院枢密使耶律仁先为夺权的最大障碍,千方百计排挤仁先。清宁九年,他们奏请让仁先出任西北路招讨使,远离朝廷。时耶律乙辛初参朝政,在中枢机构立足未稳,无力与重元党羽对抗,不得不依赖仁先。于是他极力主张留仁先②。不久,重元、涅鲁古发动滦河之变,耶律乙辛配合仁先平定了叛乱,以功拜北院枢密使,晋封魏王,赐匡时翊圣竭忠平乱功臣。

  至此,耶律乙辛开始凭借权势、功劳和皇帝的信任,为所欲为了。他日益专恣,恃宠不法,常为仁先所抑。于是一改以往对仁先的态度,把他看成是擅权路上的最大障碍,进行排斥、打击。咸雍元年(1065),仁先被排挤出朝廷,任南京留守。从此,朝臣中无敢与乙辛相抗者。咸雍五年(1069),乙辛受诏“四方有军旅,许便宜从事,势震中外,门下馈赂不绝。凡阿顺者蒙荐擢,忠直者被斥窜”③。当时有谚语称:“宁违敕旨,无违魏王白帖子。”④参知政事刘伸,是辽道宗称许的忠直大臣之一。就因说一句“臣乙辛尚不畏,何宰相之畏”①,便被排挤出朝,外任保静军节度使。道宗每欲召回重用,都为乙辛所沮,终至以崇义军节度使致仕。契丹诸贵族,凡不附乙辛者,也多遭排挤,有的则不得不投靠乙辛以求自保。至此,辽道宗已经被乙辛党羽所包围,难得听到不同的声音。大康元年(1075),18岁的皇太子浚兼领北南院枢密使事,总领朝政。他法度修明,威望日增,乙辛的权力受到了挑战。为了阻挠太子总朝政,他阴谋陷害懿德皇后以动摇太子的地位。

  道宗懿德后因劝道宗节制游猎被疏远,作《回心院》十首,希望感动道宗。伶官赵惟一因演奏《回心院》常出入皇后宫帐。宫婢单登原为耶律重元帐的奴婢,皇后曾劝道宗不可将她置于身边,因而为单登忌恨。她的妹妹是教坊伶人朱顶鹤之妻,且与乙辛关系暧昧。乙辛利用这些关系,编造了一个离奇的故事,诬陷皇后。他指使人作淫词《十香词》,由单登求皇后为之抄出,然后令单登、朱顶鹤到北枢密院告皇后与赵惟一私通,以《十香词》为物证,又株连教坊直长高长命。耶律乙辛和汉人北府宰相张孝杰受命审理,二人严刑逼供,赵惟一、高长命诬服。族诛赵惟一、高长命,皇后被赐自尽。道宗朝被乙辛一手制造出来的一大冤案竟被谳实②。

  皇后无罪被诬致死,太子忧形于色。乙辛深不自安。而略施小计就置皇后于死地的结果又助长了乙辛的气焰。他一方面向道宗盛称其同党萧霞抹之妹“美而贤”,使道宗纳为后以为党援;一方面又将矛头指向太子,以除后患。

  乙辛的所作所为激起了朝中正直人士的普遍不满。诬陷皇后时,就遭到枢密使萧惟信的公开指责①;护卫萧忽古则欲只身暗杀乙辛为国除害;林牙萧岩寿也向道宗揭露乙辛奸状②。但是,乙辛及其党羽却扬言遭到了谗毁,争取道宗信任。而为孤立太子,他们又将太子师友客省使耶律引吉出为群牧林牙,使太子更加孤危。由于群臣不断揭露乙辛,大康二年(1076)六月,道宗出乙辛为中京留守。但乙辛的亲信不断在道宗面前为他辩解,结果,道宗反而出萧岩寿为顺义军节度使,同年十月再令乙辛还朝复为枢密使。

  二次掌权的乙辛加紧了陷害太子的行动。首先将打击的矛头指向那些揭露他阴谋的人,萧岩寿被流放乌隗路,终身拘役;萧岩寿之友、给事北院圣旨事萧铎卢斡谪戍西北;契丹行宫都部署耶律撒剌出为始平军节度使;知北院枢密使事萧速撒出为上京留守;只有耶律庶箴向乙辛认错才得以自安。相反,凡党附乙辛者,都得到了提升,张孝杰得赐国姓;耶律燕哥自北面林牙拜左夷离毕;萧十三由护卫迁殿前副点检;萧余里也自宁远军节度使为北府宰相兼知契丹行宫都部署事;耶律合鲁擢升南面林牙;萧得里特自宫分人累迁北面林牙、同知北院宣徽使事。

  当乙辛认为自己的势力足以抗衡太子时,他便开始对太子下毒手了。乙辛当然知道,最能击中皇帝心灵深处弱点并能致人于死地的罪行莫过于“谋废立”。在最高权力面前,父子、兄弟的亲情会变得异常的苍白无力。因而,他在成功地以“私通”罪谋害皇后之后,又以“谋废立”向她的儿子开刀了。大康三年(1077)五月,乙辛、萧十三、萧得里特等共同商议,令护卫太保耶律查剌首告耶律撒剌、萧速撒、萧忽古等谋废道宗,立太子浚为帝。道宗遣人按问,无实据。但仍重赏首告者,而出被告撒剌为始平军节度使,速撒上京留守,护卫撒拨、萧忽古等流放边地。这样的处理,无异于对乙辛夺权活动的鼓励,于是,他采取了更大胆的行动。六月,他们又使牌印郎君、驸马都尉萧讹都斡和祗候郎君耶律塔不也等“自首”,证实查剌所告为实①,并开列了“谋逆”者的名单。乙辛同党萧十三、耶律燕哥受诏鞫治。于是撒剌等被杀,太子被囚于上京。不久,又令其党羽杀太子于上京,而以病死上闻。道宗欲召太子妃了解事实真相,他们又杀太子妃灭口。遂使一桩莫须有的谋逆案谳定为实,乙辛等也就成为破案的功臣。

  于是,乙幸同党次第擢升,那些不肯投靠他们或对其所作所为有看法、异议的人相继被贬斥。除耶律撒刺、萧速撒、耶律挞不也及其子弟被杀外,同知汉人行宫都部署、驸马都尉萧挞不也,因与耶律挞不也关系密切而被牵连,施以酷刑,终至被杀;萧岩寿、萧忽古被流放边地,是太子一案定案之前,至此案一定,乙辛又将二人召回杀害以泄私愤;夷离毕郎君耶律石柳,对乙辛“斥忠贤,进奸党”①不满,被流放镇州;谪戍西北的萧铎卢斡再被治罪,“特恩减死,仍锢终身”②;右夷离毕郎君耶律陈家奴,被疑为太子同党,免官。朝中正人被斥逐殆尽。

  大康五年(1079)三月,乙辛知南院大王事,加于越。又在设计谋害皇孙耶律延禧。幸得北院宣徽使萧兀纳等的保护,皇孙才免遭毒手,道宗也才开始对乙辛产生怀疑③。十月,降乙辛为混同郡王。六年正月,乙辛出外任知兴中府事。七年底,被囚于来州。九年,谋入宋,被杀。

  乙辛自咸雍元年(1065)年底排挤耶律仁先外任至大康六年(1080)正月出知兴中府,专擅朝政达14年之久,兴起两次令朝野震惊的特大冤狱,不但残害了皇后、太子,而且杀害大批正直的契丹贵族、官僚,使辽朝统治集团元气大伤。致使天祚皇帝即位时,辽朝已面临治国乏才的局面,加之天祚缺乏振兴的抱负和才干,辽朝统治也就走向了衰亡。

  

  ①钦哀皇后使护卫冯家奴、喜孙等“诬告北府宰相萧浞卜(承天太后弟,仁德皇后父)、国舅萧匹敌(承天太后外孙,萧挞凛孙,恒德子)谋逆。诏令鞫治,连及后。兴宗闻之曰:‘皇后侍先帝四十年,抚育眇躬,当为太后;今不果,反罪之,可乎?’钦哀曰:‘此人若在,恐为后患。’帝曰:‘皇后无子而老,虽在,无能为也。’”参见《辽史》卷71《圣宗仁德皇后萧氏传》。

  ①《辽史》卷109《罗衣轻传》。

  ②参见《辽史·道宗纪》、《辽史·兴宗纪》。

  ③《辽史》卷112《耶律重元传》。

  ①《辽史》卷109《罗衣轻传》。

  ②《辽史》卷112《耶律重元传》。

  ①《辽史》卷110《耶律乙辛传》。

  ②《辽史》卷 110《耶律乙辛传》载,乙辛奏曰:“臣新参国政,未知治体。仁先乃先帝旧臣,不可遽离朝廷。”《辽史》卷96《耶律仁先传》载,排挤仁先者为“北、南枢密官涅鲁古、萧胡覩”。并说:“耶律乙辛奏曰:‘仁先旧臣,德冠一时,不宜补外。”所指当即此事,但时仁先为北院大王。

  ③《辽史》卷110《耶律乙辛传》。

  ④《文献通考》卷346《四裔》23。

  ①参见《辽史》卷98《刘伸传》。

  ②详见王鼎《焚椒录》。

  ①《焚椒录》载:萧惟信告诫乙辛:“懿德贤明端重,化行宫帐,且诞育储君,为国大本,此天下母也。而可以叛家仇婢一语动摇之乎?公等身为大臣,方当烛照奸宄,洗雪冤诬,烹灭此辈,以报国家,以正国体,奈何欣然以为得其情也?公等幸思之。”

  ②萧岩寿密奏曰:“乙辛自皇太子预政,内怀疑惧,又与宰相张孝杰相附会。恐有异图,不可使居要地。”参见《辽史》卷110《耶律乙辛传》。

  ①《辽史》卷110《耶律乙辛传》载:“又令牌印郎君萧讹都斡诣上诬首:‘耶律查剌前告耶律撒剌等事皆实,臣亦与其谋。本欲杀乙辛等而立太子。臣等若不言,恐事白连坐。’诏使鞫劾,乙辛迫令具服。”

  ①《辽史》卷99《耶律石柳传》。

  ②《辽史》卷93《萧铎卢斡传》。

  ③《辽史》卷98《萧兀纳传》载:“乙辛已害太子,因言宋魏国王和鲁斡之子淳可为储嗣。群臣莫敢言。唯兀纳及夷离毕萧陶隗谏曰:‘舍嫡不立,是以国与人也。’帝犹豫不决。五年,帝出猎,乙辛请留皇孙,帝欲从之。兀纳奏曰:‘窃闻车驾出游,将留皇孙,苟保护非人,恐有他变。果留,臣请侍左右。’帝乃悟,命皇孙从行。由此,始疑乙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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