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梁武帝①
萧衍(464—549),字叔达,小名练儿,南兰陵中都里人。他是梁王朝开国皇帝南北朝时期著名政治家、文学家,史称梁武帝。
以军功起家
萧衍虽出身于南朝时王、谢、袁、萧四姓望族之一的萧氏,又相传是汉相国萧何后裔,但据史书记载,其祖先于魏晋时期官位不显,或为地方守令,或为州郡僚佐。其祖父萧道赐,官至刘宋南台治书侍御史。到了其父萧顺之时,萧氏方有起色。萧顺之是齐高帝萧道成的族弟,两人从小就十分要好,相随左右。萧道成发迹后,萧顺之亦出任其重要僚属,出谋划策,时人誉之文武兼资,有德有行。萧道成代宋自立,萧顺之尽心竭力,立下汗马功劳。萧道成曾欲授其扬州刺史职以酬殊勋。不巧的是萧道成不久后死去,而即位的齐武帝萧赜又对萧顺之怀有猜忌,故萧顺之未居台辅。但也仍以参预佐命功,封临湘县侯,历位侍中、卫尉、太子詹事、领军将军、丹阳尹。死后,赠镇北将军,谥曰懿。
萧衍于刘宋大明八年(464)生于秣陵县同夏里三桥宅。他自幼好学,文武之道兼而习之。长大后,博学多通,有文武才干,好出谋划策,受到当时名流的赞许。
萧齐时,他起家巴陵王南中郎法曹参军,后迁卫将军王俭东閤祭酒。王俭十分器重他,任为户曹掾,又对人说:“萧郎三十岁内将官至侍中,以后则贵不可言。”齐竟陵王萧子良开西邸,招文学之士,萧衍与名士沈约、谢朓、王融、萧琛、范云、任昉、陆倕并游于西邸,吟诗赋文,是为著名的“八友”。“八友”之一王融出身琅邪王氏,善于品评人物,识鉴过人。他很敬佩萧衍,常对亲友说:“统治天下者,必在此人。”萧衍又转随王镇西谘议参军,上任后不久,因父亲去世而去职服丧,居建康,他有感父亲在官场上的不得志,遂决心干出番事业来,以出人头地。
恰值此时,天赐良机。齐武帝死后,其子郁林王萧昭业即位,他昏庸无能,政刑失措,辅政的尚书令萧鸾(萧道成兄子)欲谋废立。萧衍抓住这一机会,全力帮助萧鸾,欲尽废齐武帝后裔,以雪父耻。萧鸾也深知萧衍的用心,于是两人常常在一起密谋废立之计。时齐武帝子随王萧子隆任荆州刺史,齐武帝亲信王敬则镇守会稽,对京师建康形成钳制威胁。萧鸾问计于萧衍。萧衍说:“随王虽有美名,不过是平庸之辈,手下又无智谋之士,其重要僚佐都唯利是图,如果授以显职,则将不为其所用,制服随王,只需一纸诏书即可。王敬则贪图富贵,声色狗马,苟安江东,宜选美女加以收买。”萧鸾言听计从,先任随王亲信为京官,然后召随王至京,任命为中军大将军,剥夺了其实权。
当时,豫州刺史崔慧景也是齐武帝的旧臣,萧鸾为了稳妥起见,在萧衍仍服丧时,仍起用他为宁朔将军,镇寿阳,名为备魏,实防慧景,萧衍率军尚未至镇,崔慧景知抵抗无济于事,遂白服前来迎接,萧衍安抚了慧景后,并未治罪。将军房伯玉、徐玄庆困惑不解地问:“崔慧景反心昭彰,实是逆贼,我等将军,如同猎鹰,您一声令下,即可将其擒获,为什么放了他呢?”萧衍微微一笑说:“他不过是手中的婴儿,杀了反而有损武夫声誉。”于是对崔慧景好言相劝,晓之以利害,崔慧景遂安下心来,不再有举兵反叛的打算。萧衍亦因此而被任命为中书侍郎,又迁黄门侍郎,典掌机要,出纳王命。
建武元年(494),萧鸾在一切准备工作完成后,连废萧昭业、萧昭文两帝而自立,是为齐明帝。齐明帝萧鸾一上台,即大开杀戒,尽诛齐武帝诸子。萧衍是否直接参与了这场骨肉相残的屠杀,史阙无载。但他因父亲受到压抑而对齐武帝及其诸子怀有成见或仇恨,则是可以肯定的。早在齐武帝病重时,王融等人就欲废昏立明,以齐武帝第二子竟陵王萧子良即位称帝。向萧衍征询意见时,衍竭力反对,以废立“必待非常之人”,“忧国须是周公”一类冠冕堂皇的理由沮丧众志,并且袖手旁观,坐视王融被诛。而当德才皆无却非齐武帝嫡统的萧鸾欲谋废立时,萧衍则异常积极,并以“预萧谌等定策勋,封建阳县男,邑三百户”。萧谌为人凶险,废立之日,禁止齐武诸王与外界联系,并领兵先入后宫。萧衍与之通谋,他在这场同室操戈的内争中的作用似可推测而知。
建武二年(495),北魏军队在将军刘昶、王肃等人的指挥下进攻司州。萧衍出为冠军将军、军主,隶属左卫将军、江州刺史王广之,为偏师,救援司州刺史萧诞。行至离萧诞固守的义阳(今河南信阳市)百里之处,众军见北魏军容强盛,畏缩不前。萧衍为了振奋军心,对诸将说:“我们应屯军于下梁城,在凿岘天险设防,据守雉脚之路,占据贤首山,以便打开通往西关之路,兵临敌人营盘,形成三方犄角之势,击败敌人是不成问题的。”王广之等未从此计。萧衍则派部将徐玄庆占据贤首山。魏军切断了通往贤首山的粮道,众将都不敢前往增援,只有萧衍请求率兵解围。王广之拨给萧衍精兵。他遂率众连夜登上贤首山。魏军攻城,他坚壁不出。当时魏将王肃指挥进攻,因攻城难下,遂一鼓而退兵,使刘昶产生怀疑。萧衍乘机捎信给刘昶,挑拨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魏军顿兵城下,士气受挫,主帅之间又不和,萧衍抓住战机,发起总攻。他下令军中:“望麾而进,听鼓而动。”他亲自扬麾,鼓声连天,威振山谷。敢死士兵,手持短兵直攻号称有十万之众的敌营;持长枪长戟的步兵,从两翼包抄,配合敢死队。一时群情振奋,锐不可当。义阳城内守军见势,开城门出击。魏军腹背受敌,军心大乱,遂溃退。这场战役,杀敌数千。破敌营后,从王肃、刘昶遗留下的巾箱中找到了北魏孝文帝的敕书。上面写道:“听说萧衍善于用兵,勿轻易与其交锋,待我至。若能俘获此人,则江南将为我所有。”
萧衍因功任司州刺史,在任期间,威望日高。曾有人赠送马匹,萧衍不肯接受,赠马人遂偷偷地将马栓在衍房前的柱子上。萧衍出门看到了马,写了一封措辞诚恳的信栓在马头上,叫人将马赶出城外,希望其主人认领。不料不久后,马又被人送到府下。但是,萧衍却因其威望而受到齐明帝的猜忌,将他召回京师任太子中庶子,又出镇石头城。萧衍为了解除齐明帝的疑虑,将自己的部曲遣散回家,又常乘折角小牛车以示清心寡欲。齐明帝因此十分高兴,常常称赞萧衍为人清俭,希望朝臣都仿效他。
建武四年(497),北魏孝文帝亲自率军南征雍州,围雍州刺史曹虎于樊城(今湖北襄樊市)。曹虎是齐武帝的腹心,齐明帝欲除而未遂,于是打算借刀杀人。齐明帝内定萧衍为雍州刺史,口授密旨,名为出兵增援,实为观望曹虎成败。萧衍与随后来援的五兵尚书崔慧景等人顿兵于邓城,不料不知内情的孝文帝率十余万骑兵前来打援。崔慧景慌忙撤兵,萧衍劝阻无效,兵遂大败。萧衍率众且战且退,又为北魏军将宇文福所破,伤亡惨重,损失二万余人。
萧衍虽然兵败,但不久就接替曹虎,先为辅国将军、监雍州事。永泰元年(498),又授持节、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郑州之竟陵司州之随郡诸军事、辅国将军、雍州刺史。
禅代称帝
齐明帝死,其子萧宝卷即位。当时扬州刺史始安王遥光、尚书令徐孝嗣、右仆射江祐、右将军萧坦之,侍中江祀、卫尉刘暄轮流值内省,分日帖敕,号称“六贵”。此外又有佞幸小人茹法珍、梅虫儿、丰勇之等八人,世称“八要”,以及中书舍人王咺之等四十多人,都擅权专政。在这种政治形势下,萧衍对其从舅录事参军张弘策说:“《诗经》说:‘一国三公,吾谁适从?’况且今天国有六贵八要,怎么可能指望稳定呢!政出多门,必生动乱。如果权贵们互相猜忌,彼此诛杀,那么雍州之地就是最好的避祸场所了。只要多施仁义,即可称雄西方。但是我的兄弟们都在京都,恐怕他们将无法避祸,要图大业,还应与我的哥哥萧懿商量。”
恰值萧懿卸任益州刺史,行郢州事。萧衍派张弘策前往郢,陈计于萧懿,认为应在猜防未生之时,召诸弟离京聚集于雍郢,然后以雍郢为基地,“世治则竭诚本朝,时乱则为国翦暴”,此为万全之策。萧懿拒绝了这一建议。但萧衍仍在永元元年(499),从京城接回了弟弟萧伟和萧憺。于是以襄阳为中心,积极发展军事实力,秘密制造各种器械,大量砍伐竹木,沉于檀溪,以便以后修造舰船。同时,又四处散布流言,说什么樊城是王气所在,萧衍住所上空有五色回转,状如蟠龙,为其起兵提供祥瑞。
不久,统治阶级内部矛盾激化。辅政大臣相继被诛,各种政治势力相互火并,萧齐皇朝面临着严重的统治危机,出现了权力真空状态。永元二年(500)十月,东昏侯萧宝卷又诛杀萧衍的哥哥尚书令萧懿,又遣巴西、梓橦二郡太守刘山阳西上,名为之郡,实欲攻袭萧衍。萧衍立即密召长史王茂、中兵吕僧珍、别驾柳庆远、攻曹史吉士瞻等人商量起兵大事。既定,在十一月遂召集全体僚佐,宣布起兵的决定,对大家说:“现在昏君当朝,穷凶极恶,诛杀朝贤,黎民涂炭。上天命我讨伐之。望你们疾恶如仇,与我共同举义。成事之日,将以功勋分别任命公卿将相,我决不食言。”于是建牙,招集甲士万余人,马千余匹,船三千艘,又尽出檀溪竹木安装舰船。
但是萧衍还不具备立即顺江东征的条件。当时,南康王萧宝融为荆州刺史;西中郎长史萧颖胄为行府州事,握有实权。荆州军事地位重要,又位于雍州和扬州之间,故其归属与否对萧衍和萧宝卷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萧宝卷派遣刘山阳西上,目的也是联合萧颖胄共同进攻萧衍。萧颖胄虽对朝廷滥杀大臣颇感不安,但尚无起兵反抗的打算。而萧衍则认为:“荆州人向来害怕剽悍的襄阳人,加上荆雍二州可谓唇亡齿寒,荆州必将归附于我。若以雍荆二州之兵取建康,易如反掌。”于是他派与萧颖胄有亲戚关系的参军王天虎去江陵,捎给颖胄及其僚属每人一封信,诈称刘山阳打算袭击雍荆二州。萧颖胄对此半信半疑,一时下不了决心。等到刘山阳到达巴陵(今湖南岳阳市),萧衍再次派王天虎赴江陵。天虎走后,萧衍对张弘策说:“用兵之道,攻心为上。这次派天虎去江陵,我只捎二封信给萧颖胄和萧颖达兄弟,信上又说‘天虎口述’,而未给别人书函。我略施小计,并未对天虎面授机宜。等到颖胄兄弟询问天虎,天虎将无言以对。但天虎是萧颖胄的亲戚,所以荆州府的僚佐必然因此认为萧颖胄与王天虎合谋,共同向他们隐瞒真情,遂产生怀疑。消息传到刘山阳那儿,他将对萧颖胄存有戒心。这样,萧颖胄进退两难,则不得不归附于我,这是用两封空函安定一州。”
刘山阳进至江安(湖北公安市西北),闻讯后果然中计,迟疑十几天不肯进入江陵。萧颖胄无计可施,只好归属萧衍。王天虎愿以性命成萧衍大业,萧颖胄遂用王天虎首级诱斩刘山阳,送首萧衍,并建议选择吉日立南康王萧宝融为帝,在第二年(501)二月进兵建康。萧衍回答说:“今聚甲兵十万,举兵起事,所凭借的不过是众人一时激愤之情。如顿兵百日,不仅粮草自竭,而且必沮众志,难成大业。今大计已定,岂可中途而废!?”时萧衍部将又劝萧衍迎立萧宝融于襄阳,以取得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有利地位,然后再发兵东征。萧衍坚决予以拒绝,说:“如果大业不成,将自取灭亡;如功成业就,威振四海,则号令天下,谁敢不从!那时怎么可能受制于人呢?”
十二月,萧衍上表以萧宝融为相国。永元三年(501)一月,萧衍自任征东将军,以弟伟、憺留守襄阳,发檄文于京师,指斥萧宝卷悖德乱政,梅虫儿、茹法珍擅权专杀,声称替天行罚,废昏立明,遂率雍、荆、梁等数州之兵顺江而下。二月,军至汉口,初战失利,众将欲强攻郢、西阳、武昌等数城,萧衍加以制止。他采取了分割包围的战术,将几城团团围住,一方面等待江陵和湘中的后继部队,一方面准备粮草,以逸待劳,收卧取天下之效。
三月,安康王即帝位于江陵,改永元三年为中兴元年,以萧衍为尚书左仆射,加征车大将军、都督征讨诸军事,假黄钺。
七月,萧衍指挥军队在巴口大破由建康前来增援郢州守军的十三军。于战俘中得江州刺史陈伯之的幢主苏隆之,派他去招降陈伯之。萧衍对众将说:“征讨不一定非要凭借实力,主要靠声威而已。今我大败十三军,陈伯之闻讯必然大惊失色。江州一纸檄文即可平定。”陈伯之遣苏隆之求萧衍不要进军江州。萧衍说:“陈伯之首鼠两端,可趁其犹豫时逼迫就范。”于是发兵江州。陈伯之不得不束甲投降。
同月,郢城及鲁山等地守敌因长期被围,不堪饥馑疾病,开城求降。萧衍命令对守城军民加以抚卹,死者均给棺材安葬。
九月,萧衍率军东取建康。一路风卷残云,很快就兵临建康城下。久受萧宝卷之苦的建康士庶纷纷出城迎接义师。萧宝卷驱逼二十余万人入台城,企图固守顽抗。但守城将士兵无斗志,先后请降。十二月,宫内禁卫军兵变,杀萧宝卷。萧衍兵不血刃,占领建康。他废萧宝卷为东昏侯,又斩王咺之等四十八个奸佞小人。他因功受录尚书事、大司马、扬州刺史等职,又封建安郡公,位极人臣。
但萧衍起兵的目的是代齐为帝。他根据所谓前代禅让故事,经过一系列合法程序,于中兴二年(502)四月,于建康即皇帝位。国号为梁,改元天监。萧衍时年三十八岁,是为梁武帝。
巩固统治的内外政策
萧衍既然建立梁朝,遂贬齐和帝萧宝融为巴陵王,又打算以南海郡为巴陵国,徙王居之。尚书仆射沈约进言,称:“魏武帝曾说过‘不可慕虚名而受实祸。’”萧衍深以为然,派亲信郑伯禽杀了萧宝融。又以自幼残疾、口不能言的齐谢沐县公萧宝义为巴陵王。尽管如此,梁武帝对齐宗室仍很宽容,未像前朝一样尽诛之。他曾对齐宗室萧子恪和萧子范说:“凭借武力并不能得天下,如果没有期运,虽有项羽之力终将败亡。宋孝武帝生性猜忌,滥杀无辜,然而未被猜疑的人终于成为后患。齐武帝认为湘东王萧鸾庸愚而不疑,其子孙最终却死于萧鸾之手。所以有天命的人将不能为人所害。我攻下建康时,人们都劝我杀了你们以除后患,当时如果这样做了,谁敢说个不字!之所以未杀你们,是因为有鉴于东晋以来禅代之际,必然相互屠杀,有伤和气,使国祚不能长久。另外,梁代齐虽是革命,但毕竟与前事有所不同。我与你们虽非五服之宗,但仍是宗属,加上我的父亲又于齐初参预佐命,同甘共苦,情同一家,怎么可以在现在视你们如同路人?!你们兄弟二人若有天命,非我所能诛杀;若无无命,又何必杀之!只能表明我没度量而已。况且齐明帝萧鸾诛杀高帝、武帝子孙,我起义兵,不仅仅是为了自雪门耻,而且还是为了你们报仇。你们若能在建武、永元之世拨乱反正,我怎能不释戈拥戴呢?我是从齐明帝家取得天下,并非夺天下于卿家。你们仍是梁朝宗室,我将坦诚相待,你们也不要怀有见外之心。”萧衍虽然竭力掩饰他协助齐明帝上台的行为,但毕竟还是履行了他不滥杀的许诺。萧子恪兄弟十六人,皆仕梁,其中子恪、子范、子质子显、子云、子晖并以才能知名,历官清显,各以寿终。
梁武帝萧衍统治初期,尚能留心政务,对宋齐以来的种种弊端有所纠正。他上台伊始,除了将宫女二千赐与将士外,又下诏将凡属后宫、乐府、西解等处的妇女全部放遣。又废止东昏侯设立的淫刑乱役,禁绝除习礼乐、缮甲兵以外的一切浮费,提倡节俭。他身体力行,经常只穿布衣,食菜蔬。又虚己待下,采纳众议。他诏令公东府置木、石函各一,规定如果对在位者所未注意的政事欲加议论,可投谤木函;如果以功劳、才能、冤枉未为人所知,投石函。他曾以东昏侯的余妃为后宫,颇妨政事。范云劝谏而萧衍仍无改变。范云又与王茂共同进谏。范云说:“过去刘邦入关中,不沉湎女色,范增因此而对其远大志向感到畏惧。现在明公刚刚平定建康,天下都在拭目以待,为什么要因袭败亡之迹,因女色而失人心呢?”王茂起拜说:“范云言之有理。望明公以天下为己任,不要再因女色而妨政务。”萧衍默然无语。范云乘机请萧衍将余氏赏赐给王茂。萧衍虽然有些舍不得,但也同意了。第二天,他又赐范云、王茂钱各百万。
萧衍还注重整肃吏治,每当选择长吏,都尽量做到廉平;凡被擢举者,亦亲自召见,训以政道。他擢尚书殿中郎到溉为建安内史,左户侍郎刘鬷为晋安太守,二人皆以廉洁著称。又著令:“小县县令有才能者升迁大县县令,大县县令有才能者升迁二千石。”并付诸实施,以山阴令丘仲孚为长沙内史,武康令何远为宣城太守,对于吏治清明起到了促进作用。
萧衍即位后,为了使各州郡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采取了更换异己,任用亲信,兼以讨伐的方针。他以弟憺代萧颖胄为荆州刺史。又以邓元起代刘季连为益州刺史,以王茂代陈伯之为江州刺史。刘季连、陈伯之并不受命,举兵反抗,皆被讨平。梁武帝为了表示自己的宽宏大量,不仅曲赦江、益二州,而且对叛乱头目亦加宽恕。刘季连被俘送往京城,入东掖门,数步一跪拜,来到梁武帝面前。梁武帝笑着说:“你想要仿效刘备割据益州,又没有公孙述不肯降汉的骨气,是不是因没有像孔明那样的谋臣才失败啊!”于是赦刘季连为庶人。陈伯之兵败后降魏,武帝不记前嫌,数年后招降,任命他为通直散骑常侍。
东晋时期,门阀世族专政,虽立国百年而皇权衰落;宋齐以来,皇权虽有加强,但由于诸王、门阀世族、武将寒人等几种政治势力之间的错综复杂的矛盾,政局动荡,国运短暂。为了调和这一矛盾,使封建皇权在各种政治势力的平衡状态下得以长期稳定地行使最高权力,梁武帝绞尽脑汁,尽可能地在不危及皇权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地满足各种政治势力的政治经济要求。
对宗室诸王,他尽量予以实权,或出任方面,或位居台辅。他取消了宋齐以来为防范诸王的典签制,使出镇方面的诸王成为地方政权的实际分掌者。诸王中虽有勤于政务者,如梁武帝的弟弟萧憺在任荆州刺史时,厉精图治,广屯田,省力役,抚恤阵亡将士家属,供给贫困民屯,使荆州长期维持稳定局面,但也不乏奢侈纵欲,贪赃枉法者。对这些人,只要他们无反叛之心,梁武帝都予以纵容,充其量训以家教,以避免骨肉相残的局面出现。他的六弟临川王萧宏是个巧取豪夺的老手,住宅内有库房百余间。有人揭发他打算谋反。梁武帝亲临萧宏住宅,逐屋查看。库房内藏钺三亿,布绢丝棉不计其数。萧宏以为大祸临头,惶恐不安。不料梁武帝因未发现兵器,十分高兴,对萧宏说:“阿六,你很富有呵!”从此对萧宏更加信任。
对门阀世族,梁武帝改变了宋齐二朝对其压抑的作法,尽可能地恢复他们尊崇的地位。下诏命令“凡诸郡国旧族邦内无在朝位者,选官搜括,使郡有一人”。特意置州望、郡宗、乡豪各一人,共计州望二十三人,郡宗三百五十人,乡豪数千人(当时有县一千二十二,乡数不详),安置士人,并让他们负责推荐东晋以来湮灭不显的旧族,使他们有参加政权的机会。在当时,东晋初的百家士族重新得到重视。梁武帝以熟悉《百家谱》的东海徐勉为吏部尚书。徐勉在写给朝臣的文告中,都要避其家讳,以示对百家士族的尊重。萧衍对于宋齐以来“冒袭良家,即成冠族;妄修边幅,便为雅士”的现象深恶痛绝,他命令吏部依据东晋之制,设立选簿,使选举“应在贯鱼,自有铨次”,避免“谱牒讹误,诈伪多绪”之弊,以维护门阀世族的政治利益。尽管如此,萧衍也并不是无条件地赋予百家士族以政治实权。一般说,凡是萧衍的亲故或有功劳的百家士族均可获得礼遇优厚的高官,但他们能否有实权,则决定于其才能和操行。如对尚书省长官的人选即是如此。大族名士谢胐与萧衍关系密切,但生性不堪繁琐,不省职事,萧衍遂以其为侍中、司徒、尚书令,徒有尚书省长官之名,而实权则在同是大族名士却效忠萧衍、熟悉政务的尚书右仆射、侍中范云,以及尚书左丞徐勉手中。范云死后,众人都认为尚书左仆射、大族名士沈约当接替范云,典掌枢要。沈约与萧衍曾同为“八友”,萧衍禅代之际又立有功劳,但萧衍认为沈约为人轻浮,不如尚书左丞徐勉那样稳重忠厚,于是舍沈约不用而以徐勉典掌枢要,与右卫将军大族名士周舍同参国政,使其掌管国史、诏诰、仪礼、法律、军旅大权。徐勉和周舍事君谨慎,决无疏漏。二人曾与别人不住嘴地聊了一整天,但机要之事竟一无所露,众人都非常钦佩。
可是,门阀世族在政治上的腐朽却使得在他们中间像徐勉一类的人如同凤毛麟角。梁武帝为了自身统治的需要,注意在实际政务中发挥寒人的作用。他提出“设官分职,惟才是务”的原则,认为对才华超众的人不以其“居皂隶而见抑”,对生性凶险的人则应“虽处鼎族而宜甄。”天监四年(505),萧衍下诏设立招收寒门子弟的五馆,每馆有生员数百人,由国家供给食宿。只要生员能通一经,策实后即可叙录,“虽复牛监羊肆,寒品后门,并随才试吏,勿有遗隔”。此外,萧衍对“甲族以二十登仕,后门以过立试吏”的选官年令限制也给予一定程度的放宽,下诏规定对寒门中有卓越才能者,选官勿限年次。这些措施为寒门阶层进一步打开了通往中下层官吏的仕途,适应了寒门势力日益崛起的形势。
萧衍是军人出身,靠武力取得天下,所以他对那些拥戴自己的武将功臣优宠备至。武将多是寒门出身。萧衍通过委以高官,封赐显爵的方式,使他们成为新的权贵,时“草泽底下,悉化为贵人”(《粱书·陈伯之传》)。如吕僧珍,起自寒贱,于禅代之际立有殊勋,遂封侯,官至领军将军、散骑常侍,萧衍任其为心膂,“恩遇隆密,莫与为比”。其余如张弘策、曹景宗、陈庆之等人,亦因萧衍称帝而骤富暴贵,或享受甲族权益,或任总方面,或权倾朝野。梁武帝萧衍也尽可能地满足这些人的政治、经济要求,使之成为自己可靠的支柱。
为安排旧族、新贵、寒士,梁武帝定百官九品为十八班,其外又有流外七班;武将内外之班达五十六,有名号二百四十八个。除此之外,梁武帝还不断增置州郡县,以满足门阀世族和寒门素士对官位的需求。
梁武帝优容皇族子弟和权贵后裔以及官吏,他们犯法,全然不受法律的制裁。梁武帝侄子萧正德和大臣子弟夏侯洪等人纠集恶少年公开杀人,劫人财物,梁武帝并不加以处分。御史中丞任昉弹奏曹景宗犯法,梁武帝以其是功臣,按下不治。他优容权贵,却刻于百姓,如果罪该从坐,不论老幼都不得免;一人逃亡,全家人都要被罚作苦役。天监十年(511),梁武帝到南郊祭天,途中一老人拦住他的车,说道:“你使用法律,对民众太严,对权贵太宽,不是长久之计呵!若能改变,对天下是一大幸事!”梁武帝听后,对百姓用法稍有宽缓。
为了有利于封建统治,梁武帝即位后就大兴儒学,制礼作乐。天监元年(502),素善锺律的萧衍,自制四种弦乐器,名‘通’,又制十二笛,辅以锺器,厘正雅乐。天监四年(505),设五馆讲授儒学,并分遣博士祭酒到各州郡立学。他经常亲临国学,讲授经籍,策试生员。天监十一年(512),又制成五礼,共一千余卷,八千一十九条,颁布施行。萧衍自己就是个无所不通的名士,他文思钦明,自幼笃学,博通儒玄。当了皇帝后,虽日理万机,仍学而不止,常常在烛光旁卷不释手,直至深夜。他著有《制旨孝经义》、《周易讲疏》、《乐社义》、《毛诗答问》、《春秋答问》、《尚书大义》、《中庸讲疏》、《孔子正言》、《老子讲疏》等,凡二百余卷,或阐述儒学大义,或以玄学来补充儒学的不足。朝臣对其论点不同意者,都可以奉表质疑,他也一一为其解释断疑。
萧衍博通文史。他钦令编《通史》六百卷,亲自撰写赞序。他才思敏捷,文笔华丽,往往落笔成章。所作的千赋百诗,多是一气呵成,而且尚可文质彬彬,其中也不乏名作,例如“洛阳女儿名莫愁”的诗句到后世还在传诵。他多才多艺,“六艺备闲,棊登逸品,阴阳、纬候、卜筮、占决、草隶、尺牍、骑射,莫不称妙。”在他的倡导和鼓励下,梁朝五礼俱备,雅乐和谐,儒学大兴,文史并茂,东晋以来二百余年,“文物之盛,独美于兹”。北方士族中不少人南望羡慕,认为江南是正朔所在,文化渊薮,想来投奔。梁武帝因此亦十分得意。
萧衍当了皇帝后,勤于政务,孜孜不倦。冬天四更天时就点起蜡烛批阅文件,手坼裂了也毫不在乎。他多自己起草赞、序、诏诰、铭、诔、说、箴、颂、戕、奏诸文,合成在一起,共一百二十卷。他常常因政务繁忙而顾不上饮食。这在封建皇帝里还是比较少见的。但是,尽管他亲理万机,但往往却因用人不当和自身无能而不收实效,甚至会导致相反的结果。
萧衍即位之初,北魏政治已呈现日趋腐朽的状态。梁与北魏在天监初年经常发生小规模战争,互有胜负,边境十分不安定。梁武帝萧衍遂在天监四年(505)大举伐魏。他任命六弟、懦性无能的临川王萧宏为主帅。当时梁军“器械精新,军容甚盛,北人以为百数十年所未有”(《梁书太祖五王传》)。军次洛口(今安徽省洛河镇),萧宏畏敌不进。一天夜里,突降暴风雨,军营出现骚乱,以为魏军前来袭营。萧宏慌忙率数骑弃军逃跑。全军将士既无主帅,纷纷离散,弃甲投戈,填满水陆,置老幼病残于不顾。结果梁军损失近五万人。魏军乘势大举进攻淮南地区,幸赖守军死战,名将韦睿等率大军及时援救,才扭转了岌岌可危的败局。此后,梁魏僵持于两淮地区。梁武帝为阻止敌军南下,于天监十三年(514),发二十万人筑浮山堰(安徽凤阳县境),企图壅遏淮水以灌淹北魏的寿阳城。淮河中沙土轻浮,难以成堰,武帝不听劝谏,靡费千万,役人死伤无数,花费了二年时间,堰勉强建成。初成见效,淮河流域数百里地,并成泽国,北魏军不得不撤退。但不久后淮水暴涨,浮山堰倒塌,沿淮河所有城戍和居民近十余万口,都被洪水吞没。
不久后,北魏发生六镇起义,统治阶级内部矛盾也急剧激化。萧衍见有机可乘,欲取乱侮亡,统一北方。大通二年(528),他以来降的魏宗室元颢为魏王,命令大将陈庆之率众七千,配合元颢北伐。元颢和陈庆之进展顺利,先攻下北魏首都洛阳,又连下三十二城。但元颢入洛后,与陈庆之发生矛盾,欲脱离梁朝自立。梁武帝也没有再派大军去支援陈庆之。结果尔朱荣反攻洛阳,杀元颢,陈庆之全军覆没,只身一人化装成僧侣逃回江南。梁武帝自天监四年所开始的北伐事业也告结束。
梁武帝在即位后所采取的一系列内外政策,虽在一段时间内维持了统治阶级内部的稳定,造就了相对的繁荣局面,但也埋下了内忧外难的隐患。连年劳民伤财、无果而终的对魏战争,严重削弱了梁朝的国力,加重了统治危机。对宗室、权贵、门阀世族的优容放纵,使得构成梁朝统治支柱的政治势力日益腐朽透顶。颜之推曾说:“梁朝全盛之时,贵游子弟,多无学术,至于谚云:‘上车不落则著作,体中何如则秘书’。”各级官吏无不专事盘剥,不恤百姓,所以各种矛盾逐渐激化,梁朝统治也开始由盛向衰转化。
晚年昏庸
随着功成业就,年事增高,梁武帝本人也开始由有为向无为,由开明向昏庸转化。但他与一般昏庸皇帝有所不同。从个人生活看,他似乎无可指责。他身着布衣,木绵早帐,一冠三载,一被二年。不好酒色,自五十岁起不再娶后宫;提倡后宫节俭,不衣锦绮。又始终以正人君子的标准约束自己。他注意服装仪表整洁,即使是在盛夏季节,也照样衣冠楚楚,决不袒胸露臂;服饰不整不与人相见,哪怕是见内竖小臣也如会见重要宾客一样,正冠整衣。可是,所有这些并不能掩盖他那虚伪、贪婪、猜忌和利己的本性。相反,梁武帝越步入晚年,这些丑恶的东西就表现得越为明显。
萧衍信佛。他称帝后就于建康锺山造大爱敬寺,青溪边造智度寺,又在皇宫内立至敬等殿。他还组织群臣对宣扬“神灭论”的范缜进行围攻,并借口范缜与王亮相通谋而将其流徙广州。但当时他并未达到疯狂笃信的程度。但随着梁朝统治危机的加深,佛教遂成为他用以麻醉自己、欺骗他人的鸦片。他不仅潜心佛经,著解释佛典的义记数百卷,而且经常亲自于重光殿和同泰寺向万余人讲说,他创立了三教同源说,说孔子、老子是佛的学生;佛教是日,儒道是众星,即三教之中,佛教最高,儒道是佛的辅助。他以苦行僧自居,早晚都去佛寺礼拜,屡次设救苦斋,四部无遮会、无碍会,宣称做功德事,替百姓求福,到了晚年,他往往一天只吃一顿饭,饭菜也不过豆羹和粗米饭而已。但他的所谓素食,正如他自己所承认的那样,一个瓜可以变出几十个式样,一种菜可以做出几十种味道。他所谓的为百姓求福,不过是招祸而已。普通八年(527),他首次舍身同泰寺,表示要出家当和尚,呆了四天才回宫。大通三年(529),他再次舍身,群臣出钱一亿将他赎回。中大同元年(546),他第三次舍身同泰寺,群臣出钱二亿才将其赎回。第二年,他舍身念头又发作,结果在寺里呆了三十七天,群臣又花了一亿才将其赎回。不巧,刚刚赎身回宫,同泰寺的塔就烧毁了。他遂下诏,说道愈高魔也愈盛,行善一定会有障碍,应大兴土木,新塔应比旧塔增高一倍。于是役使大量民众造十二层高塔,四次赎身,一次造塔,既为自己捞得美名,也为佛寺骗得大量财力和人力。结果倒霉的是百姓。
萧衍至晚年,既已老眼昏花,怠于政事,又沉溺佛教,每当判决重罪时,往往一天也难下决断。临贺王萧正德父子欲谋反逆,他发觉后,对其声泪俱下地训诫后,就宥赦之。史称:“亲亲及所爱愆犯多有纵舍,故政刑弛紊。”因此王侯益加骄横,或者白天公然于都城大街上杀人,或者在晚上打家劫舍。有的罪犯藏匿于王侯之家,有司知道而不敢搜捕。武帝对此并非不了解,只因都是亲朋故旧,不加以禁止罢了。而黎民百姓,却动辄得咎。当时梁全国编户不过五百万口,百姓每年因犯法而被判二年以上徒刑的,达五千人之多。
萧衍还刚愎自用,忌讳别人揭短。史称“衍好人佞己,末年尤甚”(《魏书·岛夷萧衍传》)。有人对他披露了真情,他就暴跳如雷;有人粉饰太平,他则兴高采烈。他自恃才高,不允许有人在他之上。沈约曾恰当地评价他说:“此公好面子,不让着他就会恼羞成怒。”中大同元年(546),名士贺琛上书指出当时弊政有四:其一,官吏搜刮,民不堪命;其二,官吏穷奢极欲,无限浪费;其三,权臣玩弄威福,执法不公;其四,大兴土木,民不聊生。梁武帝看后勃然大怒,叫来主书,口授敕书责骂贺琛,强词夺理地为自己辩解开脱。敕书大意是:“你说什么‘上书不为朝廷所用’,为何不列举出犯法官吏的姓名?你说什么‘奢侈无度’,我与此无关。我除了公宴外,从不吃公家饭,宫里人也如此;凡所兴土木,都不费公家一砖一木,不过是靠雇人借资而已。你说‘宜导之以节俭’,我不沾酒色,居室不过一席之地,宫中无雕饰之物。昼夜操劳,日进一餐,逐渐消瘦,还不是为了国家!你说话要负责。所说的弊端乱政和营建的轻重缓急,都要举出具体事例;所谓富国强兵之术,息民省役之宜,并宜具列!若不如此,则是欺罔朝廷。”贺琛因此不敢再说话,只有谢罪而已。
在这种情况下,出现侯景之乱是不足为怪的。
亡国于侯景之乱
侯景是鲜卑化的羯族人。他与东魏皇帝高欢关系密切,曾任东魏河南道大行台,将兵十万,专制河南达十四年之久。高欢死,侯景因不肯受继任皇帝高澄节制,以河南十三州降西魏。西魏又欲夺其兵权。侯景在东西夹击的情况下,于太清元年(547)向梁武帝接洽投降,请求派兵援助。
梁武帝当了四十六年皇帝,一直在北伐事业中没有丝毫进展。他听说侯景来降,十分高兴。他贪图河南十三州之地,又想统一中原,于是任命侯景为河南王。又派他的侄子萧渊明率五万人进攻彭城(今江苏徐州市),以牵制东魏,支援侯景。梁军士气低落,纪律松弛,主帅萧渊明怯懦畏敌,无实战经验,结果梁军在彭城外十八里的寒山堰一带,被东魏军队击败,萧渊明被俘,梁军主力几乎损失殆尽。
报信的人到建康,正值梁武帝睡午觉。宦官告诉梁武帝说侍中朱异有急事相告,武帝预感大事不妙,急忙起床来到文德殿。朱异说:“寒山堰我军大败。”武帝惊恐万状,几乎从床上掉下来。宦官急忙扶他就坐。武帝长叹道:“看来我要重蹈晋家覆辙,被夷狄所亡了。”
梁军败后,东魏集中兵力进攻侯景。侯景率四万军队拼死抵抗,几次击败魏军,双方相持数月之久。梁朝因而得到喘息时间,调兵遣将,弥补防务漏洞。侯景因力不能支,被魏军打败,率步骑八百投奔南朝,到达寿阳(今安徽寿县)。梁武帝出于对侯景的感激,正式委任他为南豫州刺史,戍守寿阳。还赐给他青布万段,兵仗若干。双方因利害关系结成暂时的同盟。东魏为了离间这种同盟,对梁武帝展开了外交攻势。让被俘的萧渊明写信给梁武帝,表示只要梁武帝消灭侯景,北朝即可释放萧渊明和其他战俘。梁武帝贪图小便宜,立即同意和议,回信说:“只要萧渊明放回,就立即送回侯景。”
侯景虽反对和议,但并未将和议看得很重要。他公然对人说,我取河北不成,夺江南还是有把握的。梁武帝虽有出卖侯景的打算,可是又不考虑其后果,对侯景并不防范。侯景一方面积极备战,一方面利用萧衍与侄子萧正德之间的矛盾,寻找内应。萧正德在萧衍无子时过继给他,但萧统的出生却打破了萧正德继承皇位的美梦。萧正德因此心怀不满。侯景派人与萧正德联系,答应事成后拥立他为皇帝。萧正德喜出望外,成为侯景内应。
太清二年(548)八月初十,侯景于寿阳起兵,以诛中领军朱异、少府卿徐驎、太子右卫率陆验、制局监周石珍为名。朱异以奸佞骄贪,蔽主弄权,为时人所疾;其他三人以苛刻为务,号为“三蠹”。故其起兵具有一定的号召力。
梁武帝以萧正德防守长江,正中侯景下怀。十月二十二日,侯景顺利渡江。初渡江时,他只有兵八千,马数百匹。渡江后,兵势大振,遂立即进攻建康。防守宣阳门的萧正德又开城门迎侯景入城。梁武帝慌忙领男女十几万人,甲士二万入台城戍守。太子萧纲见情况紧急,全副武装去见梁武帝,征求对策。梁武帝心灰意懒,说:“这是你自己的事,何必来问我!内外军事指挥,都由你负责吧!”
侯景急攻台城,太子萧纲与良将羊侃拼死抵抗,打退侯景多次进攻,侯景无奈,只好一边胁迫民众为兵,一方面展开攻心战。他发檄文于城内,说:“梁自近岁以来,权倖用事,割剥齐民,以供嗜欲。如曰不然,公等试观:今日国家池苑,王公第宅,僧尼寺塔;及在位庶僚,姬姜百室,仆从数千,不耕不织,锦衣玉食,不夺百姓,从何得之?”(《资治通鉴》梁武帝太清二年)。檄文切中时弊,守城将士为之心动。故虽梁军多于侯景军队,却难以组织反击。
当时台城内只有粮四十万斛,不能支持太长时间。梁武帝欲斩朱异等人以退侯景,被太子萧纲劝阻。他又寄希望于城外勤王援军。但怎知城外梁军二、三十万,在他的子孙带领下,都顿兵不前,专事抢掠。这时,侯景以深受压迫的奴隶为兵,军力增强,又开始攻城。在太清三年(549)三月十二日,台城被围一百三十多天后,侯景攻入台城。
侯景虚伪地派人送呈于梁武帝,写道:“陛下为奸佞所蔽,故臣领众入朝,惊动圣体,今诣阙待罪。”梁武帝问:“侯景在什么地方?让他来。”侯景拜见武帝于太极东堂。武帝故作镇静,问:“你在军队中时间很久了,有什么功劳?”侯景一时慑于皇威,汗颜无语。武帝又问:“你是哪儿的人,而敢到此地!妻子还在北方吗?”景又不回答。别人代为答道:“侯景妻子皆为高澄所杀,只以一人归附陛下。”武帝又问:“刚过江时你有多少兵马?”景回答说:“千人”。“围城有多少人?”答道:“十万”。“那么现在有多少人?”答道:“普天都为我所有。”梁武帝听后,低头无语。
侯景为了收买人心,废黜只当了一百多天皇帝的萧正德,仍奉梁武帝为皇帝。他迫使梁武帝下诏遣还勤王之军,又任命自己为都督中外诸军事。他囚禁梁武帝于太极东堂。梁武帝萧衍受侯景摆布,内心愤愤不平。侯景欲用亲信为司空,武帝说:“调和阴阳,要司空这玩意儿有什么用!”侯景又请以其两个亲信为便殿主帅,武帝还是不同意。侯景十分不满。太子萧纲哭着劝谏武帝不要过于逞强,武帝大怒说:“是谁让你来的!如果社稷有灵,还能重复大业;如若不然,哭亦无济于事!”侯景又让士兵驱赶马匹,带着刀箭在皇宫内出出进进。梁武帝觉得十分奇怪,问左右其中奥妙。有人答道:“这是侯丞相的甲士。”武帝大怒,叱骂道:“是侯景,不是什么丞相!”左右都大惊失色。从此,武帝的要求多不被满足,饮食也为守卫所裁节,遂忧愤饥饿成疾。五月的一天,他病卧于净居殿,觉得口苦,向看守要蜜吃,遭到拒绝。他连叫二声:“荷!荷!”就死了。终年八十六岁。
萧衍死后,侯景立太子萧纲为帝,不久后又杀之。侯景专门从事烧杀掳掠,作为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建康,几乎荡然无遗;江南赤地千里,人烟罕见,白骨成堆;梁朝宗室诸王互相厮杀,骨肉相残,不久后同归于尽,政权落入到陈霸先手中。如此结局,不能不归咎于梁武帝萧衍的昏庸无能和养寇贻患。
①本节材料主要依据《梁书·武帝本纪》、《南史·梁武帝本纪》,下引两传者,不另作注。
第二节 梁武帝
中国通史
白寿彝总主编;王桧林,郭大钧,鲁振祥卷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