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民族关系和统一局面的发展
自西汉初年以来,我国各民族之间,出现了比以前更为密切的政治、经济、文化交往,也发生过一些战争。汉武帝时期曾经长期对边境地区用兵,这些战争有的属于防御少数民族贵族所挑起的对中原农业地区的袭扰、掠夺,起了维护安全、保障生产的作用;有的则是对少数民族地区人民的侵犯,造成了破坏。武帝还大规模展开对少数民族地区的交通、开发。从总的后果看,各民族之间的联系加强了,国家统一的局面发展了。汉族的封建经济和封建文化,以各种不同的方式影响着周边各民族,有些民族还显著地走上了封建化的道路。西汉封建经济的繁荣和国家的统一,正是各族人民共同进步的结果。
汉与匈奴的和战
武帝初年,继续实行文景之世对匈奴和亲的政策,“厚遇关市,饶给之。匈奴自单于以下皆亲汉,往来长城下。”①元光二年(公元前133年),武帝采用雁门富豪聂壹计谋,命聂壹诈降,引诱匈奴攻取马邑城,汉埋伏三十余万大军准备一举消灭匈奴主力。匈奴单于以十万骑兵入塞,半途发觉有诈引还。从此以后,匈奴绝和亲,常常在边塞攻掠。但双方仍保持关市贸易。元光六年,武帝开始派军进攻匈奴,从此三十余年间,双方多次发生战争。其中关系最大的有三次战役。
元朔二年(公元前127年),匈奴入侵,汉遣卫青领兵从云中出击,北抵高阙,迂回至于陇西,夺回河套一带,解除了匈奴对长安的直接威胁。汉在那里设朔方郡,并重新修缮秦时所筑边塞。同年夏,汉朝廷募民十万口徙于朔方。次年,匈奴军臣单于死,弟左谷蠡王伊稚斜自立。右贤王数次侵拢边境,直至朔方。元朔五年,卫青攻右贤王,右贤王脱身走,于是汉朝在河套地区的阵地得以巩固,使匈奴再也无力从正面进攻关中一带。
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武帝命霍去病将兵远征。霍去病自陇西出兵,过焉支山(今甘肃山丹县境),西入匈奴境内千余里。同年夏,霍去病由北地出击,逾居延海,南下祁连山。这次战役,沉重地打击了匈奴右部,匈奴浑邪王杀休屠王,率部四万余人归汉。汉分徙其众于西北边塞之外,因其故俗为王属国。后又迁徙关东贫民七十二万余口,充实陇西、北地、西河、上郡之地。西汉朝廷又在浑邪王、休屠王故地陆续设立酒泉、武威、张掖、敦煌四郡。汉得河西四郡地,不但隔断了匈奴与羌人的联系,而且沟通了内地与西域的直接交通,对于西汉和匈奴势力的消长发生了显著作用。
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汉发骑兵十万,“私负从马凡十四万匹”,令卫青、霍去病率军远攻,分别从定襄、代郡出击,预约会师绝漠。匈奴单于以精兵待漠北,被卫青击败,遁走。卫青北至寘颜山赵信城。霍去病出代二千余里,封狼居胥山,临瀚海而还。这次战役以后,匈奴主力向西远徙,“漠南无王庭”。汉军占领了自朔方以西至张掖、居延海的大片土地,开渠屯田,“置田官,吏卒五六万人”,保障了河西地区的安全。汉军在这次战役中获胜,而本身也遭受惨重损失,士卒死亡以万计,马死十余万匹。元封、太初以后至武帝末年,汉同匈奴虽然还发生过不少战争,但其规模和影响都小得多。至太初三年(公元前102年),汉朝令光禄徐自为出五原塞数百里,远者千里,筑城障列亭至卢朐,又令强弩都尉路博德在居延泽边筑障塞。此年秋,匈奴军大入定襄、云中,尽毁徐自为所筑城障,又至酒泉、张掖袭扰。天汉年间,汉连续派军出击,均不甚利。至征和三年(公元前90年),派贰师将军李广利率大军出塞,军败,投降匈奴,汉军士卒死亡数万,此后汉不复出兵。
西汉朝廷对匈奴的战争,使汉初以来北方农业地区所受到的威胁,基本解除。从此,边郡与内地的联系大大加强。大量的移民和戍卒、屯田兵,在荒漠的原野上开辟耕地,垦殖发展。中原的生产技术和先进文化在边地传播开来。从令居(今甘肃永登境)西至敦煌,修起了屏蔽河西走廊的长城,敦煌以西至盐泽(罗布泊),也修起了亭燧。屯田区、城堡和烽燧,是西汉在北方边境的政治、军事据点,也是先进经济、先进文化的传播站,它们对于匈奴以及其他相邻各游牧民族社会的发展,起着一定的影响①。
汉与西域各国的交通
汉代把玉门关和阳关以西今日新疆及其以西地区,称为西域(包括中亚以至更远的许多地方)。汉武帝时,西域有三十六国,以后分为五十余国。各国语言不一,互不统属,人口最多的龟兹国仅八万人,一般每国数千至二、三万人。自玉门、阳关出西域有南、北二道。“从鄯善,傍南山北,波河西行至莎车,为南道。南道西逾葱岭则出大月氏、安息。自车师前王廷随北山,波河西行至疏勒,为北道。北道逾葱岭则出大宛、康居、奄蔡焉。”①月氏原是河西游牧民族,被匈奴所攻,西迁葱岭以外。武帝闻大月氏有报复匈奴之意,而河西及其西为匈奴所隔,所以募使者通使大月氏,欲联合他们夹攻匈奴。汉中人张骞以郎应募前往,于建元三年(公元前138年)率众一百余人向西域进发。张骞在途中被匈奴俘获,扣留十余年。张骞设法逃出,朝着大月氏方向西行。经过大宛、康居,终于到达大月氏,此时月氏在中亚“地肥饶,少寇,志安乐;又自以远汉,殊无报胡之心”。张骞不得月氏要领,居岁余而还。归途中又被匈奴扣留了一年余,乘匈奴发生内乱逃归。元朔三年(公元前126年)回到长安,元朔六年受封为博望侯。张骞这次通使,亲到者有大宛、大月氏、大夏、康居,又传闻毗邻的五六个大国,前后达十余年,历尽艰险。他的西行,传播了汉朝的情况,获得了大量前所无闻的西域资料,故被称为“凿空”。张骞通使以后,武帝发使广求通西域道路,并希求开通一条经西南身毒国(今印度)通向西域的新路,却迄未成功。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汉军击败匈奴,取得了河西地带,从此,“自盐泽以东,空无匈奴,道可通”。于是,武帝于元狩四年以张骞为中郎将,派他再次出使西域,欲招乌孙东迁回到河西故地,并联络西域各国。此行率将士三百人,每人备马两匹,并带牛羊以万数,金币丝帛巨万。张骞到达乌孙国,传达汉朝旨意。此时乌孙已分为三国,又畏惧匈奴,不愿东徙,只派译员送张骞归国。张骞分别派出副使,前往大宛、康居、大月氏、大夏、安息、身毒、于阗及诸旁国,其中不少国家陆续派人随汉朝副使到长安,开启了西域各国与汉朝频繁交往的时代。元封年间,汉朝遣宗室女细君公主妻乌孙国君。此时,汉在令居以西筑要塞,置酒泉郡,保障与西域的交通,一岁中使者多十余,少者五六辈。元封三年(公元前108年),汉派王恢、赵破奴击败西域通道上助匈奴与汉使为敌的楼兰、姑师。于是“酒泉列亭障至玉门”。武帝因欲打破匈奴对大宛的控制和获得大宛的汗血马,于太初年间两次派贰师将军李广利远道出军击大宛。第一次大败,回到敦煌,“士不过十一二”;又再次出军,围其城,攻四十余日乃破。太初四年(公元前101年),李广利东回,“诸所过小国闻宛破,皆使其子弟从军入献见天子,因以质焉”。此后,西域各国震惧,“多遣来贡献,汉使西域者益得职。于是自敦煌西至盐泽,往往起亭,而轮台、渠犁皆有田卒数百人,置使者校尉领护,以给使外国者。”①西域道通以后,天山南北地区第一次与内地联成一体,在中国历史上具有非常深远的意义。同时,中原同西域以至更远地区,经济、文化联系日益密切。西域的各种物产向东移植。此后,佛教及佛教文化也经此传入东土,对中国文化产生了很大影响。中国的丝织品、科技和农业先进技术传到西域。这种频繁的经济、文化交流,促进了西域社会的进步,也丰富了中原人民的物质文化生活。
羌人一般不作为西域民族来看待,但也是我国西部的古老民族之一。汉代羌人分居于广阔地带,主要聚集在青海东部河、湟一带,西北接西域,南达今之川、滇地区。据《后汉书·西羌传》载:羌人本以射猎为生,其酋长爰剑在秦厉公时为秦所拘执,学到了农牧技术,他逃回羌人部落后教族人田畜,依附者众。至爰剑曾孙忍、舞时,居于湟中,人口蕃殖。武帝渡河、湟,筑令居塞,初开河西四郡,通道玉门,建筑障塞亭燧,隔断匈奴与羌人的联系。元鼎五年(公元前112年),羌人先零部与封养部等解仇结盟,与匈奴联络,合兵十余万,攻令居、安故(今甘肃临洮),遂围枹罕(今甘肃临夏)。汉遣将军李息等将兵十万击平之,始置护羌都尉,统领羌人诸部。羌人乃离开湟中,迁至西海(青海湖)沿岸居住。汉朝乃逐步移民到河西地区,从事耕种垦殖。
汉与西南夷、东南、东北各民族的关系
西汉时,在今四川西部、西南部,贵州西部,云南省及甘肃南部一带,分布着许多语言、习俗不同的少数民族,当时称为“西南夷”。分布在乌江、金沙江流域的,有夜郎、滇、邛都等,以从事农耕、椎结为特点。在今澜沧江流域的有巂、昆明,以游牧生活、编发为特点。在今大渡河流域的,有徙、筰都、冉,习俗或农耕,或游牧。在今甘肃南部的还有白马,属氏人。秦时,巴蜀与邛、筰、冉已有交往。武帝建元六年(公元前135年),番阳令唐蒙出使南越,发现蜀地出产的枸酱,知道蜀地经西南夷有路可通南越。于是武帝拜唐蒙为中郎将,由蜀出使夜郎,汉朝在此设立犍为郡,发巴蜀卒修筑陆路通牂牁江。武帝又拜司马相如为中郎将,出使邛、筰,新设置十余县,属蜀。当时开通道路的士卒因给养困难和天气湿热,死亡很多,又遇西南夷君长接连反抗,派兵出击而耗费无功,于是暂罢开通西南夷。至元狩元年(公元前122年),武帝又发使从蜀四出,取道西南夷,指求身毒国。这样,汉和滇的道路打通了,汉对夜郎及其附近各族的联系加强了,但由滇通向身毒的道路始终没有打通。元鼎五年(公元前112年),汉发夜郎附近诸部兵攻南越,且兰君以此反汉,杀汉使者及犍为太守。次年,汉兵从蜀南下,攻下且兰,设置牂牁郡(治今贵州黄平西),夜郎入朝,被封为夜郎王。汉又以邛都为越巂郡(治今四川西昌东南),巂都为沈黎郡(治今四川雅安南),冉为汶山郡(治今四川茂汶县北),白马为武都郡(治今甘肃成县)。元封二年(公元前109年),武帝发兵临滇,降滇王,以其地为益州郡(治今云南晋宁),仍由滇王管理。武帝开通西南夷和设置各郡,加快了中原先进文化向边地的传播,推进了西南少数民族地区社会的发展。
武帝时,东南地区居住着越族,包括闽越、东越、南越①。闽越王无诸,越东海王摇,都是越王勾践的后代。建元三年(公元前138年),闽越兵发兵围东瓯(东海王所都,在今浙江永嘉)。武帝遣庄助发会稽郡兵浮海救之,未至,闽越退兵。东越请举国徙中国,乃悉迁其众四万余人处江、淮间。建元六年,闽越王击东越,武帝发兵救助,兵未逾岭,闽越王弟余善杀王以降。汉先后立无诸孙繇君丑为越繇王,又立余善为东越王。至元鼎四年(公元前113年),南越相吕嘉反,余善上书请以卒八千人从汉军击吕嘉,后又暗中遣使勾结南越。汉攻下番禺后,余善又反。武帝派韩说、杨仆等分别从海路、陆路进击。元封元年(公元前110年),汉军各路均入东越,余善被越繇王居股等所杀,汉朝将东越居民徙居江、淮间。江、淮间的东越、闽越人从此逐渐与汉人融合。
建元三年(公元前138年),闽越王派兵击南越,武帝命严助率汉军解除了闽越对南越的威胁;六年,严助又受命出师南越,南越王派太子婴齐宿卫长安。后来婴齐之子赵兴继为南越王,上韦武帝,“请比内诸侯,三岁一朝,除边关”①。南越相吕嘉起兵反,杀赵兴、太后以及汉使终军等。元鼎五年(公元前112年),路博德、杨仆等率汉军攻入南越,招纳越人,夺得番禺,俘吕嘉等,越人贵族很多人受汉封为列侯。南越的桂林监居翁,也谕告西瓯四十余万口,一起归汉。汉以南越、西瓯及其相邻之地立为儋耳、珠崖、南海、苍梧、郁林、合浦、交趾、九真、日南等九郡。
汉代的乌桓人和鲜卑人都属于东胡。西汉初,乌桓被匈奴冒顿单于所破,受其奴役。至武帝时霍去病击破匈奴左地后,把匈奴的一部徙于上谷、渔阳、右北平等五郡(今河北省北部及辽宁南部),设置护乌桓校尉监督他们,让他们替汉军侦察匈奴的动静。鲜卑自从被冒顿击破后,远徙至辽东塞外。
汉初,朝鲜王满即与汉朝有藩属关系。《汉书·武帝纪》载,元朔元年(公元前128年),东夷薉君南闾等率二十八万人降,武帝遂置苍海郡,元朔三年罢。元封二年(公元前109年),朝鲜王右渠(满之孙)不肯奉汉朝诏书,次年,朝鲜尼谿相参杀右渠降汉,汉朝遂定朝鲜,置真番、临屯、乐浪、玄菟四郡。
①《汉书·匈奴传》上。
①参见翦伯赞主编《中国史纲要》上册,第152页,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
①《汉书·西域传》。
①本段引文均见《汉书·张骞传》、《西域传》。
① “越”亦作“粤”。
①《史记·南越列传》。
第三节 民族关系和统一局面的发展
中国通史
白寿彝总主编;王桧林,郭大钧,鲁振祥卷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