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第十九回撤宫禁私通魏氏入阁门惨杀朱妃宇文庆德自从爱上了宫女凤君以后,便蓄意谋反,他见近日满朝文武,都因炀帝要迁都丹阳,人心浮动,他便在各处官员跟前煽惑,劝他们乘机起事。宗文庆德的叔父宇文智及,现任少监,执掌禁兵;虽是炀帝的亲信侍卫,平素却最恨炀帝的荒淫无道。庆德又常在他叔父跟前下说辞,智及也很听信侄儿的话。这一天,他叔侄两人,又在后书房中密议;忽门官报称,外面有郎将赵行枢大人拜访。宇文智及和赵郎将,原是知交,便立即迎入。赵行枢劈头便问道:“将军知众将士近日之事乎?”智及原早已知道的,听了这话,便故意说不知道。赵行枢便说道:“众军土不肯随驾渡江,纷纷商议,俱俗逃归;我也很思念家乡,特来请教,如何处置?”

  宇文智及拍案说道:“若依此计,性命俱不保矣!”赵行枢问:“为何性命不保?”

  智及道:“主上虽是无道,然威令尚行;若私自逃走,不过单身一人,又不能随带兵士,朝廷遣兵追捉,却如何是好?岂不是白白地丢了这条性命?”赵行枢被这一句话说得踌躇起来。宇文智及趁势说他道:“今炀帝无道,天下英雄并起,四海盗贼蜂生;我二人所掌禁兵,已有数万,依吾之见,莫若因众人有思归之念,就中图计。或挟天子以令诸侯,或诛无道以就有道,皆可成万世之业,何必作亡命之徒耶?”

  赵行枢听了,大喜道:“多承明教,真好似拨云雾而见青天。”宇文智及道:“虽说如此,但恐人力不齐,尚须得二三同心,共劻大事,方可万全。”赵行枢道:“司马德堪与元礼、裴虔通,既欲逃归,定有异志,何不邀来共谋;倘肯预闻,人力便齐矣。”智及便差人去请。

  不多时,三人请到,相见毕,赵行枢忍不住先开口道:“主上不日游幸永嘉,诸公行李打点得如何?”司马德堪诧异道:“逃归之议,人人皆知,公犹问幸永嘉行李,何相欺也?”赵行枢哈哈笑道:“非欺公也,聊相戏耳!”裴虔通道:“既称同官知己,何必戏言?主上钦限严紧,若要逃归,须急急收拾行李;倘迟延落后,恐生他变。”智及说道:“逃归虽好,但路途遥远,非一鞠可到,主上遣兵追捕,却往何处躲避?”

  三人听了,皆面面相觑,一时说不出来。元礼跌足道:“我等实不曾思量及此,却将奈何!”赵行枢说道:“诸公勿忧,宇文将军已有妙计在此,但恐诸公心力不齐,不肯相从耳。”司马德堪说道:“我等皆关中人,日夜思归,寸心俱断,既有妙计,安敢不从?如有异心,不得其死!”赵行枢大喜道:“诸公如此,复何忧也!”

  遂将宇文智及之言,细细对三人说了,三人俱大喜道:“将军等既图大事,吾三人愿效一臂之力。”

  宇文智及道:“列位将军若肯同心戮力,不患大事不成矣!”

  司马德堪说道:“校尉令狐行达、马文举,皆吾心腹之人,邀来皆可助用。”

  赵行枢道:“既然是心腹,多一人便得一人之力,便可请来。”司马德堪便起身亲自去请来,赵行枢又把前议实说了一遍,二人齐声说道:“列位将军之命,敢不听从。”宇文智及大喜道:“众人志向既同,吾事济矣!但禁军数万,非可轻举妄动,必须立一人为盟主,大家听其约束,方有规模。”

  说到这里,那宇文庆德站在一旁,暗暗地伸手去拉着司马德堪的袖子。司马德堪站起来说道:“吾举一人,可为盟主。”赵行枢忙问:“是谁?”司马德堪道:“吾遍观众人,虽各有才智,然皆威不足以压众;惟宇文将军令兄化及,是当今英雄,若得他主持,方可为也。”裴虔通与众人听了,也齐声说道:“非此人不可,司马将军之言是也。但事不宜迟,便可速行。”便一齐到宇文化及私宅中来请见。

  宇文化及原是一个色厉内荏奸贪多欲的人,当日闻众人来见,慌忙接入间道:“诸公垂顾,不知有何事故?”赵行枢首先说道:“今主上荒淫酒色,游佚无度,弃两京不顾,又欲再幸江东。今各营禁军,思乡甚切,日望西归,皆不愿从。我等众人意欲就军心有变,于中图事,诛杀无道以就有道,此帝王之业也。但必须立一盟主,统率其事。众议皆以将军位尊望重,可为盟主,故特来奉请。”宇文化及闻言,大惊失色,慌得汗流浃背,忙说道:“此灭族之祸也,诸公何议及此!”司马德堪道:“各营禁军,皆我等执掌,况今人心摇动,又兼天下盗贼并起,外无勤王之师,内无心腹之臣,主上势已孤立,谁能灭我等族?”宇文化及道:“说虽如此,满朝臣子,岂真无一二忠义智勇之士?倘倡义报仇,却将奈何?诸公不可不虑。”

  裴虔通道:“吾观在廷臣子,皆谄谀之人,不过贪图禄位而已,谁肯倾心吐胆为朝廷出力?即间有一二人忠心者未必有才,有才者未必忠心;只一杨义臣,忠勇素著,近又削职去矣。将军试思眼下谁能与我等为仇?将军可请放心为之,万无一失也。”宇文化及听了,又沉吟半晌道:“公言固是,但主上驻驾在玄武门,骁健官奴,尚有数百人,纵欲为乱,何由得入?倘先把事机败露,我们难免十族之诛矣。”

  众人闻言,一时答应不出,俱面面相觑。宇文智及看看众人有畏缩的样子,便奋然作色道:“此事何难?官奴皆司宫魏氏所掌,魏氏最得主上亲信,今只须多将金银贿结魏氏,托她说主上驱放官奴,主上在昏聩之时,必然听从。官奴一放,再无虑矣。”众人皆大喜道:“此等谋算,不减汉朝张子房,何忧大事不成耶?”宇文化及说道:“既蒙诸公见推,下官不得不从命,祸福听诸天罢了。”

  众人大喜道:“得将军提携,我们富贵便在眼前了!”裴虔通说道:“大计已定,事不宜迟,须先贿结魏氏,请放官奴。”

  宇文化及道:“谁人可往?”令狐行达便说道:“某不才,愿去说魏氏。”便领了许多金银币帛,悄悄地去送给魏氏。

  原来魏氏是一个妇人,专掌官司之职,管领着一班骁勇官奴,守卫玄武门,以备不虞。这一天,得了众官员许多贿赂,便进宫去奏明炀帝道:“玄武门守御官奴,日日侍卫,再无休息之期,甚觉劳苦,伏乞圣恩,放出一半,令其轮班替换,分值上下,则劳者得逸,逸者不劳,实朝廷休息军士之洪恩也。”炀帝道:“这些官奴,日日守御,亦殊太劳,又且无用,便依汝所奏,放出一半,其余分值上下,以见朕体恤军士之意。”魏氏忙叩头谢恩道:“万岁爷洪恩,真天高地厚矣!”领了旨出宫来,便将官奴放出一半,令其轮班更换。众官奴见炀帝如此优待,便都懈怠躲避不来守御。司马德堪等见其计已行,便都暗暗欢喜,便邀同裴虔通密召禁军,在自己府中会齐,对大众晓谕道:“今主上不恤群下,流连忘返,纵欲无度;今两京残破,不思恢复,又欲东幸永嘉。俺们若跟着昏君出去巡游,便都要客死在他乡,父母妻子,今生不能见了。如今许国公宇文将军,可怜尔等,欲倡大义,指挥尔等复返长安,使尔等息其劳苦,不知尔等众人心下肯听从出力否?”众兵士齐声说道:“某等离家数载,日夜思归;况主上荒淫不已,我等劳苦无休。将军若倡大义,提挈还乡,我等惟命是从。”司马德堪听了大喜,便当场约定在四月中旬举火为号,内外响应,共图大事。外面闹得天翻地覆,炀帝在宫中却如何得知,每日只催逼着宫人,打点行李,预备徙都丹阳宫,又欲临幸永嘉,以图欢乐。这一天与萧后同游十六院,多饮了几杯酒,一时困倦起来,便在第十院中龙榻上倒身而睡。才矇眬睡去,恍惚之中忽见越国公杨素,青衣小帽走来。奏道:“陛下好受用,整整一十三年,今日才来,教臣等得好苦。”炀帝猛抬头看见,吃了一惊,忙问道:“与卿久别,为何这等模样?不知见朕有何话说?”

  杨素道:“陛下还不知,当时遣张衡入侍寝宫,与假诏杀太子,二事俱发矣!

  今日单候陛下来三曹对案,看是何人之罪。”炀帝道:“此皆卿设谋不善,朕有何罪?”杨素道:“谋虽是臣设,然皇帝是谁做?主意谁出的?陛下如何推得这等干净?”

  炀帝道:“是卿也罢,是朕也罢,此乃往事,今日为何提起?”杨素道:“陛下快活日子多,往事想都忘怀了;臣也不与陛下细辩,只同去,自有人问陛下的。”

  炀帝初尤延挨着不肯去,只因杨素催逼不过,不得已随杨素来到一处,仿佛是西京仁寿宫的模样。走到阶前,往上一看,只见正中间端端正正坐着一人,头戴冲天冠,身穿蟠龙绛袍,十分严肃。炀帝心中暗想,如何又有一个皇帝在此?忙定睛一看,却认得是先皇文帝。陡然吃了一惊,转身往外便走;脚才移动,只听得文帝大叫道:“杨广哪里去!”炀帝吓得魂魄俱散,手足失措;只得走进殿来,俯伏在地。说道:“儿久违膝下,时深孺慕,不期今日复睹慈颜。”文帝怒骂道:“你这弑父畜生,已到今日,尚敢花言巧语欺谁?”炀帝道:“篡逆之谋,皆杨素、张衡二人所设,与儿无干。”杨素在一旁忙说道:“谋虽臣设,臣设谋却为何人?这且不说,难道奸烝父妃,也是老臣设谋?”一句话说得炀帝满面通红,无言回答。文帝骂道:“你这畜生!罪恶滔天,不容于死,今日相逢,焉能饶你?”遂向近侍手中取了一口宝剑,亲自起身斩炀帝。炀帝汗流沾背,魂不附体。正无计奈何,忽屏风后面转出一人,仗剑奔来,炀帝看时,原来是太子杨勇。

  炀帝急拔脚逃下殿去,那杨勇在背后大踏步赶来,口中喊道:“杨广哪里走,快还我命来!”炀帝吓得魂魄全无,正待上前分剖,杨勇怒气冲冲,不管好歹,举起钢刀,照顶梁骨砍来。

  炀帝一时躲闪不及,吆喝一声道:“不好了,吾死也!”忽然惊醒,吓得满身上下,冷汗如雨。

  萧后伴坐在一旁。看见炀帝神情怪异,忙斟了一杯参汤奉上,问道:“陛下为何惊悸,想是有甚梦兆?”炀帝定了一回神,说道:“朕得一梦,大是不祥。”萧后道:“有何不祥?”炀帝便将梦中所遇,一一细说了一遍。萧后说道:“梦寐原是精神所积,此皆陛下注重两京,追思先帝,故有此梦。”说着,天色已晚,院中掌上灯来,院妃吕夫人又排上宴来,大家依然又饮。

  饮不多时,忽听得宫门外喊声震地,好似军马厮杀一般。

  炀帝慌忙丢下酒杯,拉着萧后,走出院去看时,只见东南之上一派火光烛天,照耀得满天通红。炀帝失惊道:“此是为何?”随叫众太监去探望,众太监领着旨,正要跑到宫外去看;才走到宫门口,只见直阁中裴虔通领了许多军士,拦住宫门。

  问道:“列位要往何处去?”众太监道:“奉旨看是何处火起,为何有许多人声呐喊?”裴虔通道:“乃城东草房中失火,外面军民救火,故如此喧嚷,列位不必去看,便拿这话去回旨便了。”众太监乐得偷懒,便把此话信以为真,便一齐退回院去,报与炀帝。炀帝道:“原来是草房中失火。”便不拿他放在心上,依旧和萧后众夫人回席去饮酒。大家饮得迷迷糊糊,萧后才把炀帝扶回正宫睡去。一觉醒来,天还未明,只听得一派喊声,杀入宫来。

  炀帝心中惊慌,忙打发人去看,原来司马德堪与赵行枢、裴虔通,约定日期,内外举火为号,各领禁军,团团将皇城围住,各要害之处,均着兵把守。见天色微明,便领了数百骑一齐杀入宫来。此时,骑勇官奴,俱被魏氏放出,无一人在宫。

  各殿中守御将士皆为裴虔通等预先劝散了,只有屯卫将军独孤盛,与千牛备身独孤开远二人,这一夜正守宿内殿。听得外面兵马喧嚷,情知有变,独孤盛忙率了千余守宿兵士,出来迎敌。

  刚遇着司马德堪,杀将入来,独孤盛忙拦住大骂道:“背君逆贼,休得无礼!

  有吾在此!”司马德堪道:“识时务者,呼为俊杰;今主上荒淫无度,游佚虐民,我等倡大义诛杀无道,汝何不反戈相助,富贵共之。”独孤盛大怒道:“你这反贼,不要走,吃吾一刀去!”便举刀劈头砍来。司马德堪挺枪相迎,二人战未数合,忽裴虔通从左掖门杀来,独孤盛猝不及防,被裴虔通斜刺一刀,将头砍下。众军看见主将被杀,如何有心恋战,又无处躲避,都一齐叫喊起来。司马德堪与裴虔通乘势乱杀,闹得宫中犹如鼎沸一般,独孤开远听得独孤盛被杀,再引兵来战,又虑众寡不敌,只得转进宫来,要请炀帝亲出督战,藉此弹压军心。

  此时炀帝已知道是兵变,惊得手足无措,忙传旨将阁门紧紧闭上。独孤开远赶到阁门下面,只见双门紧闭;事起仓猝,也顾不得君臣礼节,便令众兵隔着门齐声喊奏道:“贼兵变乱入宫,军心惧怯,请万岁天威亲临督战,则众贼必然震慑;臣等效一死战,则祸乱可顷刻定也。”接着听得阁门上面有人传旨道:“万岁爷龙心惊怖,不能临战,着将军等尽力破贼,当有重赏。”独孤开远称道:“万岁不出,则贼众我寡,臣等虽肝脑涂地,亦无用也。请圣驾速出,犹可御变;若再延迟,贼兵一到,便玉石俱焚,悔之不及矣!”门上又传下旨来道:“圣驾安肯亲临不测,且暂避内宫,着将军努力死守。”独孤开远奏道:“此时掖庭已为战场,贼兵一到,岂分内外?万岁往何处可避?若不肯出临,则君臣生命与社稷俱不能保矣!”说罢,首触阁门,嚎啕痛哭。近侍忙报与炀帝,炀帝惊慌得目瞪口呆!听得独孤开远竭力苦请,便要出去。萧后忙拦住道:“众兵既已为乱,岂分君臣,陛下这一出去,倘战而不利,便如之奈何!莫如暂避宫中,俟天色明亮,百官知道了,少不得有勤王之兵,那时却再行区处。”炀帝道:“说得有理。”慌慌张张便要拉着萧后去躲避。

  此时大家也无暇梳洗,蓬着头和三五个心爱的美人,躲入宫内一座西阁中去。

  独孤开远在阁门外哭叫了一回,听听阁门内杳无消息,他知道炀帝不肯出来,大势已去,只索拼一拼性命的了。便回顾左右大叫道:“众人有忠义能杀贼者,随我快来!”众兵见炀帝不出,料想是敌不住贼兵的,便无一人敢答应,皆渐渐散去。

  独孤开远正无可奈何,只听喊声动地,司马德堪、裴虔通、令狐行达一班人,如潮涌一般,杀奔阁门而来。独孤开远挺枪大骂道:“逆贼终年食朝廷厚禄,今日乃敢反耶?”裴虔通亦应声骂道:“我等杀无道以就有道,乃义举也;尔等不识天命,徒自取死。”说着,便举刀吹去。司马德堪与令狐行达俱一齐动手,大家混杀一场;独孤开远纵然生得骁勇,当不得贼兵人多势大,叫他如何抵挡得住?不多时,已被乱兵杀死。他手下兵丁,逃得一个影子也不留。

  司马德堪领着众兵,直涌到阁门下,见双门紧闭,大家动手,乒乒乓乓一阵打开,竟冲杀到内宫去。吓得众宫女和太监们魂胆俱无,这边宫女躲死,那边内相逃生,乱窜做一堆。司马德堪杀入寝宫,见走了炀帝,便领兵各处寻觅。怎奈宫廷深远,左一座院落,右一处楼阁,如何找寻得到。不期寻到永巷中,忽撞见一个美人,她怀中抱了许多宝物,要往冷宫躲去,被裴虔通上去一把拉住问道:“主上今在何处?若不实说。便一刀砍你成两段!”那美人起初还推说不知,见裴虔通真的举刀要杀,来势十分凶恶,料想违拗不过,只得哀求道:“望将军饶命!万岁实是躲往西阁中去的。”裴虔通听知是实,便把美人放走,带领众人,一齐赶到西阁中来。

  到了阁下,听得上面有人声,知是炀帝在上面了。令狐行达拔刀先登,众人相继一涌而上,打进门去;只见炀帝与萧后相对垂泪。炀帝见了众人,便说道:“汝等皆朕之臣下,朕终年厚禄重爵给养汝等,有何亏负之处,却行此篡逆之事。苦苦相逼?”众人听了,面面相觑,一时说不出话来。独裴虔通大声说道:“陛下只图一人快乐,并不体惜臣下,故有今日之变。”炀帝见众臣下声势汹汹,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见炀帝背后转出一个朱贵儿来,用手指定众人说道:“圣恩浩荡,汝等是何心肝,行此昧心之事?且不论终年厚禄,只是三日前因虑汝等侍卫春寒,诏宫人与汝等装裹絮袍絮袴,以赐汝等,万岁亲身临视催督,数千件袍挎,只两日便已完工,前日颁发给汝等,汝等岂忘了吗?圣恩如此,还说并不体恤,是无心人也。”炀帝接着说道:“朕不负汝等,何汝等负朕也?”司马德堪抢着说道:“臣等实负陛下,但今天下已叛,两京皆为贼据,陛下归已无门,臣等生亦无路;且今日已亏臣节,虽欲改悔,岂可得乎?”炀帝大怒道:“汝口中一派胡言,今汝等来此,意欲何为?”司马德堪忽把脸色改变,大声喝道:“今来欲提陛下之首,以谢天下!”朱贵儿听了大骂道:“逆贼焉敢口出狂言!万岁纵然不德,乃天下至尊,为一朝君父,冠履之分,凛凛在天地间;汝等不过侍卫小臣,何敢逼胁乘舆,妄图富贵以受万世乱臣贼子之骂名?趁早改心涤虑,万岁降旨赦汝等无罪。”裴虔通道:“如今势成骑虎,万难放手,汝是掖庭贱婢,何敢放肆?”朱贵儿大骂道:“背君逆贼!汝倚兵权在手,辄敢在禁廷横行!今日纵然不能杀汝,然隋家恩泽自在天下,天下岂无一二忠臣义士为君父报仇?勤王之师一集,那时将汝等碎尸万段,悔之晚矣!”令狐行达大怒道:“淫乱贱婢,平日以狐媚蛊惑君心,以致天下败亡,今日乃敢以巧言毁辱义士,不杀汝贱婢何以谢天下?”便喝令乱兵一齐动手。朱贵儿大骂道:“人谁无死,我今日死万岁之难,留香万世,不似汝等逆贼,明日碎尸万段,不免遗臭千载!”骂声未绝,乱兵刀剑早已齐上,可怜朱贵儿玉骨香魂,都化作一腔热血。只听得一声惨号,早已倒卧在血泊里死了。

  令狐行达见杀了朱贵儿,便一手执剑,一手竟来扯炀帝下阁去。炀帝见杀了朱贵儿,早已惊得魂不附体;又见来扯他,便慌得大声叫道:“扯朕有何事,却如此相逼!”令狐行达却冷冷地说道:“吾不知有何事,汝只去见了许公便知分晓。”

  炀帝道:“今日之事,谁为首?”司马德堪道:“普天同怨,何止一人?”炀帝却只是延挨着不肯下阁去,被众兵一齐上前,推拥而行。炀帝原不曾梳洗的,被众人推来攘去,弄得蓬头跣足,十分狼狈。萧后看见如此形状,赶上前去,双手抱住,放声痛哭道:“陛下做了半生天子,何等富贵;不期今日反落在贼人之手,狼狈得这般模样,妾看了心痛万分!”炀帝亦大哭道:“今日之事,料不能复活矣!

  只此便与御妻永别了!”

  萧后哭道:“陛下先行,妾尚不知毕命在何时,料亦不能久活矣!!”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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