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龙王两个孙子摩昂、摩闰,因和蓝何二仙争抢花篮,被二仙飞剑斩死。带去的几名夜叉,也身受重伤,逃回龙宫,见了龙王夫妇,哭诉其事。龙王龙后得报,大叫一声:“气死我也!”便命发起近海神兵一万,龙王亲自率领,前去追袭二仙。
二仙杀了摩昂兄弟,才知是龙王之孙。知道此祸不小,早已逃回海面和众仙相见,诉说其事。铁拐、钟离和纯阳三仙听了,大惊道:“二位此祸闯的不小。素知龙王夫妇生有四子四孙,如今被你们杀了两个孙儿,他俩岂肯干休。”二仙都道:“便闹起来时,究竟祸是他们先闯出来。我们失了东西,难道不该去找?找到了东西在人家手中,难道不该讨还?向他讨还,他先喝令夜叉攻打我等。难道他们斩杀,绝不抵抗?宝剑没有眼珠,杀伤二字,谁保得定。万一此时我俩被他们诛杀,冤情岂不更大了么。”众仙听了都道:“话虽如此,但龙王夫妇,非易与者。况且我们几位当中,还有与他交谊很好的。见面之时,岂不太难为情。”二仙都道:“看他们来势如何。要是大家讲理的,我俩可认个失手伤人之罪。委实我们也不知道这两个死坯是龙王孙子,我们懊悔也来不及了。但他们既是这般好出身,为什么做出这等事情来?再者他们要说自己的来历,凭我们怎样不忍,也得回来和各位商量一个办法,再定对付之计,这场祸事也不致闯出来了。我们把这层意思对龙王说,看他可能放过我们。万一他倒不问事由,前来厮杀,那么我们也断无束手受擒之理。只索打过一阵,且看胜负如何再做道理。众位以为何如?”此时吕、李、钟三仙已知此事因果如此,数有前定,龙王夫妻该应遭劫,便也不去责备二仙。但道:“平和夫妇都是性刚心烈的硬货,眼见爱孙被杀,岂肯和平了结。这事须得预备一场大厮杀。二位也可放心。我们既是同道之人,自当共同祸福,决无叫你们独负责任之理。”二仙大喜称谢。
一言未了,只见海波汹涌,金光灿烂。一霎时间,涌出千军万马。龙王平和带同部下骁将,怒气冲天,杀奔半空中来。众仙忙推铁拐上前,和他答话。铁拐见了龙王,举手为礼。龙王一见铁拐等人,其中却有一半相识,而且多得过他的好处。不觉怒火中烧,指着铁拐先生喝道:“原来是你们这班东西,伤我两个爱孙。你们既是我的老友,我也不薄待了你们。如今路过我的地界,不说下海来看望看望老友,反在海中逞凶,将我二孙杀死。这口恨气,怎生消得!如今长话短说,限你们一刻时间,速将行凶男女献出,听凭寡人处分,万事休提,让你们平安过境。要有一字支吾,哼哼!休说你们这几个不成气候的东西,那怕再来百万天兵,我夫妇也曾双闹天庭,并不曾丢什么脸给人看,何争你们这几个奴才!”
铁拐先生听他不讲道理,一味蛮骂,不觉笑起来道:“别来几千年,原来你这老龙,还是这等夯脾气么?唉!我倒是可怜你安享王位,占尽厚福,到头来不免一场浩劫。还想替你计算计算,怎样可以逃过此劫,回去再做几年龙王,不道气数已满。真叫无可如何!瞧这等咆哮的样子,那里还像个海王身份。听你这等无赖的说话,直连妖兽都不如。亏你身为上帝大臣,爵封王位,不思戴德报恩,还敢夸称大闹天庭的蛮横手段。可知天下事有因有果,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天理昭昭,丝毫不爽。你以为大闹天庭,上帝不加惩治,反优赐爵位,以为天上天下,再没有那位和你一样本领。殊不知这等都是大数注定,该你立这番治海之功。上帝之尊不能违逆定数,所以一直宽宥至今。但是大闹天宫一案,无论如何,总不得毫无报应。贫道已替你算定,眼前正是你受报应之时。这等报应,也正如你从前该为龙王一样的道理。以前不能不赐你为王,犹之今日之不能不显个报应。贫道等因和你都是夙有古谊,交情很称莫逆,所以大家商议,推贫道出面和你共同商量,怎样可度过这层关口,即使不能逃出惨劫,也许可以稍稍挽回一二,免得阖族同归于尽。不料你一见贫道,就肆口诋毁,甚至还拿从前种下恶果的原因,来相压制。可见你的大数已满,真是一点不能勉强的事情。倒可惜我一片好心,完全丢在你的大海中去,一点影子都没有了。”
龙王听了这阵笑骂,这可说是一次他有生以来未曾受过的奇耻大辱。但听他狂吼一声,率领兵将,掩杀前来。八仙也各执兵器,四面迎敌。这一场,直杀得天地都为之变色,日月都不免隐藏,从午后杀到黄昏。龙王口吐夜明珠,悬挂中天,照得比白天还亮,再行上前恶战。八仙中吕纯阳也取出一粒珠子,举在手中,不过黄豆大小,向上一丢,忽地放出万丈光明,比夜明珠更大更亮,倒弄得夜明珠暗然失色起来。吕祖笑道:“兀那孽龙,如今大家黑夜交战,我们可不犯着叨你的光。瞧我这法宝,比你那龙丹何如?”谁知龙王那边的兵将,本来已被八仙兵器法宝,斗得头昏脑裂。此时被吕祖珠光一照,一个个眼花缭乱,反而对面不能相见。却被李铁拐揭开葫芦,呼呼几阵风响,一起吸入葫芦之中。海面之上,便只剩着龙王一身。只得化出原身,大啸一声,张开其大无比的龙口,向着八仙就吞。钟离笑道:“这是我从前杀蛟的老顽意。”也把身子长,长得比龙身更厉害。一手拖住龙须,拼命的拔,拔得老龙满头是血。随后众仙一齐赶上,一个个把身子变得极长极大,向着龙身攒击。龙王正在为难,幸得龙后得知龙王被困消息,发倾海之兵,自己和两位王子督领着,赶来助战。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吕祖先把自己宝珠收回。龙王也想收回夜明珠,谁知这珠,好似儿子跟随父母一般,只随着吕祖的珠飞跑过去。龙后一见慌忙腾空来追。但听“砉”的一声,大小两珠,俱入吕祖掌中。龙王失去明珠,便似三魂少去一魂。一时神智模糊,又被钟离骑下猛虎咬伤颈项,大败而逃。钟离逐入海中,龙王只得变条小小泥鳅逃入水晶宫里。谁知已被采和湘子二仙趁他们大战之时,潜入龙宫,将宫中大门打碎,正在四处放火,烧他宫殿。龙王前进不能,后退不得。他是心刚气硬之人,如何受得这顿挫辱,不禁大啸一声,以首触宫,头碎脑裂,死于非命。
采和、湘子烧了几间宫殿,也便退回海面,再助铁拐等共御龙后。此时四海龙王敖广弟兄,听得父王有难,各率所部神兵赶来助战。敖广是龙王长子,他的计策最广,法术最多。当他带兵前来,已和三位兄弟说好,各人把所辖海水携来一半。等得交战剧烈之时,各人把带来海水放出,将八位天仙都浸在洪波巨浪之中。但见水连天,天连水,天水之间,宛如一道硕大无朋的瀑布。八仙虽都有避水之术,但在水中作战却不如他们利便。当下八仙都咬牙切齿,大怒起来,一个个腾入更上一层的天空。回顾下界,只见龙后和几个儿孙,正在那里耀武扬威,推波逐浪的寻找敌人。八仙相对太息道:“孽龙!劫报已至,还敢如此作威。这一下子,不知又要淹死多少人畜,冲没多少庐舍田地哩!”吕祖便道:“这厮既如此不仁,我们奉上帝诏旨,巡游三界为民除害,也顾不得什么利害,只好用推土掩水之法,将这大海填平,方好收伏此等孽畜也。”众仙问:“那里去找这许多泥土?”吕祖笑指泰山说道:“可把此山移入海中,便不能填平此海,至少可把那几个孽畜埋在里边。”众仙鼓掌称好。吕祖施出移山之法,伸手向泰山一撮,把全部泰山撮在手中。顺便向龙后等所在海中,劈空压下。可怜龙后和几个王子王孙,许多虾兵蟹将,一起压在里面,死于非命。后来泰山虽经移回原处,而剩下泥土,已不在少,存积海中,成为一批小岛。那地方原有几个岛屿,地势极低,也因此等土泥掩了上去,顿成许多高地,连着新成之岛。后人传说即是如今的琉球群岛。是否的确,因彼处海岛甚多,却也不能指定了。这是闲话,现在本书已要结束了,不便多说。
专说龙族之中,遭此浩劫,只剩敖广一身逃出性命,前至玉帝前泣诉去了。八仙仍把泰山收回,安置原处。按古人书中曾说:“登泰山而小天下。”可见古时泰山之高可称天下第一高山。但在今日,稍明地理学者,都知道泰山并不算得十分高峻。不说世界之上,就论中国境内比泰山更高的也很多很多。并非古人坐井观天,胡说瞎道。实因八仙撮山填海,到了收回泰山之时,不免将泥土狼藉了许多,剩在海中。上文所说成为一批岛屿,要知道这些岛屿,皆泰山之土,分裂出来。所以自从八仙过海之后,泰山便低了许多。这就是古今泰山不同的原因了。
八仙办完了屠龙之事,方才一齐同到瑶池祝寿。此时玉帝和几位仙祖都已先到。八仙面奏屠龙一节,玉帝最为仁厚,不念人家旧恶,这时早已把二龙前罪忘得干干净净。闻奏之下,圣心颇为不怡,似责八仙不应擅动干戈,诛戮有职仙员。当有元始老君率同大弟子火龙、缥缈二真人,说明二龙大闹天宫和截断地脉二事应得果报。当年上帝求贤为辅,原从此事而起。今龙族果遭惨劫于八仙之手,此皆前定之数,不足责也。
玉帝恍然大悟,因道:“二龙虽有前罪,然治水之时不无功绩,以及治海多年,也无何种过举。如今遭此惨报,虽属咎由自取,数难幸免,朕心究有未安。”又着“火龙、缥缈两卿,仍将二龙并其子孙,一概度转人生,降生凡世良善富贵人家。平和长子敖广,既已脱难,闻他多才智广,颇有道法,况且治海多年,饶有阅历,即令继承乃父之职,以报伊父母多年效力之功,用示朕刑赏维均之至意。”众仙祖和王母等听了,无不称颂圣德。接着敖广已从灵霄宝殿赶到瑶池,叩见玉帝,哭奏冤苦。玉帝慰谕一番,并将此事因果谕知,旋复宣布种种德意。敖广又悲又感,叩谢圣恩。玉帝又召八仙和他相见,仍派火龙、缥缈二真人再为解说种种因果之理。着双方不得再行仇视,如有不遵,治以天条应得之罪。八仙和敖广,同诣玉帝王母和各仙祖前叩谢。自此天庭安宴,海宇澄清。天府既无事可记,本书也就此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