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后贤志

闻之:善志者述而不作,序事者实而不华。是以史迁之记,详于秦、汉,班生之书,备乎哀、平,皆以世及事迩,可得而言也。西州自奉圣晋后,俊伟倜傥之士,或修德敷让,行止从时,或播功立事,羽仪上京,策勋王府,甄名史录,侔于先贤。会遇丧乱轧构,华夏颠坠,典籍多缺。族祖武平府君愍其若斯,乃操简援翰,拾其遗阙。然但言三蜀,巴、汉未列;又务在举善,不必珍异。揆之《耆旧》,竹素宜阐。今更撰次损益,足铭后观者凡二十人,缀之斯篇。虽行故坠没,大较举其一隅。

卫尉、散骑常侍文立广休

散骑穆穆,诚感圣君。

西河太守柳隐休然

西河烈烈,秉义居贞。

汉嘉太守司马胜之兴先

汉嘉克让,谦德之伦。

郫令、州主簿常勖修业

郫君謇谔,自固身。

江阳太守何随季业

江阳皎皎,命世清淳。

梓潼太守王化伯远

梓潼矜矜,在险能平。

太子中庶子陈寿承祚

庶子稽古,迁固并声。

汉中太守李宓令伯

汉中晔,才盖群生。

犍为太守杜轸超宗

犍为,友于令。

给事中任熙伯远

给事温恭,尚德蔑荣。

中书郎王长文德俊

中书渊识,宝道韬明。

大长秋寿良文淑

长秋忠肃,明允笃诚。

大司农、西城公何攀惠兴

司农运筹,思侔良、平。

少府、成都威侯李毅允刚

少府果壮,文武是经。

衡阳内史杨岐之

衡阳固节,隐然不倾。

尚书、三州都费立建熙

尚书准绳,古之遗直。

湘东太守常骞季慎

湘东爱,仁以接物。

武平太守常宽泰恭

武平,冰清玉嶷。

扬烈将军、梓潼内史谯登慎明

(阙)

江阳太守侯馥世明

(阙)

文立,字广休,巴郡临江人也。少游蜀太学,治《毛诗》、《三礼》,兼通群书。州刺史费命为从事,入为尚书郎,复辟大将军东曹掾,稍迁尚书。蜀并于魏,梁州建,首为别驾从事。咸熙元年,举秀才,除郎中。晋武帝方欲怀纳梁、益,引致俊彦,泰始二年,拜立济阴太守。武帝立太子,以司徒李胤为太傅,齐王骠骑为少傅,选立为中庶子。立上疏曰:“伏惟皇太子春秋美茂,盛德日新,始建幼志,诞陟大繇,犹朝日初晖,良宝耀璞。侍从之臣,宜简俊,妙选贤彦,使视观则睹礼容棣棣之则,听纳当受嘉话骇耳之言,静应道轨,动有所采,佐清初阳,缉熙天光。其任至重,圣王详择,诚非粪朽能可堪任。臣闻之,人臣之道,量力受命,其所不谐,得以诚闻。”帝报曰:“古人称:与田苏游,非旧德乎?”立上:故蜀大官及尽忠死事者子孙,虽仕郡国,或有不才,同之齐民为剧。又上:诸葛亮、蒋琬、费等子孙流徙中畿,宜见叙用,一则以慰巴、蜀民之心,其次倾东吴士人之望。事皆施行。

十年,诏曰:“太子中庶子立忠贞清实,有思理器干。前在济阴,政事修明;后事东宫,尽辅导之节。昔光武平陇、蜀,皆收其才秀,所以援济殊方,伸叙幽滞也。其以立为散骑常侍。”累辞,不许。上疏曰:“臣子之心,愿从疏以求昵;凡在人情,贪从幽以致明。斯实物性,贤愚所同,臣者何人,能无此怀?诚自审量,边荒遗烬,犬马老甚,非左右机纳之器。臣虽至愚,处之何颜!”诏曰:“常伯之职,简才而授,何谦虚也?”

立自内侍,献可替否,多所补纳。甄致二州人士,铨衡平当,为士彦所宗。故蜀尚书犍为程琼雅有德望,素与立至厚。武帝闻其名,以问立。立对曰:“臣至知其人,但年垂八十,禀性谦退,无复当时之望,不以上闻耳。”琼闻之,曰:“广休可谓不党矣,故吾善夫人也。”西界献马,帝问立:“马何如?”对曰:“乞问太仆。”帝每善其恭慎。迁卫尉,犹兼都职。中朝服其贤雅,为时名卿。连上表年老,乞求解替还桑梓,帝不听。咸宁末卒。帝缘立有怀旧性,乃送葬于蜀,使者护丧事,郡县修坟茔,当时荣之。

初,安乐思公世子早没,次子宜嗣,而思公立所爱者。立亟谏之,不纳。及爱子立,骄暴,二州人士皆欲表废。立止之曰:“彼自暴其一门,不及百姓,当以先公,故得尔也。”后安乐公淫乱无道,何攀与上庸太守王崇、涪陵太守张寅为书谏责,称“当思立言”。凡立章奏集为十篇,诗、赋、论、颂亦数十篇。

同郡毛楚、杨宗皆有德美,楚柯,宗武陵太守。

柳隐,字休然,蜀郡成都人也。少与同郡杜祯、柳伸并知名。隐直诚笃亮,交友居厚,达于从政。数从大将军姜维征伐,临事设计,当敌陷阵,勇略冠军。为牙门将、巴郡太守、骑都尉,迁汉中黄金围督。景耀六年,魏镇西将军锺会伐蜀,入汉川,围戍多下,惟隐坚壁不动。会别将攻之,不能克。后主既降,以手令敕隐,乃诣会。晋文帝闻而义之。咸熙元年,内移河东,拜议郎。武帝践祚,以为西河太守。在官三年,以年老去官,乞骸还蜀。卒于家,时年八十。长子充,连道令。次子初,举秀才。

杜祯,字文然,柳伸,字雅厚,州牧诸葛亮辟为从事。祯,符节令、梁益二州都。伸,度支、汉嘉、巴东太守。祯子珍,字伯重,略阳护军。大同后并举秀才。珍子,字景文。伸子纯,字伟叔,有名德干器,举秀才,巴郡、宜都、建平太守,西夷、长水校尉,巴东监军。

司马胜之,字兴先,广汉绵竹人也。学通《毛诗》,治《三礼》。清尚虚素,性澹不事荣利。初为郡功曹,甚善纪纲之体。州辟从事,进尚书左选郎,徙秘书郎。时蜀国州书佐望与郡功曹参选,而从事侔台郎;特重察举,虽位经朝要,还为秀孝,亦为郡端右。景耀末,郡请察孝廉。大同后,梁州辟别驾从事,举秀才,历广都、繁令,政理尤异。以清秀征为散骑侍郎,以宗室礼之。终以疾辞去职。即家拜汉嘉太守,候迎盈门,固让,不之官。闲居清静,谦卑自牧,常言:“世人不务求道德而汲汲于爵禄。若吾者,可少以为有馀荣矣。”训化乡闾,以恭敬为先。年六十五卒于家。子尊、贤、佐,皆有令德。

常勖,字修业,蜀郡江原人也。祖父原,柯、永昌太守。父,高庙令。从父闳,汉中、广汉太守。勖少与闳子忌齐名,安贫乐道,志笃坟典。治《毛诗》、《尚书》,涉洽群籍,多所通览。州命辟从事,入为光禄郎中、主事,又为尚书左选郎,郡请迎为功曹。时州将董军政,置从事,职典刑狱。以勖清亮,复为督军,治讼平当。还察孝廉,除郫令,为政简而不烦。魏征西将军邓艾伐蜀,破诸葛瞻于绵竹,威振西土。诸县长吏或望风降下,或委官奔走,勖独率吏民固城拒守。后主檄令,乃诣艾,故郫谷帛全完。刺史袁邵嘉勖志节,辟为主簿。勖善仪容翔集,动为表观,言论壮烈,州里重之。然交友惟贤,不交下己者,爱之恩犹不足。邵征,还家,道卒。

忌字茂通,蜀谒者、黄门侍郎。丧亲,以至孝闻。察孝廉为郎,使吴称职。历长水参军、什邡、雒令。大同后,刺史邵坐治城被征。忌诣洛陈诉:“远国初附,君民始结,不宜改易。”又表:“修治城池,居安思危,边将常职。”事皆中情。晋文帝时为相国,辟忌舍人。武帝践祚,拜骑都尉,除河内令。州名为难治,忌挫折豪势,风教大兴。县有奸嫂杀兄者,群党蔽匿,前令莫得,忌皆穷治。入为州都。方议为郡守,会卒。忌为人信道任数,不从下人,故为贵势所不善。是以作诗着论,先攻己短;临丧与乐,欢哀俱至,为士类所称。

忌友人广汉段宗仲亦有学行,蜀时官与忌比。袁邵辟为主簿,与忌共理郡事,文帝善之。梁州辟别驾从事,举秀才。稍迁,官至云南、建宁太守。

何随,字季业,蜀郡郫人也,汉司空武后。世有名德,征聘入官。随治《韩诗》、《欧阳尚书》,研精文纬,通星历。郡命功曹,州辟从事,光禄郎中、主事,除安汉令。蜀亡,去官。时巴土饥荒,所在无谷,送吏行,乏,辄取道侧民芋。随以绵系其处,使足所取直。民视芋见绵,相语曰:“闻何安汉清廉,行过,从者无粮,必能尔耳。”将绵追还之,终不受。因为语曰:“安汉吏取粮,令为之偿。”察孝廉。大同后,台召,不诣;除河间王郎中令,不就。居贫固俭,衣弊蔬食,昼躬耕耨,夕修讲讽。乡族馈及礼厚皆不纳,目不视色,口不语利。着《谭言》十篇,论道德仁让。尝有屠牵猪过随门,猪索断,失之,强认溷中猪。随便牵猪与之。屠人出门,寻得其所失猪,谢随,还猪,遂以乞之。随家养竹园,人盗其笋。随偶行见之,恐盗者觉怖,走竹中,伤其手足,挈屐徐步而归。其仁如此。太康中,即家拜江阳太守,民思其政。年七十一卒官。后州乡人言议平当者,皆相谓“何江阳”;至于汶山夷有正直廉让者,亦号“夷中何江阳”。杜景文、何兴仁皆为作传。

长子观,字巨忠,清公淑慎,知名州里。察孝廉,西都、南安令,平西长史。张昌作乱荆州,从党西上,郡守无不望风降下,至江阳。平西将军罗尚表为安远护军,讨贼,平殄。除巴郡太守。朝议欲以为宁州刺史,会病卒。次子游,治中从事。

随时同郡繁令张崇清廉推让,见称当时。

王化,字伯远,广汉妻阝人,汉将作大匠王堂后也。祖父商,字文表,州牧刘璋时为蜀太守,有懿德高名,在《耆旧传》。父彭,字仲,巴郡太守。化兄弟四人,少有令望。化治《毛诗》、《三礼》、《春秋公羊传》。郡命功曹,州辟从事,光禄郎中、主事,尚书郎,除阆中令。为政清静。察孝廉。大同后,端右。郡察孝廉,为乐涫令。县近边塞,值胡虏反,化率吏民积谷坚守。虏断道重围,孤绝七年。伺虏怠惰,出军讨之,民得野掠。大军至,虏退。以功封关内侯。迁朱提太守,抚和殊俗,得夷、晋欢心。转任梓潼,复有称绩。为人严重,言论方雅,臧否允衷,州里服其诚亮。年七十二卒官。

弟振,字仲远,亦有德望。广都令,巴东太守。叔弟岱,字季远。恪居官次,历广阳、作唐令,早亡。

少弟崇,字幼远。学业渊博,雅性洪粹。蜀时东观郎。大同后,梁州辟别驾,举秀才,尚书郎。与寿良、李宓、陈寿、李骧、杜烈同入京洛,为二州标俊。五子情好未必能终,惟崇独以宽和无所彼此。着《蜀书》及诗、赋之属数十篇。其书与陈寿颇不同。官至上庸、蜀郡太守。

陈寿,字承祚,巴西安汉人也。少受学于散骑常侍谯周,治《尚书》、《三传》,锐精《史》、《汉》。聪警敏识,属文富艳。初应州命,卫将军主簿,东观、秘书郎,散骑、黄门侍郎。大同后,察孝廉,为本郡中正。

益部自建武后,蜀郡郑伯邑、太尉赵彦信及汉中陈申伯、祝元灵、广汉王文表皆以博学洽闻,作巴、蜀《耆旧传》。寿以为不足经远,乃并巴、汉,撰为《益部耆旧传》十篇。散骑常侍文立表呈其传,武帝善之。再为著作郎。吴平后,寿乃鸠合三国史,着魏、吴、蜀三书六十五篇,号《三国志》。又着《古国志》五十篇,品藻典雅。中书监荀勖、令张华深爱之,以班固、史迁不足方也。出为平阳侯相。华又表令次定诸葛亮故事,集为二十四篇。时寿良亦集,故颇不同。复入为著作。镇南将军杜预表为散骑侍郎,诏曰:“昨用蜀人寿良具员,且可以为侍御史。”上《官司论》七篇,依据典故,议所因革。又上《释讳》、《广国论》。华表令兼中书郎,而寿《魏志》有失勖意,勖不欲其处内,表为长广太守。遵继母遗令,不附葬,以是见讥。数岁,除太子中庶子。太子转徙后。再兼散骑常侍。惠帝谓司空张华曰:“寿才宜真,不足久兼也。”华表欲登九卿,会受诛,忠贤排摈,寿遂卒洛下。位望不充其才,当时冤之。

兄子符,字长信,亦有文才,继寿著作佐郎,上廉令。符弟莅,字叔度,梁州别驾,骠骑将军齐王辟掾,卒洛下。莅从弟阶,字达之,州主簿,察孝廉,褒中令,永昌西部都尉,建宁、兴古太守。皆辞章粲丽,驰名当世。凡寿所述作二百馀篇,符、莅、阶各数十篇。二州先达及华夏文士多为作传,大较如此。

时梓潼李骧叔龙亦隽逸器,知名当世。举秀才,尚书郎,拜建平太守,以疾辞不就,意在州里。除广汉太守。初与寿齐望,又相昵友,后与寿情好携隙,还相诬攻,有识以是短之。亦有列传。

李宓,字令伯,犍为武阳人也。祖父光,朱提太守。父早亡,母何更行,见养祖母。治《春秋左传》,博览五经,多所通涉。机警辨捷,辞义响起。事祖母以孝闻,其侍疾则泣涕侧息,日夜不解带,膳饮汤药,必过目尝口。本郡礼命,不应。州辟从事,尚书郎,大将军主簿,太子洗马。奉使聘吴。吴主问蜀马多少,对曰:“官用有馀,民间自足。”吴主与群臣论道义,谓“宁为人弟”。宓曰:“愿为人兄。”吴主曰:“何以为兄?”宓曰“为兄供养之日长。”吴主及群臣称之。

大同后,征西将军邓艾闻其名,请为主簿,及书招欲与相见,皆不往。以祖母年老,心在色养,拒州郡之命,独讲学,立旌授生。武帝立太子,征为洗马。诏书累下,郡县相逼。于是宓上疏曰:“臣以险衅,夙遭闵凶,生孩六月,慈父见背,行年四岁,舅夺母志。祖母刘愍臣孤弱,躬见抚养。臣少多疾病,九岁不行,零丁孤苦,至于成立。既无伯叔,终鲜兄弟,门衰祚薄,晚有儿息。外无期功强近之亲,内无应门五尺之童,茕茕孑立,形影相吊。而刘早婴疾病,常在床蓐,臣侍汤药,未孕尴离。逮圣朝,沐浴清化,前太守臣逵察臣孝廉,后刺史臣荣举臣秀才。臣以供养无主,辞不赴命。诏书特下,拜臣郎中;寻蒙国恩,除臣洗马。猥以微贱,当侍东宫,非臣陨首所能上报。臣具表闻,辞不就职。诏书切峻,责臣逋慢;郡县逼迫,催臣上道;州司临门,急于星火。臣欲奉诏奔驰,则刘病日笃,苟顺私情,则告诉不许,臣之进退,实为狼狈。伏惟圣朝以孝治天下,凡在故老,犹蒙矜愍,况臣狐苦,特为尤甚。且臣少仕伪朝,历职郎署,本图宦达,不矜名节。今臣亡国贱俘,至微至陋,猥蒙拔擢,宠命优渥,岂敢盘桓,有所希冀?但以刘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人命危浅,朝不臣夕。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亦无以终余年。母孙二人,更相为命,是以区区不敢废远。臣今年四十有四,祖母刘今年九十有六,是臣尽节于陛下之日长,报养刘之日短也。乌鸟私情,愿气终养。臣之辛苦,非徒蜀之人士及二州牧伯所见明知,皇天后土,实所共鉴。愿陛下矜愍愚诚,听臣微志,庶刘侥幸,保卒余年。臣生当陨首,死当结草。臣不胜犬马怖惧之情!”武帝览之,曰:“宓不空有名也!”嘉其诚款,赐奴婢二人。下郡县供其祖母奉膳。

及祖母卒,服终,徙尚书郎,为河内温令。敷德陈教,政化严明。太傅鉅平侯羊公薨,无子,帝令宗子为世子嗣之,不时赴丧。宓遣户曹赍移推毂遣之。中山诸王每过温县,必责求供给,吏民患之。宓至,中山王构蓉,征刍茭薪蒸。宓笺引“高祖过沛,宾礼老幼,桑梓之供,一无烦费。伏惟明王孝思惟则,动识先戒,本国望风,式歌且舞,诛求烦碎,所未闻命。”后诸王过,不敢烦温县。盗贼发河内馀县,不敢近温,追贼者不敢经界。陇西王司马子舒深敬友之,而贵势之家惮其公直。宓去官,为州大中正。性方亮,不曲意势位者,失荀、张指,左迁汉中太守。诸王多以为冤。一年,去官。年六十四卒。

着《述理论》,论中和仁义、儒学道化之事,凡十篇。安东将军胡罴与皇甫士安深善之。又与士安论夷、齐,及司马文中、杜超宗、郄令先、文广休等议论往返,言经训诂,众人服其理趣。释河内赵子声诔、诗、赋之属二十馀篇。寿良、李骧与陈承祚相长短,宓公议其得失而切责之。常言:“吾独立于世,顾景为畴,而不惧者,心无彼此于人故也。”

宓六子,皆英挺秀逸,号曰“六龙”。长子赐,字宗硕,州别驾,举秀才,汶山太守。少与东海王司马元超友昵,每书诗往返,雅有新声。少子兴,字隽硕,太傅参军。幼子盛硕,宁浦太守。

宓同时蜀郡高玩,字伯珍,少受学于太常杜琼,术艺微妙,博闻强识,清尚简素。少与宓齐名,官位相比。大同后,察孝廉,除曲阳令。单车之县,移檄县纲纪,不使遣迎。以明三才,征为太史令,送者亦不出界,朝廷称之。方论大用,会卒。

杜轸,字超宗,蜀郡成都人也。父雄,字伯休,安汉、雒令。轸少师谯周,发明高经于谯氏之门。郡命为功曹。邓艾既破蜀,被征。锺会进成都,时太守南阳张府君不肯出官,轸进曰:“征西囚执,镇西在近,必有所遣。军乱之际,交害无常,宜避正殿。”府君即出住下舍。会果遣参军牵弘为太守,数百骑擐甲驰马入郡。前驱问侯所在,云:“已出”。善之。弘复召为功曹。察孝廉,除建宁令,徙任山阳、新城、池阳,所在有治。入为尚书郎。每升降翔廊阁之下,威容可观,中朝伟之。迁犍为太守,惠爱在民。还为州大中正。轸既才学兼该,而气量倜傥,武帝雅识之。方用内侍,会卒。时年五十八。

弟烈,字仲武。贞干敏识,平坦和粹,名誉侔轸。察孝廉,历平康、牛な、南郑、安阳令。王国建,首选为郎中令。迁衡阳太守。兄轸丧,自上求去官,以兄子幼弱,轸丧飘,欲扶将灵柩葬旧坟。武帝叹惜轸能用未尽,而嘉烈弟意,转拜,徙官犍为太守,又转湘东。

少弟良,字幼伦,亦有当世局分。举秀才,茶陵、新都令,王国郎中令,迁涪陵、建宁太守。兄弟并兴,州里以为美谭。

轸二子:长子毗,字长基;少子秀,字彦颖。璋琬琰,世号“二凤”。毗举秀才,大将军辟掾,太傅参军,平东长史,尚书郎,稍迁镇南军司、益州刺史。秀,州主簿,早卒。

任熙,字伯远,蜀郡成都人,汉大司农任后也。世有德彦。父元,字秀明,犍为太守,执金吾。熙治《毛诗》、《京易》,博通五经。事亲至孝,居丧毁瘠,为州乡所称。察孝廉,除南郑令,以病去官。复授南郑,不就。转梓潼令,为政清净。辞疾告归,勤农力穑,居室致给。循训闺门,内则可报。博爱,以谦恭接物,开门待宾,倾怀下士,客无长幼,必有供膳。清谈游讲,不妄失言,祗慎着闻。太康中,除越护军,非其雅好,不往。征给事中。熙以侍臣日月左右,赞晖扬光,不可苟私,终以病辞。而蜀郡令每至官,为之修谒,岁致羊酒。即家拜朱提太守,固让不之官。好述作,诗诔论难皆粲艳。年六十九,卒于家。

子蕃,字宪祖,察孝廉,新都令、西夷司马、涪陵太守。蕃子迪,字叔孤,少与巴西龚壮俱知名,而学业优之,早殁。

熙同时犍为杨彭敬宗、弟逵训宗,各以德行称,同察孝廉。彭,比苏令,甘露降其县;逵,滇池令,殊俗怀其德。

王长文,字德俊,广汉妻阝人也。父,字伯元,犍为太守。长文天姿聪警,高畅敏识,治五经,博综群籍。弱冠,州三辟书佐。丁时兴衰,疾归家。大同后,郡功曹,察孝廉,不就,遂阳愚。尝绛衣绛帽,牵猪过市中乞,人与语,伪不闻。常骑牛周旋。郡守初至,诣门修敬,至闾,走出,请,终不还。刺史淮南胡罴辟从事祭酒,卧在治。罴出板举秀才,长文阳发狂疾,步担走出门。罴累遣教请还,终不顾。还家养母,独讲学。着《无名子》十二篇,依则《论语》。又着《通经》四篇,亦有卦名,拟《易》、《玄》。以为《春秋》三《传》传经不同,每生讼议,乃据经摭传,着《春秋三传》十三篇。又撰《约礼记》,除烦举要,凡十篇,皆行于时。

长文才鉴清妙,爱广纳,放荡阔达,不以细宜廉介为意,亦不好臧否人物,故时人爱而敬之。以母欲禄养,咸宁中,领蜀郡太守。郫有孝子罗偶,事亲至孝。二亲将亡时,病,不能食肉,终身不食肉。郡察孝廉。长文追为立表以旌之。宰府辟,三司及抚军大将军王累辟,不诣。薨,以故州将军,吊祭。元康初,试守江原令。县收得盗马贼及发冢贼,长文引见诱慰。时腊晦,皆遣归家。狱先有系囚,亦遣之,谓曰:“教化不厚,使汝等如此,长吏之过也。蜡节庆祈,归就汝上下,善相欢乐;过节来还,当为思他理。”群吏惶遽,争请,不许。寻有赦令,无不感恩,所宥人辍不为恶,曰:“不敢负王君。”将丧去官,民思其政。大将军梁王肜及诸府并辟,长文曰:“吾从其先命者。”遂应肜招,为从事中郎。诸王公卿慕其名,咸与之交。贾氏之诛,从肜有功,封关内侯,再为中书郎。愍怀太子死于许下,博士、中书论虞之礼。长文议:“虞祭宜还东宫,以继太子者为主;配食于颍川府君。”皆施行。除洛阳令。长文见肜曰:“主者不庶几,奏长文为洛阳令。”肜笑答曰:“卿乃不庶几,非主者也。”固辞不拜。闻益州乱,以《通经》筮,得“老蚕缘枯桑”之卦,叹曰:“桑无叶,蚕以卒也。吾蜀人殄于是矣。”拜蜀郡太守,暴疾卒。时年六十四。

长文时人蜀郡柳竺、任兴亦博学着闻,俱为州别驾。竺在右职,公亮蹇蹇。刺史盛怒,欲杀人,群下请,不听。竺乃怀缚径入,顿几上,乃极陈其刑理。刺史从谢还缚。皆早亡。

寿良,字文淑,蜀郡成都人也。父、祖二世,犍为太守。良少与犍为张征、费缉并知名。治《春秋》三传,贯通五经。澡身贞素。州从事,散骑、黄门侍郎。大同,郡主簿,上计吏。察孝不就。州辟主簿、治中、别驾,举才行。刺史皇甫晏贡之三司,遂辟太宰。除霸城令、始平太守,治政着称。从扶风转秦国内史。文立卒后,温令李宓表武帝,言:“二州人士零颓,才彦凌迟,无复厕豫纲纪后进、慰宁遐外者。良公英特,二州之望,宜见超予,绍继立后。”帝征为黄门侍郎,兼二州都、给事中、梁州刺史。迁散骑常侍、大长秋。卒,葬洛北芒山。

征字建兴,张翼子也,笃志好学,官至广汉太守。缉字文平,清检有治干,举秀才,历城令、涪陵太守,迁谯内史。

何攀,字惠兴,蜀郡郫人,汉司空汜乡侯武弟颍川太守显后也。父包,字休杨,察举秀孝,皆不行;除琅琊王中尉,不就。攀兄弟五人皆知名。攀少夙成,奇姿卓逸。弱冠,郡主簿、上计吏,州辟从事。刺史皇甫晏称攀“王佐才也”,以为主簿。泰始十年,丧母归家。晏为牙门张弘等所害,攀操表径诣洛讼释,事得清。刺史王复辟主簿、别驾。

咸宁三年,被诏罢屯田兵,作船,为伐吴调。攀进曰:“今见佃兵但六百人,计作船六、七年,财可胜万人,后者未成,前者已腐,无以辅成国意。宜辄召回休兵及诸郡武吏,并万馀人造作,岁终可辨。”及纲纪疑辄召万兵,欲先上须报。攀曰:“官家虽欲伐吴,疑者尚多,卒闻召万兵,必不见听;以佃兵作船,船不时成。当辄召,以速为机,设当见,功夫已成,势不得止。”善之。议欲入山裁船,动数百里,艰难。攀曰:“今冢墓多种松柏,当什四市取,以速为机。”悦之,任攀典舟船器仗。

冬,遣攀使洛。攀曰:“圣人之功可成,使人信之不可必也。夫高祖之大略,犹未察于韩信、娄敬,因萧何、子房而后用之。今建非常之功,或莫之信。羊公,使君同盟,国家所重,加曩日失策西陵,思有夙驾,宜与相闻,此一助也。”曰:“何但羊叔子,亦宗元亮之忧。君至洛,官家未有举意,便前至襄阳与羊、宗论之。”攀既至洛,拜表献策,因至荆州与刺史宗廷论,宗未许。乃见羊祜,累日共画用兵之要。攀曰:“若令青、徐循海以趣京下,寿春、扬州直指秣陵,兖、豫逾淮并据桑浦,则武昌以东、会稽以西必然骇困。荆州、平南径造夏口,巴东诸军固守西陵,益、梁之众浮江东下,封乐乡,要巴丘,则武陵、零、桂、长沙、湘东从风而靡矣。但明信赏,首尾俱会,旌旗耀天,四面云合,乘胜席卷,传檄南极,吴、会不尽平者,未之有也。”羊祜大悦,遂表请伐吴。寻征大司农,至晋寿,诏以为龙骧将军,除攀郎中,参军事。攀频奉使诣洛,时未婚,司空裴公奇其才,以女妻之。

五年秋,攀使在洛,安东将军王浑表孙皓欲北上,边戍警戒,朝议征须六年。攀上疏策皓必不敢出,宜因今戒严,掩取甚易。中书令张华命宿下舍,设诸难,攀皆通之。又言:“性在忠烈,受命必果,宜重其位号。”诏书迁平东将军,督二州事。

吴平,封关内侯。入拜辅国,攀为司马。上《论时务》五篇。除荥阳令,进廷尉平。有盗开城门下关者,法据大辟。攀驳之曰:“上关执信之主,下关储备之物。设有开上关,何以加刑?”遂减死。多所议谳。迁散骑侍郎。

太傅杨骏谋逆,请众官。攀与侍中傅祗、侍郎王恺等往。惠帝从楚王玮、殿中中郎孟观策,戒严,诛骏。外已匆匆,攀与祗逾墙得出侍天子。天子以为翊军校尉,领熊渠兵,一战斩骏,社稷用安。封西城公,邑万户。策曰:“于戏!在昔先王光济厥世,罔不开国列土、建德表功也。故逆臣杨骏谋危社稷,构兵,飞矢集于殿庭,白刃交于宫闱。攀受命奋讨,凶逆速殄,忠烈果毅,朕甚嘉焉。今以魏兴之西城为攀封国,锡兹玄社,苴以白茅,永为晋藩辅。往钦哉!敬乃有土,惠康黎元,无或以隳尔显烈。”又赏绢万匹,攀固辞,受五千匹。又锡拜弟逢平乡侯,兄子夔关内侯。迁宣城内史,不就,转东羌校尉。西虏寇边,遣长史杨威讨之。违攀指授,失利。征还,领越骑校尉。武库灾,百官皆救火,攀独以兵卫宫,复赏绢五百匹。领河南尹,迁扬州刺史,假节。在职数年,德教敷宣。征虏将军石崇表东南有兵气,不宜用远人,征拜大司农,兼二州都。自表以被疾错忘,不堪铨量人物,让都职于任熙、费缉,不听。迁兖州刺史,锡宝剑、赤舄,固辞不之官。时帝室政衰,多害忠直,又诸王迭起,好结党徒。攀阖门治疾,不与世务。朝议欲以为公,会薨,时年五十七。天子愍悼,追赠司农印绶,谥曰桓公。遗令敕世子务行恭俭,引荀公曾、诸葛德林为模范。子璋嗣。

李毅,字允刚,广汉妻阝人也。祖父朝,字伟南,州别驾从事。父旦,字钦宗,光禄郎中、主事。毅少散达,不治素检。年二十馀,乃诣郡文学受业,通《诗》、《礼》训诂,为学主事。太守弘农王临学讲试,问祭酒姬艳曰:“学中有可成进几百人?”艳对曰:“可有百人。”怒曰:“童冠八百,而成者百人,教少何为?”毅对曰:“如艳之言,明府之教,盛于孔氏,不为少也。”奇之,命为主簿。尝梦得三口刀,云人以禾益之,手持不得,以问郡丞与掾吏,莫能知。毅对曰:“吉祥也。三刀者‘州’字;而‘益’之禾,持不得,‘禾’旁‘失’者‘秩’字。明府秩当至益州。”笑曰:“如卿言,当相以为秀才。”

张弘杀益州刺史皇甫晏,诬表晏反。毅白曰:“皇甫侯起自诸生,位极方州,又当何求?且广汉与成都密迩,而统梁州者,衿益州之领,须防若今日也。益州有祸,乃此郡之忧。加张弘小竖,众所不与,宜时赴讨。”欲先上后行,毅曰:“大夫出疆,苟利社稷,专之为贤,何况杀主贼!急,当不拘常宜。”从之,发兵与牙门满泰等共讨弘,斩之。诏书迁益州刺史,毅复为州主簿、别驾,举秀才。

及伐吴,与何攀并为参军。吴平,封关内侯,除陇西护军。以疾去官,徙繁令。迁云南太守。临薨,上表。后武帝思勋,问毅所在。徙犍为,使持节、南夷校尉。

久之,建宁民毛诜、李与朱提民李猛共逐太守杜俊、雍约以叛,众数万。毅讨破之,斩诜、猛首。走依五茶夷,夷亦叛。晋朝复置宁州,以毅为刺史,加龙骧将军,封成都县侯。夷遂大反,破没郡县,攻围州城。中原乱而李雄寇蜀,救援不至,疾病,薨于穷城。怀帝嘉其忠节,追赠少府,谥曰威侯。毅性通博,居情雅厚,赈恤寒贫,笃于故旧,人咸爱归之。但好谈调,德重犹少。

从弟,字叔平,修身砥砺名行,数谏毅宜自矜严。毅笑应之,曰:“吾小来不治名素,终杖旄节,故可至九卿。卿清检履道,卒不失成都令也。”时毅始受南夷,而为历城令,果作成都,迁犍为太守,位官不及毅。

毅子钊,世秉儒学,有格望。以父任为谒者,除寿林侯相,不就,为尚书外兵郎。自表赴难。至柯,夷断道,不得进,经年。以宁州城中无谷,父疾病,未知吉凶,不食谷,惟茹草,迄至奔丧。官至朱提、越太守、西夷校尉。

毅女秀,汉嘉太守新都王载,有才智。父亡后,州文武推领州三年。

二州当元康中位至方州节将者:寿良、何攀及毅。永嘉中,巴张弈希祖为荆州刺史、南蛮、长水校尉;蜀郡张峻绍茂为监南中八郡事、西夷校尉、持节。

杨,字岐之,犍为武阳人也。少好学志古,藻励名行。州辟主簿、别驾,刺史王举秀才,安汉、雒令,王国中尉。以选为尚书郎,迁汶山太守。值夷复雠,失殊俗和,徙授巴东,转广汉。永嘉初,进衡阳内史。遇流民叛乱,攻没长沙、湘东,辄救助。贼众浸盛,遂破郡城,获,欲以为主。不许。贼昼夜持守。候其小怠,夜急走,比觉,已去远。收馀众,军重安。欲投湘州刺史荀眺,共图进取。会眺降贼,孤军固城。贼攻围之,誓死不移,遂卒城中。时年六十九。帝为镇东大将军,嘉其忠节死义,遣使吊赠。策曰:“惟永嘉七年四月己未,使持节、都督扬、江、湘、交、广五州诸军事、镇东大将军琅琊王睿谨遣板命前衡阳内史杨君:忠肃贞固,守正不移,虽危逼,节义可嘉。不幸殒卒孤城,甚悼之。今列上尚书,赠靖纱南内史。魂而有灵,嘉兹宠荣。呜呼哀哉!”

同郡杨稷文曹,泰始初为交太守,平九真、郁林、日南四部,斩吴交州刺史刘峻、大将修则。武帝方授交州,会孙皓遣大将薛、陶璜十万人攻稷。被攻八月,救援不至,众寡不敌,遂为、璜所获。囚稷,欲以送皓,稷殴血死。帝嘉其忠烈殁命,追赠交州刺史也。

费立,字建熙,犍为南安人也。父揖,字君让,巴西太守。立学义冲邃,玄静沈嘿。察孝廉,王国中尉。王年少,好轻行游观。立常正色匡谏,及上疏风喻,辞义靡刂切,合箴规之体。出为成都令,县名难治,立莅之垂绩。以性公亮,入为州大中正。除巴西太守,不就,转梁、益、宁三州都,兼尚书。值大驾西幸长安,常与大臣居守在洛。加员外散骑常侍,封关内侯。每准正三州人物,品格褒贬,帅意方规,无复疏亲,莫不畏敬;然委曲者多恨其绳墨。数辞诸郡,意在河、泰、汝、颍。久之,朝议欲以为荆州。永嘉六年,与子并没于胡寇。

立时,汉国吕淑字伟德,以清彦辟别驾,举秀才,尚书郎、秦国内史、长水校尉、员外常侍、梁州都督,与立同没胡寇。

常骞,字季慎,蜀郡江原人也。祖父竺,字代文,南广太守、侍中。父伟,字公然,阆中令。骞治《毛诗》、《三礼》,以清尚知名。州辟部从事、主簿。郡请功曹,察孝廉,萍乡令。以选为王国侍郎,出为绵竹令;国王归之,复入为郎中令。从王起义有功,封关内侯。迁魏郡太守,加材官将军。以晋政衰,睹中原不静,固辞去官。拜新都内史。时蜀乱,民皆流在荆、湘,徙湘东太守,疾病,未拜,卒,年六十八。骞性泛爱,敦友宗族,当官修理,恕以抚物,好咨问,动必谦让,州乡以为仪范。

二州清官见述者,先有宜都太守犍为唐定义业、陇西太守巴西冯山休翊,而后骞云。

常宽,字泰恭,骞族弟,郫令勖弟子也。父廓,字敬业,以明经着称,早亡。阖门广学。治《毛诗》、《三礼》、《春秋》、《尚书》,尤耽意大《易》,博涉《史》、《汉》,强识多闻。而谦虚清素,与俗殊务。郡命功曹,及察孝廉,不就。州辟主簿、别驾,举刺史罗尚秀才,为侍御史,除繁令,随民县零陵。以举将丧去官。湘州叛乱,乃南入交州。交州刺史陶咸表为长史,固辞不之职。虽流离交城,衣敝袍,冠皮冠,乘牛往来,独鸠合经籍,研精著述。依孟阳宗、卢师矩着《典言》五篇,撰《蜀后志》及《后贤传》,续陈寿《耆旧》作《梁益篇》。元帝践祚,嘉其德行洁白,拜武平太守,民悦其政。以荣贵非志,在官三年,去职。寻梁硕作乱,得免难。卒于交州。凡所著述诗、赋、论、议二十馀篇。

子长生,字彭祖,亦有学行。州主簿、资中令、治中从事。早亡。

时蜀郡太守巴西黄容,亦好述作,着《家训》、《梁州巴纪》、《姓族》、《左传钞》凡数十篇。汉嘉太守蜀郡杜敬修亦着《蜀后志》,及志赵、李特叛乱之事,及《丧纪礼式》,后生有取焉。

谯登,字慎明,巴西西充国人,谯周孙也。伯父熙,察孝廉,本部大中正、沔奇阳令。叔父同,字彦绍,少知名,拒州郡之命,梁州刺史寿良与东羌校尉何攀贡之三司及大将军幕府,为尚书郎,除锡令,亦有为作传者。

登少以公亮义烈闻,郡命功曹,州辟主簿,别驾从事,领阴平太守。郡五官素大姓豪擅,侵凌羌、晋,登诛之,郡中皆肃。后以李特作乱,本郡没寇,父为李雄巴西太守马脱所杀,乃东诣镇南刘公请兵。时中原乱,守公三年,不能得兵,表拜扬烈将军、梓潼内史,使合义募。登凡募巴、蜀流士得二千人。平西罗尚以退住巴郡,登从尚索益军讨雄,不得。乃往攻宕渠,斩脱,食其肝。巴西贼破,复诣尚求军。尚参佐多以必无利。登愤恚,数凌折之,又加责于尚,尚但下之而已。会罗杀雄太尉李离,举梓潼来降,登迳进涪城。雄自攻登,为登所破。而尚将张罗进屯犍为之合水;文硕杀雄太宰李国,以巴西降。罗遣军掠广汉,破雄叔父骧,虏其妻子,募人斫雄头。贼以向困,而尚卒。参佐恨登之见矜侮,不供其军食。益州刺史皮素至巴东,敕平西送故遣将张顺、杨显救登。至垫江,素遇害,顺、显还。雄知登乏食,遣骧致攻。兵穷士饿,誓死不退,众亦饿死而无去者。永嘉五年,为骧所生得,舆登致雄。言辞慷慨,涕泣欷,无服降臣折情。雄乃杀之,囚其军士,皆以为奴虏,畀兵士。而连阴雨百馀日,雄中以登为枉,而所领无辜,怒气感天,下赦,出登军士湮没者。

初,尚之在成都也,与雄攻战。郫令犍为张昕钦明每摧破雄,雄众惮之;而救助不能并心,为雄所杀。雄常言:“罗尚将均如张昕辈,吾族早无遗矣。时牙门左汜亦有战功,尚不能益其兵谷。汜恚恨,以母丧归,尚累召不往。尚怒曰:“微左汜,当不灭贼乎?”遂杀之。雄闻汜死,大小相贺。

登同郡县李高亦有武干,平吴时,与牙门将处前,获孙皓,封县侯。官至金城、雁门太守。

侯馥,字世明,江阳人也。察孝廉,平西参军。平西罗尚薨后,巴郡乱,辟地入柯。宁州刺史王逊领平西将军,复取为参军。逊议欲迁柯太守谢恕为涪陵太守,出屯巴郡之把口;表馥为江阳太守,住江阳之氵比源,抚恤蛮獠,克复江陵,清通长江。雄征东大将军李恭已在江阳。馥招降夷獠,修缮舟舰,为进取调。预白逊请军,移恕俱出涪陵,不能自前。恭举众攻馥,众寡不敌,为恭所破,生虏馥,送雄。雄下廷尉责,馥曰:“事君有死无贰,其次破家与国。今纵不死,又无益国,灰没其分,守心而已,无他愿望。”雄必欲屈之,使馥同郡人张迎晓喻之。馥怒骂迎曰:”吾等国亡不能存,大难不能死,低眉海内,何面目相见也!且王宁州,治乱才也,以吾有桑梓之耻,故远上尚书,遣吾讨贼。受命之日,实忘寝食。但裁船未辨,请军未至,牵揣不及,为他所先。当灭身陨碎,以谢不及,冀上不负日月,下不愧王侯。吾岂苟生如卿儿女之人乎!”迎还白雄,雄义而赦之。时雄众寇所获犍为太守建宁魏纪,汉国太守梓潼文琰,巴郡太守巴西黄龛,涪陵太守巴西赵弼、永昌谢俊、柯文猛,皆区区稽颡,无如馥者。数年卒。

撰曰:文王多士,才不同用,孔门七十,科不一揆,百行殊涂,贵于一致。若斯诸子,或挺璋之质,或苞瑚琏之器,或耽儒、墨之业,或韬王佐之略,潜则泥蟠,跃则龙飞,挥翮扬芳,流光遐纪。实西土之珍彦,圣晋之多士也。徒以生处限外,服膺日浅,负荷荣显,未充其能。假使植干华宇,振条神区,德行自有长短,然三赵、两李、张、何之轨,其有及之者乎!谯登、侯馥忠规奋烈,美志不遂,哀哉!

五公:司空何武司空赵戒太尉赵谦司徒赵温司空张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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