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会禅话录
神会禅话录
唐·释神会
神会禅话录
●南阳了性坛语
南阳和上顿教解脱禅门直了性坛语
无上菩提法,诸佛深叹不思议。
知识,既一一能来,各各发无上菩提心,诸佛菩萨、真正善知识,极甚难值遇。昔未曾闻,今日得闻;昔未得遇,今日得遇。涅?经云:佛告迦叶言:从兜率天放一颗芥子,投阎浮提一针锋,是为难不?迦叶菩萨言:甚难,世尊。佛告迦叶:此未为难,正因正缘得相值遇,此是为难。
云何正因正缘?知识,发无上菩提心是正因;诸佛菩萨、真正善知识将无上菩提法投知识心,得究竟解脱是正缘。得相值遇为难。
知识,是凡夫口有无量恶言,心有无量恶念,久轮转生死,不得解脱,须一一自发菩提心,为知识忏悔,各各礼佛:
敬礼过去、尽过去际一切诸佛
敬礼未来、尽未来际一切诸佛。
敬礼现在、尽现在际一切诸佛。
敬礼尊法般若修多罗藏。
敬礼诸大菩萨、一切贤圣僧。
各各至心忏悔,令知识三业清净:
过去、未来及现在身口意业四重罪,我今至心尽忏悔,愿罪除灭永不起。
过去、未来及现在身口意业五逆罪,我今至心尽忏悔,愿罪除灭永不起。
过去、未来及现在身口意业七逆罪,我今至心尽忏悔,愿罪除灭永不起。
过去、未来及现在身口意业十恶罪,我今至心尽忏悔,愿罪除灭永不起。
过去、未来及现在身口意业障重罪,我今至心尽忏悔,愿罪灭除永不起。
过去、未来及现在身口意业一切罪,我今至心尽忏悔,愿罪除灭永不起。
现在知识等,今者已能来此道场,各各发无上菩提心,求无上菩提法。若求无上菩提,须信佛语,依佛教。佛说道没语?经云:诸恶莫作,诸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过去一切诸佛皆作如是说。“诸恶莫作”是戒;“诸善奉行”是慧;“自净其意”是定。知识,要须三学,始名佛教。
何者是三学等?戒、定、慧是。妄心不起名为戒,无妄心名为写,知心无妄名为慧。是名三学等。各须护持斋戒,若不持斋戒,一切善法终不能生。若求无上菩提,要先护持斋戒,乃可得入。若不持斋戒,疥癞野干之身尚不可得,岂获如来功德法身?知识,学无上菩提,不净三业,不持斋戒,言其得者,无有是处。
要藉有作戒、有作慧,显无作戒、慧。定则不然,若修有作定,即是人天因果,不与无上菩提相应。知识,久流浪生死,过恒河沙大劫不得解脱者,为不曾发无上菩提心,即不值遇诸佛菩萨、真正善知者,从值遇诸佛菩萨、真正善知者,又复不能发无上菩提心。流转生死,经无量恒河沙大动不得解脱者,总缘此。
又纵发心者,只发二乘人天心。人天福尽,不免还堕。诸佛出世,如恒河中沙。诸大菩萨出世,如恒河沙。一一诸佛菩萨、善知识出度人,皆如恒河沙。诸佛菩萨、善知识何不值遇?今流浪生死不得解脱?良为与过去诸佛菩萨、真正善知识无一念菩提缘来。或有善知识,不了无上菩提法,倘将二乘声闻及人天法教知识,喻如秽食置於宝器。何者宝器?知者,发菩提心是宝器。何者秽食?二乘人天法是秽食,虽获小善生天,天福若尽,还同今日凡夫。
知者,今发心学般若波罗蜜相应之法,超过声闻、缘觉等,同释迦牟尼佛授弥勒记,更无差别。如二乘人执定,经历数劫,如须陀洹在定八万劫,斯陀含在定六万劫,阿那含在定四万劫,阿罗汉在定二万劫,辟支佛在定十千劫,何以故?住此定中劫数满足,菩萨摩诃萨方乃投机说法,能始发菩提心,同今日知者发菩提心不别,当二乘在定时,纵为说无上菩提法,终不肯领受。经云:天女语舍利佛云:凡夫於佛法有返覆,而声闻无也。已来登此坛场学修般若波罗蜜时,愿知者各各心口发无上菩提心,不离坐下,悟中道第一义谛。
夫求解脱者,离身意识、五法、三自性、八识、二无我;离内外见,亦不於三界现身意。是为宴坐。而如此坐者,佛即印可。六代祖师以心传心,离文字故。从上相承。亦复如是。
知者,一一身具有佛性。善知者不将佛菩提法与人,亦不为人安心。何以故?涅?经云:早已授仁者记。一切众生本来涅?。无漏智性本自具足,何为不见?今流浪生死,不得解脱,为被烦恼覆故,不能得见。要因善知者指授,方乃得见,故即离流浪生死,使得解脱。
知者,承前所有学处,且除却莫用看。
知者,学禅已来经五、十余年,二十年者,今闻深生惊怪。所言除者,但除妄心,不除其法。若是正法,十方诸佛来除不得,况今善知者能除得?犹如人於虚空中行住坐卧不离虚空。无上菩提法亦复如是,不可除得。一切施为运用,皆不离法界。经云:但除其病,不除其法。
知者,谛听,为说妄心。何者妄心?仁者等今既来此间,贪爱财色、男女等,及念园林、屋宅,此是粗妄,应无此心。为有细妄,仁者不知,何者是细妄?心闻说菩提,起心取菩提;闻说涅?,起心取涅?;闻说空,起心取空;闻说净,起心取净;闻说定,起心取定,此皆是妄心,亦是法缚,亦是法见。若作此用心,不得解脱,非本自寂静心。作住涅?,被涅?缚;住空,被空缚;住定,被定缚。作此用心,皆是障菩提道。般若经云:若心取相,即著我、人、众生、寿者。离一切诸相,即名诸佛,离其法相。维摩经云:何为病本?为有攀缘;云何断攀缘?以无所得。以无所得故,则无病本。学道不识细妄,如何得离生死大海。
知者,各用心谛听,聊简自本清净心。闻说菩提,不作意取菩提;闻说涅?,不作意取涅?;闻说净,不作意取净;闻说空,不作意取空;闻说定,不作意取定。如是用心,即寂静涅?。经云:断烦恼者不名涅?。烦恼不生,乃名涅?。譬如鸟飞於空,若住空必有堕落之患。如学道人修无住心,心住於法,即是住著,不得解脱。经云:更无余病,唯有空病,空病亦空,所空亦复空。经云:常行无念。实相智慧,若以法界证法界者,即是增上慢人。
知识,一切善恶,总莫思量,不得凝心住,亦不得将心直视心,堕直视住,不中用。不得垂眼向下,便堕眼住,不中用。不得作意摄心,亦不复远看近看,皆不中用。经云:不观是菩提,无忆念故,即是自性空寂心。
心有是非不?答:无。心有去来处不?答:无。心有青黄赤白不?答:无。心有住处不?答:心无住处。和上言:心既无住,知心无住不?答:知。知不知?答:知。
今推到无住处立知,作没?
无住是寂静,寂静体即名为定。从体上有自然智,能知本寂静体,名为慧。此是定慧等。经云:寂上起照。此义如是。无住心不离知,知不离无住。知心无住,更无余知。涅?经云:定多慧少,增长无明;慧多定少,增长邪见;定慧等者,明见佛性,今推心到无住处便立知。知心空寂,即是用处。法华经云:即同如来知见,广大深远。心无边际,同佛广大;心无限量,同佛深远,更无差别。看诸菩萨行甚深般若波罗蜜多,佛推诸菩萨处如何。般若经云:菩萨摩诃萨应如是生清净心: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无所住者今推知识无住心是;而生其心者,知心无住是。
本体空寂,从空寂体上起知,善分别世间青黄赤白,是慧。不随分别起,是定。只如“凝心,入定”,堕无记空。出定已后,起心分别一切世间有为,唤此为慧。经中名为妄心。此则慧时则无定,定时则无慧。如是解者,皆不离烦恼。“住心看净,起心外照,摄心内证,”非解脱心,亦是法缚心,不中用。涅?经云:佛告琉璃光菩萨,善男子,汝莫入甚深空定,何以故?令大众钝故。若入定,一切诸般若波罗蜜不知故。
但自知本体寂静,空无所有,亦无住著,等同虚空,无处不遍,即诸佛真如身。真如是无念之体。以是义故,故立无念为宗。若见无念者,虽具见闻觉知,而常空寂,即戒定慧学,一时齐等,万行俱备,即同如来知见,广大深远。云何深远?以不见性,故言深远。若了见性,即无深远。各各至心,令知识得顿悟解脱。
若眼见色,善分别一切色,不随分别起,色中得自在,色中得解脱色尘三昧足。
耳闻声,善分别一切声,不随分别起,声中得自在,声中得解脱声尘三昧足。
鼻闻香,善分别一切香,不随分别起,香中得自在,香中得解脱香尘三昧足。
舌尝味,善分别一切味,不随分别起,味中得自在,味中得解脱味尘三昧足。
身觉种种触,善能分别触,不随分别起,触中得自在,触中得解脱触尘三昧足。
意分别一切法,不随分别起,法中得自在,法中得解脱法尘三昧足。
如是诸根善分别,是本慧;不随分别起,是本定。
经中“不舍道法而现凡夫事”,种种运为世间,不於事上生念,是定慧双修,不相去离。定不异慧,慧不异定,如世间灯光不相去离。即灯之时光家体,即光之时灯家用。即光之时不异灯,即灯之时不异光。即光之时不离灯,即灯之时不离光。即光之时即是灯,即灯之时即是光。定慧亦然。即定之时是慧体,即慧之时是定用。即慧之时不异定,即定之时不异慧。即慧之时即是定,即定之时即是慧。即慧之时无有慧,即定之时无有定。此即定慧双修,不相去离。后二句者,是维摩诘默然直入不二法门。
为知识聊简“烦恼即菩提”义。举虚空为喻:如虚空本无动静,明来是明家空,暗来是暗家空,暗空不异明,明空不异暗,虚空明暗自来去,虚空本来无动静。烦恼与菩提,其义亦然。迷悟别有殊,菩提性元不异。
经云:如自观身实相,观佛亦然。知无住“心”是观。过去诸佛心,亦同知识今日无住心无别。经云:我观如来前际不来,后际不去,今则无住。
夫求法者,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众求,何以故?为众生心中各有佛性故。知识,起心外求者,即名邪求。胜天王般若经言:
“大王,即是如实。”
“世尊,云何如实?”
“大王,即不变异。”
“世尊,云何不变异?”
“大王,所谓如如。”
“世尊,云何如如?”
“大王,此可智知,非言能说。离相无相,远离思量,过觉观境,是为菩萨了达甚深法界,即同佛知见。”
知识,自身中有佛性,未能了了见。何以故?喻如此处,各各思量家中住宅、衣服、卧具及一切等物,具知有,更不生疑。此名为知,不名为见。若行到宅中,见如上所说之物,即名为见,不名为知。今所觉者,具依他说,知身中有佛性,未能了了见。
但不作意,心无有起,是真无念。毕竟见不离知,知不离见。一切众生,本来无相。今言相者,并是妄心。心若无相,即是佛心。若作心不起,是识定,亦名法见心自性定。马鸣云:若有众生观无念者,则为佛智。故今所说般若波罗蜜,从生灭门顿入真如门。更无前照后照,远看近看,都无此心。乃至七地以前菩萨,都总蓦过。唯指佛心,即心是佛。
经云:当如法说,口说菩提,心无住处;口说菩萨,心唯寂灭;口说解脱,心无系缚。向来指知识无住心,知不知?
答:知。
菩萨经云:此是第一义空。若三处俱空,即是本体空寂。唯有中道亦不在其中。中道义因边而立。犹如三指并同,要因两边,始立中指;若无两边,中指亦无。经云:虚空无中边,诸佛解脱法身,亦如虚空无中边。知识常须作如是解。
今将无上道法分付知识,若领此语,六波罗蜜、恒沙诸佛、八万四千诸三昧门,一时灌入知识身心。维摩经云:菩提不可以身得,不可以心得。寂灭是菩提,灭诸相故。“不可以身得”,心不在外;“不可以心得”,身不在内;“寂灭是菩提”,中间无处所;“灭诸相故”,一切妄念不生。此照体独立,神无方所。知识,当如是用。
得上根上智人见说般若波罗蜜,便能领受,如说修行。如中根人,虽未得,若勤咨问,亦得入。下根人但至信不退,当来亦能入大乘十信位中。
只如学道,拨妄取净,是垢净,非本自净。华严经云:譬如试巾有垢,先著灰汁,然后用清水洗之。此虽得净,未名为净。何以故?此净为因垢得净,犹故不净。维摩经云:非垢行,非净行,是菩萨行。
知识,非用心时,若有妄起,思忆远近,不须摄来。何以故?去心既是病,摄来还是病,去来皆是病。经云:诸法无来去,法性遍一切处,故法无去来。若有妄起,即觉;觉灭即是本性无住心。有无双遣,境智俱亡。莫作意,即自性菩提。若微细心,即用不著。本体空寂,无有一物可得,是名阿耨菩提。维摩经云:从无住本,立一切法。菩萨光戒光,亦复如是。自性空寂,无有形相。
发心毕竟二不别,如是二心先心难。
自未得度先度他,是故敬礼初发心。
初发已为天人师,胜出声闻及缘觉。
如是发心过三界,是故得名最无上。
诸家借问,隐而不说。我於此门,都不如是。多人少人,并皆普说。若於师处受得禅法,所学各自平章,唯通其心。若心得通,一切经义无不通者。佛在日,亦有上中下众生投佛出家。过去诸佛说法,皆对八部众说,不私说,不偷说。譬如日午时,无处不照。如龙王降雨,平等无二,一切草木,随类受润。诸佛说法,亦复如是,皆平等心说,无分别心说,上中下众各自领解。经云:佛以一音演说法,众生随类各自解。
知识,若学般若波罗蜜,须广读大乘经典。见诸教禅者不许顿悟要须方便始悟。此是大下品之见。明镜可以鉴容,大乘经可以正心,第一莫疑。依佛语,当净三业,方能入得大乘。此顿门一依如来说,修行必不相误。勤作功夫。有疑者来相问,好去。
●菩提达摩南宗定是非论
§一
弟子於会和上法席下见和上与崇远法师论诸义,便修。从开元十八、十九、廿年,其论本并不定,为修未成,言论不同。今取廿载一本为定。后有师资血脉传一卷,亦在世流行。
归命三宝海,法性真如藏。
真身及应身,救世大悲者!
宗通与说通,如月处虚空。
唯传顿教法,出世破邪宗。
问曰:有何因缘而修此论?
答曰:我关心生即种种法生,心灭即种种法灭者,一切由己,妄己即凡。古圣皆染便诤果。世情逐块,修无生以住生,学人迷方,欲不动而翻动。是非标竞□□□□差等其了议。即我襄阳神会和上,悟无生法忍,得无碍智,说上乘法,诱诸众生,教导众生。教道迥向者,若百川赴海。於开无廿年正月十五日在滑台大云寺设无遮大会,广资严饰,升师子座,为天下学道者说:梁朝婆罗门僧字菩提达摩是南天竺国国王第三子,少小出家,智慧甚深,於诸三昧,获如来禅。遂乘斯法,远涉波潮,至於梁武帝。武帝问法师曰:“朕造寺度人,造像写经,有何功德不?”达摩答:“无功德。”武帝凡情不了达摩此言,遂被遣出。达摩行至魏朝,便遇慧可。慧可时年四十,俗姓姬,武牢人也。遂与菩提达摩相随至嵩山少林寺。达摩说不思议法,慧可在堂前立。其夜雪下至慧可腰,慧可立不移处。达摩语慧可曰:“汝为何此间立?”慧可涕泪悲泣曰:“和尚从西方远来至此,意欲说法度人。慧可今不惮损躯,志求胜法。唯愿和上大慈大悲。”达摩语慧可曰:“我见求法之人咸不如此。”慧可遂取刀自断左臂,置达摩前。达摩见之曰:“汝可。”在先字神光,因此立名,遂称慧可。慧可深信坚固,弃命损身,志求胜法,喻若雪山童子舍身命以求半偈。达摩遂开佛知见。以为密契;便传一领袈裟,以为法信,授与慧可。慧可传僧璨,璨传道信,道信传弘忍,弘忍传慧能。六代相承,连绵不绝。
又见会和上在师子座上说:“菩提达摩南宗一门,天下更无人解。若有解者,我终不说。今日说者,为天下学道者辨其是非,为天下学道者定其宗旨。”
见有如此不思议事,甚为奇瞩。君王有感,异瑞来祥。正法重兴,人将识本。所以修论。
于是有当寺崇远法师者,先两京名播,海外知闻,处於法会,词若涌泉,所有问语,实穷其原。提婆之后,盖乃有一。时人号之“山东远”,岂徒然耶?远法师乃於是日来入会中,扬眉亢声,一欲战胜。即时(?)人侣将卷屏风,称有官客拟将著侍。
和上言:“此屏风非常住家者,何乃拆破场,将用只承官客?”
于是崇远法师提和上手而诃曰:“禅师唤此以为庄严不?”
和上答言:“是。”
远法师言:“如来说庄严即非庄严。”
和上言:“经文所说,不尽有为,不住无为。”
法师重征以“何者不尽有为,不住无为。”
和上答:“不尽有为者,从初发心,坐菩提树,成等正觉,至双林入涅般。於其中一切法悉皆不舍,即是不尽有为。不住无为者,修学空,不以空为证;修学无作,不以无作为证,即是不住无为。”
法师当时无言,良久乃语。法师曰:“淫怒是道,不在庄严。”
和上语法师:“见在俗人应是得道者。”
远法师言:“何故指俗人以为得道?”
和上言:“法师所言淫怒是道,俗人并是行淫欲人,何故不得道?”
远法师问:“禅师解否?”
和上答:“解。”
法师言:“解是不解。”
和上言:“法华经云:‘吾从成佛以来,经无量无边阿僧只劫。应是不成佛,亦应不经无量无边阿僧只劫?”
远法师言:“此是魔说。”
和上言:“道俗总听,从京洛已来,至于海隅,相传皆许远法师解义聪明,讲大乘经论更无过者。今日远法师唤法华经是魔说!未审何者是佛说?”
法师当时自知过甚,对众茫然,良久,欲重言。
和上言:“脊梁着地,何须重起?”
和上语法师:“神会今设无遮大会兼庄严道场,不为功德,为天下学道者定宗旨,为天下学道者辨是非。”
和上言:“神会若学法师,览机案顷即是法师。法师若学神会,经三大阿僧败劫,不能得成。”
和上出语,左右惭惶,相顾无色。
然二大士虽相诘问,并皆立而未坐。所说微妙,尚未尽情。时乾光法师亦师僧中之一,见远论屈,意拟相挟,乃命是人令置床机,更请竖宗,重开谈论,遂延和上及远法师坐,和上平生清禅,与物无竞,纵欲谈论,辞让久之。
于是有洛府福先寺法师、荷泽寺法师及余方法师数十人,齐声请禅师坐,咸言:“禅师就坐,今日正是禅师辨邪正,定是非日。此间有四十余个大德法师,为禅师作证议在。”
§二
和上固辞,不得已时乃就坐。然明镜不疲於屡照,清流岂惮於风激?腾负虽则已知,众请固将难免,和上以无疑虑,此曰“当仁”。
远法师重问曰:“禅师用心於三贤、十圣、四果人等,今在何位地?”
和上答:“在满足十地位。”
远法师言:“初地菩萨分身百佛世界,二地菩萨分身千佛世界,乃至十地菩萨分身无量万亿佛世界。禅师既言在满足十地位,今日为现少许神变。崇远望此意执见甚深。特为见悟至玄,所以简诠如响。”
和上言:“大涅?经云,如来在日,只许纯陀心同如来心,心了如来常,不许身同如来身。经云:南无纯陀,南无纯陀,身虽凡夫身,心如佛心。如来在日,尚只许纯陀心了如来常,不言身证。今日神会身是凡夫,末法时中分,修得十地法,有何可怪?”
远法师默然不言。
和上问:“远法师见佛性不?”
远法师答言:“不见佛性。”
和上言:“法师若不见佛性,即不合讲大般涅?经。”
远法师言:“何故不得讲大般涅?经?”
和上言:“师子吼品云:若能思惟解释大般涅?经义者,当知是人则见佛性。以法师不见佛性,故言不合讲。”
远法师问:“禅师见佛性不?”
和上答言:“见。”
远法师问:“为是比量见?为是现量见?”
和上答:“比量见。”
又责问:“何者是比,何者是量?”
和上答:“所言比者,比於纯陀。所言量者,量等纯陀。”
远法师言:“禅师定见不?”
和上答:“定见。”
远法师问:“作勿生见?”
和上答:“见无作勿生。”
远法师则默然不言。和上见默然不识此言,更不徵问。
和上言:“见在道俗总听,神会意欲得法师重问见。神会三十余年所学功夫唯在‘见’字。法师向来问见,未称神会意;神会答法师见,亦未尽情,更欲得法师重问见字。”
法师言:“崇远亦欲得重问禅师:‘见’,为是眼见,为是耳见,为是鼻见,为是身见,为是心见?”
和上答:“‘见’无如许种。”
远法师言:“禅师应同虚空见。”
和上言:“法师莫谤大乘。经论说虚空无见。”
远法师言:“虚空作勿得无见?”
和上言:“虚空无般若故,致使不言见。”
远法师言:“异没时,禅师有见无。”
和上言:“上至诸佛,下及含识,皆同有见。”
远法师言:“何故得有见?”
和上言:“为众生有般若故,致得言见。虚空无般若故,致使不得言见。”
远法师言:“般若无知,何故言见?”
和上言:“般若无知,无事不知,以无事不知故,致使得言见。”
远法师杜口无言。
和上言:“比来法师唤禅师无所知,今日禅师唤法师作无所知。”
远法师问:“何故唤法师作无所知?”
和上言:“唯嗟法师不知定慧等学。”
又问:“何者是禅师定慧等学?”
和上答:“言其定者,体不可得;言其慧者,能见不可得体,湛然常寂,有恒沙之用,故言定慧等学。”
远法师问:“禅师既口称达摩宗旨,未审此禅门者有相传付嘱,为是得说只没说?”
和上答:“从上已来,具有相传付嘱。”
又问:“相传付嘱已来,经今几代?”
和上答:“经今六代。”
远法师言:“请为说六代大德是谁?并叙传授所由。”
和上答;“后魏嵩山少林寺有婆罗门僧,字菩提达摩,是祖师。达摩在嵩山将袈裟付嘱与可禅师,北齐可禅师在か山将袈裟付嘱与璨禅师,隋朝璨禅在司空山将袈裟付嘱与信禅师,唐朝信禅师在双峰山将袈裟付嘱与忍禅师,唐朝忍禅师在东山将袈裟付嘱与能禅师。经今六代。内传法契,以印证心;外传袈裟,以定宗旨。从上相传,一一皆与达摩袈裟为信。其袈裟今在韶州,更不与人。馀物相传者,即是谬言。又从上已来六代,一代只许一人,终无有二。纵有千万学徒,亦只许一人承后。”
远法师问:“何故一代只许一人承后?”
和上答:“譬如一国唯有一王;言有二王者,无有是处。譬如一四天下唯有一转轮王;言有二转轮王者,无有是处。譬如一世界唯有一佛出世;言有二佛出世者,无有是处。”
远法师问:“诸人总不合说禅教化众生不?”
和上答:“总不合说禅教化众生;发起众生一念善心者,是不可思议。释迦如来在日,诸菩萨声闻等。皆悉说法教化众生,终无有一人敢称为佛者。”
远法师问:“禅师既言从上相承至能禅师,一代只有一个人竖立宗旨,开禅师门教人,何故今日天下诸州近有数百馀人,各立门户,缭乱教人者,从谁下出?”
和上答:“从秀禅师已下出。将有二十馀人说禅教人,并无传授付嘱,得说只没说;从二十馀人已下,近有数百馀人说禅教人,并无大小,无师资情,共争名利,元无禀承,乱於正法,惑诸学道者。此灭佛相也。能禅师是的的相传付嘱人,已下门徒道俗,近有数万余人,无有一个敢滥开禅门。纵有一人得付嘱者,至今未说。”
远法师问:“世人将秀禅师作得道果,不可思议人。今日何故不许秀禅师充为六代?”
和上答:“为忍禅师无传授付嘱在秀禅师处。纵使后得道果,亦不许充为第六代。何以故?为忍禅师无遥授记处,所以不许。”
远法师问:“普寂禅师口称第七代,复何如?”
和上答:“今秀禅师实非的的相传,尚不许充为第六代,何况普寂禅师是透禅师门徒,有何承禀充为第七代?见中岳普寂禅师、东岳降魔藏禅师,此二大德,口称秀禅师是第六代,未审秀禅师将何为信,充为第六代?我韶州一门,从上已来,排其代数,皆以达摩袈裟为信。今普寂禅师在嵩山竖碑铭,立七祖堂,修法宝纪,排七代数,以何为信?其付嘱佛法,传授代数,普不干秀禅师已下门徒事。何以故?为无传授,所以不许。”
远法师问:“秀禅师为两京法主,三帝门师,何故不许充为六代?”
和上答:“从达摩已下至能和上,六代大师,无有一人为帝师者。”
远法师问:“未审法在衣上,将衣以为传法?”
和上答:“法虽不在衣上,表代代相承,以传衣为信,令弘法者得有禀承,学道者得知宗旨,不错谬故。昔释迦如来金兰袈裟,见在鸡足山,迦叶今见持此袈裟,待弥勒出世,分付此衣,表释迦如来传衣为信,我六代祖师亦复如是。”
远法师问:“未审能禅师与秀禅是同学不?”
答:“是。”
又问:“既是同学,教人同不同?”
答言:“不同。”
又问:“既是同学,何故不同?”
答:“今言不同者,为秀禅师教人凝心入定,住心看净,起心外照,摄心内证。缘此不同。”
远法师问:“何故能禅师不‘凝心入定,住心看净,起心外照,摄心内证’?何者是能禅师行处?”
和上答:“此是调伏心。”
远法师问:“应不凝心入定,不住心看净,不起心外照,不摄心内证?”
和上答:“此是愚人法。离此调伏不调伏二法,即是能禅师行处。是故经云:心不住内,亦不在外,是为宴坐。如此坐者,佛即印可。从上六代已来,皆无有一人‘凝心入定,住心看净,起心外照,摄心内证’。是以不同。”
远法师问:“能禅师已后,有传授人不?”
答:“有。”
又问:“传授者是谁?”
和上答:“已后应自知。”
远法师问:“如此教门,岂非是佛法?何故不许?”
和上答:“皆为顿渐不同,所以不许。我六代大师,一一皆言单刀直入,直了见性,不言阶渐。夫学道者须顿见佛性,渐修因缘,不离是生而得解脱。譬如其母,顿生其子,与乳渐养育,其子智慧,自然增长。顿悟见佛性者,亦复如是,智慧自然渐渐增长。所以不许。”
远法师问禅师:“嵩岳普寂禅师、东岳降魔藏禅师,此二大德皆教人坐禅,‘凝心入定,住心看净,起心外照,摄心内证’,指此以为教门。禅师今日何故说禅不教人坐,不教人‘凝心入定,住心看净,起心外照,摄心内证’?何名坐禅?”
和上答:“若教人坐,‘凝心入定,住心看净起心外照,摄心内证’者,此障菩提。今言坐者,念不起为坐;今言禅者,见本性为禅。所以不教人坐身住心入定。若指彼教门为是者,维摩诘不应诃舍利弗宴坐。”
远法师问曰:何故不许普寂禅师称为南宗?”
和上答:“为秀和上在日,天下学道者号此二大师为‘南能’、‘北秀’,天下知闻。因此号,遂有南北两宗。普寂禅师实是玉泉学徒,实不到韶州,今日妄称南宗,所以不许。”
远法师问:“何故不许普寂禅师?”
和上答:“为普寂禅师口虽称南宗,意拟灭南宗。”
远法师问:“何故知意拟灭南宗?”
和上叹言:“苦哉!苦哉!痛哉!痛哉!不可耳闻,何期眼见。开元二年中三月内,使荆州刺客张行昌诈作僧,取能和上头。大师灵质,被害三刀。盛续碑铭,经磨两遍。又使门徒武平一等,磨却韶州大德碑铭,别造文报,镌向能禅师碑,上立秀禅师为第六代,师资相授及传袈裟所由。又今普寂禅师在嵩山碑铭,立七祖堂,修法宝纪,排七代数,不见著能禅师处。能禅师是得传授付嘱人,为人天师。盖国知闻,即不见著。如禅师是秀禅师同学,又非是传授付嘱人,不为人天师,天下不知闻,有何承禀,充为六代?普寂禅师为秀和上竖碑铭,立秀和上为第六代。今修法宝纪,又立如禅师为第六代。未审此二大德各立为第六代,谁是谁非?请普寂禅师仔细自思量看。”
远法师问:“普寂禅师开法来数十余年,何故不早较量,定其宗旨?”
和上答:“天下学道者皆往决疑,问真宗旨,并被普寂禅师依势喝使门徒拖出。纵有疑者,不敢呈问,未审为是为非。昔释迦如来在日,他方诸来菩萨及诸声闻、一切诸外道等,诘问如来,一一皆善具答。我韶州大师在日,一切人来徵问者,亦一一皆善具答。未审普寂禅师依何经论,不许借问,谁知是非?长安三年,秀和上在京城内登云花戒坛上,有纲律师、大仪律师,於大众中借问秀和上:“承闻达摩有一领袈裟相传付嘱,今在大禅师处不?”秀和上云:‘黄梅忍大师传法袈裟,今见在韶州能禅师处。’秀和上在日指第六代传法袈裟在韶州,口不自称为第六代数。今普寂禅师自称为第七代,妄竖秀和上为第六代,所以不许。”
尔时和上又语远法师及诸人等:“莫怪作如此说,见世间教禅者多於学禅者,极其缭乱。恐天魔波旬及诸外道入在其中,惑诸学道者灭於正法,故如此说。久视年,则天召秀和上入内,临发之时,所是道俗顶礼和上,借问:‘和尚入内去后,所是门徒若为修道,依止何处。汝等诸人如有不自决了者,向彼决疑,必是不可思议,即知佛法宗旨。’又普寂同学,西京清禅寺广济,景龙三年十一月至韶州,经十余日,遂於夜半入和上房内,偷所传袈裟。和上喝出。其夜惠达师、玄悟师闻和上喝声,即起看,至和上房外,遂见广济师把玄悟师手,不遣作声。其玄悟与惠达师入和上房看和上。和上云:‘有人入房内伸手取袈裟。’其夜所是南北道俗并至和上房内,借问和上:‘入来者是南人北人?’和上云:‘唯见有人入来,亦不知是南人北人。’众人又问:‘是僧是俗?’‘亦不知是僧是俗。’和上的的知,恐畏有损伤者,遂作此言。和上云‘非但今日,此袈裟在忍大师处三度被偷。忍大师言,其袈裟在信大师处一度被偷。所是偷者,皆偷不得。因此袈裟,南北道俗极甚纷纭,常有刀棒相向。’”
远法师问曰:“普寂禅师名字盖国,天下知闻,众口共传为不可思议。何故如此苦相非斥?岂不与身命有仇?”
和上答:“读此论者,不识论意,谓言非斥。普寂禅师与南宗有别。我自料简是非,定其宗旨。我今为弘扬大乘,建立正法,令一切众生知闻,岂惜身命!”
远法师问曰:“修此论者不为求名利乎?”
和上答曰:“今修此论者身命尚不惜,岂以名利关心?”
远法师问:“唐国菩提达摩既称其始,菩提达摩西国复承谁後,又经几代?”
答:“菩提达摩西国承僧伽罗叉,僧伽罗叉承须婆蜜,须婆蜜承优婆崛,优婆崛承舍那婆斯,舍那婆斯承末田地,末田地承阿难,阿难承迦叶,迦叶承如来付。唐国以菩提达摩而为首,西国以菩提达摩为第八代。西国有般若蜜多罗承菩提达摩后;唐国有慧可禅师承后。自如来付西国与唐国,总有十四代。”
远法师问:“据何知菩提达摩在西国为第八代?”
答:“据禅经?序中有具明西国代数。又可禅师亲於嵩山少林寺问菩提达摩西国相承者,菩提达摩答一如禅经?序所说。”
远法师问:“西国亦传衣不?”
答:“西国不传衣。”
问:“西国何故不传衣?”
答:“西国为多是得圣果者,心无矫诈,唯传心契。汉地多是凡夫,苟求名利,是非相杂,所以传衣定其宗旨。”
远法师问:“禅师修何法,行何行?”
和上答:“修般若波罗蜜法,行般若波罗蜜行。”
远法师问曰:“何故不修余法,不行余行,唯独修般若波罗蜜法,行般若波罗蜜行?”
和上答:“修学般若波罗蜜者,能摄一切法。行般若波罗蜜行,是一切行之根本,金刚般若波罗蜜,最尊最胜最第一。无生无灭无去来,一切诸佛从中出。”
和上言:“告诸知识,若欲得了达甚深法界,直入一行三昧者,先须诵持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修学般若波罗蜜。何以故?诵持金刚般若波罗经者,当知是人不从小功德来。譬如帝王生得太子,若同俗例者,无有是处,何以故?为从最尊最贵处来。诵持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亦复如是,是故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云:不於一佛,二佛,三四五佛而种善根,已於无量千万佛所种诸善根。得闻如是言说章句,一念生信,如来悉知悉见。何况全得书写,受持,读诵,为人演说。是故胜天王般若经云:云何菩萨摩诃萨学般若波罗蜜通甚深法界?佛告胜天王言:‘大王,即是如实。’‘世尊,云何如实?’‘大王,即不变异。’‘世尊,云何不变异?’‘大王,所谓如如。’‘世尊,云何如如?’‘大王,此可智知,非言能说。何以故?过诸文字,……无此无彼,离相无相,远离思量,过觉观境,是为菩萨了达甚深法界。’胜天王般若经云:般若波罗蜜,无有一法可为譬喻。若善男子、善女人信受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者,所获功德不可思量。若此功德有色有形者,空界不可容。以般若波罗蜜如实见,名为证;以智通达,名为至。假使一切众生皆住十地,入诸三昧观如来,定不能测量。善知识,必须诵持此经,此经号为一切诸佛母经,亦是一切诸法祖师。恒沙三昧八万四千诸波罗蜜门皆从般若波罗蜜生。必须诵持此经。何以故?般若波罗蜜是一切法之根本。譬如大摩尼宝在於大海之内,大海之内所有一切诸宝皆因摩尼宝力而得增长。何以故?是大宝威德力故。修学般若波罗蜜者,亦复如是,一切智慧皆因般若波罗蜜而得增长。若不诵般若波罗蜜经者,譬如皇太子舍其父王,於他人处而求得王位者,无有是处。故小品经云:复次须菩提,诸经不能至萨婆若。若菩萨舍般若波罗蜜而读诵之,是菩萨舍本而取枝叶。是故胜天王般若经云:佛告胜天王言:大王,菩萨摩诃萨修学一法通达一切法者,所谓般若波罗蜜。亦号为一切诸佛秘密藏,亦号为总持法,亦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三世诸佛皆因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是故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云:举恒河中沙,一沙以为一恒河,尔许恒河数三千大千世界七宝布施,不如於此经中乃至受持四句偈等,如此功德胜前福德百分不及一,百千万亿分乃至算数譬喻所不能及。
诸学道者,金刚般若波罗蜜经随所在之处,一切世间天人、阿修罗悉皆供养。何以故?此经在处,处即尊经;在人,人亦贵。何以故?诵持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者为能成就最上第一希有之法故。在在处处若有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卷,一切诸佛恭敬般若波罗蜜经卷,如佛弟子敬佛。何以故?经云:诸佛之师,所谓法也。以法常故,诸佛亦常。是故金刚般若波罗蜜多经云:初日分以恒河沙等身命布施,中日分复以恒河沙等身命布施,后日分亦以恒河沙等身命布施,如是无量百千万亿劫以身布施,不如闻此经典,信心不违。何况书写、受持、读诵、为人解说。
是故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者,如来为发大乘者说,为发最上乘者说。何以故?譬如大龙不雨阎浮提。若雨阎浮提,如漂弃叶;若雨於大海,其海不增不减。故若大乘者,若最上乘者,闻说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不惊不怖,不畏不疑者,当知是善男子、善女人,从无量久远劫来常供养无量诸佛及诸菩萨,修学一切善法,今日得闻般若波罗蜜,不生惊疑。
是故经云:若人满三千大千世界用一切珍宝造七宝塔高於梵天,不如诵持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修学般若波罗蜜;若人教化三千大千世界微尘数众生尽证须陀洹果,不如诵持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若人教化三千大千世界微尘数众生尽证斯陀含果,不如诵持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若人教化三千大千世界微尘数众生尽得阿那含果,不如诵持金刚经般若波罗蜜经;若人教化三千大千世界微尘数众生尽证阿罗汉果,不如诵持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若人教化三千大千世界微尘数众生尽证辟支佛道,不如诵持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若人教化三千大千世界微尘数众生尽证得十信心,尽证得十住心,尽证得十行心,尽证得十回向心,不如诵持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修学般若波罗蜜。何以故?是经有不可思议,不可称量,无有边不可思议功德,为能成就诸佛甚深无上智慧故。故告诸知识,若人犯阿鼻地狱一切极恶重罪,无处忏悔而不能得灭者,必须同诵持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修学般若波罗蜜,当知是人其罪即灭。何以故?譬如一切杂色之鸟至须弥山下,皆得与山同共一色。何以故?是山威德力故。诵持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威德力故,亦复如是。
诸知识,诵持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而不能得入一行三昧者,为先世有重罪业障故,必须诵持此经。以此经威德力故,感得世人轻贱,现世轻受;以轻受故,以轻贱故,先世重罪业障即为消灭。以得消灭故,即得入一行三昧。
是故胜天王般若经云:佛告文殊师利,若四天下悉为微尘,尔许尘数诸佛如来,若有恶人皆悉杀害,文殊师利,於汝意云何?是人得罪多不?文殊师利白佛言:世尊,此罪不可闻,不可计,不可思量。佛告文殊师利菩萨,若复有人障碍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毁谤不信,其罪重彼百分不及一,千分万分不及一,乃至算数譬喻所不能及。
是故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云:佛自言:我念过去无量阿僧只劫於燃灯佛前得值八百四千万亿那由他诸佛及佛弟子,一一供养承事,无空过者,而不得授菩提记。何以故?为有所得故。后於燃灯佛得菩提记者,为读诵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修学般若波罗蜜,获无所得,得菩提记,今得成佛,号释迦牟尼。若将供养诸佛功德,较量诵持此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及为他人说所得功德,百分不及一,百千万亿分,乃至算数譬喻所不能及。
是故胜天王般若经云:大王,譬如四大依虚空立,空更无依。烦恼亦尔,依此法性,法性无依。大王,菩萨摩诃萨学般若波罗蜜,如实观知。
胜天王般若经云:无量阿僧只三千大千世界微,一尘为一三千大千世界,尔许微尘数三千大千世界满中七宝,积至阿迦尼吒天,布施微数三知大千世界尔许圣人,功德多不?文殊师利菩萨言:世尊,前之福德已不可思量,况此功德。佛告文殊师利菩萨,若善男子、善女人流通此般若波罗蜜经,为他人宣说,此功德胜彼百分不及一,千万分不及一,乃至算数譬喻所不能及。是故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云:须菩提,若人以满无量阿僧只世界七宝持用布施,若有善男子,善女人发菩萨心者诵持此经,为人演说,其福胜彼。
云何为人演说?不取於相。
云何不取於相?所谓如如。
云何如如?所谓无念。
云何无念?所谓不念有无,不念善恶,不念有边际、无边际,不念有限量、无限量。不念菩提,不以菩提为念。不念涅?,不以涅?为念。是为无念。是无念者,即是般若波罗蜜。般若波罗蜜者,即是一行三昧。
诸知识,若在学地者,心若有念起,即便觉照。起心即灭,觉照自亡,即是无念。是无念者,即无一境界。如有一境界者,即与无念不相应。故诸知识,如实见者,了远甚深法界,即是一行三昧。
是故小品般若波罗蜜经云:善男子,是为般若波罗密,所谓於诸法无所念。我等住於无念法中,得如是金色身三十二相大光明,不可思议智慧,诸佛无上三昧,无上智慧,尽诸功德边。是诸功德,诸佛说之犹不能尽,何况声闻、辟支佛能知?
见无念者,六根无染。见无念者,得向佛知见。见无念者,名为实相。见无念者,中道第一义谛。见无念者,恒沙功德一时等备。见无念者,能生一切法。见无念者,能摄一切法。”
和上於大众中法座上高声言:
“我今能了如来性,如来今在我身中。
我与如来无差别,如来即我真如海。
敬白十方诸佛、诸大菩萨摩诃萨、一切贤圣,今舍身命修顿悟最上乘论者,愿一切众生闻赞叹金刚般若波罗蜜,决定深信,堪任不退故。
今舍身命,愿尽未来劫常赞叹金刚般若波罗蜜。愿一切众生,闻赞叹般若波罗蜜者,即能读诵受持,堪任不退故。
今舍身命,愿尽未来劫常赞叹金刚般若波罗蜜。愿一切众生闻赞叹般若波罗蜜者,即能决定修行般若波罗蜜,堪任不退故。
愿我尽未来劫常舍身命供养金刚般若波罗蜜,愿我堪为般若波罗蜜主,常为一切众生说金刚般若波罗蜜。愿一切众生闻说金刚般若波罗蜜,获无所得。
愿我尽未来劫为一切众生常舍身命守护金刚般若波罗蜜。愿一切众生依般若波罗蜜故,获无所得,一时成佛。”
和上问远法师言:“曾讲大般涅?经不!”
法师言:“讲大般涅?经数十遍。”
和上言:“一切大小乘经论说,众生不解脱者,缘有生灭二心。又涅?经云: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未审生之与灭,可灭不可灭?为是将生灭灭?为是将灭灭生?为是生能自灭生?为是灭能自灭灭?请法师一一具答。”
法师言:“亦见诸经论作如此说。至於此义,实不能了。禅师若了此义,请为众说。”
和上言:“不辞为说,恐无解者。”
法师言:“道俗有一万余人,可无有一人能解者?”
和上言:“看见不见。”
法师言:“见是没?”
和上言:“果然不见。”
法师既得此语,结舌无对。非论一已屈词,抑亦诸徒失志。胜负既分,道俗嗟散焉。
和上禅池慧水,引长润於心源;戒藏慈灯,照圆明於身域。指授不思议法,为无所为;称赞离相法门,说无所说。六念九次,实理心融。三藏五乘,真如体解。故得入讲论处,邪幢必摧;定是非端,胜幡恒建。若彼空山谷响,任无起以同声;明镜分形,鉴有色而开相。某乙叨陪学侣,滥预门徒,不揆庸虚,敢申愚拙。比年道业,希得却亡。言此法门,息求而得。约无住之理,理上住义宛然。起有见之法,法中见心安在?迷乐之日,乐中之苦昔时;悟苦之时,苦中之乐今日。每恨不逢激励,更叨赞扬,谨录所闻,藏之箧笥。
发心毕竟二不别,如是二心先心难。
自未得度先度他,是故我礼初发心。
初发已为天人师,胜出声闻及缘觉。
如是发心过三界,是故得名最无上。
言菩提达摩南宗定是非论者,叙六代大德师师相授,法印相传,代代相承,本宗无替。自达摩大师之後,一代只许一人。中间倘有二三,即是谬行佛法。况今天下教禅者无数,学禅者全稀。并无禀承,凭何立教!徒以鸡风相诳,蒲脯成欺,饰鱼目以充珠,将夜光而为宝。
我和上属正法陵迟之日,邪法缭乱之时,当欲行后医之本方,充先医之乳药,重扬真教,息世云云。
知摸珠者非珠,空寻水月。见学道者非道,徒向宝山。诚弄影而劳形,实扬声而心响。所以修论,聊欲指南,使大道洽於苍生,正法流於天下,其论先陈激扬问答之事,使学者辨於真宗,疑者识为後叙师资传授之言,断除疑惑。审详其论,不可思议。闻者皆言言昔者未闻,见者皆言昔者未见。斯乃宅中宝藏忽示而开,苦海津梁不期而至矣。
呜呼,六代传信,今在韶州。四辈学徒,空游游嵩岭。可谓鱼游於水,布网於高山哉。于时有同学相谓曰:“嵩山寂和上,一佛出世,帝王之师,天下仰德,四海归依。何人敢是?何人敢非?”
又同学中有一长老者答曰:“止。如此之事,非汝所知;如此之事,非汝能及。汝但知贵耳贱目,重古轻今,信识涓流,宁知巨海!我和上承六代之后,付嘱分明。又所立宗体与诸家不等。”
众人弹指,皆言:“善哉!有何差别?”
答曰:“更不须子细。”
和上言教,指授甚深,可以智知,不可以识识。纵使三贤十圣,孰辨浅深?声闻缘觉莫知涯际。开开元二十年正月十五日共远法师论议,心地略开,动气陵云,发言惊众。道俗相谓“达摩后身”。所是对问宏词,因即编之为论。
论云:“今日设无遮大会,非为功德,为天下学道者定是非,为天下用心者辨邪正。”
是非邪正,具载明文,并叙本宗,传之后代。虽寂和上在世,普济群生,为与曹溪不同,所以南中叙论。今日罕闻是事,喜跃难胜,聊自课虚,以成其赞:
论之标首,达摩大师。
资叙正宗,光赞本枝。
梁朝兴日,天竺来仪。
遗言我法,六后陵迟。
其道玄远,人莫能知。
唯我和上,今日行之。
论称六代,代有一人。
但以心契,法无有亲。
唯有大事,四海之珍。
递相付嘱,非不殷勤。
袈裟表信,息世疑津。
天下无比,谁与为邻。
大乘大论,流行四方。
法幢再建,慧日重光。
爱河舟楫,苦海津梁。
闻者见者,得悟真常。
大道行矣,正教其昌。
无我无人,善恶不亡。
敬寻斯论,妙理玄通。
先陈问答,後叙正宗。
无念能念,言空不空。
非色非相,无德无功。
达人乃见,有缘始逢。
禅门顿教,诸家不同。
论之兴也,开元二十。
比日陵迟,今年法立。
本元清净,非关积习。
彼岸坐登,禅门顿入。
德超河洛,芳流京邑。
朗月孤悬,众星无及。
●顿悟无生般若颂
无念是实相真空,知见是无生般若。般若照真达俗,真空理事皆如。此为宗本也。
夫真如无念,非念想能知。实相无生,岂生心能见?无念念者,则念总持。无生生者,则生实相。无住而住,常住涅?。无行而行,能超彼岸。如如不动,动用无穷。念念无求,求常无念。菩提无得,得佛法身。般若无知。知一切法。即定是慧,即慧无生。无生实相真空,无行能周法界。六度自兹圆满,道品於是无亏。我法二空,有无双泯。不到不至,不去不来。体悟三明,心通八解。功成十力,富有七财。入不二门,权一乘理。湛然常寂,应用无方。用而无功,空而常鉴。用而不有,即是真空。空而不无,便成妙有。妙有则摩诃般若,真空即清净涅?。般若通秘微之光,实相达真如之境。般若无照,能照涅?。涅?无生,能生般若。涅?般若,名异体同,随义立名,法无定相,涅?能生般若,即名具佛法身。般若圆照涅般,故号如来知见。知即知常空寂,见即直见无生。知见分明,不一不异。动寂俱妙,理事皆如。理静处事能通,达事理通无碍。六根无染,定慧之功。相念不生,真如性净。觉灭心空,一念相应,顿超凡圣。无不能无,有不能有。行住坐卧,心不动摇。一切时中,空无所得。
三世诸佛,教旨如斯。菩萨大悲,转相传受。至於达摩,届此为初。递代相传,於今不绝。所传秘教,意在得人。如王髻珠,终不妄与。福德智慧,二种庄严,解行相应,方能建立。
衣为法言,法是衣宗。衣法相传,更无别付。非衣不弘於法,非法不受於衣。衣是法信之衣,法是无生之法。无生即无虚妄,法是空寂之心。知空寂而了法身,了法身而真解脱。顿悟无生般若颂一卷。
●荷泽大师显宗记
无念为宗,无作为本。真空为体,妙有为用。夫真如无念,非想念而能知。实相无生,岂色心而能见。无念念者,即念真如。无生生者,即生实相。无住而住,常住涅?。无行而行,即超彼岸。如如不动。动用无穷。念念无求,求本无念。菩提无得,净五眼而了三身。般若无知,运六通而弘四智。是知即定无定,即慧无慧,即行无行。性等虚空,体同法界。六度自兹圆满,道品於是无亏。是知我法体空,有无双泯。心本无作,道常无念。无念无思,无求无得。不彼不此,不去不来。体悟三明,心通八解。功成十力,富有七珍。入不二门,获一乘理。妙中之妙,即妙法身。天中之天,乃金刚慧。湛然常寂,应用无方。用而常空,空而常用。用而不有,即是真空。空而不无,便成妙有。妙有即摩诃般若,真如即清净涅?。般若是涅?之因,涅?是般若之果。般若无见,能见涅?。涅?无生,能生般若。涅?般若,名异体同,随义立名,故法无定相。涅?能生般若,即名真佛法身。般若能建涅?,故号如来知见。知即知心空寂,见即见性无生。知见分明,不一不异。故能动寂常妙,理事皆如如。即处处能通达,即理事无碍。六根不染,即定慧之功。六识不生,即如如之力。心如境谢,境灭心空。心境双亡,体用不异。真如性净,慧鉴无穷。如水分千月,能见闻觉知。见闻觉知,而常空寂。空即无相,寂即无生。不被善恶所拘,不被静乱所摄。不厌生死,不乐涅?,无不能无,有不能有。行住坐卧,心不动摇。一切时中,获无所得。
三世诸佛,教旨如斯。即菩萨慈悲,递相传受。自世尊灭后,西天二十八祖,共传无住之心。同说如来知见。至於达磨,届此为初,递代相承,於今不绝。所传秘教,要藉得人。如王髻珠,终不妄与。福德智慧,二种庄严。行解相应,方能建立。
衣为法信,法是衣宗。唯指衣法相传,更无别法。内传心印,印契本心。外传袈裟,将表宗旨。非衣不传於法,非法不受於衣。衣是法信之衣,法是无生之法。无生即无虚妄,乃是空寂之心。知空寂而了法身,了法身而真解脱。(载宋道原编景德传灯录卷三十。此取自大正藏第五十一卷)
●南阳和尚问答杂征义
○伦敦本神会录
南阳和尚问答杂徵义序
……教弥法界。南天绍其心契,东国赖为正宗。法不虚传,必有所寄。南阳和尚,斯其盛焉。禀六代为先师,居七数为今教。向恋如归父母,问请淡於王公。明镜高悬,须眉怀丑。海深不测,洪涌澄漪。宝偈妙於贯花,清唱顿於圆果。贵贱虽问,记录多忘。若不集成,恐无遗简,更访得者,遂缀於后。勒成一卷,名曰问答杂徵义。但简兄弟,馀无预焉。
南阳和尚答杂徵义
作本法师问“本有今无”偈。问:“本有今无,本无今有,三世有法,无有是处。其义云何?”
答曰:“蒙法师问,神会於此亦疑。”
又问:“疑是没勿?”
答:“自从佛法东流已来,所有大德皆断烦恼为本,所以生疑。”
问:“据何道理,疑烦恼为本?”
又答:“据涅?经第九菩萨品,文殊师利言:‘纯陀心疑如来常住,以得知见佛性力故。若见佛性而为常者,本未见时,应是无常。若本无常,后亦应尔。保以故?世间物本无今有,已有还无。如是等物,悉皆无常。’验此经文,文殊所胜纯陀疑者,则疑佛性非常住法,不问烦恼。何故古今大德皆断烦恼为本,所以生疑。”(胡适校本原注)
○石井本神会录
〔一〕问:“本有今无偈,其义如何?”
答曰:“据涅?经义,本有者,本有佛性。今无者,今无佛性。”
问曰:“既言本有佛性,何故复言今无佛性?”
答:“今言无佛性者,为被烦恼盖覆不见,所以言无。本无今有者,本无者,本无烦恼;今有者,今日具有烦恼。纵使恒沙大劫烦恼,亦是今有。故言三世有法,无有是处者,所谓佛性不继於三世。”
问:“何故佛性不继三世?”
答:“佛性体常,故非是生灭法。”
问:“是勿是生灭法?”
答:“三世是生灭法。”
问:“佛性与烦恼俱不俱?”
答:“俱。虽然俱,生灭有来去,佛性无来去。以佛性常故,由如虚空。明暗有来去,虚空无来去。以是无来去故,三世无有不生灭法。”
问:“佛性与烦恼既俱,何故独烦恼非本?”
答:“譬如金之与矿,俱时而生。得遇金师炉冶烹练,金之与矿当各自别。金即百炼百精。矿若再炼,变成灰土。涅?经云:金者喻於佛性,矿者喻於烦恼。诸大乘经论,具明烦恼为客尘,所以不得称之为本。若以烦恼为本,烦恼为是暗,如何得明。涅?经云:只言以明破暗,不言以暗破得明。若暗破明,即应经论自共传。经论既无,此法从何而立。若以烦恼为本,不应断烦恼而求涅?。”
问:“何故经云不断烦恼而入涅??计烦恼性,本自无断?”
答:“指烦恼性即是涅?,不应劝众生具修六波罗蜜,断一切恶,修一切善。以烦恼为本,即是弃本逐末。涅?经云:一切众生,本来涅?,无漏智性,本自具足。譬如木性火性,俱时而生,值燧人钻摇,火之与木,常时各自。经云木者,喻若烦恼,火者,喻如佛性。涅?经云:以智火烧烦恼薪。经云:智慧即佛性,故知诸经,具有此文。明知烦恼非本。”
问曰:“何故涅?经第十五梵行品说:本有者,本有烦恼;今无者,今无大般涅?;本无者,本无摩诃般若;今有者,今有烦恼?”
答:“为对五荫色身故,所以说烦恼为本。又经云:佛言,善男子,为化度众生故,而作是说。亦为声闻辟支佛,而作是说。”
又第三十六僮陈如品,梵志问佛:身与烦恼,何者於先。佛言:身在先亦不可,烦恼在先亦不可,身与烦恼俱亦不可,要因烦恼,然始有身。验此经文,故知烦恼与身为本,非谓对佛性也。
又经云:有佛性故,得称为常。以常故,得称为本。非是本无今有。
第十五卷云:佛性者无得无生。何以故,非色非不色,不长不短,不高不下,不生不灭故,以不生灭故,得称为常。以常故,得称为本。
第十九卷云:如暗室中有七宝,人亦不知所,为暗故不见。智者之人,然大明灯,持往照燎,悉得见之。是人见此七宝,终不言今有。佛性亦非今始有。以烦恼暗故不见,谓言本无今有。亦如盲人不见日月,得值良医疗之,即便得见,谓言日月本无今有。以盲故不见,日月本自有之。
第二十五卷云:一切众生,未来之世,定得阿耨菩提,是名佛性。一切众生,现在具有烦恼诸结,是故不见,谓言本无。又第十九卷云:有佛无佛,性相常住。以诸众生烦恼覆故,不见涅?。便谓为无。常知涅?是常住法,非本无今有。佛性者,非荫界入,非本无今有,非已有还无。从善因缘,众生得见佛性,以得见佛性故,当知本自有之。”
问:“既言本自有之,何不自见,要藉因缘?”
答:“犹如地下有水,若不施功掘凿,终不能得。亦如摩尼之宝,若不摩治,终不明净,以不明净故,谓言非宝。涅?经云:一切众生,不因诸佛、菩萨、善知识方便指授,终不能得。若自见者,无有是处。以不见故,谓言本无佛性。佛性者,非本无今有也。”
〔二〕真法师问:“云何是常义?”
答:“无常是常义。”
又问:“今问常义,何故答无常是常义?”
答:“因有无常,而始说常。若无无常,亦无常义。以是义故,得称为常。何以故,譬如长因短生,短因长立,若其无长,短亦不立。事相因故,义亦何殊?又法性体不可得,是常义。又,虚空亦是常义。”
问:“何故虚空是常义?”
答:“虚空以无大小,亦无中边,是故称为常义。谓法性体不可得,是不有。能见不可得体,湛然常寂,是不具。是为常义。若准有无而论,则如是。若约法性体中,於无亦不无,於有亦不有。恒沙功德,本自具足,此是常义。又不大不小,是常义。谓虚空无大,不可言其大;虚空无小,不可言其小。今言大者,小家之大。今言其小者,乃是大家之小。此者於未了人,则以常无常而论。若约法性理,亦无常亦无无常。以无无常故,得称为常。”
〔三〕户部尚书王赵公以偈问三车义。问曰:“宅中无三车,露地唯得一。不知何所用,而说此三车?”
答曰:“三车在门外,说即在宅中,诸子闻说时,已得三车讫。今者在门外,先是乘车出。”
又问:“宅中即得车,出外何须索?”
答:“诸子虽得讫,不知车是车。既不自证知,所以门外索。”
又问曰:“何处有人得道果,岂不自知乎?”
答:“下文自证。所得功德,仍不自觉知,以此。”
问:“诸子不自知,容可门外索。父应知子得,何须更与车?”
答曰:“诸子不自知,所以门外索。长者今与车。还是先与者。”
问:“三车本无实,所说乃权宜。与者是旧车,那应得假物?”
答:“长者意在一,方便权说三。前者说三车,三车本是一。”
问:“一车能作三,三车能作一。何不元说一,辛苦说三车?”
答:“若为迷人得,一便作三车。若约悟人解,即三本是一。”
〔四〕崔齐公问:“禅师坐禅一定已后,得几时出定?”
答曰:“神无方所,有何定乎!”
又问:“既言无定,何名用心?”
答曰:“我今定上不立,谁道用心。”
问:“心定俱无,若为是道。”
答曰:“道只没道,亦无若为道。”
问:“既言无若为道,何处得只没道?”
答:“今言只没道,为有若为道。若言无若为,只没亦不存。”
〔五〕庐山法师问:“何者是中道义?”
答曰:“边义即是。”
问:“今问中道义,何故答边义是?”
答曰:“今言中道者,要因边义立,若其不立边,中道亦不立。”
〔六〕礼部待郎苏晋问:“云何是大乘?何者是最上乘?”
答曰:“菩萨即大乘,佛即最上乘。”
问曰:“大乘最上乘,有何差别?”
答曰:“言大乘者,如菩萨行檀波罗蜜,观三事体空,乃至六波罗蜜,亦复如是,故名大乘。最上乘者,但见本自性空寂,即知三事本来自性空,更不复起观,乃至六度亦然,是名最上乘。”
又问:“假缘起否?”
答曰:“此中不立缘起。”
又问:“若无缘起、云何得知?”
答:“本空寂体上,自有般若智能知,不假缘起。若立缘起,即有次第。”
又问曰:“见此性人,若起无明,成业结否?”
答:“虽有无明,不成业结。”
问:“何得不成?”
答:“但见本性,体不可得,即业结本自不生。”
〔七〕润州刺史李峻问曰:“见有一山僧礼拜嵩山。安禅师言:趁粥道人。又一授记寺僧礼拜。安禅师言:措粥道人。问:此二若为?”
答:“此二俱遣。”
问:“作没生遣?”
答:“但离即遣。”
问:“作没生离?”
答:“我今只没离,无作没生离。”
问:“为复心离,为是眼离?”
答:“今只没离,亦无心眼离。”
问:“心眼俱不见,应是盲人。”
答:“自是盲者唱盲,他家见者,元来不盲。经云:是盲者过,非日月咎。”
〔八〕张燕公问:“禅师日常说无念法,劝人修学,未审无念法有无?”
答曰:“无念法不言有,不言无。”
问:“何故无念不言有无?”答:“若言其有者,即不同世有;若言其无者,不同世无。是以无念不言有无。”
问:“唤作是没物?”
答:“不唤作物。”
问:“异没时作物生?”
答:“亦不作一物。是以无念不可说。今言说者,为对问故。若不对问,终无言说。譬如明镜,若不对像,镜中终不现像。尔今言现像者,为对物故,所以现像。”
问曰:“若不对像,照不照?”
答曰:“今言照者,不言对与不对,俱常照。”
问:“既无形像,复无言说,一切有无皆不可立,今言照者,复是何照?”
答曰:“今言照者,以镜明故,有自性照。若以众生心净,自然有大智慧光,照无馀世界。”
问:“既若如此,作没生时得?”
答:“但见无。”
问:“既无,见是物?”
答:“虽见,不唤作是物。”
问:“既不唤作是物,何名为见?”
答曰:“见无物,即是真见、常见。”
〔九〕和上问远法师言:“曾讲大般般经不?”
远法师言:“讲大般涅?经数十遍。”
和上又言:“一切大小乘经论说众生不解脱者,为缘有生灭二心。涅?经云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未审生之与灭,可灭不可灭?为是将生灭灭?为是将灭灭生?为是生能自灭生?为是灭能自灭灭?请法师一一具言答。”
远法师言:“亦见诸经论作如此说。至於此义,实不能了。禅师若了此义,请为众说。”
和上言:“不辞为说,恐无解者。”
法师言:“道俗有万馀人,可无一人能解?”
和上言:“看见不见?”
远法师言:“见是没?”
和上言:“果然不见。”
远法师既得此语,结舌无对。非论一已屈词,抑亦诸徒失志。胜负既分,道俗嗟散。
〔一○〕和上问澄禅师:“修何法而得见性?”
澄禅师答曰:“先须学坐修定。得定已后,因定发慧,以智慧故,即得见性。”
问曰:“修定之时,岂不要须作意否?”
答言:“是。”
问曰:“既是作意,即是识定,若为得见性?”答:“今言见性者,要须修定;若不修定,若为见性?”
问曰:“今修定者元是妄心。妄心修定,如何得定?”答曰:“今修定得定者,自有内外照。以内外照故,得见净。以心净故,即是见性。”
问曰:“今言见性者,性无内外。若言因内外照故,元见妄心,若为见性?经云:若学诸三昧,是动非坐禅,心随境界流,云何名为定?若指此定为是者,维摩结即不应诃舍利弗宴坐也。”
〔一一〕和上问诸学道者:“今言用心者,为是作意不作意?若不作意,即是聋俗无别;若言作意,即是有所得。以有所得者,即是系缚故,何有可得解脱?声闻修空住空,即被空缚。若修定住定,即被定缚。若修静住静,被静缚。若修寂住寂,被寂缚。是故般若经云:若取法相,即著我、人、众生、寿者。又维摩经云:调伏其心者,是声闻法;不调伏心者,是愚人法。人者既用心,是调伏法。若调伏法,何名解脱者?须陀洹亦调伏;斯陀含亦调伏;阿那含、阿罗汉亦调伏;非想定及非非想亦调伏;四禅亦调伏;三贤并皆调伏。若为鉴别?若如此定者,并未解脱。”
〔一二〕神足师问:“真如之体,以是本心,复无青黄之相,如何可识?”
答曰:“我心本空寂,不觉妄念起。若觉妄念者,觉妄自俱灭,此即识心者也。”
问:“虽有觉照,还同生灭。今说何法得不生灭?”
答曰:“只由心起故,遂有生灭。若也起心既灭,即生灭自除,无想可得,假说觉照。觉照已灭,生灭自无,即不生灭。”
〔一三〕崇远法师问:“云何为空?若道有空,还同质碍;若说无空,即何所归依。”答曰:“只为未见性是以说空。若见本性,空亦不有。如此见者,是名归依。”
〔一四〕和上告诸知识:“若欲得了达甚深法界者,直入一行三昧。若入此三昧者,先须诵持金刚般若波罗密经,修学般若波罗蜜。故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云:若有善男子善女人发菩提心者,於此经中,乃至四句偈等,受持读诵,为人演说,其福胜彼。”
云何为人演说,不取於相?不取於相者,所谓如如。云何所谓如如?无念。云何无念?所谓不念有无,不念善恶,不念有边际无边际,不念有限量无限量,不念菩提,不以菩提为念,不念涅?,不以涅?为念,是为无念。是无念者,即是般若波罗蜜。般若波罗蜜者,即是一行三昧。诸知识,若在学地者,心若有念,即便觉照。若也起心即灭,觉照自亡,即是无念。是无念者,无一切境界,如有一切境界,即与无念不相应故。诸知识,如实见者,了达甚远法界,即是一行三昧。
是故小品般若波罗密经云:善男子,是为般若波罗蜜,所谓於诸法中无所念,我等住於无念法中,得如是金色身、三十二相、大光明、不可思议智慧、诸佛无上三昧、无上智慧,尽诸功德。诸佛说之。犹不能尽,何况声闻辟支佛。
能见无念者,六根无染。见无念者,得向佛智。见无念者,名为实相。见无念者,中道第一义谛。见无念者,恒沙功德,一时等备。见无念者,能生一切法。见无念者,即摄一功法。
〔一五〕侍郎苏晋卿问:“若为修道得解脱?”
答:“得无住心,即得解脱。”
问:“若为得无住?”
答曰:“金刚经具有明文。”
又问:“金刚经道没语。”
答曰:“经云,复次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生清净心。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但得无住心,即得解脱。”
又问:“无住,若为知无住?”
答曰:“无住体上自有本智,以本智能知,常令本智而生其心。”
〔一六之一〕魏郡乾光法师问:“何者是佛心,何者是众生心?”
答曰:“众生心即是佛心,佛心即是众生心。”
问:“众生心与佛心既无差别,何故言众生,言佛?”
答:“若约不了人论,有众生有佛;若其了者,众生心与佛心元不别。”
〔一六之二〕又问:“常闻禅师说法与天下不同。佛法一种,何不同?”
答:“若是佛法,元亦不别。为今日学者各见浅深有别,所以言道不同。”
问曰:“请为说不同所由。”
答曰:“今言不同者,凝心取定。或有住心看净,或有起心外照,或有摄心内证,或有起心观心而取於空,或有觉妄俱灭,不了本性,住无记空。如此之辈,不可具说。如此本性虚无之理,时人不了,随念而成。以是不同,非论凡夫。如来说为无为一法,一切贤圣而有差别。何况今日一切诸学道者,若为得同?”
〔一六之三〕问曰:“金刚经中四句偈义,何者是?”
答曰:“见诸法师说四句偈者,或以八字为句,卅二安为四句,或以五字为句,或以四字为句。或有人取经后一切有为法偈,为四句偈;或有人取若以色见我偈,为四句偈义。无著菩萨云:广大第一常,其心不颠倒为四句义。或有人,取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为四句偈义。
今即不然,何以故?因有我相,始言无我相。因有人相,始言无人相。因有众生相,始言无众生相。因有寿者相,始言无寺者相。今看此义即不然。何以故?无无我相,无无人相,无无众生相,无无寿者相,即名真四句偈义。又见大智度论云:般若波罗蜜者,喻如大火聚,四面不可取,以不可取,是名真取。此即真四句义。”
〔一七〕郑?容问曰:“云何是道?”
答曰:“无名是道。”
又问:“道既无名,何故言道?”
答曰:“道终不自言,言其道,只为对问故。”
问:“道既假名,无名是真否?”
答曰:“非真。”
问:“无名既非真,何故无名是道?”
答:“为有问故,始有言说。若无有问,终无言说。”
〔一八〕魏州乾光法师问:“金刚般若经云:若有善男子善女人,受持读诵此经,若为人轻贱,是人先世罪业应堕恶道,以今世人轻贱故,是人先世罪业则为消灭。其义云何?”
答曰:“持经之人,合得一切人恭敬礼拜。今日虽且得经读诵,为未持经以前所有重罪业障,今日持经威力故,感得世人轻贱,倍复能令持经人(原重复“持经人”三字)所有重罪业障悉皆消灭。以得消灭故,即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也。
又有理义释云:先世罪业者,喻前念起妄心。今世人轻贱者,喻后念齐觉,后觉为悔前妄心。若前心既灭,后悔亦灭,二念俱灭既不存,即是持经功德具足,即是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又云:后觉喻轻贱者,为是前念起妄心,若起后觉,亦是起心,虽名作觉,觉亦不离凡夫故,喻世人轻贱也。”
〔一九〕哲法师问:“云何是定慧等义?”
答曰:“念不起,空无所有,即名正定。以能见念不起,空无所有,即名正慧。若得如是,即定之时,名为慧体;即慧之时,即是定用。即定之时不异慧,即慧之时不异定。即定之时即是慧,即慧之时即是定。即定之时无有定,即慧之时无有慧。何以故,性自如故,是名定慧等学。”
〔二○〕嗣道王问曰:“无念法者,为是凡夫修,为是圣人修?若是圣人修,即何故令劝凡夫修无念法?”
答曰:“无念法者是圣人法,凡夫若修无念法才,即非凡夫也。”
又问曰:“无者无何法?是念者念何法?”
答曰:“无者无有二法,念者唯念真如。”
又问:“念者与真如有何差别?”
答:“亦无差别。”
问:“觉无差别,何故言念真如?”
答曰:“所言念者,是真如之用。真如者,即是念之体。以是义故,立无念为宗。若言无念者,虽有见闻觉知而常空寂。”
〔二一〕志德法师问:“禅师今教众生唯令顿悟。何故不从小乘而引渐修?未有升九层之台,不由阶渐而登者也。”
答曰:“只恐畏所登者,不是九层之台。恐畏漫登著土?追胡辨。若是实九层之台,此即顿悟义也。今於顿中而立其渐者,即如登九层之台也。要藉阶渐。终不向渐中而立渐义。事须理智兼释,谓之顿悟。并不由阶渐而解,自然是顿悟义。自心从本已来空寂者,是顿悟。即心无所得者为顿悟。即心是道为顿悟。即心无所住为顿悟。存法悟心,心无所得,是顿悟。知一切法是一切法,为顿悟。闻说空不著空,即不取不空,是顿悟。闻说我不著我,即不取无我是顿悟。不舍生死而入涅?,是顿悟。又有经云:有自然无师智。於理发者向道疾,外修者向道迟。出世而有不思议事,闻说者即生惊疑。今见在世不思义事有顿者,信否?”
问曰:“其义云何?愿示其要。”
答曰:“如周太公、殷傅说,皆竿钓板筑。而简在帝心,起自匹夫,为顿登台辅,岂不是世间不思议之事。出世不思议者:众生心中,具足贪爱无明宛然者,但遇真正善知识,一念相应,便成正觉,岂不是出世不可思议事。
又经云:众生见性成佛道;龙女须臾顿发菩提心,便成正觉。又令众生入佛知见。若不许顿悟者,如来即合偏说五乘。今既不说五乘,唯言众生入佛知见,约斯经义,只显顿门。唯在一念相应,实更不由阶渐。
相应义者,谓见无念,见无念者,谓了自性。了自性者,谓无所得。以其无所得,即如来禅。维摩诘言:如自观身实相者,观佛亦然,我观如来,前际不来,后际不去,今则无住。以无住故,即如来禅。
又经云:一切众生,本来涅?,无漏性智,本自具足。欲拟善分别自心,现与理相应者,离五法、三自性,离八识、二无我,离内见、外见,离有无二法,毕竟平等,湛然常寂,广大无边,常恒不变。何以故?本自性清净,体不可得故。如是见者,即见本性。若人见本性,即坐如来地。如是见者,离一切诸相,是名诸佛。如是见者,恒沙妄念一时俱寂。如是见者,恒沙清净功德一时等备。如是见者,名为无漏智。如是见者,名一字法门。如是见者,六度圆满。如是见者,名法眼净。如是见者,谓无所得。无所得者,即是真解脱。真解脱者,即同如来。知见广大深远。一无差别故。如是知者,即是如来、应供、正遍知。如是见者,放大智慧光,照无馀世界。所以者何?世界即心也。言心应供、正遍知。此者正言心空寂,更无馀念,故言照无馀世界。诸学道者,心无青黄赤白黑。亦无出入去来、远近前后,亦无作意,亦无不作意。若得如是者,名为相应也。若有出定入定及一切境界,非论善恶等,皆不离妄心,并有所得。以有所得,并是有为,全不相应。若其决心证者,临於三军际,白刃相向下,逢刀解身日,见无念,坚如金刚,毫微不动。纵使恒沙佛来,亦无一念喜心。纵见恒沙众生一时俱灭,亦不起一念悲心者。此是大丈夫,得空平等心。
若有坐者,凝心入定,住心看净,起心外照,摄心内证者,此是障菩提,未与菩提相应,何由可得解脱。解脱菩提若如是,舍利弗宴坐林问,不应被维摩诘诃。诃者云:不於三界现身意,是为宴坐也。但一切时中见无念,不见身相,名为正定。不见心相,名为正慧。”
〔二二〕常州司户元思直问曰:“何者是空,云何为不空?”
答曰:“真如体不可得,名之空。以能见不可得体、湛然常寂、而有恒沙之用故言不空。”
〔二三〕蒋山义法师问曰:“一切众生皆有真如佛性,及至中间,或有见者,或有不见者。云何有如是差别?”
答曰:“众生虽有真如之性,亦如大摩尼之宝,虽含光性,若无人磨治,终不明净。差别之相亦复如是。一切众生,不遇菩萨、善知识教令发心,终不能见。差别之相,亦复如是。”
〔二四〕义圆法师问曰:“虽有真如,且无有形相,使众生云何得入?”
答:“真如之性,即是本心。虽念无有,能念可念;虽说无有,能说可说。是名得入。”
〔二五〕庐山简法师问:“见觉虽然行,还同生灭。今修何法,得不生灭?”
答:“今言见者,本无生灭。今言生灭者,自是生灭人见也。若无生灭,即是不生灭。”
〔二六〕润州司马王幼琳问:“云何是无法可说,是名说法?”答曰:“般若波罗蜜体不可得,是无法可说。般若波罗蜜体自有智,照见不可得体,湛然常寂,而有恒沙之用,是名说法。”
〔二七〕牛头宠法师问:“忏悔罪得灭否?”答:“见无念者,业自不生。何计妄心,而别有更欲忏悔灭之。灭即是生。”问曰:“云何是生?”答曰:“生者即是生於灭也。”
〔二八〕罗浮山怀迪禅师问曰:“一切众生本来自性清净,何故更染生死法,而不能出离三界?”答曰:“为不觉自体本来空寂,即随妄念而结业,受生造恶之徒,盖不可说。今此修道之辈,於此亦迷,唯只种人天因缘,不在究竟解脱。又若不遇诸佛、菩萨、其正善知识者,何由免得轮回等苦?”问曰:“心心取寂灭,念念入法流者,岂非动念否?”答:“菩萨向菩提道,其心念念不住,犹如焰焰相续,自然不断,亦非灯造焰。何以故?谓诸菩萨趣向菩提,念念相绩,不断故。”
〔二九〕门人刘相倩於南阳郡见侍御史王维,在临湍驿中屈神会和上及同寺僧惠澄禅师,语经数日。于时王侍御问和上言:“若为修道解脱?”答曰:“众生本自心净。若更欲起心有修,即是妄心,不可得解脱。”王侍御惊愕云:“大奇,曾闻大德皆未有作如此说。”乃为寇太守、张别驾、袁司马等曰:“此南阳郡有好大德,有佛法甚不可思议。”寇太守云:“此二大德见解不同。”王侍御问和上:“何故得不同?”答曰:“今言不同者,为澄禅师要先修定以后,定后发慧。即知不然。今正共侍御语时,即定慧俱等。涅?经云:定多慧少,增长无明。慧多定少,增长邪见。若定慧等者,名为见佛性。故言不同。”王侍御问:“作没时是定慧等?”和上答:“言定者,体不可得。所言慧者,能见不可得体,湛然常寂,有恒沙巧用,即是定慧等学。”众起立厅前。澄禅师咨王侍御云:“惠澄与会庠梨则证不同。”
王待御笑谓和上言:“何故不同?”
答:“言不同者,为澄禅师先修定,得定已后发慧。会即不然。正共待御语时,即定慧俱等。是以不同。”
待御言:“庠梨只没道不同?”
答:“一纤毫不得容。”
又问:“何故不得容?”
答:“今实不可同。若许道同,即是容语。”
〔三○〕牛头山袁禅师问:“佛性遍一切处否?”
答曰:“佛性遍一切有情,不遍一切无情。”
问曰:“先辈大德皆言道: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今禅师何故言道佛性独遍一切有情,不遍一切无情?”
答曰:“岂将青青翠竹,同於功德法身?岂将郁郁黄花,等般若之智?若青竹黄花同於法身般若者,如来於何经中,说与青竹黄花授菩提记?若是将青竹黄花,同於法身般若者,此即外道说也。何以故?涅?经具有明文:无佛性者,所谓无情物是也。”
〔三一〕苏州长史唐法通问曰:“众生佛性与佛佛性同异?”
答:“亦同亦异。”
又问曰:“何故亦同亦异?”
答曰:“言其同者,犹如金。言其异者,犹如碗盏等器是也。”
问曰:“此似是没物?”
答:“不似个物。”
问曰:“既不似个物,何故唤作佛性?”
答:“若其似物,不唤作佛性。”
〔三二〕庐山简法师问:“明镜高台即能照万像,万像即悉现其中,此者若为?”
答:“明镜高台,能照万像,万像即悉现其中,古得相传共称为妙。今此门中,未许为妙。何以故?且如明镜,则能鉴万像,万像不现其中,此将为妙。何以故?如来以无分别智,能分别一切。岂有分别之心而能分别一切?”
〔三三〕扬州长史王怡问曰:“世间有佛否?”
答:“若有世间即有佛,若无世间即无佛。”
问曰:“定有佛,为复定无佛?”
答:“不可定有,亦即不可定无。”
问曰:“何故言不可定有,不可定无?”
答:“不可定有者,文殊般若经云:般若波罗蜜不可得,菩提涅?亦不可得,佛亦不可得,故言不可定有。不可定无者。涅?经云:有佛无佛,性相常住,以诸众生从善因缘方便,得见佛性故。言不可定无。”
〔三四〕齐寺主问曰:“云何是大乘?”
答曰:“小乘是。”
又问曰:“今问大乘,因何言小乘是?”
答:“因有小故,而始立大。若其无小,大从何生?今言大者,乃是小家之大。今言大乘者,空无所有,即不可言大小,犹如虚空。虚空无限量,不可言无限量。虚空无边,不可言无边。大乘亦尔。是故经云:虚空无中边,诸佛身亦然。今问大乘者,所以小乘是也。道理极分明,何须有怪。”
〔三五〕行律师问曰:“经云:受诸触如智证,此义云何?”
答曰:“受诸触者,言本性不动也。若其觉异,即是动。犹如镜中约人种种施为举动,为无心也。今受诸触,亦复如是。其智证者,本觉之智也。今言智证者,即以本觉之智能知故,称为智证。借牛角以为喻立义。正角之时,不可言如意;即如意之时,不可名为角。其角则虽含如意性,未灭角时不可称为如意,如意虽因角所成,成亦不可称为角。经云:灭觉道成。其义若斯。若见遍,则觉照亦不立。今存觉照者,约见解遍而论。若约清净体中,何所觉?亦何所照?人以世物为有,我即以世物为无。人以虚空为无,我以虚空为有。何以故?世物缘合即有,缘散即无。遇火则焚,遇水即溺。不久破坏,是以言无。虚空,火不能焚,水不能溺,不可破坏,不可散故,是以称为常,故得为之有也。”
〔三六〕相州别驾马择问:“择比在朝廷,问天下内供奉僧及道士,决弟子疑不了,未审禅师决得择疑否?
答:“比者以来,所决诸人疑,亦不落莫。未审马别驾疑是物?”
马别驾言:“今欲说,恐畏禅师不能了择疑答:“但说出,即知得与不得。元来不说,若为得知?”
时有别驾苏成、长史裴温、司马元光绍三人言:“与他禅师说出。”
马别驾遂问:“天下应帝廷僧,唯说因缘,即不言自然。天下应帝廷道士,唯说自然,即不言因缘。”
答曰:“僧唯独立因缘,不言自然者,是僧之愚过。道士唯独立自然,不言因缘者,道士愚过。”
马别驾言:“僧家因缘可知,何者即是僧家自然?若是道家自然可知,何者即是道家因缘?”
和上答:“僧家自然者,众生本性也,又经文所说:众生有自然智、无师智,此是自然义。道士家因缘者,道得称自然者。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从道以下,并属因缘。若其无道,一从何生?今言一者,因道而立。若其无道,万物不生,今言万物者,为有道故,始有万物。若其无道,亦无万物。今言万物者,并属因缘。”
〔三七〕弟子比丘无行问:“无行见襄阳俊法师等,在和上堂,共论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及龙女刹那发心,便成正觉如是等义。无行於此有疑。”
和上言:“汝见诸法师作何问答?”
答曰:“见品法师问俊法师等:何者是色不异空,空不异色?俊法师答:借法师身相,可明此义。何者是法师?若言眼,不是法师;口亦不是法师,乃至耳鼻等一一检责,皆不是法师。但有假名。求法师不可得,即空。假缘有故即色。无行今所疑者。见俊法师作如此解。愿和上示其要旨。”
和上言:“如法师所论,自作一家道理。若寻经意,即未相应。俊法师所说,乃析物以明空,即不知心境高於须弥。汝今谛听,为汝略说。是心起故即色,色不可得故即空。又云:法性妙有故即色,色妙无故即空。所以经云: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又云:见即色,见无可见即空。是以经云:色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又问曰:“众生烦恼,无量无边,诸佛如来、菩萨摩诃萨,历劫修行,犹不能得。云何龙女刹那发心,便成正觉?”
和上言:“发心有顿渐,迷悟有迟疾。若迷即累劫,悟即须臾,此义难知。为汝先以作事喻,后明斯义,或可因此而得悟解。譬如一纟戾之丝。其数无量,若合为一绳,置於木上,利剑一斩,一时俱断。丝数虽多,不胜一剑。发菩提心,亦复如是。若遇真正善知识,以巧方便,直示真如,用金刚慧断诸位地烦恼,豁然晓悟,自见法性本来空寂,慧利明了,通达无碍。证此之时,万缘俱绝。恒沙妄念,一时顿尽。无边功德、应时等备。金刚慧发,何得不成!”
又问:“见俊法师说,龙女是权,不得为实。若是实者,刹那发心,岂能断得诸位地烦恼?见俊法师作如是说,无行有疑。愿和上再示。”
和上言:“前引丝喻以明,即合尽见。何乃更疑?花严经云:十信初,发金刚慧,便成正觉。菩提之法,有何次第?若言龙女是权者,法华经云圆顿不思议教,有何威力?”
〔三八〕弟子无行问:“见俊法师云:法华经说如来五眼义,言从假入空,名为慧眼。从空入假,名为法眼。非空非假,名为佛眼。都城道俗,叹不可思义。无行於此有疑,未审所说定否。”
和上言:“汝有何疑,今试说看。”
“无行疑者,所谓经云:如来天眼常在三昧,悉见诸佛国土,无有二相。云何慧眼要从假入空?云何法眼乃从空入假?若如此者,皆是相因。若不因假,即不能入空,若不因空,即不能入假。当知入空即不假,入假即不空。假空二途,法慧殊隔。佛圆真眼,不应有异。如此见疑,伏垂决示。”
和上言:“人有利钝故,即有顿渐。法师所说,盖为迷人。若论如来五眼,实不即如是。如来示同凡夫,则说有肉眼。虽然如是,见与凡夫不同。”
复白:“和上愿垂决示。”
和上言:“见色清净,名为肉眼。见清净体,名为天眼。见清净体,於诸三昧及八万四千诸波罗蜜门,皆於见上一时起用,名为慧眼。见清净体,无见无无见,名为法眼。见非寂非照,名为佛眼。”
〔三九〕给事中房绾问“烦恼即菩提义”。
答曰:“今借虚空为喻:如虚空本来无动静,不以明来即明,暗来即暗。此暗空不异明空,明空不异暗空。明暗自有去来,虚空元无动静。烦恼即菩提,其义亦然。迷悟虽即有殊,菩提心元来不动。”
又问:“有何烦恼更用悟?”
答:“经云佛为中下根人说迷悟法。上根之人,不即如此。经云菩提无去来今,故无有得者。望此义者,即与给事见不别。如此见者,非中下之人所测也。”
〔四○〕峻仪县尉李冤问“自然”义。问曰:“最初佛从因得道否?若言不从因得道,约何教得以成佛?”
答曰:“过去佛不从因得道。”
又问:“此义云何?”
答曰:“众生本有无师智、自然智。众生承自然智得成於佛。佛将此法展转教化众生。得成等正觉。”
又问:“以前众生说有自然智,得成於佛。因何如今众生具有佛性,何谓无自然智,不得成佛?”
答:“众生虽有自然佛性,为迷故不觉。被烦恼所覆,流浪生死,不得成佛。”
问曰:“众生本来自性清净,其烦恼从何而生?”
答曰:“烦恼与佛性,一时而有,若遇真正善知识指示,即能了性悟道。若不遇真正善知识,即造诸恶业,不能出离生死,故不得成佛。譬如金之与矿,相依俱时,而不逢金师,只名金矿,不得金用。若逢金师烹炼,即得金用。如烦恼依性而住,如若了本性,烦恼自无。”
和上却问曰:“如世间问礼,本有今有?”
李少府答曰:“因人制,故今有礼。”
和上又问言:“若因人制,即今有者,豺祭兽,獭祭鱼等,天然自解,岂由人制?若达此理,具明先有。如众生佛性,亦复如是。此即本来自有,不从他得。”
〔四一〕内乡县令张万顷问:“真如者似何物?”
答曰:“比者诸大德道俗皆言:不迁变名为真。神会今则不然。今言真者无可迁变,故名为真。所言如者,比来诸大德道俗皆言:两物相似曰如。会今即不然,无物相似曰如。”
又问:“佛性是有是无?”
答曰:“佛性非边义,何故问有无。”
又问:“何者是非边义?”
答曰:“不有不无,是非边义。”
又问:“何者是不有?云何是不无?”
答曰:“不有者不言於所有。不无者不言於所无。二俱不可得,是故非边义。”
〔四二〕门人蔡镐,见武皎问忠禅师中道义。问:“有无双遣,中道亦亡。”如是问经五六十度。忠禅师答云:“是空。”又问:“空更有是勿在?”答曰:“想非想,更有俱生识。”是以忠禅师作如是答。武皎将此问问和上。
和上言:“武八郎从三月至十月唯问此一义。会今说此义,与忠禅师有别。”
武皎曰:“云何得差别?”
答曰:“有无双遣中道亦亡者,即是无念。无念即是一念。一念即是一切智。一切智即是甚深般若波罗蜜。般若波罗蜜即是如来禅。是故经云:佛言:善男子,汝以何等观如来乎?维摩诘言:如自观身实相,观佛亦然。我观如来,前际不来,后际不去,今既无住,以无住故,即如来禅。如来禅者,即是第一义空。第一义空,为如此也。菩萨摩诃萨,如是思惟观察,上上升进自觉圣智。”
〔四三〕洛阳县令徐锷问曰:“一切诸佛及诸佛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法,皆从此经出。未审佛先,未审法先?若佛先,即禀何教而成道?若是法先者,法即是何人说?”
答曰:“若论文字,佛先法后。若论寂灭法中,法即先佛后。又明经义,经云诸佛之师,所谓法也。以法常故,诸佛亦常。佛禀何教而成道者,经所说:众生有无师智,有自然智。众生承自然智,任运修习,谓寂灭法,得成於佛。佛即遂将此法,转教化众生。众生承佛教修习,得成正觉。”
〔四四〕南阳太守王弼问:“楞伽经云生住异灭义。”答曰:“此义有二种。”问曰:“若为是二种?”答曰:“人受胎之时名之为生。长至三十,名之为住。发白而皱,名之曰异。无常到来,名之为灭。又如谷子初含其牙,即是生义。即生已即住,是为住义。生既即异於未生时,是为异义。即生已含灭,是为灭义。菩萨摩诃萨,发般若波罗蜜心,即具此四相义。”
又问:“禅师为是说通,为是宗通?”答:“今所说者,说亦通,宗亦通。”又问:“若为是说通,若为是宗通?”答:“口说菩提,心无住处。口说涅?,心有生灭。口说解脱,心有系缚。即是说通,宗不通。”又问曰:“若为宗通?”答曰:“但了本自性空寂,更不复起观。即是宗通。”
又问曰:“正说之时,岂不是生灭否?”答:“经云:善能分别法诸相,於第一义而不动。”
〔四五〕扬州长史王怡问曰:“佛性既在众生心中,若死去入地狱之时,其佛性为复入不入?”
答曰:“身是妄身,造地狱业,亦是妄造。”
问曰:“既是妄造,其入者何人?”
答曰:“入者是妄人。”
问:“既是妄入,性在何处?”
答曰:“性不离妄。”
问:“即应同入否?”
答:“虽同入而无受。”
问:“既不离妄,何故得有入无受?”
答曰:“臂如梦中被打,为睡身不觉知。其佛性虽同入,而无所受。故知造罪是妄,地狱亦妄,二具是妄受妄。妄自迷真,性元无受。”
〔四六〕志德法师问:“生住异灭义若为?”
答:“生住异灭者,正言一。以有一故即有四。无始无明依如来藏。故一念微细生时,遍一切处。六道众生所造,不觉不知,无所不遍。亦不觉不知从何所来,去至何所。即此众生体有六道。何故如此?众生亦念遍知六道苦乐。以曾受故知。假识即有生住去来。真识如如,都无去来生灭。犹如人眼睡时,无明心遍一切处,觉时有其粗细,故遍不遍。如谷子初含其牙,即有生义。既生已,即住其生。住已,即异未生时。即生中已含灭义。此即生住异灭义。”
〔四七〕远法师问:“何者不尽有为,何者不住无为?”
答曰:“不尽有为者,从初发心,至菩提树成等正觉,直至双林入般涅般,於中一切善悉皆不舍,即不尽有为。不住无为者,修学空,不以空为证;修学无作,不以无作为证,即是不住无为,坐念不起为坐,见本性为禅。”
〔四八〕远法师曰:“禅师修何法,行何行?”
和上答言:“修般若波罗蜜法,行般若波罗蜜行。”
远法师问曰:“何故不修余法,不行余行?”
和上答曰:“修行般若波罗蜜者能摄一切法。行般若波罗蜜行,即是一切行之根本。是故金刚般若波罗蜜,最尊最胜最第一,无生无灭无去来,一切诸佛从中出。”
胜天王般若经云:云何菩萨摩诃萨,学般若波罗蜜,通达甚深法界?佛告胜天王言:‘大王,即是如实。’‘世尊,云何如实?’‘大王,即不变异。’‘世尊,云何不变异?’‘大王,所谓如如。’‘世尊,云何如如?’‘大王,此可智知,非言能说。何以故,过诸文字。无此无彼,离相无相,远离思量,过觉观境。是为了达甚深法界。’发心毕竟二不别,如是二心先心难,自未得度先度他,是故我礼初发心菩萨。
〔金刚三昧经云:解脱菩萨言:世尊,无生之心,有何取舍,住何法相?佛言:无生之心,不取不舍,住於不法。
又云:心王菩萨言:尊者无生般若,於一切处无住,於一切处无离。心无住处,无处住心。无住无心,心无生住,心即无生。尊者,心无生行,不可思议。
又云:心王菩萨言:如无生行,性相空寂,无见无闻,无得无失,无言无说,无知无相,无取无舍。云何取证?若取证者即是诤论。无诤无论,乃无生行。
又云:千思万虑,不益道理。从为动乱,失本心王。若无思虑,则无生灭。如实不起,诸识安寂,流注不生,得法眼净,是谓大乘。”
〔四九〕远法师问曰:“禅师口称达摩宗旨,未审禅门有相传付嘱,以为是说?”
答曰:“从上以来,具有相传付嘱。”
又问曰:“复经今几代?”
答曰:“经今六代。请为说六代大德是谁,并叙传授所由。”
〔五○〕第一代后魏嵩山少林寺,有婆罗门僧,字菩提达摩,是南天竺国王之第三子。少小出家,悟最上乘,於诸三昧,证如来禅。附船泛海,远涉潮来至汉地,便遇慧可。慧可即随达摩至嵩山少林寺,奉待左右,於达摩堂前立。其夜雪下,至慧可腰,慧可立不移处。大师见之,言曰:“汝为何事在雪中立?”
慧可白大师曰:“和上西方远来至此,意欲说法济度於人。慧可不惮损躯,志求胜法。伏愿和上,大慈大悲,开佛知见,救众生之苦,拔众生之难,即是所望也。”
达摩大师言曰:“我见求法之人,咸不如此。”
慧可自取刀,自断左膊,置达摩前。达摩可慧可为求胜法,弃命损躯,喻若雪山舍身以求半偈。便言:“汝可。”在前先字神光,因此立名,遂称慧可。达摩大师,乃依金刚般若经,说如来知见,授与慧可。授语以为法契;便传袈裟,以为法信,如佛授娑竭龙王女记。大师云:“金刚经一卷,直了成佛,汝等后人,依般若观门修学,不为一法,便是涅?,不动身心,成无上道。”
达摩大师接引道俗经于六年,时有难起,六度被药,五席食讫,皆掘地レ出。语慧可曰:“我与汉地缘尽,汝后亦不免此难,至第六代后,传法者命如悬丝。汝等好住。”言毕遂迁化,葬在嵩山。
于时有聘国使宋云於葱岭上,逢一胡僧,一脚著履,一脚跣足,语使宋云曰:“汝汉家天子,今日无常。”
宋云闻之,深大惊愕,于时具记日月。宋云遂问达摩大师:“在汉地行化,有信受者不?”
达摩大云:“我后四十年外,有汉地人,当弘我法。”
宋云归至朝廷见帝,帝早已崩。遂取所逢胡僧记日月验之,更无差别。宋云乃向朝廷诸百官说。于时朝廷亦有达摩门徒数十人,相谓曰:“岂不是我和上不?”遂相共发墓开棺,不见法身,唯见棺中一只履在。举国始知是圣人。其履今见在少林寺供养。梁武帝造碑文,见在少林寺。
〔五一〕第二代北齐可禅师,承达摩大师后。俗姓周,武牢人也。时年四十,奉事达摩。经于九年,闻说金刚般若波罗经,言下证“如来实无有法即佛,菩提离一切法,是名诸佛”。得授记已,值周武帝灭佛法。遂隐居舒州岘山。达摩灭后,经四十年外,重开法门,接引群品,于时璨禅师奉事,首末经六年。师依金刚经说如来知见,言下便悟:“受持读诵此经,即为如来知见”。密授默语,以为法契;便传袈裟,以为法信,即如文殊师利授善财记。可大师谓璨曰:“吾归邺都还债。”
遂从岘山到邺都说法,或於市肆街巷,不恒其所。道俗归仰,不可胜数。经一十年,时有灾难,竞起扇乱,递相诽谤,为妖邪坏乱佛法。遂经成安县令翟仲亻品,其人不委所由,乃打煞慧可。死经一宿重活,又被毒药而终。扬楞伽邺都故事,第十卷具说。
〔五二〕第三代隋朝璨禅师,承可大师后。不得姓名,亦不知何许人也。得师授记,避难故,伴狂市肆,托疾山林,乃隐居舒州司空山。于时信师年二三,奉事经九年。师依金刚,说如来知见。言下便证“实无有众生得灭度者。”授默语以为法契;便传袈裟,以为法信,如明月宝珠出於大海。璨大师与宝月禅师及定公同往罗浮山。于时信禅师亦欲随璨大师。璨大师言曰:“汝不须去,后当大有弘益。”
璨大师至罗浮山,三年却归至岘山,所经住处,唱言:“汝等诸人,施我斋粮。”道俗咸尽归依,无不施者。安置斋,人食讫,於斋场中有一大树,其时於树下立,合掌而终。葬在山谷寺后。寺内有碑铭形像,今见供养。
〔五三〕第四代唐朝信禅师,承璨大师后,俗姓司马,河内人也,得嘱已,遂往吉州,遇狂贼围城,经百余日,井泉皆枯。信禅师从外入城,劝诱道俗,念摩诃般若波罗蜜。其时遂得狂寇退散,井泉泛溢,其城获全。便逢度人,吉州得度。乃来至庐山峰顶上,望见蕲州黄梅破头山上有紫云,遂居此山,便改为双峰山。
于时忍禅师,年七岁奉事,经余三十年。依金刚经说如来知见。言下便证最上乘法,悟寂灭。忍默受语,以为法契;便传袈裟,以为法信,如雪山童子得全如意珠。信大师重开法门,接引群品,四方龙象,尽美归依。经余三十年,至永微二年八月,忽命弟子元一,遣於山侧造龛一所,至闰九月四日,问龛成未,报已成讫。遂至龛所,看见成就,归至房,奄然迁化。大师春秋七十有二,是日大地震动,日月无光,林木萎悴。葬经半年,龛无故自开,至今不闭。杜正伦造碑文,其碑见在山中。
〔五四〕第五代唐朝忍禅师,承信大师后,俗姓周,黄梅人也,得师授记已,遂居冯墓山。在双峰山东,时人号“东山法门”是也。
于是能禅师。奉事经八个月。师依金刚经,说如来知见,言下便证“若此心有住,则为非住。”密授默语,以为法契;便传袈裟,以为法信,犹如释伽牟尼授弥勒记。
忍大师开法经三十年,接引道俗,四方归仰,奔凑如云,至上元年,大师春秋七十有四。其年二月十一日,奄然坐化。是日,山崩地动,云雾蔽於日月。闾丘均造碑文,其碑见在黄梅。
〔五五〕第六代唐朝能禅师,承忍大师后。俗姓卢,先祖范阳人也。因父官岭外,便居新州。年廿二,东山礼拜忍大师。忍大师谓曰:“汝是何处人也,何故礼拜我?拟欲求何物?”
能禅师答曰:“弟子从岭南新山,故来顶礼,唯求作佛,更不求馀物。”
忍大师谓曰:“汝是岭南犭葛獠,若为堪作佛?”
能禅大师言:“犭葛獠佛性,与和上佛性,有何差别?”
忍大师深奇其言,更欲共语,为诸人在左右,遂发遣,令随众作务。遂即为众踏碓。经八个月,忍大师於众中寻觅,至碓上见共语,见知真了见性,遂至夜间,密唤来房内,三日三夜共语,了知证如来知见,更无疑滞,既付嘱已,便谓曰:“汝缘在岭南,即须急去,众人知见,必是害汝。”
能禅师曰:“和上,若为得去?”
忍大师谓曰:“我自送汝。”
其夜遂至九江驿,当时得船渡江。大师看过江,当夜却归至本山,众人并不知觉。去后经三日,忍大师言曰:“徒众将散,此间山中无佛法。佛法流过岭南讫。”
众人见大师此言,咸共惊愕不已,两两相顾无色。乃相谓曰:“岭南有谁?”递相借问。众中有潞州法如云言:“此少慧能在此。”各遂寻趁。
众有一四品将军舍官入道,俗姓陈,字慧明,久久在师下,不能契悟。即大师此言,当即晓夜倍程奔趁,至大庾岭上相见。能禅师怕急,恐畏身命不存,所将袈裟过与慧明。慧明禅师谓曰:“我本来不为袈裟来。大师发遣之日,有命言教,愿为我解说。”能禅师具说正法。明禅师闻说心法已,合掌顶礼,遂遣急过岭。以后大有人来相趁。
能禅师过岭至韶州居漕溪,来住四十年,依金刚经重开如来知见。四方道俗,云奔雨至。犹如月轮,处於虚空,顿照一切色像;亦如秋十五夜月,一切众生,莫不瞻睹。至景云二年,忽命弟子玄楷、智本,遣於新州龙山故宅,建塔一所。至先天元年九月,从漕溪归至新州。至先天二年八月三日,忽告门徒曰:“吾当大行矣。”
弟子僧法海问曰:“和上,以后有相承者否?有此衣,何故不传?”
和上谓曰:“汝今莫问,以后难起极盛,我缘此袈裟,几失身命。汝欲得知时,我灭度后四十年外,竖立宗者即是。”其夜奄然坐化。大师春秋七十有六。是日山崩地动,日月无光,风云失色,林木变白。别有异香氲氲,经停数日。漕溪沟涧断流,泉池枯竭,经馀三日。
其年於新州国恩寺,迎和上神座,十一月,葬於漕溪。是日,百鸟悲鸣,虫兽哮吼。其龙龛前,有白光出现,直上冲天,三日始前头散。殿中丞韦据造碑文,至开元七年,被人磨改,别造文报镌,略叙六代师资相授及传袈裟所由,其碑今见在漕溪。
门徒问曰:“未审法在衣上,即以将衣以为传法?”
大师谓曰:“法虽不在衣上,以表代代相承,以传衣为信。今佛法者,得有禀承。学道者,得知宗旨,不错不谬故。况释迦如来金兰袈裟,见在鸡足山。迦叶今见持著此袈裟,专待弥勒出世,分付此衣,是以表释迦如来传衣为信。我六代祖师,亦复如是,我今能了如来性,如来今在我身中。我与如来无差别,如来即是我真如。”
〔五六〕大乘顿教颂(并序)
叙曰:入法界者了乎心,达本源者见乎性。性净则法身自现,心如则道体斯存。天地不能变其常,幽明不能易其理。粤有无明郎主,贪爱魔王,假虚空以成因,蕴尘劳而成业。是以能仁利物,妙力无边,演八万四千之教端,阐三十七道之法要,故有抠迷悟顿渐细指归。悟之乃烦恼即菩提,迷之则北辕而适楚。其渐也,积僧只之劫数,犹处轮回;其顿也,如屈身之臂顷,旋登妙觉。同此高?霍,远则远焉,谁其弘之。
则我荷泽和上,天生而智者,德与道合,愿将并年,在幼稚科,游方访道,所遇诸山大德,问以涅?本寂之义,皆久而不对,心甚异之。诣岭南,复遇漕溪尊者,作礼未讫,已悟师言,无住之本,自慈而德。尊者以为:寄金惟少,偿珠在勋。付心契於一人,传法灯於六祖。于以慈悲心广,汲引情深。昔年九岁,已发弘愿:我若悟解,誓当显说。今来传授,遂过先心。明示醉人之珠,顿开贫女之藏。堕疑网者,断之以慧剑;溺迷津者,济以之智舟。广本深源,咸令悟入。明四行以示教,弘五忍以利喜。不乾於祖者,斯之谓欤?
然则心有生灭,法无去来。无念则境虑不生,无作则攀缘自息。或始觉以灭妄,或本觉以证真。其解脱在於一瞬,离循环於三界。虽长者子之奉盖,龙王女之献珠,比之於此,复速於彼。所谓不动意念而超彼岸,不舍死生而证泥洹,系顿悟之致何远之有?释门之妙,咸在兹乎!於是省阁?裾,里?耆耋,得无所得,闻所未闻。疑达摩之再生,谓优昙之一现。颂声腾於远迩,法喜妙於康庄。医王大宝,自然而至。
弟子昧道懵学,幸承奥义。昔登迂路,行咫尺而千里,今蒙直指,览荒里於寸眸。翰墨不足以书怀,躯命宁堪以酬德。辄申短颂发明,要亦犹培?娄助蓬瀛之峻,畎浍增渤?之深。吾侪学者,庶斯达矣。
杳冥道精,清净法性。
了达虚妄,坚修戒定。
奉戒伊何?识其本性。
修定伊何?无念自净。
克勤慧用,方除法病。
虚鉴不疲,雾埃莫映。
朗如秋月,皎若明镜。
不染六尘,便登八正。
大道好夷,而人好径。
喜遇其宗,倍增欣庆。
稽首归诚,虔心展敬。
顿悟妙门,於斯为盛。
唐贞元八年岁在未,沙门宝珍共判官赵秀琳,於北庭奉张大夫处分,令勘讫。其年冬十月廿十二日记。
唐癸巳年十月廿三日比丘记
●巴黎本神会录
〔一〕远法师言:“和尚,此是庄严,即非庄严。”
和上言:“经文所说,不尽有为,不住无为。”
法师重徵:“以何者不尽有为,不住无为?”
和上答:“不尽有为者,从初发心,坐菩提树,成等正觉,至双林入涅?,於其中一切法悉皆不舍,即是不尽有为。不住无为者,修学空,不以空为证;修学无作,不以无作为证,即是不住无为。”
法师当时无言,良久乃语:“和尚,淫怒是道,不在庄严。”
和上语法师:“见在俗人应是得道者。”
远法师言:“何故指俗人以为得道?”
和上言:“法师所言淫怒是道,俗人并是行淫欲人,何故不得道?”
法师又问:“禅师解否?”
和上答:“解。”
法师言:“解是不解。”
和上言:法华经云:吾从成佛以来,经无量无边阿僧只劫。应是不成佛?亦应不经无量无边阿僧只劫?”
〔二〕江陵郡长吏问和尚:“维摩诘诃舍利弗……坐身,住心取定,此定是三界内定,所以维摩诘诃……灭定而现诸威仪若为?”
答:“学大乘人在定中……切诸威仪而不失,不坏定心,是为宴坐。”
问:“於……色能分别青黄赤白心,不随分别起即是……得自在,诸根亦尔,即是於诸见不动而……为得?”
答:“但觉即得,不觉即不得……行即得解脱。”
问:“大乘经若为?”
答:“佛……如自观身实相,观佛亦然。我观如来,前际不来……相。今日学般若波罗蜜人,但得无住,即同维摩诘……”
〔三〕……见在僧俗等立佛性为自然。问:“无明若为……佛性是自然,无明复从何生?”诸人尽不能答。大德若为……亦自然。
问:“无明若为自然?”
答:“无明与佛性,俱是自然而生。无明依佛性、佛性依无明。两相依,有则一时有。觉了者即佛性,不觉了即无明。涅?经云:如金之与矿、一时俱生。得遇金师,煸冶烹炼,金之与矿,当时各自。金即百炼百精;矿若再炼,变成灰土。金即喻於佛性,矿即喻於烦恼。烦恼与佛性,一时而有。诸佛菩萨真正善知识,教令发心修学般若波罗蜜,即得解脱。”
问:“若无明自然者,莫不同于外道自然耶?”
答:“道家自然同,见解有别。”
问:“若为别?”
答:“如释门中佛性与无明俱自然。何以故?一切万法皆依佛性力故。所以一切法皆属自然。如道家自然,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从一以下,万物皆是自然。因此见解不同。”
问:“十方诸如来同共一法身,未审同异?”
答:“亦同亦共异。”
答:“暗室中着十盏灯,灯光共同一,即是同义。言别义者,为盏盏灯各别,是别义。是以诸佛法身,元来不别。智者受用各别,即是亦同亦异。”
〔四〕和尚云:世间有不思议,出世间亦有不思议。世间不思议者,有布衣顿登九五,即是世间不思议。出世间不思议者,十信初发心,一念相应便成正觉。于理相应,有何可怪?此明顿悟不思议。是故经云:不退诸菩萨,其数如恒沙,一心共思议,亦复不能知。岂声闻缘觉所能得知。
〔五〕荷泽和尚与拓拔开府书和尚与侍郎今日说,自己身心修行,与诸佛菩萨心同不同?若得同,即于佛法中得佛法分;若不得同,即生空过。
问:“若为得解?”
答:“但得无念即是解。”
问:“若为生是无念?”
答:“不作意即是无念。无念体上自有智命。本智命即是实相。诸佛菩萨用无念以为解脱法身,见此法身,恒沙三昧、一切诸波应蜜悉皆具足。侍郎兴神会,今日同学般若波罗蜜,得与诸佛菩萨心不别。今于生死海中得与诸佛菩萨一念相应,即于一念相应处修行,即是知道者,即是见道者,即是得道者。”
侍郎云:“今是凡夫为官,若为学得?”
谘侍郎,今日许侍郎学解。未得修行,但得知解,以知解久薰习故,一切攀缘妄想,所有重者,自渐轻微。神会见经文所说,光明王、月光王、顶生王、转轮圣王、帝释梵王等,具五欲乐甚于今日百千万亿诸王等,于般若波罗蜜唯则学解,将解心呈问佛,佛即领受印可。得佛印可,即可舍五欲乐心,便证正位地菩萨,成就擅波罗蜜,庄严解脱法身者。然此法门,直指契要,不假繁文。但一切众生,心本无相。所言相者,并是妄心。何者是妄?所作意住心,取空取净,乃至起心求证菩提涅?,并属虚妄。但莫作意,心自无物,即无物心,自性空寂,空寂体上,自有本智,谓知以为照用。故般若经云: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应无所住,本寂之体;而生其心,本智之用。但莫作意,自当悟入。努力,努力!
〔六〕问:本有今无,本无今有,三世有法,无有是处。其义云何?
答:从佛法东流已来,而有诸大德,皆断烦恼为本。
问:“据何道理,断恼为本?”
答:“据涅?经云:文殊师利言:纯陀心疑如来常住,以得知见佛性力故,便得无疑。若见佛性而为常者,本未知时,应是无常。若本无常后亦应尔,何以故?如世间物,本无今有,已有还无。如是等物,悉皆无常。验此经文,文殊所腾纯陀疑者,即疑佛性非常住法,不问烦恼,何故古今大德断烦恼为本,所以疑。”
〔五○〕中天竺国梵僧伽罗蜜多三藏弟子康智圆问曰:“和上,多劫有缘,□□□□生死事大,念念无常,怀疑日深,不敢咨问,唯愿慈悲,许申心地。”
和上答:“汝若有疑,恣意当问。”
智圆问:“一切众生皆云修道,未审修道者一生得成佛道不?”
和上答言:“可得。”
又问:“云何可得?”
答:“如摩诃衍宗:恒沙业障,一念消除,性体无生,刹那成道。何况一生而不得耶?”
又问:“云何刹那顷修习即得成佛?愿断此疑。”
答言:“修习即是有为诸法,计属无常、无常者不离生灭。”
又问:“一切诸佛,修习果满,得成佛道。今言不假修习,云何可信?”
答:“夫所信行修习,不离於智觉,即有智觉,即有照用。如是因果宛然,生灭本无,何假修习。”
又问:“诸佛成道,皆因智觉。今离智觉,何者是道?”
答:“道体无物,复无比量,亦无智觉照用,及动不动法;不立心地意地,亦无去来,无内外中间,复无处所,非寂静,无定乱,亦无空名,无相,无念,无思,知见不及,无证者。道性俱无所得。”
又问:“无所得,知见不及,云何而得解脱?”
答:“三事不生,是即解脱。”
又问:“云何三事不生?”
答:“心不生即无念,智不生即无知,慧不生即无见。通达此理者,是即解脱。”
又问:“心智即有,云何不生知智见无念?”
答:“言心定,不言自定,即是无念。定则更无分别,即是无智。慧定诸见不生,是即无见。非因果法,通达无我。明知生者妄生,灭者妄灭。”
又问:“诸佛皆从因果,得成佛道,今云言非因果法,云何得成师师相授?”
答:“大乘言下悟道,初发心时,便登佛地。无去来今,毕竟解脱。”
问:“何者是大乘禅定?”
答:“大乘定者,不用心,不看心,不看净,不观空,不住心,不澄心,不远看,不近看,无十方,不降伏,无怖畏,无分别,不沉空,不住寂,一切妄相不生,是大乘禅定。”
问:“云何不用心?”
答:“用心即有,有即生灭。无用即无,无生无灭。”
问:“何不看心?”
答:“看即是妄,无妄即不看。”
问:“何不看净?”
答:“无垢即无净。净亦是相,是以不看。”
问:“云何不住心?”
答:“住心即假施设,是以不住。心无处所。因汝所问,一切修道者同悟。”
●洛京荷泽神会大师语
洛京荷泽神会大师示众曰:“夫学道者须达自源。四果,三贤,皆名调伏。辟支、罗汉,未断其疑。等、妙二觉,了达分明。觉有浅深,教有顿渐。其渐也,历僧只劫犹处轮回;其顿也,屈伸臂顷便登妙觉。若宿无道种,徒学多知。一切在心,邪正由己。不思一物,即是自心。非智所知,更无别行。悟入此者,真三摩提。法无去来,前后际断。故知无念为最上乘。旷彻清虚,顿开宝藏。心非生灭,性绝推迁。自净则境虑不生,无作乃攀缘自息。吾於昔日,转不退轮。今得定慧双修,如拳如手。见无念体,不逐物生;了如来常,更何所起。今此幻质,元是真常。自性如空,本来无相。既达此理,谁怖谁忧?天地不能变其体。心归法界,万象一如。远离思量,智同法性。千经万论,只是明心。既不立心,即体真理,都无所得。告诸学众,无外驰求。若最上乘,应当无作。珍重!”
人问“无念法”有无否。
师曰:“不言有无。”
曰:“恁麽时作麽生?”
师曰:“亦无恁麽时。犹如明镜,若不对象,终不见像。若见无物,乃是真见。”—(宋道原编景德传灯录卷二十八,大正藏卷五十一)
●五更转两首
○荷泽寺神会和尚五更转
一更初。涅?城里见真如。妄想是空非有实,不言未有不言无。非垢净,离空虚。莫作意,入无馀。了性即知当解脱,何劳端坐作功夫?
二更催。知心无念是如来。妄相是空非有实,□□山上不劳梯。顿见竟,佛门开。寂灭乐,是菩提。□□□灯恒普照,了见馨香无去来。
三更深。无生□□坐禅林。内外中间无处所,魔军自灭不来侵。莫作意,勿凝心。住自在,离思寻。般若本来无处所,作意何时悟法音?
四更兰。□□□□□□□。□□共传无作法。愚人造化数□般。寻不见,难□难。□□□,本来禅。若悟刹那应即见,迷时累劫庠中看。
五更分。净体犹来无我人。黑白见知而不染,遮莫青黄寂不论。了了见,的知真。随无相,离缘因。一切时中常解脱,共俗和光不染尘。
○南宗定邪正五更转
一更初。妄想真如不异居。迷则真如是妄想,悟即妄想是真如。念不起,更无馀,见本性,等空虚。有作有求非解脱,无作无求是功夫。
二更催。大圆宝镜镇安台。众生不了攀缘竟,由斯障闭不心开。本自净,没尘埃,无染著,绝轮回。诸行无常是生灭,但观实相见如来。
三更侵。如来智慧本幽深。唯佛与佛乃能见,声闻缘觉不知音。处山窟,住禅林,入空定,便凝心。一坐还同八万劫,只为担麻不重金。
四更兰。法身体性不劳看。看则住心便作意,作意还同妄想团。放四体,莫攒玩,任本性,目公官。善恶不思即无念,无念无思是涅?。
五更分。菩提无住复无根。过去舍身求不得,吾师普示不忘恩。施法药,大张门,去障膜,豁浮云。顿与众生开佛眼,皆令见性免沉沦。
●附录
△胡适校大乘五更转
一更初。妄想真如不异居。迷即真如是妄想,悟即妄想是真如。念不起,更无馀。见本性,等空虚。有作有求非解脱,无作无求是功夫。
二更催。大圆宝镜镇安台。众生不了攀缘病,由斯鄣闭心不开。本自净,没尘埃,无染著,绝轮回。诸行无常是生灭,得观实相见如来。
三更深。如来智慧本由心。以佛为佛乃能见,声闻缘觉不知音。入山谷,坐禅林,入空定,便凝心。□□还同八万劫,只为担麻不重金。
四更兰。法身体性不劳看,看即住心便作意,作意还同妄想团。放四体,莫攒扌元。认本性,自观看,善恶不思由不念,无思无念是涅?。
五更分。菩提无柱本无根。过去舍身求不得,吾师□遂不妄恩。施法药,大张门。去亻京障,拨浮云。本与众生开佛眼,皆令见性免沉沦。
△南宗定邪正五更转(神会禅话录?胡适合校北京图书馆本)
一更初。妄想真如不异居。迷则真如是妄想,悟则妄想是真如。念不起,更无馀。见本性,等空虚。有作有求非解脱,无作无求是功夫。
二更催。大圆宝镜镇安台。众生不了攀缘镜,由斯障闭心不开。本自净,没尘埃。无染著,绝轮回。诸行无常是生灭,但观实相见如来。
三更侵。如来智慧本幽深,此佛此佛乃能见,声闻缘觉不知音。住山窟,坐禅林,入空定,便凝心。一坐还同八万劫,只为担麻不重金。
四更兰。法身体性不劳看。看则住心便作意,作意还同妄想团。放四体,莫攒扌元。任本性,自观看。善恶无思亦无念,无思无念是涅?。
五更分。菩提无住复无根。过去舍身求不得,君师普示不忘恩。施法药,大张门,去障膜,豁浮云。顿与众生开佛眼,皆令见性免沉沦。
△南宗定邪正五更转(神会禅话录?胡适校巴黎伯希和二○四五本)
一更初。妄想真如不异居。迷则真如是妄想,悟则妄想是真如。念不起,更无馀。见本性,等空虚。有作有求非解脱,无作无求是功夫。
二更催。大圆宝镜镇安台。众生不了攀缘病,由斯障闭不心开。本自净,没尘埃。无染著,绝轮回。诸行无常是生灭,但观实相见如来。
三更侵。如来智慧本幽深。唯佛与佛乃能见,声闻缘觉不知音。处山谷,住禅林,入空定,便凝心,一坐还同八万劫,只为担麻不重金。
四更兰。法身体性不劳看。看则住心便作意,作意还同妄想团。放四体,莫攒扌元。任本性,自公官。善恶不思即无念,无念无思是涅?。
五更分。菩提无住复无根。过去舍身求不得,吾师普示不忘恩。施法药,大张门,去障膜,豁浮云,顿与众生开佛眼,皆令见性免沉沦。
△五言律诗
真乘实罕至,至理信幽深。
欲离相非相,还将心照心。
髻中珠末得,衣裹宝难寻。
为报担麻者,如何不重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