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的灭亡

  通过9世纪后半期和10世纪的大部分时期的长期发展,在内亚草原和中国缓慢地形成了新的力量组合。840年左右,当吐蕃与回鹘帝国同时崩溃之后,在河西和鄂尔多斯地区出现了一些新的居无定所的抢劫集团。最后有一股回鹘人在甘州定居下来,他们最初得到了本地吐蕃首领的庇护。一个新的回鹘王国在甘州扎根,并在10世纪时逐渐将其势力扩展到了相邻的肃州和瓜州的绿洲。

  当河西汉人张议潮在沙州组建了效忠唐朝的军队之后,吐蕃人在河西的影响进一步被削弱。大约851年前后,张议潮遣使入朝谢恩,号称归义军。张议潮的地方政权一直存在到了10世纪,这时的归义军已经成了曹氏家族世袭统治之下的、独立的河西汉人前哨基地。沙州政权与甘州回鹘之间不时发生战争,但是在10世纪初年,为了保证由中亚通往内地的商路在大部分时间里保持通畅,双方达成了临时的妥协。[1]

  甘州回鹘也与吐蕃人占据支配地位的凉州政权保持着友好关系,沙州政权则通过联姻与信奉佛教的于阗王保持密切的联系,因为对于沙州和于阗政权来说,吐蕃是他们共同的敌人。尽管各自的利益有别,但是于阗、沙州、甘州以及凉州诸政权间有一个共同的利益,就是通过河西到达塔里木盆地的转输贸易,通过贸易他们各自都可获得大量的财富。党项影响的增长及其控制转运贸易的野心,使他们的这些利益受到了严重的威胁。虽然唐朝统治者已无力统治河西,但是他们对河西马匹的需求并没有因此而减弱,正相反,唐朝统治者对于来自河西的马匹的依赖,在与党项的关系中占据着中心地位。

  在蒙古草原的回鹘汗国崩溃之前,前往唐朝的回鹘商人和使节往往都是取道阴山,经阴山向南渡过黄河,通过鄂尔多斯到达夏州,然后再到唐朝都城。党项人这时已经在与唐朝的马匹贸易中确立了自己的地位,回鹘人选择的这条道路穿越党项地区,从而对党项的地位构成了威胁。840年以后,边疆马匹贸易道路向西迁移,途经灵州,这样一来,党项与回鹘在河西贸易的问题上又成了势不两立的死对头。居住在灵州路沿线的党项部落胁迫唐朝使节,掠夺回鹘商队,然后将战利品卖给其他的部落。对于唐廷来说,灵州向来就具有重要的意义,尤其这里又是唐朝采购马匹的首选之地,所以党项掠夺活动的后果,往往促使唐朝派遣军队来保证这条通道的安全。

  9世纪末年,唐朝统治集团处于风雨飘摇之中,这种形势使西夏党项的野心大大膨胀。当875年黄巢起义爆发之后,唐朝北方与河西的联系就中断了。早在873年,夏州资深的党项首领拓跋思恭就已经占领了宥州(静边以东,在今陕西),并自称刺史。880年末,当黄巢攻陷长安时,拓跋思恭率领新集结的汉-党项羌军队帮助效忠唐朝的武装,将起义军赶出了长安。881年,拓跋思恭因功被任命代理夏、绥、银节度使(他的前任已叛投起义者),不久以后,就由代理转为正式节度使。882年,拓跋思恭管辖的地区改名为定难军,这一地区包括了夏、绥、银、宥四州之地。后来又包括了静边,到了五代时,静边就成了静州。[2]

  此后,拓跋思恭在其对手沙陀突厥首领李克用的领导之下,继续支持唐朝的统一活动。当黄巢在883年被击败之后,唐廷授予了这位党项将军几个阶位更高的职衔,并赐予唐朝国姓李,封夏国公。

  党项与沙陀最早相遇是在847年,当时吐蕃、党项与回鹘大肆劫掠河西,唐廷在盐州发动了一场讨伐战役,在这次战役中,沙陀首领朱邪赤心(后改名李国昌)受命担任前锋。后来,朱邪赤心因在镇压庞勋起义的过程中起了重要的作用,在869年接受了唐朝赏赐的国姓。在此后的10年里,他不断对缘边地区的部落发动战争,从而巩固了自己在振武(位于夏州东北)的地位。朱邪赤心至少在878年曾袭击过党项人。党项与沙陀相持的局面最后是由于党项原来的盟友吐谷浑的介入而被打破的。到李国昌的儿子李克用时,沙陀终于击溃了吐谷浑,将其统治权扩大到了整个山西北部地区。②

  与此同时,拓跋氏在唐朝的庇护之下,小心翼翼地扩充在鄂尔多斯地区的势力,以避免与沙陀之间的不必要的对抗,或者对李克用手下强大的沙陀部人表示出不必要的恭顺。895年左右,拓跋思恭去世了,他的弟弟拓跋思谏继承了思恭的指挥权和其他的头衔。拓跋思恭的另外两个弟弟后来也担任了节度使职务,但是第二个弟弟投降了西川节度使王建,而王建在907年建立了前蜀政权。在多年苦心经营的基础上,拓跋思恭和他的追随者离开了鄂尔多斯地区,返回了与党项故地相邻的地区。[3]

  [1] 关于9、10世纪甘州回鹘和河西的状况,见[172]J. R.哈密顿:《中国史料中五代的回鹘》;[381]伊丽莎白·平克斯:《前宋时期的甘州回鹘》;[295]前田正名:《河西历史地理学研究》,第355—362页;森安孝夫对这一问题的重新评价,见[317]森安孝夫:《畏兀儿与敦煌》。

  [2] [571]《新唐书》,卷221上,第6219页;[356]冈崎精郎:《党项古代史》,第79—84页。

  [3] [356]冈崎精郎:《党项古代史》,第8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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