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壬申(初三日)閩浙總督李鶴年等奏
十月庚辰(十一日)廣東巡撫張兆棟奏
張兆棟又奏
十月壬午(十三日)總理各國事務恭親王等奏
恭親王等又奏
十月乙酉(十六日)諭內閣
十月戊子(十九日)署山東巡撫漕運總督文彬奏
文彬又奏
十月壬辰(二十三日)辦理臺灣等處海防大臣沈葆楨等奏
諭軍機大臣等
十月丁酉(二十八日)大學士文祥奏
諭軍機大臣等
盛京將軍都興阿奏
都興阿又奏
十月戊戌(二十九日)辦理臺灣等處海防大臣沈葆楨等奏
十一月辛丑(初二日)福州將軍文煜、閩浙總督李鶴年、福建巡撫王凱泰奏
十一月壬寅(初三日)升任兩廣總督英翰、安徽巡撫裕祿奏
十一月癸卯(初四日)大學士直隸總督李鴻章奏
李鴻章又奏
浙江巡撫楊昌濬奏
十一月丁未(初八日)兩江總督李宗羲奏
十一月庚戌(十一日)福建巡撫王凱泰奏
王凱泰又奏
王凱泰又奏
王凱泰又奏
湖南巡撫王文韶奏
王文韶又奏
王文韶又奏
十一月辛亥(十二日)兩江總督李宗羲奏
李宗羲又奏
十一月壬子(十三日)辦理臺灣等處海防大臣沈葆楨等奏
諭軍機大臣等
十一月癸丑(十四日)湖廣總督李瀚章奏
李瀚章又奏
閩浙總督李鶴年奏
十一月丙辰(十七日)江西巡撫劉坤一奏
劉坤一又奏
湖南巡撫王文韶奏
十一月戊午(十九日)福州將軍文煜、閩浙總督李鶴年、福建巡撫王凱泰奏
十一月甲子(二十五日)總理各國事務恭親王等奏
山東巡撫丁寶楨奏
丁寶楨又奏
十一月乙丑(二十六日)安徽巡撫裕祿奏
十一月丙寅(二十七日)江蘇巡撫吳元炳奏
十二月甲戌(初五日)福州將軍文煜、閩浙總督李鶴年、福建巡撫王凱泰奏
諭軍機大臣等
·十月壬申(初三日)閩浙總督李鶴年等奏
竊臣鶴年九月初一日抵泉州,初九日進抵廈門。次日,先自北岸之武口、鳥空園一帶砲臺,以次巡歷。既乃渡海,出大擔口,繞小擔、青嶼門,以達南岸之嶼仔尾等處。兩日間將周圍海口,逐細閱視,勘得大擔、小擔、青嶼一帶,雖為入口扼要之區,然浮嶼孤懸,實未易設守,必須環以舟師,佐以水雷諸具,方足以資得力。閩廠輪船已儘數駛往臺灣備用,現經飭調提標師船擇要扼紮,往來策應,以固門戶。其南北岸各砲臺,均經興築,察看工程,尚未過半。前署水師提臣李新燕業經卸事,已咨催新提臣彭楚漢躬親督率,限日築造,俾早訖工,分置洋制巨砲,間以鐵砲,較准度數。即以其所部兵勇分臺駐守,逐日演練。與總兵孫開華扼防陸路之軍,及大擔各口舟師,互相應援。此查勘廈門一島分別布置之大概情形也。
至前調記名提督李承先招募豫軍五營,均於八月二十五日到閩。擬令繞駐泉郡,益以陸路提標練軍,及臣鶴年所帶親兵,似已足敷分布。惟興化長福一帶,兵力較單。署長福營參將徐洪亮催帶練兵一營,現飭添募精勇兩營,以資戰守。所有興、泉各口砲臺,早經派員勘估,擇要興修。惟口岸林立,防不勝防。當此經費支絀,募勇築臺,勢難在在偏及。已嚴飭各路將領,無論何處有警,彼此均當勿分畛域,節節聯絡,以壯聲威。
臣鶴年查勘事畢,擬日內仍回泉郡,居中駐紮,隨時隨事,仍與臣煜、臣凱泰會同妥辦,續行奏聞,以冀仰紓宸廑。
硃批:覽奏已悉,著即馳回省城,與文煜、王凱泰將應辦事宜,妥為經理。
·十月庚辰(十一日)廣東巡撫張兆棟奏
據丁日昌呈稱:竊日昌前在江蘇巡撫任內,因見外海水師一切艇船,總不如輪船之堅捷,必須配駕大號輪船,方足以資巡剿。即沿海砲臺,亦應因地制宜,相度形勢,改式修築,以嚴捍衛。曾經參以西人築臺練兵之法,豫擬海洋水師章程六條。現值籌辦海防之際,敢請代為陳奏,以備聖慈釆擇等情前來。臣未敢壅於上聞,謹據情附片代奏,並將原擬章程代繕清摺,恭呈御覽。
硃批:該衙門議奏,單併發。
丁日昌擬海洋水師章程六條
丁日昌擬海洋水師章程六條
一、外海水師,專用大兵輪船,及招募駕駛之人:外海水師,以火輪船為第一利器,尤以大兵輪船為第一利器。兵輪船兩旁,分上下層,皆別砲眼,多者三十六眼,少者二十四眼。首尾中舷,亦列砲位。約計一船,可裝大砲四十餘位,循環疊放,無堅不摧。一船可裝兵丁、水手六、七百人,兼用風帆,行駛如飛。此等輪船,偶一鼓輪簸蕩,則在旁之小舢板等船已將欹覆,何況對敵?擬先在花旗購買此種兵輪船約二、三號,即以提督所演之陸兵赴船學習,由粗而精。一面招募中國能駕駛之人,優其廩餼,蓋宁波、漳、泉、香山、新會一帶,能駕駛輪船之人甚多。茲擬重價招募,分別等第,設法撫馭,使全船皆無須資助外人,方可指揮如意。其次則購買根缽輪船,以資淺水追剿之用。以上二種輪船,初則購買,繼則由廠自制。有此可恃,則沿海一切艇船,皆可廢棄不用。緣並五十號艇船之費,可以養給一號大兵輪船;並五十號闊頭舢板之費,可以養給一號根缽輪船。海上爭鋒,縱有百號之艇船,不敵一號之大兵輪船。蓋在內海剿盜,則非砲船不為功;在外海剿盜,則非輪船不為功也。
一、沿海擇要修築砲臺:自道光以來,海上交兵,沿海砲臺悉經毀損,故人人皆以砲臺為不足恃。惟推原中國砲臺之所以無用,非砲臺之無用,乃臺之式不合其宜,砲之制不得其法,演砲不得其准,守臺不得其人。查西人重城池不如重砲臺。凡海口及要隘之地,無不砲臺森列,嚴為防禦。其砲臺之式,下大上楕圓,四面安砲,迆邐起伏,首尾左右互相照顧。臺下環池。與中國砲臺迥異。擬仿照其式,沿海仍擇要修築砲臺。其砲之制,亦如西國。演砲必求其准,守臺必求其人,與沿海水師輪船,相為表裡,奇正互用,則海濱有長城之勢,而寇盜不為窺伺矣。
一、選練陸兵:防海固藉水師,然陸路之師亦不可忽。戚繼光論水師以為宜兼習陸戰,以備上岸擊賊之用。曾於滬上閱西人陸操,有能不假繫援、徒手上城者,有能以篙植濠中、憑以躍過二、三丈之濠者,有能足緣單繩、手放洋槍者。其助攻常州時,前者死亡,後者繼進,並不反顧。惟其餉足而後令行,而後能以少制眾。竊擬於沿海水師提標各精練陸兵千人,鎮標各精練陸兵五百人,減額優餉,嚴加選擇。每人每月約給餉十圓。如王守仁在贛州,每縣選送強力奇技之士或數人、或十餘人,歸入各標,勤行教練,申明軍法,半年在陸,半年在海,以備緩急之用。合天下約得精兵十萬人。有此勁旅,則聲威遠讋,豈特盜賊不敢生心哉?
一、沿海地方官宜精擇仁廉幹練之員:辦天下事非才不舉。竊擬於沿海地方官,精擇仁廉之員,而又才具幹練者,為之拊循士民,以時修築城堡,編行保甲,教練鄉民。使其事不擾而集。如其功效卓著,督撫特奏優保,即令幫辦水師。庶儲備邊材,可資緩急。
一、北東南三洋聯為一氣:查直隸至粵東,洋面南北五千餘里。沿海要害,互有關涉。宜如常山之蛇,擊首尾應。擬設北、東、南三洋提督。以山東益南隸,而建閫於天津,為北洋提督。以浙江益江蘇,而建閫於吳淞,為東洋提督。以廣東益福建,而建閫於甫澳,為南洋提督。其提督文武兼資,單銜奏事。每洋各設大兵輪船六號,根缽輪船十號。三洋提督,半年會哨一次。無事則以運漕,有事則以捕盜。計省沿海舊制各船之糜費,以之供給大小四十八號輪船,尚覺有盈無絀。
一、精設機器局:水師與製造相為表裡,偏廢則不能精。擬三洋各設一大製造局。每一製造局分為三廠:一廠造輪船,選通算學、熟輿地沙線、能外國語言文學之人董理其事,一廠造槍砲、火箭、火藥及各軍器,選諳兵法、優武藝、有膽略之人董理其事;一廠造耕織機器,選諳農務、通水利之人董理其事。是今日督造輪船之人,即他日駕駛輪船出使外國之人。今日督造槍砲之人,即他日辦理軍務之人。今日督造耕器之人,即他日盡心民事之人也。
硃批:覽。
·張兆棟又奏
同治十三年七月三十日,承准軍機大臣字寄,七月初九日奉上諭:劉長佑奏,現籌剿撫越南匪徒及越南近日情形一摺等因,欽此。伏查兩粵邊境俱與越南交界,前因該國多事,匪類肆起,經廣西撫臣劉長佑飭令官軍駐高平、諒山,實力堵剿,臣亦會同前督臣瑞麟,檄飭東省欽州等處文武員弁認真防範,並奏派署南韶連鎮總兵鄭紹忠等,帶勇駐紮靈山縣一帶,約會西省交界官兵,查辦土匪,以杜蔓延。先已陸續拿獲要犯楊日吉等三百餘名,訊明正法,經臣於本年四月間會摺奏明在案。該署鎮鄭紹忠等隨赴督飭弁勇,由靈山縣屬之林墟,移紮西鄉等處,挨次搜捕。又經先後拿獲著匪粱高超等一千餘名,照案訊明,分別正法及發縣究辦。查看靈山等處,捕務已有端緒,正在欽州,適奉諭旨,當即轉行欽遵辦理。惟本年夏秋間,因日本兵紮臺灣番社,疊奉諭旨,飭令各省沿海口岸,一體設防等因。在粵東洋面遼闊,且與閩洋相近,亟應嚴密籌防。先經前督臣瑞麟與臣會商,將潮州各海口防務,會檄署潮州鎮總兵方耀,協同該道府及南澳鎮等逐一籌辦。臣兼辦督署事務後,復肫切責成該鎮實力經理。至廣州等處海口,更為切要,一應防務,皆須妥為布置,尚覺調遣需人。鄭紹忠久歷戎行,所部弁勇亦多,習於戰陣,若令協辦海防,可期得力。第欽州防堵,亦系要務。臣體察情形,通盤籌辦,此時靈山等處土匪,甫經懲辦,莠類多已殲除,西省與越南交界各處,有知府徐延旭等駐軍關外,自可相機剿撫。欽州地處偏隅,宜於固守邊防,以資綏靖。查有署欽州營參將莫善喜屢立戰功,辦事極有膽識,堪勝防堵之任。現擬飭令該參將自募舊部勁勇五百名,並飭鄭紹忠酌撥勇丁一、二營,並交管帶,在欽州一帶擇要駐紮,查探越南匪蹤,嚴密防範。鄭紹忠將該處未完捕務,趕緊料理竣事,即選帶所部弁勇,與道員齊世熙等迅速來省,幫同布署海防。所有欽、靈等處零星餘匪,責令莫善喜隨時會同地方文員,認真捕務,淨絕根株。儻欽州防務吃緊,仍當著令鄭紹忠由道星馳策應。如此一轉移間,似於籌防大局,較為周密。
硃批:知道了。
·十月壬午(十三日)總理各國事務恭親王等奏
本月十一日,據廣東巡撫張兆棟奏,丁日昌豫擬海洋水師章程六條,請代陳奏一片,本日欽奉硃批:該衙門議奏,單併發,欽此。臣等詳閱所擬章程,如水師之添購兵輪船、砲臺之改式修築、陸兵與水師並練、沿海擇廉幹之員、三洋應聯一氣、機器分處精設各條,意在整飭海防,力求實際,其大略亦不外臣衙門上月二十七日籌備海防摺內之意。茲者,欽奉諭旨,令臣衙門議奏。臣等竊謂謀必期於慎始,制必貴乎因時,事必要諸可久,如該撫所籌練兵築臺之法,是否可行,及將來如何設法備辦,應由沿海、沿江各大臣等體察就地情形,詳審推求,方可見諸行事,不致徒託空言。擬請飭下南北洋通商大臣、沿海、沿江各將軍、督撫等,彙入臣衙門前奏,仍於一月內並妥籌覆奏後,再由在廷王大臣詳細謀議,請旨定奪,以資集益而昭慎重。
硃批:依議。
·恭親王等又奏
再美國新換使臣艾忭敏到京,九月三十日來臣衙門謁見,十月初三日呈遞照會,籲請覲見。當經臣等答以各國使臣抵京,如有新遞國書之事,應俟奏明奉有諭旨,再為知照等語。查本年俄國使臣布策、比國使臣謝惠施先後到京請見,臣等當照上年五國使臣同見奏定節略內載,將來覲見日期遲早,聽候諭旨辦理,具摺奏請,奉硃批候旨行,欽此,欽遵各在案。及日本國使臣柳原前光請遞國書,甫經奏明,尚未舉行。此次美國使臣艾忭敏應否准其覲見之處,臣等未敢擅便,理合附片陳明。
硃批:候旨行。
·十月乙酉(十六日)諭內閣
前據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奏,日本國、美國使臣先後籲請覲見,呈遞國書各摺片,著准其覲見。
·十月戊子(十九日)署山東巡撫漕運總督文彬奏
竊奴才於九月三十日,奉到軍機大臣密寄,奉上諭: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奏陳練兵、簡器、造船、籌餉、用人、持久各條切實辦法,限於一月內覆奏,此外別有要計,亦即一並奏陳,原摺單均鈔給閱看等因,欽此。奴才恭讀諭旨,詳閱摺單,謹竭愚忱,按條陳奏:
一、練兵一條:各省水路額兵,必須力求實際,汰老弱、戒因循、足額數,使一兵得一兵之用。然祇能分守汛地,至於游擊策應,則須另設重兵,水陸兼備。陸路則就各省地勢情形,精練數營,分駐扼要之地。以山東省論,則登州、煙臺、埕子口、青州是也。水路沿海各省口岸繁多,恐如原奏所云有防不勝防之苦。若於各岸口分設火輪鐵甲等船,微論無此經費,即有此經費,料理不得其人,尤為可惜。且分之則勢單,不如合之而力厚。奴才愚見,請設水軍三大營:一紮天津,一紮江口,一紮閩省。簡派大員為之統帥。何省有事,除由本省審度地勢,或扼之不使登岸,或引使登岸擊之,一面自嚴戰守,一面飛報就近水軍,或斷其接濟,或來則迎擊,或敗則尾追。如此布置,協力同心,戰守得宜,海防可期聯絡矣。
一、簡器一條:兵家有因敵之法。原奏內稱在津、滬、閩分設船砲機器局,令兵弁等肄習,漸有成效等語,此誠因敵之妙用也。惟學其已成者而步其後,何若求其制勝者以開其先?奴才前奏云,器械精巧,洋人為最,殫精竭慮,精益求精。造器之基,擬請於通商各口,擇熟習洋情者,使之博搜密訪,無論華人、洋人,有能創為新奇、破其利器者,製造果能當用,准令世其業而專其利,且更與以厚賞。洋人嗜利,必有為我用者。此以敵攻敵之法也。
一、造船一條:船不難於造,而難於精。經理得人,則所造之船必能堅固,水戰以船為性命,則造船之舉,豈能輕議停止?然必須製造核實,方為有益。請每造成一船,撥交水軍演試,合用則留為戰具,不合用則罰令賠造。惟用火輪船,必須鐵甲船以衛之。查美國鐵船水砲臺之名為坐港者,打仗時喫水九尺,新樣大號水砲臺,打仗時喫水二丈二尺,英國船喫水二丈一尺。以上各項鐵船,外國亦不過十餘只。現在英國更造精者,稱為新試鐵船,第一號者喫水一丈,第二號者喫者一丈六尺,第三號者吃水一丈,四號者喫水一丈,製造靈巧。每水軍一營,先購一、二只以為根本。一面令各省沿海州縣,將某口潮來時水深若干尺、潮退後水深若干尺,分報水軍大臣。再由該大臣派員分赴各處,將水勢沙線,查探明確,記明里數,及行船時刻,以便臨時布置策應。如此則若網在綱,數萬里海江,可以連成一線。至各省能否自備此船,則視各省之力自為購備應用。至能攻鐵船之砲,誠為設防利器,惟各處口岸形勢,有緊嚴漫散之不同,則設立砲臺,亦有疏密近遠之各異。況來船之高小,又視潮汐之漲落。至砲出之遠近遲速,必平時較准,臨事方不張惶。東省沿海多山,可資屏蔽,則明設砲臺,不如暗立砲架之既便於運動,又可節省經費也。兵事須利鈍並計,每有設施,總當先事豫籌,使利有所得,鈍亦不致大挫,方為計出萬全。如是則水路之防雖稱周密,陸路之防斷不可少。蓋水路則彼此智均力敵,陸路則我主彼客。若引之登岸,則在彼己失所憑依。且陸路之戰可以智取,果能摧奇得當,彼火器雖利,其技亦有時而窮也。
一、籌餉一條:原奏內稱提出四成洋稅、另款存儲等語。是以洋稅辦洋防,誠為善策。惟現在不敷開辦,應權衡輕重,移緩就急,以濟要需。在各省自為修備,亦各就本省設法籌措。山東若盡力搜羅,尚堪自固。除由奴才將現在辦法、隨時另摺奏陳外,至以後接濟,亦當詳細統籌。縱有地利,尤須俯察民情,相機妥為試辦,以期有利無害,方為善策也。
一、用人一條:最關緊要。凡事得人則理,不得人則立廢。凡在臣工,均已久邀聖明洞鑑,奴才何敢妄擬?至本省鎮將統領,則須率之以正,課之以勤,感之以誠,馭之以義。如有不能得力者,奴才隨時奏請懲辦,以期振作而收實效。
一、持久一條:自強之道,譬如一人之身,受病已久,必須先醫其病,病去又須調養其氣,氣充然後能強,誠非一日所能奏功。若朝換一醫,暮更一方,未有不敗者。古人云,政貴有恆,方能持久。處此時勢,凡在臣工,惟持以堅定之志,勿存私見,勿生惰心,平時則竭力講求,遇事尤須和衷商搉,內患不生則外侮可禦矣。
·文彬又奏
奴才渥荷殊恩,前曾於同治四年十月二十八日仰蒙恩諭:兗沂曹濟道已放文彬,並以長賡補授沂州府知府,該二員熟悉地方情形,是以特加簡擢;著閻敬銘飭令該員等力圖報稱,將地方防守事宜,妥為布置,以資得力,將此諭令知之,欽此。奴才每與長賡敬述及此,相對感激涕零。勉力從公,自恨毫無報稱。現蒙聖恩,委以封疆重任,惟有竭盡愚誠,力求實際。若稍存隱飾徇庇之見,遇事不據實奏陳,自問何以為人?
東省用人、理財、治軍諸要政,近年以來,頗滋弊混。奴才自今春到任,與藩、臬兩司設法整頓,漸次清釐,湔洗惡習,何敢稍避嫌怨。至必須奏辦者,則不得不暫寬時日,妥籌辦法。自強之策,原不能朝課功、夕責效,此等下情,早在聖明洞鑑之中。
現在日本之事雖暫了結,探聞該國餉糈甚匱,事事仰濟西洋,猶然練兵修武,且有制買江火輪船之說,其心叵測,已可概見。奴才請設水軍三大營:一紮江口,以固長江之險。一紮閩省,以防該夷明攻臺浦、廈門,暗襲臺灣之計。至天津、山東為畿輔門戶,尤須有水師重兵以鎮守之。然將領必須得人,天津一軍,請即以李鴻章兼統之。江口一軍,請交彭玉麟統之,必能勝任。閩省一軍,可否以沈葆楨統之之處,請皇上聖明酌定。
再前任山東撫臣閻敬銘,理財用人,均能守正不阿,奴才從事多年,實所深悉,請起而用之,必能得力。惟用人乃朝廷之大權,雖准各舉所知,奴才究不敢列入正摺,謹附片密陳,以備採擇。
奴才必欲操練陸隊者,既可固守海疆,又可為豫防俄夷地步。蓋俄夷與中國壤地相接,其國既強,其志亦愈隱而愈險,患雖未形,必須早為豫備者也。
·十月壬辰(二十三日)辦理臺灣等處海防大臣沈葆楨等奏
竊臣等於本年八月二十八日,奉到八月初二日上諭:日本兵船在後灣楓港一帶,意圖招誘番眾,恫喝村民,日久相持,情形漸怯各等因,欽此。九月十六日,復奉到八月十九日上諭:日本雖未啟兵端,然日久相持,終非了局各等因,欽此。臣等伏讀之下,感激莫名。
查八月二十三日,倭營到輪船一號,內載兵七百餘人,並藥鉛、洋氈等物。二十七日,復到一號,內裝琉球小工二百餘人,鍬鋤四百餘具、鐵釘十餘挑及砲子繩索等件。二十三日之船,於二十八日駛歸,內載病兵七百餘人,小工三百餘人,花旗人機慎亦在其中。二十七日之船,於九月初二日駛歸,內載病兵四百餘人。初二日復到一船,初四日即駛歸,蓋以傳遞信件者。初七日午刻,倭兵忽拔營柵一架,紮新街渡頭。莊民公憤,聲言戶出壯丁二人,各帶軍器防護。申刻,倭遂撤柵而歸。初八日,倭列大銅砲八尊、飛輪砲一尊、小銅砲十餘尊於營外,添兵巡邏,以防莊兵。初十日,四張告白云:新兵之至,乃替換舊兵,並無他意,各莊其安堵如故等語。其營中疫氣猶盛,死者日八、九人或兩、三人不等。病者邀醫診治,醫云:此水土不服所致,皆涕泣思歸。此近日倭營之情狀也。
刺桐腳莊民句倭攻龜紋社一案,臣等照會倭酋後,旋接王開俊稟稱:已有生番十三人與該莊釋嫌尋好,倭兵亦未前來。瑯■〈王喬〉諸社,經臣霨派員入山,清查戶口,發給印牌,咸受約束,業均送冊前來。現復派由海濱繞往卑南一帶,逐社稽查矣。自臺郡至鳳山,近亦疫氣流行,兵勇染者不少,王開俊一營尤甚。該營偪近前敵,其將鎮定有謀,深知大體,近亦染病甚重,臣等馳念殊深。淮軍三起,九月十五日均抵澎湖,現由靖海、長勝兩船盤運旗後未畢也。南路開山,據袁聞柝稟稱,已越過崑崙坳,再八十餘里,即卑南之界,憑高俯瞰,臺東海色如在几前。惟入山愈深,番社愈雜,沿途留隊扼險,兵力漸單,請添營濟之。臣等飭張其光親率新到粵勇兩營,於十二日馳赴內埔察看情形,調發前途各軍,挨次進紮,使無後慮。若工程順手,下月當能東達海濱。此臺南一帶之情形也。
北路近准提臣羅大春函稱:八月十三後,該處風雨始歇,大南澳兩河遽決為四。勇丁方結筏以渡,蘆葦中突出生番狙擊,守備黃朋厚等各受鏢傷。十九日,復有生番率眾撲犯蘇澳碉樓,傷斃兵丁一名。迨大隊趕至,紛然獸散,逃匿無蹤。辰下開山已抵石屋。石屋者,以石崖如屋而名也。自大南澳至石屋,中皆平坡,縱橫數十里,雖菅茅荒穢,高至丈餘,而山水清腴,勃勃有生氣。溪溜成坳,可備旱澇,後日耕種,悉屬膏腴。過石屋十餘里為濁水溪,路極險仄,須得兵勇由海道前途扼紮,方免邀截之虞。現已造船五只,足資配載。前移戴德祥一營、並招新勇一旗,均抵蘇澳。兵力漸集,可以鼓勇直前,開荒雖煩人力,果步步腳踏實地,原可日有起功。顧必碉堡足恃,凶番乃無可逞其鋒、居民漸多,番割乃無所施其技。欲集居民,必先招墾。所難者窮戶拮据無資,紳富之家往往畏難不進。臣等函商羅大春設法招徠,無論兵民,咸許領墾。此北路一帶之情形也。
臺郡城工,經夏獻綸、周懋琦督催,業已過半。安平砲臺,先由洋匠踩址繪圖,擬設於三鯤身之地。該處下臨大海,計去安平一千三百九十三丈有奇,去郡城七里有餘,為海濱離城最近之所,外可遙擊敵船,內可近衛郡治。臺為方式,其制四面共寬一百八十丈,四角為凸形,中為凹形;凸者列大砲以利遠功,凹者列洋槍以防近撲。臺頂至地高一丈六尺有奇,厚一丈八尺有奇,外更掘濠一重,濠岸以一丈為率,注水以七尺為常。臺上容一千五百人,周圍配大砲五尊、小砲六尊。除砲兵二百七十二名外,餘皆洋槍隊也。臺之下為避砲室,以備換班歇息,後為倉庫,以儲糧米鉛藥。其牆均須極厚,層層必以竹木撐持,敵砲乃不能入。論洋法砲臺,皆疊土為之,而時有旁坍之患,歲修之費頗煩。臺地常震,海雨動輒經旬,土臺尤易傾塌。今擬外圍方磚,內實以三合土;圍磚則永無旁坍之慮,實土則不至為巨砲所摧。外圍之磚厚須五尺有奇,約估大數,已在六百萬塊以外,竹木石灰稱之。據洋匠云,諸物齊備,工程以六個月為期。況該處本屬沙洲,取土須十餘里以外。臺地向無磚廠,須由泉、廈購運而來。海上風浪靡常,恐非刻期可致。臣等派候補府凌定國於本月十五日興工,先修道架橋,以供輦運,搭寮蓋草,以居匠徒。一面購運磚灰木料前來,填地壘土之功,方能舉辦。
中路開山,經黎兆棠召募營勇,業已成軍。惟該處徑途百出,巖壑阻深。水沙連一帶,久為逋逃之藪,非先搜捕積匪,無以撫綏生番。新軍無多,不敷分布,現飭南澳鎮吳光亮率粵勇兩營赴之,已於十四、十五等日由郡城拔隊北行。
臣霨於八月十六日回郡,以外受嵐瘴,內迫焦勞,復患嘔血,臣沈葆楨竊為心憂,幸體氣尚壯,漸已平復。浙江候補道劉璈,業於本月十七日抵臺,臣等可以藉資廣益。黎兆棠之奉旨東渡也,稟稱賦質羸弱,無志出山,茲以疆事方殷,為臣子者何敢自耽安逸?懇倭事定後,仍予回籍,理合聲明。
·諭軍機大臣等
沈葆楨等奏,臺灣近日情形並淮軍到臺一摺。日本兵船尚未退出臺灣,刻下退兵章程業經定議。惟此後海防各事宜,亟須認真講求,以期有備無患。現在淮軍三起,均抵澎湖,應如何分紮要隘之處,仍著沈葆楨等酌度情形,妥為布置。其南、北開路,以及郡城修築砲壘各事,並著該大臣等悉心經理,毋得以日本事已辦結,稍形鬆勁。刺桐腳莊民已與龜紋社釋嫌尋好,瑯■〈王喬〉諸社均受約束,其餘亟須次第清查。惟入山愈深,番社愈雜,北路復有生番撲犯碉樓、傷斃兵丁之事,亟應妥為籌辦,俾番眾悉為我用,藉可自固藩籬,著沈葆楨、文煜、李鶴年、王凱泰、潘霨飭令派出各員設法招徠,隨時撫恤。招墾事宜,須商同羅大春認真籌畫。臺郡城工,業已過半,安平砲臺,現擬設於三鯤身地方,一切工程,沈葆楨等務當悉心經畫,毋得畏艱思阻。
·十月丁酉(二十八日)大學士文祥奏
竊奴才自本年六月請假期內恭奉寄諭,令奴才赴總理各國事務衙門籌辦事件。數月以來,力疾趨公,商辦臺灣一事,祇以備虛力絀,將就完結。然問心殊多鬱憤,更不能不思患豫防。前月總理各國事務衙門所奏切籌海防一摺,系遠謀持久,尚待從容會議。而目前所難緩者,惟防日本為尤亟。以時局論之,日本與閩、浙一葦可杭。倭人習慣食言,此番退兵即無中變,不能保其必無後患。尤可慮者,彼國近年改變舊制,大失人心,叛藩亂民,一旦崩潰,則我沿海各口,岌岌堪虞,明季之倭患可鑑前車。今臺灣一役,彼為理曲而勉就範圍,儻再尋一有理之端,來與我為難,或唆通西洋各國,別滋事端,雖欲委曲將就,亦恐不能。當臺灣有事之秋,曾議買鐵甲船、購水砲臺,倉猝莫辦。緣西洋風俗,於凡與和約之國,遇有互相構兵,則異常利器,不准出售。是以迄未辦成。今倭兵既退,正宜及此無事之時,認真辦理,不容稍懈。
夫日本、東洋一小國耳,新習西洋兵法,僅購鐵甲船二隻,竟敢藉端發難,而沈葆楨及沿海疆臣等僉以鐵甲船尚未購妥,不便與之決裂。是此次之遷就了事,實以制備未齊之故。若再因循泄沓,而不亟求整頓,一旦變生,更形棘手。伏懇飭下沈葆楨、李鶴年悉心籌商,所有在臺兵勇應如何酌留?全臺事宜應如何布置?均宜經畫周妥,以善將來。並會同南北洋通商大臣,將前議欲購未成之鐵甲船、水砲臺及應用軍械等件,趕緊籌款購買。無論如何為難,務須設法辦妥,不得以倭兵已回,稍涉鬆勁。果能實事求是,兵械日精,彼族雖欲謀我,或當知難而退。即使狡然思逞,而我既有備,亦可恃以無恐矣。
奴才自臺案奏結後,精神益憊,病復增劇。現雖延醫調理,未能入署。而事關當務之急,一息尚存,未敢自安緘默。謹就管見所及,勉效一得之愚,敬繕摺密陳。
·諭軍機大臣等
大學士文祥奏敬陳管見一摺。臺灣之事,現雖權宜辦結,而後患在在堪虞。日本與閩、浙一葦可杭,倭人習慣食言,難保不再生枝節。前因議買鐵甲船及水砲臺各節,倉猝莫辦,措手無從,不得不為暫緩目前之計。刻下事機已緩,亟宜趕緊籌畫,以期未雨綢繆。豈可仍蹈因循故習?著沈葆楨、文煜、李鶴年、王凱泰、潘霨悉心籌商。所有在臺兵勇,應如何酌留?淮軍素稱得力,現在業已到臺,應如何分紮防堵?全臺事宜,應如何布置?該大臣等務當妥為經畫,以善將來。並著李鴻章、李宗羲將前議購買未成之鐵甲船、水砲臺及應用軍械等件,迅速籌款購辦。無論如何為難,務須妥為設法,庶幾兵械精良,有備無患。原摺均著鈔給閱看。
·盛京將軍都興阿奏
竊於本年十月初一日,承准軍機大臣字寄,同治十三年九月二十七日奉上諭: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奏,海防急宜切籌,將緊要應辦事宜,撮敘數條,請飭詳議一摺等因,欽此。自中外交涉以來,惟賴總理王大臣隨時隨事,辯駮爭執,十有餘年,藉以相安。亟圖自立,振起自強之心,堅苦貞定,歷久不移,則籌防禦侮之事機,必將有無形之效。庚申之釁,變起非常,智或不及施,力有不足恃,不得不顧全大局,姑事羈縻。在當時中外臣民,固皆有臥薪嘗膽之心,蓄銳以俟之志。乃迄今沿海各處之防務,仍無把握,誠如王大臣所稱從前情事,幾於日久相安也。
夫恆情多暗於遠識,知安而不知危,能逸而不能勞。儻遇將見未見之患,一朝之猝發,誠恐痿蹶不能復振,備禦之策,更無所憑。是以密陳各條,請飭疆臣妥籌詳議,皆刻下當先切要之急務。奴才詳繹各節,若徒執舍短用長之說,以矛刺盾之喻,轉致於事無濟。兵機至要,原無一定之規,亦無萬全勝算之法,要在備不可廢,志不可奪,上行下效,歷久彌新,事機必有可乘者。撮其要而言之,自強之道,實不外乎練兵、求財、籌餉、制器而已。
伏查沿海各省口岸繁多,處處設防,本有防不勝防之虞。現既購備鐵甲船並添造輪船,教練水師,如能牽制敵船,我之陸路防範自易得手,誠為至要之論。然製造教演,需費浩繁,若非有大宗鉅款,實難開辦,非有不竭之餉源,亦無以支持久遠。及今亟事綢繆,惟有中外一心一計,凡於一切開源節流之計,悉力設法,凡可盡人力之處,切實經營,庶可期補注挽之急需,求充永遠之支應。自強有實,則外侮誠有不足慮者。
查奉省濱海之處,自山海關、甯遠、牛莊,營口、蓋州、熊岳、復州、金州、旅順口迆東,直至岫屬之大孤山等處,緊要口岸三十餘處。其中金州地界,海口多系老水貼岸,亟為扼要。前於道光年間,曾經設防於山海關錦屬各處,調吉林、黑龍江官兵,並簡派大員統帶。今則與昔情形不同。牛莊、營口,人煙輳輻,作為通商口岸,設立槍隊,添蓋營房,湄雲輪船灣泊防範,似已嚴密。岫巖所屬之孤山,亦時有重兵設守。奴才前經奏請抽練各外城馬隊,請帑墊發,以俟練有成效,將留防客兵陸續遣撒;以本省之款,練本省之兵,分布各城,呼應較靈,庶可先清內患,以禦外侮。仰荷聖恩允准。惟外省撥餉遲滯,雖經屢催,僅由山東解銀一萬兩,其餘迄未解到。金州地勢寬廣,海口扼要居多,自應先行其所急。查前由錦州府知府慶愛捐備洋槍二百桿,由府尹衙門咨調來營,擬即運往金州,添練洋槍步隊二百名,即以山東解到練兵款項,先行借墊支發。並由省撥派洋槍步隊,教習演練。再奴才前請練兵墊款十二萬兩,若各省撥解較遲,勢難久持。又按照省城步隊章程,墊發添練洋槍月餉,再有續到之款,擬先盡至要城分開支,以昭慎重。並擬於前議各城練兵成數內,分別緩急,或增或減,詳細酌定,續行奏明辦理。
·都興阿又奏
正在封奏間,據總理衙門咨,議覆廣東巡撫具奏丁日昌豫擬海洋水師章程六條。奴才詳繹該巡撫條款,固系目前急切至要機宜,惟是購備大號輪船、添造一切機器,無論用度不貲,一不得人,皆為虛費。況重洋之內,巨浸稽天,既不可以道里計,又不可以兼程及,疾風怒濤,潮汐沙線,自古所難。昔之論海防者,故多守重於戰。當此國家度支浩繁、帑項支絀之際,恐似此之鉅款,籌備尤難。誠如王大臣所議,就地審時,方可見諸行事,不致徒託空言。奴才前摺愚見,正所謂經久良圖,無過於慎始也。
·十月戊戌(二十九日)辦理臺灣等處海防大臣沈葆楨等奏
竊臣於十月初九日,承准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函稱,倭事議定三條辦法,已畫押互換,大久保即赴臺灣會同其中將撤兵,所有修道、建房等件交付中國官員收管,當先期委派妥員馳赴倭營驗收,隨即派兵駐守,以便將來籌辦善後事宜各等因。並鈔會議憑單一扣、互換條約一扣、給總稅司赫德劄一扣寄來。初十日,倭領事福島九成帶同該國通事吳碩等來謁,據稱大久保已往瑯■〈王喬〉,特令該領事到郡面陳一切,並開事宜五條,大意與總署原約相符,惟中一條稱,該國民人被生番殺害者,已於收埋舊址建立墓碑,以後如有該國民人親友登岸祭掃,請准其拜奠而歸等語。蓋指其初入番社時陣斃者言之也。臣等以為撫局已成,尤其所請,與約來時須有領事官蓋印執照,祭畢即歸,俾免生事。另由臺灣道具文照覆。該領事感謝而去。臣等即派臺灣府周懋琦帶同委員弁兵,定於本月十三日坐永保輪船前赴瑯■〈王喬〉。隨帶照會一道,面給倭將西鄉,令其按照條約,交代明白。一面劄飭臣霨所部遊擊鄭榮安撫軍一營,由赤山拔隊,自陸路會之。周懋琦事竣旋郡,即留安撫軍駐守瑯■〈王喬〉。
旋據探稱,初八日,瑯■〈王喬〉到倭船一號,有倭官帶兵役三十餘人登岸,蓋即大久保也。初九日,又到倭船一號,亦系空船。倭兵均已收拾行李,用牛軍裝載槍砲器具下船。此數日間,倭營死者復二十餘人,帶來洋氈又為大風刮去百餘件。想該倭將等接到照會,交代已畢,即當撤營登舟矣。
淮軍三起,九月十五日即到澎湖,方派長勝、靖海兩船陸續盤運,奈日來風濤暴興,兼旬不息。十月初四日,兵勇始得盡數登岸。至後山番社一帶善後事宜,俟倭兵退後,臣等再當悉心通籌,請旨定奪。
硃批:該衙門知道。
倭領事呈請事宜五條
倭領事呈請事宜五條
茲因本國征番一事,在北京總理衙門,兩國大臣業經會議妥平,互立辦法文據。我全權大臣飭敝領事就貴道面陳一切,轉請沈大臣查辦事宜,開列於左:
一、從今約五、六日之間,敝國所撥大船,自必齊到瑯■〈王喬〉,載兵回國。為此應請沈大臣或潘大臣如期駕至該地,與我西鄉中將會晤,以便彼此料理交代事宜。所派兵員,不過充為交代,彼此照應,猶可不必多員。
一、從來兩國大臣一切往來公文,彼此撤回註銷,永為罷論。則其沈、潘兩位大臣與西鄉中將曩日所有一切來往公文,亦宜就瑯相會交代之便,兩相交換。
一、我國人民,在生番被殺死者,遺骸現就當時收埋之舊址,更建墓碑表之。將來如有親戚朋友人等航客就近港口,若欲藉便登岸掃祭者,務望使伊即日登岸拜奠而歸。
一、所有交代事宜完訖之後,即望貴道立將其由飛札及電信捷報上海道臺處,以便轉申北京總理衙門查照。
一、本國現在廈門派設領事,將來如在貴臺所轄之地,儻有交涉事件,務望貴道速即照會敝領事,以便照辦其事。
硃批:覽。
——以上見同治朝籌辦夷務始末卷九十八。
·十一月辛丑(初二日)福州將軍文煜、閩浙總督李鶴年、福建巡撫王凱泰奏
竊臣鶴年於同治十三年十月初七日,在泉州府防次,承准軍機大臣寄密,九月二十日奉上諭:前據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奏,上海新聞紙刊刻本年三月二十九日密寄沈葆楨等諭旨,請飭查究等因,欽此。跪聆之下,惶悚莫名。查此案前於七月間欽奉六月二十日諭旨:沈葆楨等片奏,近閱香港新聞紙,將該大臣等四月十九日奏片刊刻等語等因,欽此。欽遵在案。伏查閩省洋務,向由督臣主槁,臣鶴年到任後,凡洋務密件,皆由信函往來,不經書吏之手。遇有要事,與臣煜、臣凱泰面商辦理,非但新聞紙不能道其只字,即同城司道不經管洋務者,亦未嘗得聞其詳。惟與外國官員照會,彼此皆知無所用其機密,此外臣等所奉密諭及各處鈔寄密摺、密函,皆系內署封存,秘之又秘,並無一字外播者。此臣等衙門辦理洋務密件之實在情形也。
及先後接到李宗羲來咨並沈葆楨鈔寄摺槁,始知前項密件、有刊入香港新聞紙者,殊深詫異。當即購到閱看。所有三月二十九日諭旨及四月二十九日奏片,均刊在一紙,其系同時流播,已可概見。若不確究主名,恐此風仍難禁絕。即派委同知文紹榮前往香港密查所刊前件,畢竟得自何處,傳自何人,以期水落石出。旋據該員稟稱:查香港華字月報,發端於德臣洋行之新聞紙館,平日京報等件俱其首錄。詢諸該館西人,以為出自主筆之人。續查出主筆陳賢,即陳靉亭,廣東新會縣屬潮連司人,自幼入天主教。於六月間已到福建,而停留福建何處,當時再三追求,無從得實等情具稟前來。嗣據該員回省面稱:訪聞陳賢,即陳靉亭,現在臺灣府城等語。正在查辦間,欽奉此次諭旨。臣等現復密咨廣東撫臣,並檄臺灣道、福州府徹查根究。俟查陳賢下落,獲案訊究洩漏根由,另行具奏。
硃批:該衙門知道。
·十一月壬寅(初三日)升任兩廣總督英翰、安徽巡撫裕祿奏
竊臣等恭奉九月二十七日密諭: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奏,海防亟宜密籌,將緊要應辦事宜,撮敘數條,請飭詳議一摺等因,欽此。伏查海防本為今日全局第一要務。溯自庚申以後,各省或因腹地未靖,兵力被分,或因協款過多,餉力較絀,是以各求戒備之策,而尚未臻久遠之謀,以致小丑跳粱,上勞廑慮。今幸詞窮理絀,暫就範圍,正是事機萬緊之時,宜圖奮發振興之計。恭奉密諭垂詢,凡在臣工,應如何振刷精神,妥籌熟議,以策實效。
竊維自古制敵之要,不外戰守兩端。而戰守之機,尤在審度彼我情形,以為經畫。有專利於戰者,外洋窺中國之情形也;有專利於守者,中國禦外洋之情形也。有以戰為守者,外海口岸之情形也;有以守為戰者,長江防務之情形也。長江地亙五省,而皖、鄂為居中門戶,海口有事,則金陵首當其衝,皖、鄂與上游亦同受其患。是以言江防者,未先籌戰,宜先籌守,防江口即所以防金陵,固金陵即所以固皖、鄂,合上下游之力以固長江,則財力易集,合長江之力以防海口,則事機易赴。此臣英翰歷陳防江宜通力合作,鰓鰓之見,正為此也。但使各疆臣竭群策群力之用,為可久可大之圖,不避疑難,不存畛域,同心戮力,積久弗懈,仰體皇上乾行不息之心,共持堅卓自強之局,所以籌防者在此,所以持久者亦在此。臣等皆官皖有年,長江情形,略知一、二,謹就耳目所及,並各條內應辦事宜,有居最要者,有應行並籌者,謹擬列先後次序,約陳三條,據實密奏,誠不敢謂一得之見遽中事理,然審度時勢,竊謂用人、籌餉二條,尚屬著實,即練兵、簡器、造船一條,雖謹就長江而言,亦期能言能行,未敢空談塞責。應懇天恩,俯賜轉飭通商中外全局,悉心妥議,以臻盡善,聽候聖明採擇施行。
酌擬防務應辦緊要事宜:
一、擬因才器使,破格用人也。自來有治人,始有治法。惟有破格用人,方足以見成功而責實效。特人才不同,用之者亦必因才制宜,始收指臂之助。非但統將內善戰者不必善守,習水者不必習陸,未可相強,即通籌並計,籌餉有籌餉之能,治軍有治軍之略,其心思謀慮,措置施為,亦各具專長。用之得宜,則世無棄才,用不得當,則立形竭蹶。固須慎之於始,尤須力責其成。除統兵重臣,出自特簡,非臣下所敢妄擬,其餘需用之才,擬請旨飭令中外大臣、督撫,就平日真知灼見之人,切實保奏,內而卿貳部曹,外而大小文武,不論資格,不限官階,但系才具出眾、確實可靠者,一一出具切考:某人知兵事,可膺將領之選;某人善籌畫,可膺理財之任;或熟悉洋情,能測虛實,或諳練機器,能精製造;其現在旗綠勇隊各營,將領中某人善守,某人可以獨當一面,某人僅能分守一隅,均將所能據實密陳聽候簡擇錄用。如果確系真才能任艱鉅者,准予破格拔擢,以勵群倫。儻有才不勝任之員,除公罪處分外,其犯有貪私劣蹟者,即將原保官員一並治罪,以昭儆戒。如此切實辦理,庶真才可出,冀收得人之效。
一、擬籌有著鉅款,以符原奏籌餉之效也。自來理財之法,不外盡人事、籌地利二端,而盡人事於招徠,不若盡人事於固有;籌地利於創造,不若籌地利於自然。至今日而求一應急經久之捷法,以收自然固有之大利,以臣等愚見,舍加收鹽釐一策,別無可圖。蓋鹽釐一項,產於地者經久不竭,取於民者為數甚少,而濟於公者其利最大。近日如絲、茶等項,何嘗不為中國之利?然皆產自一隅,售之外洋,出產偶歉,外洋不售,則銷路立竭。是以近年已有壅滯之勢。鹽利則為中國自生、自運之利。通計沿江、沿海產鹽數省,雖綱票情形各殊,盈絀亦難一致,然場灶所出,與民食所用,則自肅清以後,有增無減,可以按省核計。而其系於民食,則如水火之賴以生活,尤為日用之不可少。即以兩准一處而論,自曾國藩定章另辦以來,每年淮南之西皖湘楚四岸,共約銷三十六、七萬引,每引八包,每包計八十斤,皆系按引抽收釐銀。淮北共約銷二十九萬餘引,每引四包,每包百餘斤,皆系按包抽收釐錢。其淮南所抽銀數,各岸多寡不同。淮北所收錢數,則均按每包一千文為准。當時定章之始,皆就至為減少者酌定。彼時原以示體恤而廣招徠,又慮川、浙等處鄰私之侵越,是以未能加多。近則商販日眾,較之兵燹以前,行鹽者無不收穫厚利。若就兩淮現在南北引鹽,按包加收,每八十斤一包者加收八百文,每百餘斤一包者加收一千文,計每斤均加十文,每歲實可加收錢三百四、五十萬串,約合銀一百七、八十萬兩。以一處計之,利已如此,以各省計之,利更可知。臣再四熟思,似實為籌餉之要計。擬請專設海防鹽釐一項,即由兩淮先行開辦。除原有釐金仍照舊抽收外,每斤加收十文,專備防務要需。其各省鹽務情形,雖有不同,而食鹽則一,亦擬請一律照辦。統計每歲總不止數百萬金。取於民者甚少,濟於公者甚鉅。果能認真舉辦,三年之內,治兵造器,當不至於缺乏。雖然,利之所在,散則不覺,聚則生怨。臣等明知此議一興,為商販所不樂,必有以病商、病民為言,起而力爭者。然無事而加徵課則不可,籌餉而加鹽釐則無不可。議加釐而一省獨加則不可,議加釐而各省一律溥加則無不可。蓋正稅乃經久之規,既加難以議減,收釐系權宜之計,事定仍可悉裁。一省獨辦,有此疆彼界之分,難保鄰私浸灌,各省通辦,則無畸輕畸重之慮,仍可銷路暢通。若謂病商,則商將本圖利,本既加則利亦增,實有益無損。若謂病民,查民間每日計口食鹽,向以三十錢為率,每鹽一斤可供五十三、四人之食,以所取之十文分攤於五十三、四人之多,是每日五人僅攤錢一文,即至貧之家,亦不難辦。一言道破,人所共曉,實屬無病於民。臣英翰在淮北帶兵時,目擊肅清以前,凡淮北鹽船,每包沿途所抽釐金,皆至四千餘文不等。彼時原未可執以為法。然當兵氛未靖、道路阻隔之時,商賈尚擇利爭趨,往來不絕,未見折本而歇業者,亦未見民間因鹽貴而缺食者。今以原定之數及所加之數合計,尚不及彼時之半。且分眾人之涓滴以歸公家,名為酌加鹽釐,實則量增售價,此尤無病商民、當日目擊之實在情形也。以上各節,臣等詳加籌酌,誠為有利無弊。在今日而欲籌鉅款數百萬,求其簡捷易行,除此策而外,取效未有如是之速者,籌款亦未有如是之多者。應懇飭下中外臣工,就現在鹽務大局,悉心妥議。如邀議准之後,仍擬請另設海防鹽釐經費總局,由各省督撫請旨,專派司道大員總司其事。所收之款,專留為江海防費,由統兵大臣會同各省督撫斟酌緩急,隨時派撥。除防務外,無論何項要需,不得擅請動用。其收釐之時,或於領運時先行豫繳,或於售鹽時由局抽收,亦隨地體察情形,詳議妥辦。仍按兩淮鹽釐章程,每半年將收解數目報部查核。其經手各員,儻有侵蝕,即從重治罪,以防弊端而昭核實。
又臣更有請者:自議開禁以來,洋貨入口最多,實以洋藥為大宗,每歲約在八、九萬箱內外。在海關交納稅銀,無論華、洋各商,每箱收稅五十兩。嗣因餉需緊要,每箱加收釐銀三十兩,以充軍餉,系在洋藥捐局交納,專取之華商,並與洋商無涉。查洋藥每箱約重一千數百兩,售價約以實銀五百兩為率。以所收釐稅之數,合以所售價銀之數,每洋藥一兩,所加不過五分。今擬每箱加釐銀三十兩,專備海防之款。每歲即可得銀款二百五、六十萬,仍系取之華商,與通商大局亦無窒礙。即或有人口稀少之時,以七成計之,仍可得一百八、九十萬兩,實與要款有裨。擬請飭下一並妥議施行。
一、擬籌江防,即合原奏練兵、簡器、造船之要,通而言也。海口之防,以水戰為先。長江之防,應水陸並用。防海之船,以長大鐵甲為要,取其厚重攻堅。防江之船,以輕利兵船為要,取其轉掉靈便。臣英翰自七年凱旋後,挑留勁旅以防皖北,名為扼守要隘,實為留備不虞。所以當餉項萬難,與臣裕祿左支右絀,卒未敢輕議減撤。以安徽一省言之,現在馬步萬數千人,加以西征金運昌所部全隊,皆精銳百戰之眾,以之越海遠攻,誠未敢懸揣,以之協守江口,則力尚足恃。若分屯險隘,與水師兵船相為犄角,可以自固藩籬,防其抄襲。至購辦鐵甲一節,內地既一時未能仿造,自須購之外洋。惟鐵甲船笨重,於長江防務,俱非所宜。今擬籌辦江防,除各省原有之船不計外,擬專力購造輪船二十只,以備水師之用。其船隻大小丈尺,每船宜以十一二丈、十五六丈為度,船身不必過大,機器務求精固。其式樣則悉仿照外海兵輪,可以防剿兼資。其分配水師之法,應每船各配二百人,計輪船二十只,共配水師四千人。每一船立一營官管帶,每十船立一統將統轄,皆選熟諳水性、練習洋器、久經戰事之員充補,均隸統兵大臣節制調遣。儻慮經費維艱,一時招募未能遽集,查五省長江水師共萬餘人,若於其中挑選四成改補,既無需加餉,且系節制之師,尤為簡捷。至於製造輪船之法,在內地設廠自制,固為久遠之計,特恐為數太多,同時並辦,工費需時,且求其堅利可恃,仍須兼向外洋購辦。聞英國造船,多照製造砲臺之法,造成時本船所用之砲,先擊本船之船,能禦砲始稱堅固。應擬一面由船廠自造,一面由外洋購買。或造或購,統限兩年內辦齊,不准逾限。其購買之船,如果結實可靠,仍可為內地仿造之式,似覺一舉兩得。至於駐紮訓練之法,應將二十營之兵,先聚之一處,與統領營官互相親熟。俟每成二只,即先配二只之兵。造購齊全,分配足數之後,以十只駐紮焦山一帶,為江防第一路,以十只駐紮江皖之東西粱山一帶,為江防第二路。無事則分起巡駛,往來訓練,講求口岸險易情形,沙水長落節候,務期精熟。有事則將第一路師船駛赴江陰,作為前敵,將第二路移前接應,皆與陸路砲臺、守隘防軍,聯絡一氣,互為策應。陸路之兵,亦分先後二路,每路兩岸各十餘營,兼資戰守。儻有敵船進口,則兵船力扼要衝,如或登岸窺伺,則陸師並力攻擊。某船訓練不精,某營防守不嚴,即惟該統將營官是問。至水陸各營,需用砲械:水師各船,每船計需後門大小砲位約以十二尊至十五、六尊為率,視船之大小為分配,後進各項洋槍,亦約一百餘桿為率;其陸路各營,除砲臺應設大砲不計外,每一處亦應添購新出之格林洋砲十餘尊,其餘仍各分用洋槍、長矛,以資守禦。蓋水師能守而後可言戰,宜砲位為先,以期攻堅致遠,而槍械居其次;陸師能戰而後可言守,宜槍矛並用,以期短兵相接,而砲守扼其衝。是以必須合水陸戰守之要而兼籌,始可言防,始可以言備。其兵數船數既有大概,所需購器之數,應俟定議後,再由沿江各省妥為會籌制辦,以資應用。至吳淞口江身較窄較淺,多加陸營砲臺,輔以現有兵船,亦尚可守。此籌辦江防一隅,合練兵、簡器、造船通而言之大略情形也。
再查各省練兵之要,今日之兵勇,已判然兩途,萬不能使之合一。而綠營兵勢之所以積弱,不如勇隊之可恃者,非盡由人才之難得,實由分汛太多,處分加密,糧餉過少,糊口無資,跬步皆有考成,遇事須循則例,雖有才器出眾之弁,奮勇能戰之兵,亦迫於黔束而不得盡其所長。是以現在各省皆有調練新兵之舉,即於積重難返之中,為急求變通之策。現在各省所練者,雖未敢信為一律精熟,然參加以勇制,逐日教練,似較之分汛駐防者,已漸有效。臣英翰於九年調練新兵之時,加以津貼之費,而未敢輕議補復營全額者,正有鑑於此。今以各省兵費綜計,分之則每兵所得尚不敷用,合之則帑項已為甚多。與其徒事虛糜,養無益之疲弱,曷若減兵增餉,集勁旅為大枝。擬請飭下各省,就現在綠營兵額通籌妥酌,將可裁之冗額,一概裁汰,挑精弁兵若干,按舊營之制,歸併一處,聚集訓練。每營額缺多者,挑留五、六百人或三、四百人,額缺本少者,挑留二、三百人,皆參仿練兵之法,按照勇制,隨同營官駐營,逐日合操,用備調遣。其所轄有劫盜各案,並可就近捕拿。其有不守營規滋事之兵,亦照勇營治以軍法。一切因公處分,量為變通,並加以津貼,俾令俯畜有資,可以專心操練。其所加津貼之數,即於所減兵額之內,通計分撥。遇有軍事,可以自成一營,得與勇隊同資防禦。如此辦理,則不必另加練餉,亦不必改勇為兵,而自可就目前之餉力,化無用為有用。誠知此議,事屬更張,辦理諸多費手,然窮則變,變則通,當此積久疲敝之時,不能不如此設法,變通之策,正未可憚其煩難而中止。若再因循遲誤,日復一日,必致餉需益糜,行伍益弱,徒有養兵之名,而未得一兵之用。
臣更有私慮者:現在津、閩、滬機器各局,當時皆設立海口,取其運造便捷,取材較易。然平居無事之時,或可耦俱無猜,而閱時既久,成效既著,彼族之心,難以輕測,亦不能不豫求變通,以防意外之事。此次擬設江防兵輪,除外洋購辦外,其內地設廠自製之船,或由閩、滬各局挑選精熟匠役,在沿江寬闊之處,如武昌之漢口等鎮,另設一局,專為製造江防兵輪之用。抑或將上海各局,酌量內遷,合併一處興造,以昭簡造而籌戒備。此又臣等思患豫防,慎之又慎,不禁為過慮之舉,亦請飭下妥議辦理,大局幸甚!
·十一月癸卯(初四日)大學士直隸總督李鴻章奏
同治十三年九月二十九日,承准軍機大臣密寄,奉上諭: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奏,海防亟宜切籌,將緊要應辦事宜撮敘數條,請飭詳議一摺等因,欽此。旋又准總理衙門鈔奏知照丁日昌續擬海洋水師章程六條。臣查各國條約已定,斷難更改,江海各口,門戶洞開,已為我與敵人公共之地。無事則同居異心,猜嫌既屬難免,有警則我虞爾詐,措置更不易周。值此時局,似覺防無可防矣。惟交涉之事日繁,彼族恃強要挾,在在皆可生釁。自有洋務以來,疊次辦結之案,非無委曲將就。至本年日本興兵臺灣一事,經總理衙門王大臣與該使多方開諭,幾於管禿脣焦,猶賴聖明主持於上,屢飭各疆臣嚴密籌防,調兵集船,購利器、築砲臺,一時並舉,雖未即有把握,而虛聲究已稍壯。該酋外怵公論,內攝兵威,乃漸帖耳就款,於國計民情,尚無窒礙,未必非在事諸臣挽救之力。臣於臺事初起時,即函商總理衙門,謂明是和局,而必陰為戰備,庶和可速成而經久。洋人論勢不論理,彼此兵事相壓,我第欲以筆舌勝之,此必不得之數也。夫臨事籌防,措手已多不及,若先時備豫,倭兵亦不敢來,烏得謂防務可一日緩哉?
茲總理衙門陳請六條,目前當務之急,與日後久遠之圖,業經綜括無遺,洵為救時要策。所未易猝辦者,人才之難得,經費之難籌,畛域之難化,故習之難除。循是不改,雖日事設防,猶畫餅也。然則今日所急,惟在力破成見,以求實際而已。何以言之?歷代備邊,多在西北,其強弱之勢,客主之形,皆適相埒,且猶有中外之限。今則東南海疆萬餘里,各國通商傳教,來往自如,麇集京師及各省腹地,陽託和好之名,陰懷吞噬之計,一國生事,諸國搆煽,實為數千年來未有之變局。輪船電報之速,瞬息千里,軍器機事之精,工力百倍,砲彈所到,無堅不摧,水路關隘,不足限制,又為數千年來未有之強敵。外患之乘,變幻如此,而我猶欲以成法制之,譬如醫者療疾,不問何症,概投之以古方,誠未見其效也。
庚申以後,夷勢駸駸內向,薄海冠帶之倫,莫不發憤慷慨,爭言驅逐,局外貲議,既不悉局中之艱難,及詢以自強何術,禦侮何能,則茫然靡所依據。自古用兵,未有不知己知彼而能決勝者。若彼之所長,己之所短,尚未探討明白,但欲逞意氣孤注之擲,豈非視國家如兒戲耶?臣雖愚闇,從事軍中十餘年,尚不敢畏縮自甘,貽憂君父。惟洋務涉歷頗久,聞見稍廣,於彼己長短情形之處,知之較深,而環顧當世,餉力人才,實有未逮,又多拘於成法,牽於眾議,雖欲振奮而未由。易曰:窮則變,變則通;蓋不變通則戰守皆不足恃,而和亦不可久也。謹就總理衙門原議,逐條詳細籌擬切實辦法,附以管見,略為引伸。丁日昌所陳,間有可採,一並彙入核擬,以備芻蕘之獻。仍請飭下在廷王大臣詳晰謀議,請旨定奪。
總之,居今日欲整頓海防,舍變法與用人,別無下手之方。伏願我皇上顧念社稷生民之重,時勢艱危之極,常存欿然不自足之懷,節省冗費,講求軍實,造就人才,皆不必拘執常例,而尤以人才為極要。使天下有志之士,無不明於洋務,庶練兵、製器、造船各事,可期逐漸精強。積誠致行,尤需歲月遲久,乃能有濟。目前固須力保和局,即將來器精防固,亦不宜自我開釁。彼族或以萬分無禮相加,不得已而一應之耳。
條陳清單:
一、原奏練兵一條:內稱若求實在可禦外患,事較辦髮、捻諸賊為更難,兵亦較辦髮、捻諸賊宜更精、洵是不刊之論。蓋髮、捻、苗、回諸賊,皆內地百姓,雖有勇銳堅忍之氣,而器械不及官軍之精備,可以剿撫兼施。外洋本為敵國,專以兵力強弱角勝,彼之軍械強於我,技藝精於我,即暫勝必終敗。敵從海道內犯,自須亟練水師,惟各國皆系島夷,以水為家,船砲精練已久,非中國水師所能驟及,中土陸多於水,仍以陸軍為立國根基。若陸軍訓練得力,敵軍登岸後,尚可鏖戰,砲臺布置得法,敵船進口時,尚可拒守。但用旗綠營弓箭、刀矛、抬鳥槍舊法,斷不足以制洋人,並不足以滅土寇。即直隸練軍屢經挑選整頓,近始兼習洋槍、小炸砲。以剿內寇,尚屬可用,以禦外患,實未敢信。各省抽練之兵,大率類此。用洋槍者已少,用後門槍及炸砲者更少。其勢只可加練,而不可減練,只可添練洋器以求制勝,而不可拘執舊制以圖省費。前督臣曾國藩於同治十年正月覆奏籌備海防摺內,謂沿海之直隸、奉天、山東三省,江蘇、浙江兩省,廣東、福建兩省,沿江之安徽、江西、湖北三省,各應歸併設防。沿海七省,共練陸兵九萬;沿江三省,共練陸兵三萬;統計每年需餉八百萬兩。因無款可籌,議遂中止。茲總理衙門擬以曾經制勝之洋槍隊,練習水戰;丁日昌擬選練陸軍,合天下得精兵十萬人;與曾國藩前奏用意略同。惟陸軍與水師,用法各殊,練法亦異。水師猶可上岸擊賊,陸軍未便強令操舟,似不宜兩用以致兩誤。臣愚,以謂沿海、沿江各省,現有練兵槍隊,雖不及曾國藩、丁日昌所擬十餘萬之多,然與其多而無用,不若少而求精。但就現有陸軍,認真選汰,一律改為洋槍砲隊。凡綠營額兵疲弱,勇營酌加裁減,其餉即加給新練之隊。沿海防營,並換用後門進子槍。於緊要口岸附近之處,屯紮大枝勁旅。無事時專講操練,兼築堡壘。有事時專備遊擊,不准分調。各海口仿照洋式修築沙土砲臺,以地步寬展堅厚為要。砲位宜間用口徑八寸至十餘寸者,擇將擇兵演習之,務在及遠,愈遠愈妙,務在能中,不中不發。即所謂藥能對症,有備無虞者矣。
一、原奏簡器一條:西國各水陸戰守利器,以槍砲水雷為大宗。砲有前後門、生熟鐵、純鋼之分,槍有前後門、滑堂、來福之異,水雷有用觸物磨物、電氣發火之別。竊常考究其圖與器,而得其大略。洋槍一項,各國改用後門,以其手法靈捷,放速而及遠。其舊製前門槍賤售於中國,每為外人所輕。英、俄、德、法、美,泰西五大強國也。其後門槍名目,英之至精者曰亨利馬梯呢,其次曰士乃得,俄曰俾爾打呶,德曰呢而根,法曰沙土缽,美曰林明登。以利鈍遲速較之,則英之亨利馬梯呢,精於俄之俾爾打呶,精於美之林明登,又精於英之士乃得及德、法諸槍也。林明登、士乃得二種,近年已運入中國。臣處及沈葆楨均購存林明登數千枝。上海機器局亦能仿造。惟兵勇粗疏者多,士乃得機簧較簡,購價較省,修改較便,現擬令各營酌換士乃得槍,而間以林明登認真操習,由漸而精。並令津、滬各局,先購林明登造子機器,仿製子藥銅捲,以便接濟。仍與總理衙門商購英國亨利馬梯呢槍若干枝。又與俄領事訂購俾爾打呶槍千枝,以備將士選鋒者操用。至砲位一項,英、德兩國新式最精。德國克鹿卜後門鋼砲,擊敗法兵,尤為馳名。臣逐年購到克鹿卜大小砲五十餘尊,分置大沽砲臺、天津防營。其最大者兩尊,口徑八寸,足抵前門砲口徑十一、二寸之子力。然每尊價約二萬元,苦於無力多購。或謂鋼砲過大,藥力過猛,用久或致損裂,故英國多用前門熟鐵來福長彈大砲,曰烏理治、曰阿墨斯得郎、曰回德活特,三家尤著。大者口徑十一寸至十五寸,身重至八萬斤以上,子彈重至六百磅,能打穿二十餘寸厚之鐵甲。惟起運維艱,價值尤貴,中國尚無購用者。陸路行仗小砲,則以德國克鹿卜四磅彈後門鋼砲、美國格林連珠炮為精捷。臣又各定購數十尊,以備遊擊要需。目下滬、甯各局,止能仿造十二磅至六十八磅之圓彈銅鐵炸砲,淮軍習用已久,遠勝中國舊製,而不及西洋新式之精。仍擬仿照烏理治、阿墨斯得郎之式,箝以熟鐵,而機器未備。外國每造槍砲機全副,購價須數十萬金。再由洋購運鋼鐵等料,殊太昂貴。須俟中土能用洋法自開煤鐵,再添購大鑪滊錘壓水櫃等機器,仿造可期有成。若克鹿卜之鋼砲,回德活特之熟鐵砲,系用生鋼生鐵鑄成,該廠自有秘法,更未易學步矣。
至水雷一項,轟船破敵最猛。從前南北花旗之戰,南兵獲水雷力居多。德法之戰,法國兵艘十倍於德,而波羅的海法艘未敢深入,全仗水雷之功。其法分為兩類。一為定而不動之水雷,或連於木樁木排之間,或用錨定其方位,使沉水中,或陸地城堡被攻時,於缺口要路安置,此專為自守而設。一為能行動之水雷,或浮水面,順風力飄動,或用機器自行,或於鐵船首伸出長竿置之,或專作拖帶水雷之船,此可為攻敵之用。近來格致之學日精,水雷之法亦日精,多以強水觸物磨物及電線發火。其觸而發火,比用法點放者尤佳。用藥僅五、六十磅,無論何種兵船,皆可轟破其底。聞各國皆講究此物,製存極多。其用時必於水中排列數行,每口安放數十具,使敵船疑畏不敢進。滬、津各局,現止能仿造其粗者。而電機、銅絲、鐵繩、漿皮等件,仍購自外洋。須訪募各國造用水雷精藝之人,來華教演,庶易精進。至火器盡用洋式,砲子、火藥兩項,亦系要需。津局有造藥機器四副,日出二千餘磅,已可敷用。惟槍砲多而子彈尚少。滬局僅造藥機器一副,日出無幾,宜添購機器,在蘇、甯推廣製造。各省防江、防海,需用洋槍砲之子藥,均宜設局在內地仿造。否則,事事購自洋商,殊無以備緩急。且閩、滬、津各機器局偪近海口,原因取材外洋就便起見,設有警變,先須重兵守護,實非穩著。嗣後各省籌添製造機器,必須設局於腹地通水之處,海口若有戰事,後路自製儲備,可源源運濟也。
一、原奏造船一條:查布國防海新論有云:凡與濱海各國戰爭者,若將本國所有兵船,徑往守住敵國各海口,不容其船出入,則為防守本國海岸之上策。其次莫如自守。如沿海數千里,敵船處處可到,若處處設防,以全力散布於甚大之地面,兵分力單,一處受創,全局失勢。故必聚積精銳,止保護緊要數處,即可固守等語。所論極為精切。中國兵船甚少,豈能往堵敵國海口?上策固辦不到,欲求自守,亦非易言。自奉天至廣東,沿海袤延萬里,口岸林立,若必處處宿以重兵,所費浩繁,力既不給,勢必大潰。惟有分別緩急,擇尤為緊要之處。如直隸之大沽、北塘、山海關一帶,系京畿門戶,是為最要。江蘇吳淞至江陰一帶,系長江門戶,是為次要。蓋京畿為天下根本,長江為財賦奧區,但能守此最要、次要地方,其餘各省海口邊境,略為布置,即有挫失,於大局尚無甚礙。惟既欲固守,必須將所有兵馬、砲位、軍械、輜重並工局物力,儲備堅厚,雖軍情百變而不離其宗。廟謀閫算,平昔之經營,臨事之調度,皆不可一毫錯亂。道光二十一年,夷船入長江,而全局始震;咸豐十年,夷兵犯津、通,而根本遂危。彼族實能覘我要害,制我命脈。而我所以失事者,由於散漫設防,東援西調,未將全力聚於緊要數處。今議防海,則必鑑前轍,揣敵情。其防之法,大要分為兩端。一為守定不動之法。如口內砲臺壁壘格外堅固,須能抵禦敵船大砲之彈,而砲臺所用砲位,須能擊破鐵甲船,又必有守口巨砲鐵船,設法阻擋,水路並藏伏水雷等器。一為那移泛應之法。在兵船與陸軍,多而且精,隨時游擊,可以防敵兵沿海登岸。是外海水師鐵甲船與守口大砲鐵船,皆斷不可少之物矣。現計閩廠造成輪船十五號,內有二號已在臺灣遭風損壞。
滬廠造成輪船六號,內有二號馬力五百匹,配砲二十六尊,與外國大兵船相等。其餘各船,皆僅與外國小兵船根缽相等。然已費銀數百萬有奇,物料匠工,多自外洋購致。是以中國造船之銀,倍於外洋購船之價。今急欲成軍,須在外國定造為省便。但不可轉託洋商,誤買舊船,徒糜鉅款。訪聞兵船及鐵甲船,以英國為最精。英之官廠、公司廠,均以造鐵甲之優劣,相與爭衡,日新月異。應揀派明於製造、略知兵事之員,選帶學生工匠前往。由總理衙門會商住京使臣,移知該國,俾得親赴各廠,考究何等船制,最為堅致靈捷,並宜於中國水道者,與其議價定造。即將帶去華匠兵士,附入該廠及武備院學習造工,並講求駕駛操練之法。俟成船後,配齊砲位,隨船回華,庶有實濟。而中國船廠,仍量加開拓,以備修船地步。至擬設兵船數目,如丁日昌所稱,北、東、南三洋各設大兵輪船六號,根缽輪船十號,合共四十八號,自屬不可再少。除將中國已造成二十號抵用外,尚短二十八號。竊謂北、東、南三洋,須各有鐵甲大船二號。北洋宜分駐煙臺、旅順口一帶,東洋宜分駐長江外口,南洋宜分駐廈門、虎門,皆水深數丈,可以停泊。一處有事,六船聯絡,專為洋面游擊之師,而以餘船附麗之,聲勢較壯。約計定造鐵甲船,每只需銀百萬兩內外,費已不貲。只有先購此項,分年籌辦,其有餘力,再置他船,或由閩、滬各廠陸續仿造兵船。總以足成四十八號為度。惟守口大砲鐵船,即所謂水砲臺船,亦系西洋新製利器。以小船配極重之砲,輔助岸上砲臺,四面伏擊,阻遏中流,能自行動,最為制勝。凡要口須添設一、二艘。聞在外國定購,每船連砲約價銀十餘萬兩。但笨滯不能涉海,須將砲位鐵甲,分拆運載,來華裝配。應俟委員到彼,一並察辦。如價省運便,陸續購造二十號分布南北各口。或由外洋購大砲,由華廠照式仿造鐵船,更可次第添置。至丁日昌奏稱,裁並五十號艇船,可養給一號大兵輪船;裁並十號闊頭舢板,可養給一號根缽輪船。計省沿海水師舊制各船糜費,以之供給大小四十八號輪船,尚覺有盈無拙等語。查同治十一年五月,臣於覆奏船政事宜摺內,擬請裁撤各省艇船,即以各船修造養兵之費,抵給輪船月費,經總理衙門議令各該督撫奏辦,迄今並未議覆。今添購鐵甲等船,鉅款必須另行籌集。俟購回時,養船練兵一切費用,應如丁日昌所議,請旨飭下江蘇、山東、浙江、福建、廣東沿海各省,將舊置及新添紅單拖罟艇船舢板等項,分別裁並,專養輪船,以免虛糜而資實用。
一、原奏籌餉一條:近日財用極絀,人所共知。欲圖振作,必統天下全局,通盤合籌,而後定計。新疆各城,自乾隆年間始歸版圖,無論開闢之難,即無事時歲需兵費尚三百餘萬,徒收數千里之曠地,而增千百年之漏卮,已為不值。且其地北鄰俄羅斯,西界土耳其、天方、波斯各回國,南近英屬之印度,外日強大,日內侵削,今昔異勢,即勉圖恢復,將來斷不能久守。屢閱外國新聞紙及西路探報,喀什噶爾回酋,新受土耳其回部之封,並與俄、英兩國立約通商。是已與各大邦勾結一氣,不獨伊犁久踞已也。揆度情形,俄先蠶食,英必分其利,皆不願中國得志於西方。而論中國目前力量,實不及專顧西域,師老財痡,尤慮別生他變。曾國藩前有暫棄關外、專清關內之議,殆老成謀國之見。今雖命將出師,兵力、餉力萬不能逮,可否密諭西路各統帥,但嚴守現有邊界,且屯且耕,不必急圖進取。一面招撫伊犁、烏嚕木齊、喀什噶爾等回酋,准其自為部落,如雲、貴、粵屬之苗猺土司,越南、朝鮮之略奉正朔可矣。兩存之則兩利。俄、英既免各懷兼併,中國亦不至屢煩兵力,似為經久之道。況新疆不復,於肢體之元氣無傷;海疆不防,則心腹之大患愈棘。孰重孰輕,必有能辨之者。此議果定,則已經出塞及尚未出塞各軍,似須略加核減,可撤則撤,可停則停。其停撤之餉,即勻作海防之餉。否則,祗此財力,既備東南萬里之海疆,又備西北萬里之餉運,有不困窮顛蹶者哉?至此時開辦海防,約計購船、練兵、簡器三項,至少先需經費一千餘萬兩。本年八月間,戶部奏覆文祥寬籌餉需摺內,議請暫停內府不急之需,而海防用項,似無可籌,姑令各省先盡各項存款,移緩就急,抵充防費。究之各省留支奉撥之數,視歲入之數,無不浮溢數倍,更有何款可以存留借抵?必不得已,應仍照總理衙門五年奏案,專提部存及各海關四成洋稅一款,為目前開辦之需。除津海、東海關四成奏歸天津機器局,江海關四成內之二成奏歸上海機器局,山海、江漢兩關四成內奏明撥充奉兵及淮軍月餉,淡水一關奏留臺防軍需,均為海防而設,毋庸置議外,其餘各海關四成洋稅及部庫歷年提存四成,應請專備總理衙門及海防統帥大員會商撥用。此後即責令各關另款封存徑行報解,不准本省借留,亦不必再解部庫,致多轉折。此項每年計可得銀百數十萬兩,加以部庫另存三百餘萬,其有不敷,擬仍暫借洋款,由續收四成項下撥還,或另行設法歸楚,以應急需。其息銀以七、八釐為度,歸本以十年、八年為度,亦各國常有之事,無足詫慮也。至於日後久遠之費,當於開源節流求之。現在丁漕課稅正供之外,添出釐金、捐輸二款,百方羅拙,仍不足用。捐輸所得無幾,流弊甚大。而內地釐金,又為半稅所絀。如銅鐵羽呢洋布等類,皆關民生日用,洋船轉運迅捷,輸納又僅半稅,於是奸民包攬冒騙,大宗貨物,皆免完釐,因稅則載在和約,無可議加,以至彼此輕重懸殊,商民交困。叢雀淵魚之喻,何堪設想!丁日昌擬設廠造耕織機器,曾國藩與臣疊請開煤鐵各礦,試辦招商輪船,皆為內地開拓生計起見。蓋既不能禁洋貨之不來,又不能禁華民之不用。英國呢布運至中國,每歲售銀三千餘萬,又銅鐵鉛錫售銀數百萬,於中國女紅、匠作之利,妨奪不少。曷若亦設機器,自為製造,輪船、鐵路,自為轉運。但使貨物精華,與彼相埒,彼物來自重洋,勢不能與內地自產者比較。我利日興,則彼利自薄,不獨有益釐餉也。各省諸山,多產五金及丹砂、水銀、煤之處,中國數千年來未嘗大開,偶開之又不得其器與法,而常憂國用匱竭,此何異家有寶庫,封錮不啟,而坐愁飢寒?西土治地質學者,視山之土石,即知其中有何礦。竊以為宜聘此輩數人,分往遍察,記其所產,擇其利厚者次第開挖,一切仿西法行之。或由籌借資本,或勸遠近富商,湊股合立公司,開得若干,酌提一、二分歸官。其收效當在十年以後。臣近於直之南境磁州山中,議開煤鐵,飭津滬機器局委員購洋器、雇洋匠、以資倡導,固為鑄造軍器要需,亦欲漸開風氣以利民用也。近世學者,鑑於明季之失,以開礦為弊政。不知弊在用人,非礦之不可開也。其無識紳民,惑於鑿壞風水,無用官吏,恐其聚眾生事,尤屬不經之談。刻下東西洋無不開礦之國,何以獨無此病?且皆以此致富強耶?若南省濱江近海等處,皆能設法開辦船械製造所,用煤鐵無庸向外洋購運,推其餘利,並可養船練兵,此軍國之大利也。至於洋藥一項,流毒中國。本年三月間,欽奉寄諭:醇親王請飭密籌杜絕,飭即妥議辦法等因。臣查閱醇親王摺內,有不必倉猝施行,要在矢志弗懈,俟外洋鴉片不來,再嚴中國罌粟之禁等語,實洞達大體。適因臺灣事起,未便置議。茲查洋藥自印度發進口,每年約七萬數千箱,售銀三千餘萬之多。英國明知害人之物,而不欲禁洋商販運,並欲禁中國自種,其用意殊極狡狠。上年修約,總理衙門與英國言之屢矣。並豫聲明既不能禁英商之不販洋煙,即不能禁華民之不食洋煙,惟有暫行弛禁罌粟,不但奪洋商利權,並可加增稅項。將來計窮事迫,難保不出於此。其時英使聞之,亦頗心動。而該國卒不見聽。臣即再與辦理,恐亦無益。應仍循總理衙門原議。除相抵制,以冀洋藥漸來漸少,再加厲禁為宜。查雲、貴、川、陝、山西各省,多種罌粟,疆臣臺諫,每以申明禁令為言。是徒為外洋利藪之敺,授吏胥擾索之柄,究之罌粟日種日廣,勢仍不可遽禁。聞土藥性緩價廉,而癮亦薄,不比洋藥為害之烈。為今之計,似應暫弛各省罌粟之禁,而加重洋藥之稅釐,使外洋煙土既無厚利,自不進口,然後妥立規條,嚴定限制,俾吸食漸戒而除絕之,民財可杜外耗之源,國餉並有日增之勢,兩得之也。查洋藥每箱百斤,新關正稅三十兩,釐捐則各省多寡不同。福建每箱捐銀三十六兩,江蘇每箱捐銀三十二兩,北洋天津等關捐銀二十四兩。捐愈重則偷漏愈多。英國條約,原有洋藥如何徵稅,聽憑中國辦理之說。如能於洋稅一律議加,自可毫無偷漏,裨益更大。否則,南北各口通定一加重捐數,均照閩省之式,無稍參差,以免趨避。專收作海防經費,由統帥提用,合之亦成鉅款。此外沿江、沿海各省,皆令整頓貨釐、鹽釐,每省每年限定酌撥數萬兩協濟海防。以上數端,皆開源之事也。若夫裁艇船以養輪船,裁邊防冗軍以養海防戰士,停官府不急之需,減地方浮濫之費,以裨軍實而成遠謀,亦節流之大者。苟非上下一心、內外一心、局中局外一心,未有不半途而廢者矣。
一、原奏用人一條:擬派統帥責成經理,及遴派得力提鎮將領,為之分統。查南北洋濱海七省,自須聯為一氣,方能呼應靈通。惟地段過長,事體煩重,一人精力,斷難兼顧。各督撫未必皆深知洋務兵事,意見尤不能盡同,若責成統帥調度,既恐扞格不行,若會同各省商籌,又恐推諉貽誤。從前辦粵、捻各賊,何嘗不屢簡統帥。臣亦曾備位其間,深知甘苦。餉權疆政,非其所操,不過徒擁空名。而各督撫仍不能不問兵事。畛域分則情形易隔,號令岐則將士難從。是欲一事權而反紊也。何況有事之際,軍情瞬息變更。儻如西國辦法,有電線通報,徑達各處海邊,可以一刻千里;有內地火車鐵路,屯兵於旁,聞警馳援,可以一日數千百里。則統帥尚不至於誤事,而中國固急切辦不到者也。今年臺灣之役,臣與沈葆楨函商調兵,月餘而始定。及調輪船分起裝送,又三月而始竣。而倭事業經定議矣。設有緊急,誠恐緩不濟事。故臣嘗謂辦洋務、制洋兵,若不變法而徒騖空文,絕無實濟。臣不敢明知而不言也。竊計北洋三省設一統帥,即才力倍於臣者,尚慮不能肆應。南洋四省,口岸更多,似亦非一統帥所可偏及。若因創設鐵甲兵船等項,須責成大員督籌經理,如前江西巡撫沈葆楨、前江蘇巡撫丁日昌,皆究心此事,熟悉洋情,似堪勝任。至丁日昌擬設北、東、南三洋提督,分統各船,不為無見。但文武兼資、素習風濤駕駛輪船操法者,實不易得耳。抑臣更有陳者:用人最是急務,儲才尤為遠圖。洋人入中國已三十餘年,住京已十餘年,以兵脅我,殆無虛歲。而求練達兵略、精通洋法者,恆不數覯,由於不學之過。下不學,由於上不教也。軍務肅清以後,文武兩途,仍舍章句、弓馬,未由上進,而以章句、弓馬為務,於洋務隔膜太甚。是以沈葆楨前有請設算書科之奏,丁日昌前有武試改槍砲之奏,皆格於部議不行。而所用非所學,人才何由而出?近時拘謹之儒,多以交涉洋務為浼人之具、取巧之士,又以引避洋務為自便之圖。若非朝廷力開風氣,破拘攣之故習,求制勝之實濟,天下危局,終不可支,日後乏才,且有甚於今日者。以中國之大,而無自強、自立之時,非惟可憂,抑亦可恥!臣愚,以謂科目即不能驟更,時文即不能遽廢,而小楷試帖,太蹈虛飾,甚非作養人才之道,似應於考試功令,稍加變通,另開洋務取進一格,以資造就。現在京師既設同文館,江省亦選幼童出洋學習,似已闢西學門徑,而士大夫趨向猶未盡屬者,何哉?以用人取進之途,全不在此故也。擬請嗣後凡有海防省分,均宜設立洋學局,擇通曉時務大員主持其事,分為格致、測算、輿圖、火輪、機器、兵法、砲位、化學、電氣學數門,此皆有切於民生日用、軍器製作之原。外國以之黜陟人才,故心思日出而不窮。華人聰明才力,本無不逮西人之處,但未得其法,未入其門,無以鼓勵作新之耳。如有志趣思議,於各種略通一、二者,選收入局,延西人之博學而精者為之師,官按照所學淺深,酌給薪水,俾得研究精明,再試以事。或分派船廠、砲局,或充補防營員弁。如有成效,則分別文武,照軍務保舉章程,奏獎升階,授以濱海沿江實缺,與正途出身無異。若始勤終怠,立予罷革。其京城同文館、上海廣方言館習算學生,及出洋子弟學成回國,皆可分調入局教習,並酌量派往各機器局、各兵船差遣。如此多方誘掖,勸懲兼施,就所學以課所事,即使十人中得一成就,已多一人之用,百人中得十成就,已多十人之用。二十年後,制器駛船,自強之功效見矣。
一、原奏持久一條:竊以古無久而不敝之法,惟在辦事之人,同心協力,後先相繼,日益求精。不獨保境息民,並可推悟新意,裕財足用。如泰西各國,皆起於彈丸之地,創造各樣利器,未及百年,而成就如此之精,規畫如此之遠,拓地如此之廣,豈非其舉國上下,積慮殫精,人思自奮之效乎?中國在五大洲中,自古稱最強大,今乃為小邦所輕視。練兵、制器、購船諸事,師彼之長,去我之短,及今為之而已遲矣,若再因循不辦,或旋作旋輟,後患殆不忍言!若不稍變成法,於洋務開用人之途,使人人皆能通曉,將來即有防海萬全之策,數十年後,主持乏人,亦必名存實亡,漸歸頹廢。惟有中外一心,堅持必辦,力排浮議,以成格為萬不可泥,以風氣為萬不可不開,勿忽近功,勿惜重費,精心果力,歷久不懈,百折不回,庶幾軍實漸強,人才漸進,製造漸精,由能守而能戰,轉貧弱而為富強,或有其時乎。是天下臣民所禱祀求之者也。
·李鴻章又奏
正在繕摺間,承准軍機大臣密寄,十月二十八日奉上諭:文祥奏敬陳管見一摺,臺灣之事,雖權宜辦結,後患在在堪虞等因,欽此。並鈔錄文祥原摺到臣。查沈葆楨十月十四日來函,倭使大久保已抵瑯■〈王喬〉,業經約期撤兵,自不致再有變局。惟文祥慮及日本距閩、浙太近,難保必後無患。目前惟防日本為尤急,洵屬老成遠見。該國近年改變舊制,藩民不服,訪聞初頗小鬨,久亦相安。其變衣冠,易正朔,每為識者所譏。然如改習西洋兵法,仿造鐵路火車,派置電報、煤窯、鐵礦,自鑄洋錢,於國計民生,不無利益,並多派學生赴西國學習器藝,多借洋債,與英人暗結黨援,其勢日張,其志不小,故敢稱雄東土,藐視中國,有窺犯臺灣之舉。泰西雖強,尚在七萬里以外,日本則近在戶闥,伺我虛實,誠為中國永久大患。今雖勉強就範,而其深心積慮,覬覦我物產人民之豐盛,冀倖我兵船利器之未齊,將來稍予間隙,恐仍狡焉思逞。是鐵甲船、水砲臺等項,誠不可不趕緊籌備。惟鉅款既無可指,定造亦尚需時,臣已於覆議總理衙門造船一條內,詳切言之。
至前曾議買鐵甲船,一為沈葆楨飭日意格議購之丹國鐵甲,因事中罷。昨丹國使臣拉斯勒福過津,面詢據稱,此船約值銀六十萬兩,與日意格報價不符。臣屬該使來春由京回津再議。一為出洋委員容閎,在美國查報有新未成鐵甲船一號,需洋銀一百七十萬圓。臣詢住津英領事,據稱此船未必合用。總稅務司赫德亦向總理衙門言及,恐其不甚可靠。臣批飭上海道信致容閎,切實考較,再行稟核。以上二船,雖議購而未成。此外洋商獻圖者甚多,因相隔過遠,需費過鉅,誠恐誤買舊船,未敢遽訂。似須委員前往該國議購為妥。其水砲臺船一項,總理衙門現飭赫德向英國詢問價值。上海洋行亦有承攬訂購者。據滬局委員馮焌光等稟稱,該局仿造一只,明春可成,似尚不難陸續添置。
惟是有備而無患者,立國之根基;不戰而詘人者,攻心之上計。自來備邊馭夷,將才、使才、二者不可偏廢。各國互市遣使,所以聯外交,亦可以窺敵情。而中國並其近者而置之,殊非長駕遠馭之道。同治十年,日本初議條約,臣與曾國藩均奏請該國立約後,中國應派員駐紮日本,管束我國商民,藉探彼族動靜,冀可聯絡牽制,消弭後患。上年甫經換約,未敢籌辦,而該國遂於今春興兵來臺。若先有使臣駐彼,當能豫為辯阻,密速商辦,否則亦可於發兵之後,與該國君臣面折廷爭,較在京辦理,更為得勁。今臺事粗定,此舉未可再緩。擬請飭下總理各國事務衙門王大臣遴選熟習洋情、明練邊事之三、四品京堂大員,請旨賞給崇銜,派往駐紮日本公使,外託鄰邦報聘之禮,內答華民望澤之誠,儻彼別有詭謀,無難偵得其情,相機控制。該國橫檳、長崎、箱館各處,中國商民約近萬人,既經立約,本不可置之度外;俟公使到彼,應再酌設總理事官,分駐口岸,自理訟賦,以維國體。不特此也,即泰西諸大邦,亦當特簡大臣,輪往兼駐,重其祿賞而定以年限,以宣威信、通情款。其在中國交涉事件,有不能議結,或所立條約,有大不便者,徑與該國總理衙門往復辯證,隨時設法商易,可漸杜該使蒙蔽要挾之弊,似於通商大局有裨。
·浙江巡撫楊昌濬奏
竊臣於本月初五日,承准軍機大臣密寄,於同治十三年九月二十七月奉上諭一道,飭將切實辦法限於一月內覆奏等因,欽此,並奉鈔發摺單到臣。查西洋各國,以船砲利器稱雄海上,已三十餘年。近更爭奇鬥巧,層出不窮,為千古未有之局,包藏禍心,莫不有眈眈虎視之勢。日本、東隅一小國耳,國朝二百年來,相安無事,今亦依附西人,狡焉思逞,無故興兵屯居番社。現在事雖議結,而覆霜堅冰,難保不日後借端生釁。且聞該國尚在購器、練兵,窺其意縱不敢公然內犯,而旁擾琉球、高麗,與我朝屬國為難,則亦有不容坐視之理。故為將來禦侮計,非豫籌戰守不可,即為保目前和局計,亦非戰守有恃不可。
就中國現在局勢論之,內地久已肅清,邊疆亦經底定。各省不乏知兵之將、能戰之兵,船政、機器漸有成效,比庚申以前,情形已異。前年天津之案,本年臺灣之役,均能勉就範圍,未始非因中國氣勢漸振,有以隱懾於其間。誠能趁此機會,更加講求,同心戮力,不為浮議所搖,不以多費中止,寬以時日,未有不克轉弱為強者。秦襄修甲勵兵,用復先世之仇;勾踐生聚教訓,歷二十年而卒報強吳。況我國家大一統之規,果能懲先毖後,中外一心,安見雪恥復仇之無日耶?
前此奉旨設防,當飭沿海口岸,修築砲臺,置辦器械,添募水陸兵勇,未嘗不認真整理。然海上無大枝水師,無可靠戰船,一旦猝然有警,臣自恃只能就陸地擊之,若角逐於海洋之中,實未敢信有把握。是今日自強之道,陸軍固宜整理,水軍更為要圖。前兩江督臣曾國藩於髮逆既平之後,即與侍郎彭玉麟創設長江水師,至今江面數千里,恃以無虞。臣愚,以為此時整飭海防各師,比江防為尤急。雖沿海各省,本有額設戰艦,然以禦外洋兵船,勝負不待智者而決。是必須擴充輪船,置備鐵甲船,俾各練習駕駛,方有實際。明知其費甚鉅,其效難速,而不能不如此也。日本以貧小之國,方且不惜重貲,力師西法,豈堂堂中夏,當此外患方殷之際,顧猶不發憤為雄,因循坐誤,以受制於人哉?論語云: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又曰:欲速則不達。見小利則大事不成,是在我皇上堅持定見,斷以不疑,則自強之要,莫先乎此矣。
近洋人入內地者,愈布愈遠,交涉事件益多,辦理實形棘手。天津、臺灣兩案,此其顯然共見者。其餘尋常齟齬之事,所在皆有,口舌之端,無非兵戎所伏。既不便一味遷就,又不可過於激烈。愚民但快一朝之忱,而不顧異日之憂;旁觀惟工指摘之談,而不知當局之苦。故目前即勉強敷衍,總難免決裂之一日。承飭議各條,洵為當務之急。而用人、籌餉二者,尤為緊要。足食乃能足兵,有治人乃有治法。而持久之道,亦即寓乎其中矣。
抑臣更有請者:從來天下之安危,視乎民心之向背。外夷雖強,遇百姓齊心,即不敢顯干眾怒。必整頓吏治,以固結民心,庶於自強之根本,更有裨益。
謹按原奏各條,將切實辦法,詳細陳明:
一、練兵一條:查海上宜專設重兵,臣所見亦適相符。合浙省水陸各標,自經整頓,較有起色,雖未經戰陣,而兵皆精壯。近年挑選洋槍隊,一切步伐號令,均效西法,尚屬齊整。惟各省沿海地方遼闊,縱使設防,何能處處周密?況戰守相為表裏,有守之兵,無戰之兵,有分防之兵,無游擊之兵,一旦有事,終慮措手不及,顧此失彼。臣竊謂南、北、中三洋,宜設水陸三大枝。閩、廣合為一枝,江、浙合為一枝,直隸、奉天、山東合為一枝。每枝精練萬人為度,各設統領一員、幫辦二員,仍聽南北洋大臣節制調遣。各置備輪船二十號,兵船商船各半,又鐵甲船一、二號。其先儘各省外海水師內嚴加挑選,挑選不足,再招募生長海上、熟狎風濤壯勇以益之。其口糧似宜比長江水師章程,略為加重。無事則分防洋汛,兵船捕盜,商船載貨。有事則通力合作,聯為一氣,兵船備戰,商船轉運。平時兵丁船不敷住,即在海口擇要團紮,隨時操練,更番出洋。大約水師閩、廣為長,浙江各省次之。至於陸路洋槍隊,不習風濤,不善駕駛,遷地弗良,恐難得力。外洋有此三大枝水軍,練習三數年後,海上屹然重鎮,可分可合,可戰可守,近則拱衛神京,遠則揚威海面。不惟內地之奸匪歛蹟,外夷之要挾,亦可漸少矣。
一、簡器一條:臣惟兵不精,利器適以資敵;兵精矣,而器不利,亦難以決勝。洋人器械之精,由於講求年久,心力專一。如布國之克虜伯、美國之格林,為砲中之最精者,皆以造砲之人名之,故彼此爭勝,愈出愈奇。驟然效之,誠若未逮。現在閩、津、滬各局,已辦有成效,如經理得人,力求精進,久之自不多讓。臣前委員赴上海、香港,揀火器之精者,砲如克虜伯、格林之類,槍如林明登、來福之類,此外水雷、鐵火箭等項,均酌量定辦,多少不等。惟內有大鋼砲一尊,重二萬斤,子可及四十里。俟各項到齊後,即可配沿海要口,俾資演習。西洋火器,日新月異,今日所豔稱之物,後必又有駕乎其上者。且收存太久,難免鏽壞,故臣未敢過於多辦,恐虛糜經費。詢悉後鏜槍砲,雖覺巧便,究竟機關太多,時有炸裂,不如前門槍砲結實耐久。浙省各口砲臺,已成數處,將來一律告竣,需砲較多。現已購就機器,在省設廠鑄造,藉可考較,以為擴充地步。又粵東線槍,裝子多且遠,實比洋槍為長。似防海者是項軍器亦不可少也。
一、造船一條:臣惟請求船砲,功在平日,禦敵機宜,決於臨時。臣擬設水軍三大枝,應用輪船、鐵甲船若干只,已於第一條內縷晰聲明。竊計練兵三萬人,有輪船六十號、鐵甲數號,可勉強敷用。惟中國輪船,不及其半,鐵甲尚一號未有。自應先就泰西船廠,定造鐵甲一、二只,餘則自行陸續倣造。至添置輪船,閩、滬有現成之局,不難擴充。臣託閩局代造兵輪二號,明年三、四月可以竣事,已另片奏明。惟專恃官造,究不免限於經費。如今各省殷實商賈,各備輪船,經營貿易,有事聽官租用,准其破格獎勵,未始非擴充之一法也。或云鐵甲船可以禦敵,或云英國蚊子船載巨砲,可以洞穿鐵甲,皆洋人自相標榜,事非經驗,臣實未敢臆斷。但彼有此具,而我無之,一旦有事,先覺相形見絀,故有不得不辦之勢。本年日本鐵甲船泊於吳淞口外,以小船渡入進口。浙省各口外水深之處甚多,不難擇地安泊。口內長潮之際,如定海、鎮海、黃道關,聞亦可駛。船有大小,甲有厚薄,則喫水有深淺不等,應俟鐵甲船購到,喫水若干,斯駐泊之處,不待測量而已知矣。
一、籌餉一條:臣惟海洋既設重兵,則一切用款,自不能不徹始徹終,通盤籌畫。如臣所擬三大枝,通年所需,約略計算,非三百萬兩不可。而購造船費,尚不在內。當此關外軍務方殷,滇黔善後未了,方日催東南各省轉餉接濟,若同時籌辦防海,事端甚大,用款更多,誠有難兼顧之勢。惟查與外國通商以後,各關洋稅,歲入不下千萬。內地設卡抽釐,各省一年所入,亦不下千萬。若於此兩項內,每年酌提一、二成,交各省藩庫,專款存儲備用。以此濟創立之需,即以此充永遠之費。所有一切不急之務,閒雜之款,可減則減,可裁則裁,挹彼注此,似尚不難集事。儻舍此二項,另行設法,所獲未必有濟。且東南民力已盡,何堪竭澤而漁?就浙省言之,海塘工程,二、三年後,計可報竣。除酌提歲修外,每年尚可節省銀二十餘萬兩,以作海防經費。若各省同心協力,天下無不可辦之事。前因倭倨臺灣,商人聞風束手,釐捐日形減色。如果海疆動搖,稅釐折耗必多。故籌餉所以養兵,而強兵即所以裕餉。開源節流,無過於此。似此權衡輕重,移緩就急,厚集堅持,不至半途而廢矣。
一、用人一條:臣惟軍興以後,各省將才,原不乏人,大都嫻於陸路者多,熟於海洋情形者少。目前知兵望重、實心辦事、堪為統帥之大員,如前陝甘督臣楊岳斌、前湖北撫臣曾國荃、前兵部侍郎臣彭玉麟,皆威望素著,志慮忠誠。諸臣均簡在聖心,無庸臣論列。其餘提鎮將領,就臣所知者,如現任臺灣鎮張其光、現任衢州鎮喻俊明,皆系水師出身,久經戰陣。又現任乍浦協副將盧成金,誠樸勇幹,舉止嚴重,似可上備採擇。此外容臣訪察確實,再行隨時保奏。
一、持久一條:臣惟設立外海水師,事同創始,極為繁鉅,豈旦夕所能奏效?如臣所擬辦法,至速亦非四、五年不能就緒。蓋成軍易而辦船難,訓練亦難也。西人作事,不精不已,不成不置,其堅忍之性,殆非中國之所及,亦非中國所不能行。方初設船政時,外間不無異議,非賴朝廷主持於內,二、三大臣維繫於外,幾至廢於半途。自來國家大事,百年成之不足,一旦敗之有餘,古今同慨。現在各國情形,環而伺我,兵端雖不可自我而開,武備實不可一日或弛。事既不能不辦,辦即不能中止,誠如原奏所云者。是則全仗宸衷堅定,內外臣工,同心共濟,始終不懈,庶幾可與慮始,可與樂成。而外患之來,不至茫無把握矣。
·十一月丁未(初八日)兩江總督李宗羲奏
本年正月間,日本住滬領事品川忠道,以該國匪首江藤新平,乘坐小輪船逃出長崎,有到中國上海之說,請派兵船助捕。當飭蘇松太道沈秉成分派火輪兵船相助。旋經該國將匪首獲案,品川忠道函請撤防,並請將兵船一切開銷照繳。當由該道函覆,均歸中國開支,無庸繳還。經臣將此案前後辦理情形,咨明總理衙門在案。
茲於十月十三日,復據該道稟送日本使臣柳原前光照會,並和刀一口、日本史一部,又照錄該國致送在事各官禮物清單一件。查同治十一年,因日本扣留秘魯國船,將被拐華民,悉交中國委員帶回,曾以土物致謝日本在事各官有案。現在該國以派船助捕一節,備物致送,事同一律,未便固郤。除將和刀、日本史收存,備文照覆,並將該國致送在事各官禮物清單,及彼此來往公文,錄送總理衙門查照外,理合附片陳明。
硃批:知道了。
·十一月庚戌(十一日)福建巡撫王凱泰奏
竊臣於同治十三年十月十三日,承准軍機大臣密寄,九月二十七日奉上諭: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奏,海防亟宜切籌等因,欽此。竊念海防固最重水師,而水師宜變通舊制。各省水師額船,人人知其不能禦敵,若不及時改議,無論如何整頓,止可為捕盜之用,不足為禦侮之資。查奉天至廣東洋面,袤長七千餘里,亟應聯為一氣,聲息相通。擬分海洋為三路:以奉天、直隸、山東為北洋,而分閫於大沽;以江蘇、浙江為中洋,而分閫於吳淞;以福建、廣東為南洋,而分閫於臺灣。各設總統一員,作為海防大臣,沿海水師官兵,就近統歸節制。每洋設鐵甲輪船二只、大號兵輪船四只、中號兵輪船六只、小號兵輪船四只,統共輪船四十八只。大船配兵至多五百人,其餘以次遞減。由總統督率訓練。外海師船皆可裁汰。應需各項輪船,初則購買未能齊備,繼則制造逐漸加增,總期事在必成,用有實濟。或慮水師額兵,驟行裁徹,恐滋事端。不知有轉移之法。老弱者先汰,革故者不補,其精壯歸入輪船練習,二、三年間,舊制即可變更,固無庸倉猝全裁也。或又慮輪船經費太鉅。不知數十號師船,不如一輪船之用。費省而無用,與費鉅而有用,孰得孰失,不待智者而可決。且裁減師船糜費,供給輪船,更化無用為有用矣。或又疑三洋各有疆臣,何必又設總統?不知疆臣均有應辦地方及通商事宜,且各營須分設局廠,請求製造,事極重大,又極繁瑣,非各疆臣所能兼顧。即如閩省造船,沈葆楨專任其事,方有成效,此總統之所以議設也。至陸路練兵,臣上年曾條奏化兵為勇一法。兵宜聚而不宜散,宜精而不宜多,擬仍仿楚軍之制,以五百人為一營。沿海提、鎮各標,以制兵之多少,酌定練營若干,分口扼紮,以為經久之計。練營章程,應由各省因地制宜,總不外裁兵加餉之法。臣所擬練兵者如此。
三洋營制,如荷俞旨允行,擬每洋船設製造局,局分二廠。一廠造輪船,以通算學、熟洋圖、識沙線者分理之。一廠造槍砲及一切軍火器械,以嫺機器,諳兵法、具膽略者分理之。三洋中有已經開辦者,即酌量擴充;有未經開辦者,必籌議創始。船以鐵甲為最要,請先購其略小者,詳細體察,如何方為合用,然後精求製造,聞外國造大鐵甲已成,竟有不能下水者,又須拆散而後下。中國內洋淺水甚多,不可不慎之於始。槍砲近尚洋式。臣竊以為中國線槍,較勝前膛洋槍。洋槍止能放至五、六百步,線槍遠及七、八百步。洋槍止能裝鉛子一、二枚,線槍裝至四、五十枚。即遲速亦不同。前膛洋槍,每開火三次,線槍已可開火五次。臣詳加比較,確有可憑,廣東東莞之製,尤為精良。舍線槍而不用,轉以重價購洋槍,似非計之得者。擬請各營參用線槍,以資得力。洋砲花樣愈出愈新,如格林、克虜伯等名,無奇不有。自須先為購辦,再仿製造,尤必覓機巧工匠,能出新樣,別有製勝之法,方得先著。砲臺工程,更不可緩。沿海舊式砲臺,近皆無用。宜擇扼要之區,加意修築。臣所擬簡器者如此,而造船即在其中。
以上創立洋營、設局製造,初辦之需,經久之費,若不豫籌,餉從何出?臣竊以為今日之洋稅,自周官理財以來,未之載也。以洋稅辦洋務,名實相符。總理衙門議提四成洋稅,以備不虞之用,如現在籌辦海防,所謂不虞者孰重於此。擬請議定辦法,即約計初辦之需若干,先提應用。經久之費若干,每年勻撥。舍此以外,似無鉅款可籌。至開源節流之計,惟有實力講求。如開礦、開山等議,俟辦有成效,方可以供支應。各省釐捐,除解京餉外,以西征協餉為最鉅。關外軍務未靖,勢不能不籌解濟。儻西陲底定,專辦海防,即釐捐議停,酌留絲茶大宗,以為不竭之源,歲入自有常款,目前固未能也。
總之,有治法者尤貴有治人,得人而後可以持久。定三洋之營制,自不廢於半途,設總統之專員,乃不惑於異議。局廠皆齊,船械既備,事歸有濟,餉不虛糜,人人咸思振奮,事事力矯因循,目前之務在此,久遠之圖亦在此,自強之道其庶乎。
·王凱泰又奏
籌辦海防,非鎮定堅忍,終於游移。而聞洋人議論,謂中國人無定見,又無恆心,此弊誠所不免。今議用人,必其人先無此弊而後可。查前江蘇撫臣丁日昌,究心洋務及製造事宜,歷年已久,堅苦任事,百折不回。其整頓地方,不遺餘力,亦不留人餘地,僚屬則怨之謗之,而士民則感之思之。臣前在蘇營共事,知之最深。近年函商時事,意見尤為相同。又前江西撫臣沈葆楨,綜理船政,實力講求,其籠絡洋員,駕馭洋匠,獨具苦心。臣自到閩以來,共事數年,深服其心堅氣銳,忠勇過人。以上二員,皆系封疆大吏,非臣所敢擅保。因議洋防用人,不能不舉所知。又長江水師提臣李成謀,前在福建任內,臣深悉其人,胸有定見,習氣不移,臺灣開山之議,臣與李成謀往復籌商,委員履勘,雖未及奏辦,臣實引為同志,此武員毅然任事者。又江西候補道黎兆棠,有幹濟才,膽略足以副之,辦理洋務,操縱尤為合宜。江蘇候補道馮焌光,講求製造,刻意專精,在滬局多年,閱歷既深,洋情尤熟。該二員皆可備分辦洋防之選。臣謹片密陳。
·王凱泰又奏
竊臣欽奉諭旨,飭令籌議海防緊要事宜,於各條之外,別有要計,一並奏陳;仰見聖懷沖挹,葑菲不遺,欽佩私忱,莫可言喻。臣備員海嶠,凡中外交涉之件,遇事諮詢,留心體察。謹就管窺所及,約舉四條,敬為皇上詳陳之。
一、遣使外洋:夫通商各國,於都城設公使,於行省設領事,無非欲聯中國之處,而知中國之情。乃有來而無往,猶面牆而思快睹,掩耳而欲速聞也。況彼曾請中國一體設官,又何必不從其請也?即分遣之舉,初不過英、法、俄、美、德及日本數國,再他國尚可緩行。擬請每國飭派正副二員,不拘內外臣工,擇精力強固、有智謀膽略者任之,假以崇銜,予以厚祿,駐紮彼國。實任者不開本缺,兩年一換,專理和好事宜。各國如何情形,隨時馳報,庶幾耳目較靈,不致中外隔閡。如蒙俞允,應需遣官經費,請飭總理各國事務衙門酌定,在於各關庫提支,准予作正開銷。
一、調護華商:華人之在外洋者,聞暹羅約有二、三十萬人,呂宋約有二、三萬人,新加坡約有十數萬人,檳榔嶼約有八、九萬人,新、老金山約有二、三十萬人,長崎亦不下萬餘人。此系統經商、傭工並計之。若於遣使之外,更選才幹官員,分往各處,如彼國之領事,妥為經理,其重大事情,仍由使臣核辦。凡經商貿易,皆官為之扶持調護。商之害、官為釐別,商之利、官不與聞,則中外出洋之人,孰不願為中國用?其有奇技異能者,送回中國,優給薪資,酌予獎勵,行見海外華人,爭思自奮。況中國殷商,知外洋有官護持,絲茶大賈,皆可廣為招徠,自行運銷,不受洋人抑勒;是又暗收利權也。洋人之在中國者,福州一口,每月查報,自領事以及教士、商人,男女統計不過百餘名口。即上海、香港彙聚之所,或以千計、以萬計,終不敵華人在洋之數。果能官為聯絡,中國多得一助,即外國多樹一敵。而中國之氣日振,外國之氣日弱矣。
一、防維教務:天主教傳入中國,不能不按照條約,為之保護。無如莠民恃教為護符,作奸犯科,逋逃淵藪,教士多方徇庇,官吏敷衍含容,良民受屈,積不能伸,怨毒日滋,禍害愈烈,天津前事可鑑也。論者謂地方官不能撫循百姓,百姓藉教以保身家,非民無良,乃官驅之。第小民稍有人心,從不為彼所惑。入其中者,必先有藐法格官之意,而後動於惡。此風斷不可長。臣愚,以為教士雖外國人,教民則中國百姓也。以中國所轄之民,准彼傳教,固已曲全和誼,必不可以自主之權,由彼擅握,致使大拂民情。應令已入教之人,開列姓名,報官存案。其續入者,稟由地方官查無過犯,方准照約保護。儻系現在案犯,及先無報案者,概不准作教民論,教士不得過問。或亦補偏救弊之一法。可否飭下總理各國事務衙門會商住京公使,議覆施行,伏乞聖裁。
一、廣儲人才:十年之計樹木,百年之計樹人。遇有事而用非其長,與先事而養之有素,其得失較然矣。夫設科取士,自有常經,而救時需才,不拘成格。是必別有陶鎔之方,寬予登庸之路,俾人人知所趨向,鼓舞振興,而後習文事者不專攻於詞章書法,肄武備者不徒求諸弓矢刀石也。可否請旨飭下各省督撫臣特設一儲才館,凡有雄材大略、奇技異能、曉暢天文、熟諳地理者,由各府州縣申送,處之館中,隨時驗試。如果名實相符,據實奏保,破格錄用。即有一技可取,或膂力過人,或製造得法,或通外國語言文字,亦可咨送各局廠、各海關,練習兵機稅務。庶儲備多而用才不竭矣。
·王凱泰又奏
日本自通中國以來,唐宋貢使不絕,元使梗化,明則寇患東南,幾無虛歲。惟我朝聲教遠訖,帖然懷畏者二百餘年。該國政令,向操之將軍,專恃中國銅商貿易,以擅利權。自通泰西各國,將軍不能主其權,利為西人所奪,乃復改變舊章,一從西人。又重利盤剝之,貧困幾不能支,於是鋌而走險,興兵擾臺。論者謂其內亂將作,終必敗亡。臣竊以為日本若亡,固不足惜,而西人以日本為外府,蓄謀已深,該國冥然罔覺,始則受其愚弄,繼則為其挾制,一旦兼併,逼近肘腋,其患更何可勝言。臣擬遣使兼及日本,以使臣駐紮彼國,誠信相孚,既聯絡之,又諷諭之,卑早知感悟,勉力圖存,則猶為東洋屏蔽也。
·湖南巡撫王文韶奏
竊臣於十月初九日,准兵部火票遞到軍機大臣字寄,同治十三年九月二十七日奉上諭: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奏,海防亟宜切籌,將緊要應辦事宜撮敘數條,請飭詳議一摺等因,欽此。竊惟中國之有外患,歷代皆然,而外洋之為中國患,如此其烈,實為亙古所未有,變既出於創見,議論遂無所適從。約而言之,厥有數端。或謂洋砲之利,日出日精,中國仿而行之,勢必不及;現在和局已成,與其別起嫌疑,重開邊釁,不若相安無事,姑事羈縻。此苟且而不知振作者也,其說固不足論。或謂中外之分,從古以來,劃然不易,洋人以勢力勝,中國以禮義勝,遇萬不得已之事,而輒以清議持之,當萬難措手之時,而動以常理繩之。此迂拘而不通時變者也,其說又不必論。或謂庚申之役,神人共憤,往者內寇未平,未遑攘外,現在各省軍務次第肅清,大舉之機,宜在今日。以鹵莽滅裂之見,作直捷痛快之談,此又謀不素定,計不萬全,而直欲為孤注之一擲也,其說亦姑勿具論。夫天下至難革變、可駭可愕之事,要不過准理勢、憑智力以應之,無所為懼,亦無所為奇也。易苟且而為振作,易迂拘而為變通,易鹵莽滅裂而為實備精求,思慮極則鬼神來告,精誠至則金石為開,非常之原,以其在我而已。茲總理各國事務王大臣所陳六事,皆所謂求其在我也。謹按條議覆,另繕清單,恭呈御覽,以備採擇。
抑臣更有請者:天下事有本有末,而本之中,又有本焉。就六事而言,練兵、簡器、造船、籌餉,其末也;用人、持久,其本也。至其大本,則尤在我皇上之一心。自古帝王平大難、建大業者,皆由上下同心,明良交儆,淬精勵志,共濟艱難。漢臣馮異對光武之言曰:願國家無忘河北之難,臣不敢忘巾車之恩;光武以之卒成東漢之業。庚申之釁,豈止河北哉?臣願皇上念投艱遺大之在躬,以雪恥復仇為繼志,清心寡慾,節用謹身,將之以至誠,持之以定力,嚴察左右近習,以端視聽而正紀綱,慎選公卿督撫,以飭吏治而固元氣。大本既立,天心應之,亦復何難弗濟,何為弗成?所謂戰勝朝廷者,其在此矣。
條議事宜:
一、遵議練兵一條:今之統兵者,不言用兵,但言募勇。其實兵與勇同一人耳,何以兵無用而勇有用?無他,兵之餉薄,不足以養其人也。此次練兵,宜先練現有之兵,而不必多增新募之勇。海疆軍務,非海疆之人不能為將,亦非海疆之人不能為兵。從前如施琅、黃梧、李長庚、王得祿等,皆以沿海之人為水師名將,其明效也。定制海疆兵力本厚,無如綠營習氣太深,而水師尤為疲玩。擬請將各海口額設水師,大加裁汰,大加挑選,分以三等。其中有熟悉各處海洋情形及一切風雲沙線者為一等,慣於操駕、善於槍砲、熟習泅沒者為二等,在船如履平地、運用器械、跳躍靈便者為三等。額設之兵,不能入此三等者,全行裁退,另募補之。雖各處械鬥強民、硝鹽私販、以及漁艇蛋戶,苟能合式,悉與收錄。此其人驍勇精悍,敢於有為,棄之則為亂民,用之則為死士。誠能善於駕馭,海疆可立增無數之精兵,天下可隱消無窮之禍患。仍倣照湘、淮各軍營制,以參、游、都、守、千、把、外委等官,定為統帶營哨什長名目。若汰額兵之半,以兩兵之餉,倍給一兵,則實得一兵之用。較之虛糜坐費,其得失不可同日語矣。至長江水師,一提四鎮,額兵至一萬餘名。現今腹地安靜,海防為要,擬請抽調一半,移駐江海交彙之地,實力訓練,扼要設防。各師既無廢弛之虞,而海疆亦得聲援之助。兵不至虛設,餉不必另籌。臣所謂先練現有之兵者此也。
一、遵議簡器一條:洋人以火攻制勝。所造機器,爭奇鬥捷,日出不窮。中國造輪船而彼又有鐵甲船,中國造洋槍而彼又有後膛槍,創造愈奇,摹仿無盡。論者幾於望洋而歎矣。然臣以為中國智慧,無所不有。歷算則日月薄蝕,閏餘消息,不爽分秒。儀器則鐘錶晷刻,不亞西製,羅鍼壺漏,創自中土,而後西行,飛石弩箭,自昔流傳。人才非不足用也。甘肅之石油、四川之井油,配入火藥,得水愈熾。硝提數次而煙白,鐵經煉而鋼柔。洋人長技,亦不過此。物材非不足用也。而卒之不如洋人者,洋人則不惜工料,不極其精不止;中國則淺嘗輒止,不能專心一志故也。今以整頓海防,廣徵利器。急就之法,不能不出於購買,不足恃也。仍惟有講求製造而已。中國各處所設機器局,臣未經親見,不敢意揣。然謂藝事之末,中國必讓能於洋人,臣竊不以為信也。又西洋槍砲所以甲於中外者,非徒恃器之精良也,蓋由平日操演,設立標准,以儀器測其遠近,隨在命中,不差分寸,是以所向無前。軍興以來,中國各營設立洋槍隊,專習洋槍、洋砲,但知操演,不言准的,此所謂遺神而取貌者也。制勝者器,而用器者人,此亦簡器者之所宜急講者乎?
一、遵議造船一條:防海之要,以守為體,以戰為用。守之所恃者,重在砲臺;戰之所恃者,重在輪船。二者相輔而行,缺一不可。除鐵甲船一項,現在如何購買,如何製造,何處宜於駐泊,應由沿海各督撫臣詳細指陳外,惟查原奏內稱,自各國有輪船,而中國舊式戰艦萬難抵禦,誠哉是言。即如江南等處所造廣艇船,笨滯不靈,不能馳逐風浪,而造船之費,亦復不少,其他各海口各師船隻,大率類此。以有用之經費,置之無用,亦殊覺其非計。臣愚,擬請將各項舊式戰船,一概停造,即以此款改造輪船,配以新練水師,擇熟習海道之將領為統帶,認真操練,分巡直、東、江、浙、閩、廣各海口,終年來往。無事則以捕盜,有事則為游兵。遇警即發,不得空言駐守。庶幾兵將與海相習,而輪船均歸實用。將來製造愈多,聲威漸壯,弭患無形,端由於此。或謂欲推廣輪船,莫如准商民自行製造,聽其營運,行之既久,中國造船之工匠日多一日,駕船之水手日精一日,習以為常,行所無事,將見盡西人之長技而有之,裨益大計,實非淺鮮。是亦因勢利導之一說也。
一、遵議籌餉一條:以上練兵、簡器、造船諸務,非餉不行。開辦之費,已屬不貲,永遠之需,又須豫計。原奏所陳,實為思深慮遠。臣愚,擬請裁改沿海水師、並抽調長江水師者,意欲就餉用兵,化無用為有用也。然即就餉用兵,而所需尚鉅,仍不能不悉力通籌,以期有濟。就臣所見,約擬數端:一、承平省防勇,宜酌裁也;一、直省減成養廉,宜專提也;一、各處鹽務,宜力加整頓也。裁防勇為可節之餉,提養廉為已扣之餉,其理易明,無煩贅述。惟鹽務一項,他省不能盡知,即以兩淮論,則商人獲利太厚,原定章程,不無應行變通之處。蓋淮商既改引為票矣,所謂票者,盡人可以認運,非如引商之確有主名也。今則名為票鹽,而實與引地無異,一經認定,即同世業。從前領票之始,不費分文,而現在每票一張,民間轉相售賣,可值價銀四、五千兩,即租運一年,亦值租銀千餘兩。一票者,五百引也。究其所由,則以曾捐清水潭工費,而此票遂一成而不可易。捐工費若干,則每票銀四百兩耳。以四百兩之捐,據五百引之票,而論價則所值幾四、五千兩,論租亦千餘兩,其為獲利,奚啻十倍。臣以為昔則引商准其子孫世守為業,今則票商當以一年以運為斷。若仍照原定掣簽之例,每年每票徵銀千兩,統兩淮全綱計之,亦未始非鉅款也。唐代供軍,取諸榷鹽者大半,大利所在,蓋有由來矣。大約籌餉之要,總以崇節儉、袪耗蠢為先,而尤以不病民為上。微臣所擬,豈必盡善,然於病民之政,則斷不敢議及。民者國之本,財者人之心,後有言利者,願朝廷以此權衡焉。
一、遵議用人一條:天下事不得其人,雖易亦廢;苟得其人,雖難亦舉。此不易之勢也。往時中外恬熙,大小臣工,類皆從容坐理,未歷事變,猝有不虞,無以應之。今則用兵且二十年,閱歷既多,智勇逾練,其間才有大小,量有淺深,亦在皇上之知人善任而已。抑臣更有說焉。國家得濟時碩彥易,得威望重臣難。文彥博平章軍國,六日一朝,而契丹歎為天下異人;此居中坐鎮之不可無人也。郭子儀出屯涇陽,數騎傳呼,而回紇驚為令公果在;此籌邊馭遠之不可無人也。皇上整飭海防,先於中外大臣中專任一、二人,寬其尋常職任,俾其精神才力悉萃於此。而又集思廣益,合群策群力以圖之。安見今必異於古所云也?推而言之,用人之道,上以實求,則下以實應。輔弼得人,則封疆得人;封疆得人,則州縣得人;州縣得人,則民生厚,民信立,民心愈固,民氣愈壯;外洋之人,具有智識,必且守其約而不忍敗,尚何敢輕舉妄動,他有覬覦也哉?
一、遵議持久一條:天下事惟慎於其始,而後能為繼則可久。目前練兵、簡器、造船諸大端,固人人知為自強之要矣。然而侈言武備,徒事具文,糜費有餘,濟用不足,猶治病然,醫方雖真而藥物則假,此事之可慮而不能恃久者也。果使兵皆銳勁,器盡精良,戰守之資,有恃無恐,以言自強,可謂強矣,而或竭公家之財賦,逾時而大費支持,朘海內外之脂膏,未幾而隱成耗敝,有形之患未至,而無形之患已深,事變之來,豈必在遠,亦猶治病然,外邪雖袪,而正氣已竭,此又事之大可慮而不能恃久者也。大抵往日用兵,但就一處而言。此次海防,則須統天下財力而言。往日用兵,但就一時而言。此次海防,則須統永遠財力而言。量入為出,治國常經,治軍尤甚。臣愚,以為開辦之初,先宜將此項海防經費通盤計畫,何省可以撥用若干,何項可以籌備若干,務在核定確數,然後就我力之所及,以練兵、簡器、造船。始事規模,不宜過寬,但期我力有餘,自可隨時恢擴。如是而內外一心,實事求是,堅苦貞定,卓立不搖,夫而後可以持久,夫而後可謂自強。天下事之閱時變計,或半途中止者,豈皆感於異議哉?亦由始之不慎,而後難為繼也。此六事中所宜以持久為歸宿者也。
·王文韶又奏
海防之設,水師在所必需。凡鐵甲輪船及他機器軍火,固宜取彼所長,補我所短。第縱橫海上,彼所恃以乘我者在此。且沿海無關得失之地,非彼此所必爭。若各省競言海防,專恃此為備敵之計,而全力盡注於此。一戰而勝,固可暫清洋面,儻有不利,則數載經營,悉歸無用,而勢力已殫,他無可恃。竭天下之財力精神,以決成敗於俄頃之際,其機可謂至危。一時蹉跌,勢難再振,而此議不可終持矣。
臣愚,以為持久萬全之謀,水師固不可廢,而所重尤在陸防。防亦不必偏設,而所重專在扼要。竊謂宜擇形勢,拱衛如天津、山海關,衝要如閩、廣,江、浙,可相犄角之區若干處,簡任知兵將帥,駐以重兵,嚴為戰守之具,以備兼顧策應。而水師不必迎戰,但令游戈海上,伺其來攻陸防,即從後襲其輪船,以分兵勢。即彼由別道登岸,舍其駕駛之技,已不能盡用所長,而懸軍深入,師無後援,所在皆為絕地。我師先據形便,局勢己固,前邀後襲,驅策自如。民情蓄憤久深,平時團結有力,皆可使人自為戰,因地為兵,有增無減。再以精兵截其歸路,以水師襲其輪船,勝負之數決矣。彼窺我陸防有備,又懼我水師之乘其後,必不敢輕於登岸。若徒徘徊海洋而不得一戰,縱船堅砲利,馭駛如神,亦奚為也?我誠密決大計,布置已定,自能立於不敗之地。彼知我不可犯,且恐兵端一開,而口岸貲財營建,皆為烏有,則控制由我,而萬全持久之計得矣。
·王文韶又奏
江海兩防,亟宜籌備,當務之急,誠無逾此。然臣愚所慮及,竊謂海疆之患,不能無因而至。其所視成敗以為動靜者,則西陲軍務也。何以言之?西洋各國俄為大,去中國又最近。庚申以來,其於英、法、美諸國,一似相與於無相與者。而其狡焉思逞之心,則固別有深謀積慮,更非英、法、美諸國可比也。比年以來,新疆之爭,邸鈔所不盡宣,人言亦不足信。然微聞俄人攘我伊犁,殆有久假不歸之勢。履霜堅冰,其幾已見。今雖關內肅清,大軍出塞,而艱於餽運,深入為難。我師遲一步,則俄人進一步,我師遲一日,則俄人進一日。事機之急,莫此為甚。彼英、法、美諸國,固乘機而動者,萬一俄患日滋,則海疆之變相逼而來,備禦之方顧此失彼,中外大局將有不堪設想者矣。臣愚,以為目前之計,尚宜以全力注重西征,不在兵多,但期餉給,責成左宗棠、景廉等悉力經營,冀有成效可觀。但使俄人不能逞志於西北,則各國必不致搆釁於東南,此事勢之可指而易見者。非謂海防可緩,正以亟於海防,而深恐西事日棘,將欲其歷久堅持,而力有所不逮,勢有所不及也。伏候聖明採擇施行。
——以上見同治朝籌辦夷務始末卷九十九。
·十一月辛亥(十二日)兩江總督李宗羲奏
臣於十月初四日承准軍機大臣密寄,同治十三年九月二十七日奉上諭: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奏,海防亟宜切籌,將緊要應辦事宜撮敘數條,請飭詳議一摺等因,欽此。伏查總理衙門原奏六條,以用人、持久兩條為前四條之要領,由末溯本,用意至為遠深。竊謂持久一條,尤足挽救時弊。歷觀史冊,凡建一議、創一法,非事所習見者,必有多方辯論阻撓之人。蓋以局外而論局中之事,往往各懷意見,而不得其事實,徒以變亂是非,坐誤事機。目前籌防之議,惟在宸衷獨斷,行之以漸,守之以恆,取天下大事當講求者,書之御座,日省之,月察之,歲考之,庶內外諸臣,各體皇上之意,實力奉行。記曰:下之事上也,不從其令而從其好。皇上一意持久,則臣下自不敢鬆懈矣。惟持久之道,在於得人。若練兵、簡器、造船、籌餉諸大政,萬一不得其人,無論章程如何美備,條目如何精詳,一入急切營私之手,勢必顛倒舞弊,盡壞立法之初意,又安望其持久哉?故用人一條,尤為萬事之根本。
第就防海言之,則以求將才為最要。宋臣楊萬里有言:相不厭舊,將不厭新。蓋言用兵最忌暮氣,宜用年壯氣銳、素有遠志、未建大功之人。伏願皇上加意搜求,破格獎擢。臣下苟有所知,亦當隨時據實上聞。至於宿將、勳臣,老而益壯,帝心簡在,任用自有權衡,固無俟臣下之論列也。
原奏練兵一節:臣伏查西人恃其船砲,故得橫行海上。然自古有海防無海戰,今日練兵,仍以水陸兼練為主。先就水師言之,尋常戰艦不及輪船,尋常輪船又不及鐵甲船,夫人而知之矣。然船之得力與否,仍視乎人。西洋各國駕駛輪船之人,類皆童而習之,以次遞升,由水手而洊至提督,故其心專,其藝精,其統率之人無不號令嚴明,指揮如意,蓋其功效由漸而來,非倉猝所能集事也。今之戰艦,即不能一時更換,似應就弁兵中挑赴輪船學習。添一輪船,即酌裁若干戰艦;增一輪船弁兵,即酌裁戰艦若干弁兵。而仍歸水師提督節制,則事權一而經費省。更招集沿海一帶熟悉沙線能耐勞苦之人,參用西法,使之由漸遞升,依船為命,庶可漸收實效。然沿海之地,幾及萬里,處處可以登岸,勢不能處處皆泊輪船。一旦有事,若敵人乘海濱無備之隙地,舍舟登陸,則我,之船砲皆無所用。夫外之人涉重洋而來,志在登陸耳,非志在海中也。中國惡其來者,惡其登陸耳,非惡其在海中也。則陸軍宜急講矣。前明時倭人內犯,談兵者皆謂擊之海中為上策,拒之海上為中策,戰之內地為下策;於是唐順之講求水師,出海擊賊。是謂倭船甚陋,非若今之輪船鐵甲也。然猶登岸肆擾,水師竟不能制,卒之戚繼光等精練陸兵,血戰數年,甫得盡殲其眾。此往事之可驗也。近日法國水師甚多且精,十倍於布人,然卒為布所敗者,以布從陸路進攻,水師無從措手。此近事之可證也。是水師足恃,尤宜急練陸兵之法。查同治十年曾國藩覆奏摺內,稱沿海之奉天、直隸、山東、江蘇、浙江、福建、廣東七省,共練陸兵九萬,沿江之安徽、江西、湖北共練陸兵三萬,合成十二萬之數,以陸兵為禦敵之資,以輪船為調兵之用,海道雖極遼遠,血脈皆可通流,其意蓋以陸兵為主;誠至計也。今誠踵其意而力行之,各省分定數目,各專責成,貴精不貴多,宜聚不宜散,從前缺額之兵,不必再補,現在已募之勇,更加精練。練兵尤須練藝,選兵必先選將,是在平時之實力請求矣。
原奏簡器一節;查西洋火器,日新月異,疊出不窮。今日之所謂巧,即後日之所謂拙。論中國自強之策,決非專恃火器所能制勝。觀西人所著防海新論,備言南北花旗交戰之事,雖有極善之砲臺,極猛極多之大砲,祇能擊壞一、二敵船,並不能禁其來去。如是,火器之不足深恃,可謂明證。然而風會所趨,雖造化之奇。亦若聽命於智巧之數,其不能不相隨轉移者,時也,勢也。近日各國之砲,其後開門者,爭推德國之克鹿卜為最,英國則首推烏理治。洋槍則美國林明登為最。本年夏間,臣已將各項槍砲陸續購買。迄未運到。夫欲自強而必恃西人以為強,亦必不可恃矣。臣愚,以為其始宜由外洋購運,一面發營操演,一面飭局仿製,庶幾始因終創,不至倚人為強。現在上海機器局仿造烏理治砲、林明登槍,已能如式製造,惟克鹿卜砲尚未得其秘法。然後膛不如前膛之穩,似亦無須仿製。水雷一項,另有機器,亦已設法購到製造。惟是各項火器,不難於用而難於不用。有事之時,日日試演,尚可經久;無事之時,一經閣置,立形繡壞。以後購造槍砲,應發交該管員弁,操演之後,時時磨洗,不許繡壞,違者罪之,是亦珍惜巨帑之要義。至於鑄造之法,滬局機器工匠,華、洋兼用,華匠協同洋匠,學習有年,亦漸窺其奧窔,但祇能就洋匠成法依樣仿造,若欲神明變化,推而廣之,必須有上等工匠及習算之學生親赴外洋,偏觀各廠,參互考校,方能自出心裁,智創巧述。現在出洋肄業之功童,業已三年,其中聰穎之人,既習言語,即可兼通技藝。擬飭管帶之員,分別察看,如有能通製造之法者,由督撫優給廩餼,量保官職,令其竭慮殫心,精求絕技。他日藝成而歸,廣為傳授,庶足闢途徑而勵人材。臣聞自古覘國勢者,在人材之盛衰,而不在財用之贏絀;在政事之得失,而不在兵力之強弱,未聞以武器為重輕也。且西人之所以強者,其心志和而齊,其法制簡而嚴,其取人必課實用,其任事者無欺誑侵漁之習,其選兵甚精,故其臨陣皆勇敢而不畏死,然後加之以精器,所以強也。若不察其所以強者,而徒效其器械,豈足恃哉?曩者林則徐在粵,英人畏之如虎,僧格林沁敗英人於天津,皆未嘗有精器也。是火器不可不講求,而實未可專恃以制勝也。
原奏造船一節:自閩省創設機器局,上海繼之,金陵、天津又繼之,皆由槍砲而推及輪船。初成之時,已有橫絕四海之勢。及西洋各國鐵甲船出,而輪船為之減色。近日英國復創蚊子小鐵船,一名水砲臺,長可十丈,能載數百磅巨砲,狙擊鐵甲於三里之外,而鐵甲船又為之減色。本年籌辦防堵,人人皆稱鐵甲船,爭進購買之策,臣堅持未許。非以鐵甲船為無用也,蓋深知外國造成一船,皆以自備戰守,其損壞不能用者,乃以售之中國,而又昂其價值,需以歲月,展轉經手,徒資中飽,無裨實用。中國以百萬之鉅款,購一外國不堪用之壞船,駕駛不善則易損,修理不得其法則易損,後患方長,而船之損壞甚速,權衡利害不敢輕於一擲也。且鐵甲船喫水極深,英、法之船,其來上海者停泊吳淞口,不能進入黃浦江,日本之船,其至北洋者,停泊煙臺,不能入大沽口。是中國果有鐵甲船,必先酌定停泊處所,能否與各項輪船合為一起,方可放手仿造。現飭上海機器局,先就小者試造一號,約計明春可以造成。如試驗適用,由此擴充,即可酌量添造。臣愚,以為造船仍以兵輪為主。如大沽、吳淞、直、東、閩、廣等口,各駐鐵甲一、二只,蚊子船三、四只,佐以兵輪,安配重大擊遠之砲,與砲臺相輔,便可屹成重鎮,以戢戎心。惟嗣後輪船日增,必須先籌養船之費。外國輪船,以商為主,以兵為輔,所以財力厚而兵餉亦足。上年直隸督臣李鴻章試辦輪船招商局,即是此意。為今之計,造兵輪而添鐵甲,假商力以養兵船,誠宜兼籌並務者矣。臣聞泰西各國,其輪船以百數十計,其鐵甲船以數十計,其大砲以千計,其小砲以數千計。即使中國歲籌鉅款,多方製造,亦必不能如彼之多而且精。且即使百方搜括,船砲皆足相敵,仍不能禁其登岸。據臣愚見,船砲不可不辦,亦宜量力徐圖,稍蓄財力以練陸防之兵,以備有事之用。而仍汲汲以修政事,造人材為本,使各國嚮風慕義,或外侮可以少紓。
原奏籌餉一節:軍興以後,勸捐、抽釐、津貼,無法不備,民力竭矣。於此而欲開源,竊恐無源可開。國家經費有常,地丁、漕米、關稅三者,雖較從前不能足額,而各關之洋稅、各省之釐金、京外之捐輸,皆向來所無,為數甚鉅。綜計一年出入之數,仍屬不敷。然則非財不足也,乃用不足耳。今之言理財者,或謂煤山、鐵山,乃中國自然之大利,若一一開採,不獨造船、造砲,取之裕如,且可以致富,可以自強。或謂一經開礦,則必招集無賴,深恐易聚難散,釀成巨案。臣愚,以為釀患之說,蓋由經理不善之咎,不必鰓鰓過慮,因噎而廢食。現在磁州業已奏明試辦,而湖南、福建、江西、山西等省已成之煤廠、鐵廠,擴而行之,果能有效,何必舍近求遠,取給外國。臣所慮者中國開採煤、鐵,地氣不厚,精華易竭,所費甚多,所得有限,未敢遽信以為大利耳。為目前權宜之計,惟將各口洋稅通提六成,專供海防之用,以五年為限,尚可集事。若夫節流之法,非甚高難行也,其效亦非難致也。自古以來,能節用者國未必不富,謀聚斂者國未有不貧。蓋利端一開,則上下交征,人主之侈心必生,貪利之盜心愈熾,而所入轉不敵所出。昔漢文帝時,輕賦薄斂,屢免田租,而國愈富者,以其節用也。武帝時橫征暴斂,百利俱興,而國愈貧者,以其不節用也。昭帝承武帝之後,盡罷興利之役,疑若不免於貧矣,而又富者,以其節用也。然則富國之道,從可知矣。竊謂欲求節用,必自朝廷始。誠能罷土木之工,省傳辦之費,減宮中之用,以節儉為天下先,則一歲所省,何啻百萬。各省督撫悉心籌畫,盡裁不急之費,而於州縣之錢漕,關局之釐稅,皆實力稽察,勿使乾沒,固不可刻薄以傷政體,亦不可徇隱以悅人情,則一歲所減,又何啻百萬。仍求飭下戶部,統籌全局,分別入款、出款界限,京師旗綠各營約用若干,內務府約用若干,各直省旗綠各營約用若干,各路勇糧約用若干,文武養廉俸銀約用若干,雜支用約若干,而於綜核各項之外,指定籌防專款約用若干,俾中外上下,曉然於經費之有限,則用之有制,斷不准因緊急需用,先行挪動,自取支絀。從此中外一心,兢兢業業,力求撙節,不必興計臣言利之策,自可裕度支而垂久遠矣。以上四條,皆就總理衙門原奏,而證以外間一切情形,推廣言之。要必餉足而可以造船,可以簡器,可以練兵。尤必得人後而後可以言籌餉,可以言持久。六者相為表裏,施之有序,操之有本,皇上綜覽大鋼,臣下各竭微長,各抒忠悃,不以為安常處順之時,而以為嘗膽臥薪之日,大局幸甚。
抑臣周諮博採,覺事之可行者尚有三端。
查沿海各島,大都土瘠產薄,惟臺灣一島,形勢雄勝,與福州、廈門相為犄角,東南俯瞰噶囉巴、呂宋,西南遙制越南、暹羅、緬甸、新加坡,北遏日本之路,東阻泰西之往來,實為中國第一門戶,此倭人所以垂涎也。且其地物產蕃富,有山木可採以成舟航,有煤鐵可開以資製造。其客民多漳、泉、潮、嘉剛猛耐苦之人,足備水師之選。乘此倭事初定,番民感激國恩之時,如得干略大員,假以便宜,俾之輯和民番,兼用西人機器,採取煤鐵、山木之利,遲之數年,該處便可自開製造之局,自練防海之師,為沿海各省之聲援,絕泰西各國之窺伺;此中國防海之要略也。惟創辦之始,得人頗難,需費亦鉅,其中節目繁多,應請飭下閩浙督臣李鶴年、船政大臣沈葆楨妥籌議奏,以期必成。此事之可行者一也。
海外新加坡、檳榔嶼、舊金山、新金山各埔頭,均有閩、廣等處之人,在彼貿易,每處不下數萬人,造有會館,舉有頭人,名為領首,類能知其姓名,此皆世沐聖恩,縈懷故土,每遇中國人至,款接甚殷。凡為領首之人,必有干濟之才,足以提唱全埔。如從泰西原請派領事出洋之議,物色人才,不論官階文武大小,有能任此事者,給以虛銜,使其前往各埔,結納首領,婉轉勸導,發其同讎之念,示以加秩之榮,由各督撫咨請總理衙門奏給官職,派為練首,令其團練壯丁,隨時操演,每年酌賞銀牌寶星,以示鼓勵,約計經費有限,而獲益無窮。此事之可行者二也。
西洋各國,考諸地球,參諸天度,皆距中國數萬里,即電報極迅,而兵船之來,究須六、七十日。現在通商各口,洋人星羅棋布,中國情事,無一不偵察周知,而彼都情形,中國皆未深悉。自斌椿、志剛、孫家榖出使後,至今無續往之人。竊謂通商各國,宜選有才略而明洋務之人,隨時遣使,遇有交涉之件,可辯論者與之辯論,可豫防者密為設防。其於彼國有用之人才,新造之精器,均可隨時採訪,以為招致購買之地。目前各國通商。耦俱無猜,實千古未有之創局,較之張驀之行西域、蘇武之使匈奴,尤可履險如夷。海內至大,人才輩出,未必無英偉奇特之士,願充是選。此事之可行者三也。
以上三端,採自眾議,證以所聞,如果試行,似於洋務必有所益,而於國體亦無所損。
·李宗羲又奏
正在覆奏間,承准總理衙門咨,議覆前江蘇撫臣丁日昌豫擬海洋水師章程六條,並抄錄原奏清單等件前來。查撫臣丁日昌究心時務,熟悉中外情形,所擬章程六條,極中肯綮。如練陸兵、設機器局、添兵輪船、築洋砲臺各節,江南均已陸續試辦。沿海地方官詳加選擇,亦系當務之急。至東、南、北洋面分設提督一節,同治十年前督臣曾國藩覆奏摺內,已申明此議,惟無設立提督之議。查三處建立專閫,造端閎大,且須有船方能設官,目前造船甚少,尚可以緩議。擬請飭下在廷臣工,一並核覆。謹附片覆陳。
·十一月壬子(十三日)辦理臺灣等處海防大臣沈葆楨等奏
竊臣等於本年十月十四日,業將倭使遵約撤兵、派往交代情形奏明在案。嗣疊據臺灣府知府周懋琦稟稱:十月十三日夜,該府帶同委員陳謨、都司沈國先等抵瑯■〈王喬〉登岸,隨即函知倭將西鄉從道。十四日,該倭將遣其通事吳碩來請到彼營會晤,即交出臣等前發照會五件,該府亦將倭營前發照會兩件還之,且向索倭營與民間交涉字據。倭將允諾。因出酒果相款,排槍隊送歸。十五日未刻,倭官副島九成送來本處民人租地合同七紙,並通知十六日先撤風港之兵。是日,游擊鄭榮所帶安撫軍適至,該府遂派巡檢周有基引鄭榮所部把總沈如生前赴風港。迨十八日,該處倭兵始掃數登舟,副島九成寄繳風港租約呈詞十一紙。該府復索民間尚有呈詞字跡。旋據西鄉函覆,以該管人員內有數員病故,無從尋檢,以後均為廢紙,兩無異言等語。其遺下營房三十七間,經周有基等接收填紮。二十四日已刻,西鄉從道將龜山老營兵勇五百餘人登舟,酉刻,副島九成復將兵役五百餘人登舟,一面開單,遣人交出草房一百零二間,板片一千二百零五片,當即派巡檢周有基、千總郭占鰲照數點收,復由鄭榮派安撫軍四哨赴該營填紮。西鄉之船,於是夜亥刻開駛而去。其餘倭船,於二十五日盡行放洋等因。現在交代事竣,該府周懋琦已於二十六日坐揚武輪船回郡。龜山、風港兩處,留鄭榮駐紮,以資彈壓。至所有瑯■〈王喬〉一帶善後事宜,容臣悉心妥籌,再行請旨定奪。
·諭軍機大臣等
沈葆楨等奏,日本遵約退兵,收回草房,營地一摺。日本兵船盡數退出臺灣,其遺下營房、草房、板片,均經點收完竣。該處已派官軍填紮。惟瑯■〈王喬〉一帶善後機宜,亟須悉心籌畫,妥善經營。所有招撫生番及修城、開路各事宜,仍當妥籌辦理,毋得以倭兵已退,即形鬆懈。著沈葆楨、文煜、李鶴年、王凱泰、潘霨懍遵十月二十八日諭旨,妥為布置,毋稍因循。倭人詭譎性成,此次退兵,原不可恃,沈葆楨等惟當於此時力圖自強之策,以期未雨綢繆,庶幾有備無患。
·十一月癸丑(十四日)湖廣總督李瀚章奏
竊於同治十三年十月初六日,承准軍機大臣密寄,九月二十七日奉上諭: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奏,海防亟宜切籌,將緊要應辦事宜攝敘數條,請飭詳議一摺等因,欽此。臣竊謂治國在乎得民,自強始能馭遠;有備然後無患,籌備尤貴先圖。我國家深仁厚澤,二百餘年,凡食毛踐土之人,無不情殷敵愾,民心尚能固結,兵威自可振興。惟華洋情形不同,自海口通商以來,各國難免覬覦,日本尋釁生番,是其明證。先事圖維,尤賴內外大小臣工,同心協力,講求戰守機宜,庶幾外侮潛消,而自強可收實效。謹就總理衙門王大臣等原擬練兵、簡器、造船、籌餉、用人、持久各條,逐細籌議辦法,參以管見,另繕清單,恭候御覽,伏候飭下會議施行。
抑臣更有請者:東南防務,固宜認真圖謀,西北征軍,尤貴及時清理。新疆回逆,尚未剿滅淨盡,自難遽議撤兵。惟現在統帥太多,事權不一,各路之營勇難稽,則餉項之饋輸無定。統計關內各軍月餉,歲以數百萬計,東南各省財力,半耗於此。刻下創辦海防,需用浩繁,日久恐難兼顧。似應飭令西征各統帥大臣,汰弱留強,裁無益之兵,以濟有用。是否有當,恭候聖裁。
管見六條:
一曰練兵:籌辦江海之防,水師最關緊要。而扼紮險隘,護守砲臺,陸軍亦宜並重。李鴻章、左宗棠所部各軍,均系百戰勁旅,各省留防之師,亦皆久歷戰陣。他如經制綠營額兵,所挑選精壯教習洋槍者,以及長江水師,均足以備戰守。惟內地與海洋情形迥異,有事徵調,恐遷地弗良,難期得力。蓋海中風濤之險,非所素習故也。擬請於南北兩洋,分設輪船外海水師。查閩、粵、江、浙等省,向設艇船巡洋。近來外國鐵甲輪船,大而堅利,自非艇船所能禦。然沿海原設艇船,不必盡巡外洋,內海、內江、內河,皆資梭緝。且外洋無戰事,萬一開仗,仍在海口,應請將艇船酌減數成,即以其餉添充外海輪船水師之用;酌留數成隨同輪船操演。所有外海輪船,以一船為一營,隨帶艇船若干只;數船為一軍,中設鐵甲輪船一只,弁兵水手,概不顧用洋人。如何酌定營制及俸餉公費,均由南北洋大臣與濱海各省督撫察看情形,妥議奏辦。將來成軍後,即令巡洋捕盜,勤加練習。庶幾操縱自如,聲勢聯絡,足備不虞。其各海口駐防陸軍,仍認真操練,以資策應。至長江上游口岸,地居腹內,前設水師砲船,頗已周密,只須隨時訓練,歷久不懈,不必另添防兵,致滋糜費。
一曰簡器:各國槍砲愈出愈精。津、滬、閩等處廠局,製造亦有成效,自不難益求精進。為利用計,暫宜購之外洋;為經久計,必須製自中土。此時水陸砲臺,與水陸各軍所需洋槍、巨砲,應由各省訪求精品,配搭購辦。如英國製造之後膛砲,能於數里外攻破鐵甲船,又有電氣水砲,沈之水底,置之海口,可以轟擊鐵船,並應廣為購辦,如式仿製。惟外洋槍砲等物,每有變換式樣,即稱創造。應飭各廠將購到各項,逐一演試,擇其精者利,督飭工匠仿造,暫勿驚博誇奇,總期成一器,即得一器之實用。從此推勘入微,日臻美備,庶可無待外求。
一曰造船:閩、滬設立廠局,製造輪船,慮遠思深,實為防禦外侮探源之策。現在中國所製輪船,雖不及外洋之精,較之前數年日見改觀。駕駛不用洋人,是其明效。熟能生巧,自可精益求精。儻因惜費議停,不獨進境無從,並十餘年之苦心,數百萬之餉項,均歸虛擲。總理衙門王大臣等堅持定議,具徵卓議。惟目下創立外海水師,自造之船斷不敷用,不能不酌量添購。而鐵甲船為屏蔽全軍、衝擊敵軍之具,亦屬萬不可少。應由南北洋大臣酌量購買,擇海口最深之處駐泊。以後當令津、滬各廠局詳求製造之法。其購自外國之船,即可歸各該廠修理。長江上游口岸,亦宜各購輪船,分作三層:上可置砲,中可屯兵,下可裝貨。仿照外國公司輪船之例,平日撥交招商局,令在沿海及長江上下攬貨,以開利源,有事仍備調遣,庶不虛糜養費。應請飭下東南沿江各省督撫臣,每省先行籌款,各購輪船一號。嗣後酌量財力,或三年、或五年,每省添購輪船數號。將見愈久愈多。中華大利,不致為他人所分。而每年生息保險之費,既可借充庫儲,設遇有事,亦可運解兵餉器械矣。
一曰籌餉:四成洋稅,原備不虞之用,陸續借撥,所存無多。此時創辦防務,一切經費,自當由各省統籌全局,移緩就急。湖北省購買輪船,擬即在本省釐金、或川鹽課稅項下,酌撥濟用。惟南北兩洋,創立外海水師,置備兵船槍隊,為數浩繁,未易籌備。應請仍於四成洋稅項內,提撥若干,先行酌購輪船、鐵甲船數號,配搭應用槍隊。並請將各海關以後所收四成洋稅,留撥幾成,以備海防之需。別項軍餉,概不准借支。目前裕餉之道,惟有先就利之出於自然者,設法導之。直省現試辦開挖煤礦,若有成效,其利實非淺鮮。各省之有煤礦及銅鐵礦者,均可仿照開挖,以廣利源,既可以供各廠鑄造及輪船之用,其所餘者亦可以出售助餉。惟各地方情形不同有無窒礙,應由各該省督撫臣詳細訪查,妥籌辦理。
一曰用人:自來有治法,尤賴有治人。不得其人,雖有良法,亦終無濟。軍興以來,著名宿將,現尚不乏其人,然或宜於陸路,不宜於水師;或熟於內江,不熟於外海;或雖驍勇,與主帥素不相習,亦難起而有功。誠以將須帥用,兵隨將轉;果統帥得人,其所部之軍,自精銳可用。膺此任者,應威望素著、知兵文職大員,各將或系舊部,或由訪選拔擢,庶意氣相孚。或已成暮氣,或艱難久歷、思就安閒,未必人人可用。竊意英才輩出,亟宜博求新進,教練成材。其統帥或由特簡,或即令南北兩洋大臣兼任,以一事權。
一曰持久:貞固足以幹事。謀一事而不能持久,何以有成?而往往廢於半途者,一誤於局中之怠忽,一誤於局外之阻撓。此次總理衙門王大臣等所議各條,籌慮深遠,防患周詳,禦侮之道,莫切於此。局中局外,宜一心一力,共與維持,毋忘往事,毋惑人言,自始至終,堅苦貞定,歷之永久而無或稍渝,斯公忠同盡,自強之效,有操券可卜者。
·李瀚章又奏
正在覆奏間,准總理衙門咨,議覆廣東巡撫代奏丁日昌豫擬海洋水師章程六條。臣伏查丁日昌所擬各條,核與總理衙門前奏,大致相符。第一條議設輪船水師,自是要著,惟沿海艇船,似亦未可盡廢。查各省原設艇船,若有輪船帶領巡防海口,更資得力。臣於議覆練兵條內,請酌減以充軍餉,仍留數成隨同輪船操演,誠以無輪船則艇船可廢,有輪船則該船藉為護符,接仗時即與輪船無異,且可儲軍火糧食;況沿海多有輪船所不能到之處,艇船盡撤,防護難周,未敢輕議。第二條沿海修築砲臺,仿照西式,應由沿海各督撫斟酌辦理。其演砲及守臺之法,應如丁日昌所議,切實操演,以收實效。第三條選練陸兵,與水師相為表裏,持論未為無見,惟水師登陸,名義未符,易滋流弊。應俟會議時核定。第四條沿海地方官,宜精擇仁廉幹練之員。查牧令有親民之責,當慎選賢能,不獨沿海為然,應由各省督撫隨時留心整飭,似可無庸置議。第五條北、東、南三洋分設提督三員,與臣改設外海水師之議,大同小異,惟船所裁歸外海輪船者,其原設水師提鎮中即可酌量裁改,另立營制,不必復行添設,以節經費。應否如斯,聽候會議。第六條三洋分設機器局,即總理衙門簡器、造船之意,應俟會議時酌定。
·閩浙總督李鶴年奏
竊臣於同治十三年十五日在福建泉州府防次,接准軍機大臣密寄,本年九月二十七日奉上諭: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奏,海防亟宜切籌,將緊要應辦事宜撮敘數條,請飭詳議一摺等因,欽此。臣維海防之策,莫重於練兵、制器、籌餉、用人四事。四者之中,仍以用人為急務,而尤在專其責成。今海防緊要,沿海疆臣,均屬責無旁貸。第無統帥專任此事,講求實際,仍恐意見分歧,臨事毫無把握。臣謹竭一得之愚,酌擬數條,敬為皇上陳之。
一、請飭下南北洋大臣,督辦海防,以重事權。南洋北洋,分設輪船統領,由該大臣節制調度。先儘現有輪船,配齊弁兵砲械,歸兩統領訓練。以後陸續添造,分隸兩洋。每年春、秋二季會哨,春至北洋,秋至南洋,由該大臣校閱,分別功過賞罰,據實具奏。無事則分駐各口岸,輪流巡洋捕盜,以免日久生懈
一、沈葆楨船政局,每年經費六十萬兩,僅造輪船二號,實不敷用。擬請此後添工製造,每年四號。計五年內可得二十號。陸續增添,不過十餘年,船愈多,聲威愈壯矣。鐵甲船一項,必不可少,或購自外洋,或由局製造。明知所費不貲,不得不及時籌辦。至製造兵船,本為自強起見,近欲兼造商船,與初意不符,此意似應停止。
一、國家經費有常,今因海防驟增鉅款,自不能不寬為籌畫。應俟兩洋大臣將每年所需,議有成數,再請由部臣分撥,每年若干,何省協濟南洋,何省協濟北洋,如有遲誤,照京餉例嚴定處分,俾該大臣不致棘手。至現在捐輸,已成弩末。外省籌解京餉協餉,全賴釐金周轉。近來言官,屢有裁減之請,事雖未行,商賈不無藉口,於餉需大有窒礙。臣以為捐例可停,而釐金必不可停。擬請嗣後凡有裁釐章奏,飭部毋庸置議,俟庫款充足,再行停止。
一、請飭下沿海各道,兼理海防事宜。如奉錦道、登萊青道、天津、上海、廈門、臺灣各道,無論本省、鄰省,均分隸南北洋大臣統屬。所有沿海砲臺各師暨輪船停泊處所,一切稽查訓練,責成各該道稟商大臣,就近認真經理。武職參、遊以下歸其節制,庶事權歸一,各省聯為一氣,聲息可以相通。有不稱職者,由該大臣會同督撫據實糾參,以免貽誤。
一、輪船統領,頗難其人。以臣所知,長江水師提督李成謀,清廉樸勇,不沾習氣,愛惜士卒,勤於訓練,可勝統領之任。現在統領輪船福建陸路提督羅大春,才具亦優,器量稍狹,心地亦欠誠實,駕駛失宜,便難得力,臣不敢因保薦在先,稍存回護,亦不敢沒其所長,伏候聖裁。
一、水師將弁中,頗有人才。以閩、浙論,福建水師參將貝錦泉,有膽有識,血性過人,慣涉風濤,長於海戰,所帶揚武輪船,砲械堅利,士卒精強,最為出色,雖官階尚小,實屬折衝禦侮之才,擬請皇上破格擢用,以資激勸。此外如總兵楊春和、副將盧成金、遊擊吳世忠、陳世榮、張連登、周善初、都司黎林等,皆可造之材,在該統領善於駕駛而已。
一、自有輪船以來,水師長龍、拖罾各項師船,均成虛設,不但不能禦敵,即追捕洋盜亦難得力。本年閩省洋面,有搶劫米船盜犯一起,經參將余致廷駕坐輪船,立時拿獲,即其明驗。竊計師船十號,尚不敵一輪船,自不如酌量裁撤,可省經費。水師提督及副、參、遊各缺,亦有可裁並之處。俟此次議定後,容臣分別去留,另案辦理。
一、時事孔亟,首重人才。求才之難,難於體用兼備。李鴻章才識器局,久在聖明洞鑑之中,一時物望,翕然重之,軍旅之事,尤其所長。至南洋大臣,與北洋同一重任,得知兵大員,威望素著,善於用人,合群策群力之助,始克奏功。伏望皇上飭下廷臣,各舉所知,得一明體達用、曉暢軍務之臣,畀以重寄,假以事權,使該臣盡其所長,庶與李鴻章和衷共濟,可以收得人之效。
臣竊念三十年來,洋人船砲之巧,愈出愈奇,不諳禮義,不通文教,惟以力之強弱,爭為雄長。中國此時,除選將練兵、添造砲臺外,別無長策。臣忝膺疆寄,目睹時艱,五夜徬徨,深以辜恩負職為懼。謹就管見所及,據實繕摺密陳。
·十一月丙辰(十七日)江西巡撫劉坤一奏
竊臣於本年十月十九日,承准軍機大臣密寄,同治十三年九月二十七日奉上諭: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奏,海防亟宜切籌等因,欽此。臣承乏腹地,雖未深悉沿海情形,然起自戎行,久膺疆寄,凡此時艱,莫不夙夜圖維,謹就管窺蠡測之愚,分別臚陳,以仰副皇上虛衷垂詢之至意。
如王大臣所奏練兵一條,謂陸兵固宜訓練,各口岸固宜設防,惟應如何就水師原額,挑選精壯,及曾經制勝之洋槍隊,練習水戰,並酌募嫺於駕駛、熟狎風濤之得力兵士,迅速成軍,陸續擴充。臣查江西抽調陸兵,加練洋槍,及於九江口等處,倣照西法,修築砲臺,業於閱兵摺內,附奏在案,自當妥為經營,漸行推廣。至於江西水師,尚屬精壯。然以防剿內地股匪,誠為有餘,或洋船闖入江湖,則我得地利,亦可資其掎角。若調赴海洋,與洋人兵船爭鋒,形勢敵情,均非所習,斷難期其得力。江西水師如此,推之湖南、湖北及安徽各省,何莫不然。臣愚,以為挑選舊額,酌募新軍,非閩、粵、蘇、杭、山東、直隸沿海之水師兵士不可。彼皆熟習風雲沙線,而洋人砲船以及打仗之能事,亦習見習聞,一經訓練,便成勁旅矣。
再綠營練兵之法,似宜隨時變通。我朝所定營制,馬步戰守,守丁弓箭籐牌居其大半,現在行軍,專尚火器,務須改習槍砲長矛,以資利用;否則所用非所習,所習非所用,徒糜此數百萬金錢何為也?江西額兵僅萬餘人。存營各兵,無一不令兼習槍矛。復令塘汛兵丁,更番調操,以期悉臻精熟。各省如能一律辦理,可得勁兵數十萬人,雖不能如洋槍之便捷,亦未始不可制勝耳。
又如簡器、造船二條,謂津、滬、閩各處分設船廠、機器局,辦理漸有成效,未可廢於半途。其現在如何購買槍砲、兵船最精之品,將來如何自行製造擴充,以及添設船只、安設船砲,均須妥籌等語。臣查輪船、機器兩局之設,所以借法自強,今既具有規模,自應益求美備,誠如王大臣所奏,未可因浮議而棄前功。至購買船砲,添設廠局,與夫各海口擇地設防,應由該大臣、督撫斟酌辦理,臣未身親其事,且相距甚遠,未敢妄贊一詞。而臣竊有請者,各處設立輪船、機器兩局,學習製造,原期將來自足於己,無求於人,乃各局經手委員,間有經過江省者,臣於接見之餘,詳加訪問,據稱輪船、槍砲等項,中國之人,已能製造,日漸精良,惟中國之鋼鐵木植,頑鈍柔脆,不適於用,尺寸均須取諸外洋,一旦與外洋為難,彼必不肯以鐵植資我,縱有善於製造之人,亦形束手。因思中國物產豐盈,鐵植等項,何遽不如外國?是宜廣為採辦,極力講求,毋使外國奇貨可居,而我為所窘。此其一也。
洋人製造槍砲、兵船等項,日新月盛,非其才力聰明,有加乎中國之人也,特其獲報甚厚,故用心極專,早作夜思,極畢世之精神以成一藝,父死子繼,合數傳之歲月以就一能。迨藝能成就,名歸之,利亦歸之,故莫不爭奇鬥巧,以自求售。中國似宜略師其意,如有於洋人槍砲、兵船等項,以及水砲臺、水雷之屬,實有濟於國用者,果能學熟,自行製造,並堪充當教習,或有另出奇巧,足以抵禦洋人之船砲,無論其現在局中與否,一經試驗有效,即予以不貲之富貴。苟能世其業,則世其祿而世其官。局員督辦有方,官紳薦引得人,亦矛破格優獎,不得以常例駮之。如此重賞之下,計必鼓舞奮興,各殫其才力聰明,以冀一得。將來製作之精,安見不遠過於洋人?此其二也。
中國各海口,本屬天設之險,外國輪船進口,必得引水之船,可為明證。通商以來,藩籬盡撤,自應於扼要之處,倣照西法,重築砲臺,以資抵禦。然禦敵之方,不徒恃岸上而並在水中。臣嘗見布國布理哈所撰防海新論一冊,於海口岸上如何築砲臺,水中如何設攔阻之物,言之甚詳。並稱水中無物攔阻,即岸上之砲臺林立,亦不足以抵禦兵船。而於水中攔阻之物,除各樣水雷外,別法尚多,均經繪圖註說。且述南北花旗交兵之時,某處以某物制勝,某處以某物取敗,歷歷有據。今中國於海口籌防,似可釆擇是書,或者不無裨益。此其三也。
又如籌餉一條,謂宜存儲四成洋稅,以為濟急之用,並宜開源節流,以資經久,誠為切論。臣以為開源之道,無事外求,但於丁漕正供,及現設稅釐,切實報銷,不使州縣侵挪、員役中飽,可期日有起色。江西近年清理交代,嚴行比較之法,徵解頗多於前。若合各省計之,便成臣款。至捐輸一項,亦已竭澤而漁,且流弊日滋,未可有加無已。惟時議以中國煤源甚廣,為外洋各國所需,若大加開採,不惟足濟中國輪船之用,並可販運出洋,必有補於國計。然不用西洋機器,則所出必不能旺。若以機器施之,又恐震駭耳目,山野愚民,動以有傷山脈、有妨生計為詞,群起阻撓,不可不豫為慮及。能否以漸推行,是在司其事者之悉心辦理耳。夫善理財者,開源不若節流,誠如王大臣所奏,權衡利害輕重,糜費盡停,移緩以就急,細微必謹,積少以成多,內外並力,一心專注海防經費,以天下之大,似不至於匱乏。即如江省一隅,歲入祇有此數,臣與藩司力求撙節,不敢妄費絲毫,地方肅清,已逾十年,而各屬文武廟宇衙署,尚未一律修復。九年奉旨籌辦江防,以及平時風鶴之警,從未輕增一旅,動用錢糧,誠恐此盈彼絀,致於京協各餉不免貽誤也。夫江省涓滴之助,無益時艱,然節流之效,即小可以喻大,即此可以推彼矣。
又如用人一條,謂法待其人以行,務在共相薦引。臣以統帥重臣,應由廷推,非敢妄舉。至於提鎮將領,自可博釆旁搜。就臣所知,則有記名提督李占椿,系江西興國縣人,借補遊擊尚未到任之記名總兵劉光裕,系湖南清泉縣人,該二員勇略兼優,且志慮純實,為武職大員中所難多得,可備一時指臂之助。此外或任實缺,而地方緊要,未能遽離,或戰功雖多,而習氣太重,未可濫竽。
又如持久一條,謂定議之後,即應堅持,共矢公忠,永維大局。夫自古修攘之策,治本則在主德人心,治標則在厲兵講武。今外洋之中國,標記已急,誠如王大臣所奏,舍練兵、用人、制器、造船以及籌餉,別無善策。我皇上與王大臣既有成算,既以各事分責疆臣,誰任練兵,誰任籌餉,誰任制器、造船,不效則治其罪,孰敢逞臆說以搖國是乎?王大臣謂天下事,事前則以為多事,事至苦於無及,事過又漸因循,誠切中千古之病。現今內外臣工,亦多不免乎此。臣嘗私心竊計,無事能沈機觀變、豫為綢繆者若而人,有事能禦侮折衝、以分憂患者若而人,屈指殊不不數數。即臣自問諸心,亦覺毫無把握也。今蒙皇上誥誡諄諄,臣等具有天良,自應破除積習,力求振作,總期同心勠力,共濟艱難。蠢茲島夷,或亦無能為厲。
·劉坤一又奏
臣於十月二十八日,接准總理衙門咨開,議覆廣東巡撫具奏丁日昌豫擬海洋水師章程六條。臣查丁日昌所擬六條,如製辦大小兵船、修築砲臺、精開機器局,與總理衙門王大臣前奏略同,臣業經逐款陳明,無庸贅及。惟東、北、南三洋聯為一氣一條,自系至當不易之論。夫外洋各國,尚知合以謀我,而中國顧各為畛域,緩急不相應援,可乎?據稱以山東益直隸,以浙江益江蘇,以廣東益福建,於天津、吳淞,南澳設三提督,每標各設大兵輪船六號、小輪船十號,計省沿海水師舊製各船之糜費,以之供給大小四十八號輪船,尚覺有盈無絀,其事可行。第沿海原設有水師提鎮,今將舊製各船,概從節省,則提鎮無所事事,應否裁改,有無滯礙,自應由沿海督臣妥議覆奏。至沿海宜精擇地方官一條,謂幫辦水師以儲備邊材,臣愚以未便。蓋地方官政務殷繁,何能兼顧水師?兼恐借幫辦之名,於閫員不無製肘。但使官得其人,久於其任,則於海洋水師事宜,耳聞目見,即不幫辦,亦無難於熟悉耳。
又選練陸兵一條,擬於沿海水師提標各精練陸兵千人,鎮標各精練陸兵五百人,每人每月約給餉十圓。臣以為海疆如果用兵,岸上必得大支勁旅以為應援,非千人、五百人所能濟事。彼若得餉獨厚,餘兵皆將觀望不前。且此千人、五百人中,安得如許奇技之士?丁日昌在滬所見洋人憑竿躍濠、懸繩放槍之類,其技雖奇,而行軍之所以制勝,殊不在此。至現今人情思奮,地方之有膂力者一聞招募,莫不爭先恐後,與明臣王守仁在贛時事不同,更無庸由州縣轉致分擾也。
·湖南巡撫王文韶奏
前遵議總理衙門條陳摺件、臣於十月二十九日已刻馳陳。是日未刻,續奉交議丁日昌條陳一件。臣謹將鈔示章程六條,詳加察閱,內如購買輪船、修築砲臺、選練陸兵及擇用地方官、分設機器局各條,大致不出總理衙門籌備海防原議之義,臣於前摺內已條議臚陳。至長江形勢,與沿海不同,湖南處長江上游,離海口三千餘里,又與下游沿江省分不同,所有一切備禦之方,祇應隨時相機籌辦,未便拘泥江防名目,稍涉鋪張,致滋無益之費。
惟查丁日昌條陳內,請設北、東、南三洋提督一條,臣雖未歷海疆,不敢臆斷,但以時勢論之,竊議其未為盡善。查海疆各省,有專設水師提督者,有提督專轄水陸、仍分設水師各鎮者。國家定制,本屬星羅棋佈,足資控馭。只以事變無常,舊日營規,半同無用。此次整飭海防,或改船制以適宜,或減額兵以厚餉,期如李光弼之治軍,號令一施,而士卒壁壘旌旗精彩皆變,固不必水師提鎮之皆不可用也。今又議設三洋提督,將並舊日之水師提鎮而裁之耶?抑仍留之也?議裁則以彼易此,安必遷地而皆良?議留則以此諉彼,轉致臨歧而致誤。臣愚,謂如總理衙門所擬,請皇上簡任知兵重望之大臣,督辦海防軍務,駐節天津,以固根本。即由該大臣慎選熟海洋情形之提鎮等,不拘實任候補,作為分統,分布沿海各洋面,以資防禦。其戰守機宜,仍聽海疆各督撫隨時節制調度,庶幾事權各有攸屬,而經制亦無庸紛更矣。
又丁日昌所陳分設機器局條內,以輪船、槍砲分廠督造各節,自屬目前要務。至兼造耕織機器之說,臣竊有所未安。夫四民之中,農居大半,男耕女織,各職其業,治安之本,不外乎此。若概以機器行之,彼兼併之家,富連陌阡,用力少而工程多,誠美利也。此外別無恆產、全賴雇值以自贍者,往往十居八九,機器漸行,則失業者漸眾,胥天下為遊民,其害不勝言矣。推之工匠,亦莫不然。彼洋人之不以工商機器轉售於中國者,為其物笨而利薄也。洋人不以此誘中國,而反自中國引而致之,可乎?故臣謂機器局除製造軍用所需外,其餘宜一概禁止,不得仿製各項日用器具,是亦無形中所以固本之一端。
·十一月戊午(十九日)福州將軍文煜、閩浙總督李鶴年、福建巡撫王凱泰奏
同治十三年十一月初三日,准沈葆楨函稱,疊次據臺灣府知府周懋琦稟報,該守於十月十三夜抵瑯■〈王喬〉,十四日與倭將西鄉從道會晤,將以前往來照會,彼此換還。十五日,倭官福島九成送來本處民人租地合同七紙。十八日,風港倭兵掃數登舟,副島九成寄繳風港租約呈詞十一紙,接收遺下營房三十七間。二十四日,將龍山老營兵勇一千餘人分兩起登舟,一面開單交出草房一百零二間、板片一千二百零五片,當派巡檢周有基、千總郭占鼇照數點收。西鄉之船於是夜開駛而去,其餘倭船二十五日盡行放洋等情,馳函知照前來,謹合詞奏報,仰慰聖廑。
硃批:知道了。
·十一月甲子(二十五日)總理各國事務恭親王等奏
同治十三年八月初二日奉上諭:沈葆楨等奏,臺灣近日情形各摺片,請將稅務司好博遜酌給獎勵之處,著該衙門議奏等因,欽此。臣等伏查各口稅務司如有任職多年,實心辦事、襄助得力者,由各口通商大臣奏保,聲明勞績,交臣衙門覆給獎勵,歷經奏准遵照在案。茲准沈葆楨等請將好博遜酌議勵獎等因。查沈葆楨等查辦日本人在岐萊地方船破失銀一案,經稅務司好博遜偕噶瑪蘭通刊洪熙恬、委員張斯桂、李彤恩等往來各處,勘驗查訊,俾得迅速完案,不無微勞足錄。查稅務司好博遜前於克復各城案內請給頭等寶星,復於經理洋務採辦洋米等事出力案內請給五品銜,此次襄辦日本人在岐萊船破失銀案件出力,合無仰懇天恩,將稅務司好博遜賞給四品銜,以昭激勵。
硃批:依議。
·山東巡撫丁寶楨奏
竊臣回任後,接准前署撫臣文彬密交同治十三年九月二十七日欽奉上諭: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奏,海防亟宜切籌,請飭詳議一摺等因,欽此。又交到接准總理各國衙門咨行同治十三年十二月二十日,該衙門議覆廣東巡撫具奏丁日昌豫擬海洋水師章程六條。臣竊維海防應辦之事,大要實不外練兵、簡器、造船三大端,而籌餉為兵、器、船三者之根本,用人、持久又為兵、器、船三者之實用。總理衙門王大臣思患豫防,請飭詳議切實辦法,極為切要之圖。惟各省海疆之形勢不同,斯防守之機宜分別。臣忝任東疆,海防是其專責,謹將各條切實辦法,並參酌丁日昌所籌練兵、築臺之法,一並彙入妥籌詳議,敬為我皇上陳之。
臣伏閱練兵一條,查該王大臣等所議,系水陸並重,丁日昌所籌,則以陸兵兼習水師,用意同而練法則實有別。蓋陸兵與水師,惟紀律嚴明,彼此無異。至操練技藝,陸兵無風濤不測之險,一切槍砲刀矛,坐作進退,可以從容演習,即丁日昌所云徒手上城,憑篙躍濠各技,稍為便捷之夫,一學而能,以其暇豫故也。水師則操練槍砲,須出沒於驚風駭浪中,顛簸欹覆之際,發必命中,乃為得力。是水師不待臨敵,當操練時已有危險之勢,非陸兵之所可擬,故海防宜專練水師。而切實練法,雖貴駕駛得宜,風濤熟悉,尤必練之使能入海施放鳥槍為長技。始也由淺而漸及深,由暫而及久,總期於入水十數丈,經歷四、五時為定。迨練之既久,身與水習,入海不濡。當臨敵之餘,雖使敵砲覆舟,猶能伏水應變。至於教練槍砲,則於洋面寬闊處,用圓木浮水面為的,令其照准施放,期於命中,失則有罰。以圓木之隨波浮沉,而又加以船隻之動盪,果能砲無虛發,則臨敵時自覺目定手穩,不稍游移。而駕駛之餘,再為訓之以行列,令以進退,或可為制勝之師。臣於水師,自上年改設登榮兩營,派員訓練,即以定入海為第一教法,而槍砲之准,則延一外人教之,駕駛之法,則特選募粵中之精於摩水者教之,辦理甫有規模,臣即得假回籍。現聞該水師一切操練,尚守舊章,而熟悉與否,擬俟河工竣事後,親往校閱,力加整頓。但該水師初設僅八百人,原擬當時海疆無事,不敢多設人數,以節餉需。今若籌辦海防,八百人似覺過少,臣擬每營再酌添二百名,合成千二百名之數,照舊章訓練。有此始基,設遇倉卒生變,即照臣上年原議選募海邊強壯漁人,於風汛沙線皆能熟習,編列成隊,而配以練成之兵,第使專習槍砲,申明紀律,以之應敵,自亦可用。至陸兵則軍興十數年來,戰守之法,人人皆知,但盡現有之營,勤加練習,萬一臨事不敷調用,隨時酌募,便可應手,不必再議添設,徒糜重餉。其丁日昌所籌陸兵兼習水師,似覺未為盡善。臣以為水師能兼習陸師,陸師斷不能兼水師。蓋陸兵不習洋面,而一見大海之狂瀾,已覺心搖目駭。心目既亂,而平日所習之藝,皆非水師慣歷洶湧,一經登岸,則舍危險而履康莊,倍覺遊刃有餘。皆水師水操之外,亦可兼練刀矛,以備登岸策應,亦誠不可少之事也。
又閱簡器一條。自古器械不精,以卒予敵,兵家先利器尚矣。顧器莫利於火器,而火器又莫利於洋行。所幸者外洋有獨擅之利器,而不思自秘其長。每製一械,但使足以濟用,即貪利而轉售之他人。此於彼有自敝之道,而在我有可乘之機。第中國雖購洋砲,而施放不能如彼之准,此由策算砲力砲藥所及之遠近高下,不及其精。故彼之利器,在彼用之,仍可擅長,我用之仍不可恃。臣愚,以為砲需購備,而放砲之准頭,尤宜切講。現查在外洋之槍砲,以克虜伯近時所造之後膛開花槍砲為最精,然亦得其施放之術,乃可以命中而致遠。臣上年改設水師艇船,即在彼購辦大小鋼砲、銅砲十四尊,槍一百二十桿,均極精良。初到東時,無人悉其施放之法,嗣乃延一西人教之數月,演放始能如意。臣擬籌款項,分購口徑七、八、九、十寸大之後膛鋼砲各數尊,以備應用。惟此砲價值甚昂,東省籌款不易,擬分年勻湊十數萬金。陸續購辦。第各砲均購自外洋,在彼之利器固失,而在我之財力終虧,惟冀閩、滬所設機器局,極意經營,及時仿造。凡在管理局員及一應工匠人等,務就其已成之器,殫精畢思,悟澈其實在精妙之處,然後工力悉敵,器不虛制,且積久生新,亦無難奪彼之長。如此辦理,庶我之財力,不致盡耗於外洋,斯為計之得者也。
又閱所議造輪船一條。查中國舊式戰艦,誠遠遜輪船之捷利。現在閩、滬兩廠,製造頗具成規,無難力求精進。惟造船之費甚鉅,養船之費亦多,各省斷難照行,一省亦難獨任。臣愚,以為以後製造之事,專責之閩、滬兩省,養船之事,分責之沿海各省,相維相助,庶閩、滬可以節養船之費,挪之於造船,各省可以節造船之費,挪之於養船。如此挹注,則費較省,而事可永圖。第中國海疆寥遠,現有船隻,以之分防,自不敷用。應由各省自行酌量籌辦,分年購買。即以東省洋面而論,必須有輪船三、四只,呼應方靈。現有閩局調來一號,臣已飭煙臺所練之槍隊,挑撥四十名赴船操演。以後尚擬購備一、二隻,添入操練。一遇有事,乃能應手。以東省之財力,非蓄之三、四年不能成功。至於舊式艇船,原不及輪船,然亦不可不相間互用。蓋輪船遇大洋深水,迅駛自足見長,若遇淺水膠舟,或附近島嶼窄隘之處,有艇船旁出以擾之,出沒無常以牽制之,亦可助輪船砲臺之力。近閱西人防海新輪,知其用輪船與鐵甲船,亦須參用舢板。至其田雞船,極為得力,然細觀其戰攻時,該船所至之處,須用輪船拖帶,則此項砲船,亦非輪船可知。丁日昌所籌有輪船數只,即可將一切師船廢棄不用,但未思海面雖大,而其中島嶼紛歧,制敵亦不必偏廢。至鐵甲船本屬堅固,然以臣愚見,似祇宜施之於海口緊東之區,輪船必由之道。如直隸之大沽、江蘇之吳淞等處,有此一船把塞,則可動可靜,極為靈活得力。若舍海口而恃之以遠攻,該船恐亦失之笨重,反不及輪船之便捷旋轉,悉能合宜。查東省洋面,至為寥闊,無緊要收束之口,鐵甲船暫可不購。惟砲臺則斷不可不修。臣閱丁日昌所籌,極合機宜。蓋沿海城池險隘,非得砲臺為掎角,一經大砲遠轟,則萬不能守。但此時修築砲臺,非僅如尋常守備,疊土累石,隨便據險為之,遂謂可資捍禦也,必須得熟悉海疆形勝、精通地道、深明算法、而又能周知外洋攻戰機宜之人,或乘舟歷險,或登山陟隘,遠測近觀,以定臺基。臺基既定,然後講求築之之法,方圓斜正,一一精審。務使彼船之砲,不能遽傷我之臺,我臺之砲,可以遠及彼之船。斯築一臺始得收一臺之用,不致虛糜。地勢未經勘定,未及舉行。竊以修築砲臺之法,有明砲臺,尤須有暗砲臺。明之以顯互相攻擊之具,暗之以為出其不意之舉,庶幾奇正相生,使我之砲可以擊彼之砲,而彼不及防,且不知所以防,斯為得砲臺之利,固不僅在照其臺式也。臣籌辦東省海防,注意以砲臺捍蔽各城,而以輪船為遊擊之師,以艇船舢板為相間碉擊之用,雖不遽能制勝,或亦可以應敵。至丁日昌所云演砲不得其准,守臺不得其人,則為近時切病。然此則在練兵嚴飭統領加意講求,重示賞罰,固不難立時改觀也。
又閱所議籌餉一條。查中國餉源所入,以錢糧關稅為大宗。軍興以來,始行抽釐。以軍務至數十年,而餉糈不致十分告匱,此未始非抽釐之力。今欲求餉需不竭之源,大約仍以此為較有把握。但目前釐金,如江蘇、廣東、湖北、江西、湖南、四川、安徽、浙江、福建等省,水陸相通,商賈輻輳,釐數較旺,如能認真講求,嚴核官紳之中飽,重懲胥役之偷漏,力杜不急之開銷,而又於正用之中,加意撙節,事事核實,當可有盈無絀。是全在各省司事者設法層次勾考,如各州徵解錢糧正雜之例,不容稍涉弊混,斯為得之。若舍此而別求之開煤挖礦,非不獲利於一時,而地力一竭,無業之輩能聚而不能散,勢必釀成事端。是欲籌餉以禦外侮,轉致內患叢生,外侮亦無從籌禦,此則事之必當計較萬全者也。惟釐金之為餉源,東南各省可恃,西北各省實有難行。然使各省能於賦稅所入,勤加考覆,事事勾稽,而持之以節用,亦未始不可自裕。此全在因時審勢,善為自謀,固不能以一格繩矣。
又所議用人、持久兩條。查自古為國,得人者昌,用兵特其一事。現在籌辦海防,任人最為喫緊。不得其人,則兵器與船皆成虛器。惟海疆之用兵,不惟與陸路異,即與長江水師亦異。故得人尤為最難。該王大臣所議令各直省大臣實舉所知,公議會推,誠為慎重選舉之計。況軍興以來,各省用兵日久,未必遂無所知,然所知多系陸路知兵與長江習戰之員,以之移任海防,恐知識未能盡悉。萬一遷地弗良,以陸路、長江之將材,而失於海疆之一蹶,亦為可惜。臣愚,以為人材以磨礪而出,但須質地樸勇,血心自負之士,任之以事,假之以權,責之以效,而又能正以率之,嚴以馭之,恩以結之,使之知威知感,自能鼓舞奮興,可以致其死力,足為我用。如謂一舉而即為可靠之材,恐亦未敢必也。
至練兵、制器、造船各事,該王大臣所議,以持久行之,而要於一心一力,誠為確論。凡事未有不持久而可期有成,亦未有不一心一力而可望集事者。臣等自愧庸愚,既不能為國家宣揚德威,至事機緊要,而又以泄沓從事,自顧何以為人。惟有於上應辦各事自矢忠誠,次第興辦,以期事豫則立,稍得上紓宸廑。
抑臣更有請者。自來用兵之道,不外戰守兩端。然有戰不如守,守不如戰,或以守為戰,以戰為守者,此中機宜,尤當審決。古來哲人謀國,名將用兵,未有不於此兢兢者。今日籌辦海防,原屬先期圖維,豫籌戰守之方,而尚未有戰守之事。然此日外洋之桀驁甚矣。我以通商之事,相與羈縻,彼亦圖通商之利,暫為安息。近因各該國貿易虧折頗多,輪船在中國者亦漸不得利,狡焉思啟,自在意中。臣愚,以為防事辦定,將來如果有警,其要利於持守,而不利於輕戰。夫所謂不利於輕戰者,非怯敵也,誠以與外洋用兵,較之與內地用兵,機勢迥別。其間毫釐千里,萬不可忽。內地用兵,賊皆處我腹心之地,此擾彼竄,必能戰而後賊可平,專言守則到處設防,轉致任賊蹂躪,益形滋蔓,故戰勝於守。若外洋用兵,則主客之形,勞逸之勢,彼不如我;且彼遠涉數萬里之重洋,而與我爭勝於一旦,其輪船所燒之煤,所裹之糧,所需之軍火,皆難持久,其利務在速戰。若使彼一戰而勝,則我之沿海兵民,皆以為我之輪船不如彼之捷,槍砲不如彼之利,則氣必餒,則勢必散,而彼乃乘其散而入我內地,或以重利勾結奸民,為之前驅,或有漢奸乘機附合,分我兵力,則不必陸路稍有損挫,而海防固已全墮,大局亦不可不問。且不特此也,彼之所以與我構釁者,欲爭我土地耳。彼處空虛無物之大洋,而爭我財賦所出之土地,我若輕與之戰,若幸而獲勝,彼不過傷一、二船,於彼固未大損,若不幸而敗,則彼得乘勝以據我土地,於我所失甚多。此間輕重,尤貴權衡。故海疆之事,能守即為能戰。日後有警之時,我但能慎守沿海砲臺,密防沿海城池險隘,而但以輪船與之掎角於近海之間,以為砲臺城池險隘之防護,又以舢板艇船與之出沒隱見於島嶼分錯之內,以為輪船之聲援,彼欲急戰而我故延緩之,彼欲不戰而我故牽致之,務使進不得戰,退不得息,久之糧盡煤絕,勢必自潰。迨其自潰,我乃乘其勢而截擊之,或尾追之,當可取勝。此所謂以守為戰也。至於輪船以煤為命,近日各該國每羨中國產煤之區。臣細加訪求,有云該國年來用煤過多,出煤漸少,勢將垂涎中國之煤。臣故上年於山東博山、淄川、濰縣出煤各屬,已均明定條規,為先發制人之計,以防窺伺。如將來有事,中國之煤與糧,務令斷其接濟,亦為切要。兵法云,知已知彼,臣知識淺陋,豈能知兵,惟審機度勢,實見海疆兵事,誠有戰不如守、守即為戰之機宜,決當慎重於未發之先,而不可以忽視者。可否請旨密飭廷臣,及沿海各省將軍、督撫等,酌度臣言之得失,以為日後用兵之大計。不滕禱幸之至。
·丁寶楨又奏
本年日本構釁,仰賴聖主福威遠被,懼不敢逞,誠為幸事。查該國初有通商之議,臣曾函致曾國藩,以彼偪處東洋,距浙、閩甚近,疆梁負固,自昔已然,今忽請通商,拒之似難,許之則恐非我之利。乃不謂其互市未逾二年,遽思狡逞。然臣年來所私憂竊慮、寢食不安者,則尤在俄羅斯,而日本其次焉者也。蓋外洋各國,與中國水路雖通,而陸不通,且均遠在數萬里外。日本洋面雖近,而陸路尚阻。惟俄羅斯則水陸皆通中國,而水路較各國為近,陸路則東北、西北直與黑龍江、新疆各處連壤,形勢在在可虞。況該國最稱強大,自通商以後,皆與各國一律換約,輪船亦時有往來。而臣數年中暗為查考,通商各口,並未見該國有大宗貨物出進交易,而每遇各國與我口舌等事,彼往往兩利俱存,務為見好,此即其意存窺伺,乘機觀變之大較也。
臣竊謂各國之患,四股之病,患遠而輕;俄人之患,心腹之疾,患近而重。現在東南海防,漸次籌辦,而北面為京畿重地,以東北形勝而論,俄則拊我之背,後路之防,實尤緊切。臣猶慮將來時勢稍變,各該國互相勾結,日本窺我之東南,俄夷擾我之西北,尤難彼此兼顧。請旨嚴飭黑龍江、吉林、奉天及蒙古精練馬隊數萬,無事則藉以控制,有事則藉為戰守。第以數省中,惟黑龍江之人樸拙而強健,極為可用。臣從前委員赴該省調其來東,親為訓練,知之甚悉。吉林、奉天之人,則微染風氣,不似黑龍江之樸勇,必須認真挑選。蒙古則從忠親王僧格林沁多帶來東剿賊,臣見其樸勇敢戰,較甚於吉、奉兩省。此時如認真操練,大約黑龍江可練馬隊一千五百人,吉林可練一萬人,奉天可練八千人,蒙古可練八千人,共計練足實數。不准一名虛冒。然必得簡放熟練馬隊攻戰之大臣,如都興阿等前往挑擇,編列成隊,明定軍法,嚴立條規,每月每日每時應行操演之事,著為程式,不准間斷。每歲秋冬,則欽派王大臣校閱一次,查其年力之強弱、技藝之生熟、陣法之整散,以判其優劣,考其勤惰,定為賞罰,必期悉成勁旅,為東北、西北兩面之屏蔽,庶可有備無患。
然練兵必先足餉。近來東三省月餉多不敷用,枵腹之餘,亦難責以成效。應請飭下各省練兵大臣,實計每年操練之兵,應須專餉若干,指撥分解,不准藉詞短少。則餉不至缺乏,而兵丁乃得以盡力操練。雖今日不無稍費,而日後緩急可恃,所獲實多。此誠東北現在緊要應辦之事,亟宜早圖,不可或緩。私心所慮,不敢不以上陳。
·十一月丙寅(二十七日)江蘇巡撫吳元炳奏
臣在鄂省,承准軍機處字寄,同治十三年九月二十七日奉上諭: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奏,海防亟宜切籌,將緊要應辦事宜撮敘數條,請飭詳議一摺等因,欽此。又於十月二十五日途次,承准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咨,議覆廣東巡撫具奏丁日昌豫擬海洋水師章程六條各等因。臣維禦外之道,莫切於海防。海防之要,莫重於水師。將領不得其人,有兵如無兵。形勢不扼其要,有險如無險。臣初抵江甯,與督臣李宗羲面晤數次,江蘇情形,雖略知梗概,第各海口未經周視,各營駐紮地方及安設砲臺處所,並上海機器局、輸船廠,均未經親歷,若僅按圖臆說,究屬惝怳無憑。擬俟移交緊要公事料理稍清,請展限一個月,俾臣周歷各處,通籌兼權,再行悉心妥議,據實奏聞。
硃批:知道了。
·十二月甲戌(初五日)福州將軍文煜、閩浙總督李鶴年、福建巡撫王凱泰奏
竊臣等於本年十月十三日,將委查香港新聞紙刊播密件之陳賢即陳靉亭現在臺灣府城,分別移飭查拿訊究各情形,繕摺覆奏在案。臣鶴年拜摺後,隨復函催臺灣道夏獻綸、並檄委候補通判劉晉、即日由泉州東渡,隨同嚴密查辦去後。茲據夏獻綸稟稱,訪聞陳賢有在道員黎兆棠處之說,當經親往查詢,擄該道稱,祇有陳言即陳靄亭,廣東新會縣人,已於八月初二日內渡,聞其已回香港等語。「賢」「言」、「靉」「靄」,語音相同,其即系一人無疑等情具稟前來,並據通判劉晉稟同前情。臣伏思此案,現既已查有主名,祇須陳言即藹亭究由何處洩漏,一經提訊,不難水落石出。惟自八月初二日到今,已逾數月,難保不回新會原籍。即使仍在香港,按照條約,就近由粵照會英國官解送,似亦易獲案。事屬洩漏密件,關繫重大,可否仰懇飭下兩廣督臣張兆棟,密飭設法查拿務獲,解訊嚴辦,以示懲儆之處,出自聖裁。
·諭軍機大臣等
文煜等奏查明新聞紙刊刻密件之陳言,已往香港,請飭查拿一摺。陳言即陳靄亭,系廣東新會人,經文煜等查明,於八月間由臺灣內渡,已回香港,事關洩漏機密要件,亟應查訊明確,以期水落石出。著張兆棟密飭所屬,將陳言即陳靄亭設法查拿解訊,從嚴懲辦。原摺著鈔給張兆棟閱看。
——以上見同治朝籌辦夷務始末卷一百。
卷四
台湾文献丛刊038 同治甲戌日兵侵台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