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牧字牧之,很会写文章。考中进士,又选中贤良方正能言极谏科。沈传师上表举荐他任江西团练府巡官,又任牛僧孺淮南节度府掌书记。提拔为监察御史,写信称病在东都设立分衙门。因弟弟杜耾病重辞官职。又任宣州团练判官,封为殿中侍御史内供奉。
当时,刘从谏守卫泽潞,何进滔占据魏博,很是骄横,不遵守国家法律。杜牧追溯长庆年间以来的历史,认为责任在于朝廷处置没有谋略,又失去崤山以东地区。封疆大吏和强大藩镇,关系到国家的安危,不能私自世袭,朝廷不能轻率任命。这都是国家大计,遗憾的是杜牧不当权,没有资格谈国家大计,实在有罪,所以写《罪言》,内容是:百姓被战祸害苦了。战乱起源于崤山以东,泛滥到全国。不取得崤山以东,武器不能放下。崤山以东地区,大禹划分天下为九个州时叫冀州,舜因为禹划得太大,又从冀州分出幽州和并州。估量它的自然条件和资源,让它与河南相等,一般还要强十分之一二。所以它的人民沉雄勇猛,多才体壮,重许诺守信用,能吃苦耐劳。魏、晋以降,工匠织机精巧多杂,五花八门层出不穷,习俗越变越坏,人的素质越来越差。只有崤山以东地区督促种植五谷。以尚武为本,他方不能动摇而保持自己的本色。出产健壮的马匹,即使是下等的马也能一天跑二百里路,所以这里的士兵可以抵挡天下士兵的进攻。冀州凭借这些有利条件依仗强大遵守朝廷法律,希冀它一定衰败,但破败了又希冀它强大。并州,是说力量足以吞并。幽州,是说它幽深阴森惨烈,弥漫杀气。圣人因此给它们命名。
黄帝时代蚩尤凭借它发动战争,自此以后,帝王大多占据这个地区。周朝衰落,齐国称霸,不可一世,晋国强大,经常奴役诸侯。到秦国集中精锐军队对付三晋,经过六代人的征战才占领韩国,因此折断了天下的脊梁;又攻占赵国,趁势扫平其他诸侯国。韩信连结齐国占有它,所以蒯通明了,汉、楚之争谁胜谁败关键是韩信站在谁一边。东汉光武帝刘秀在上谷起义兵,在高阝成就帝业。魏武帝曹操官渡之战获胜,三分天下占有二分,晋朝发生内乱,胡人侵占河北,以南朝宋武帝刘裕号称英雄,进兵四川,夺得关中,攻占河南全部土地,占有天下十分之八的土地,但没有一兵一卒渡过黄河图谋消灭河北的胡人政权。到高齐荒淫放荡,宇文氏取代他,隋文帝依仗它消灭了江南陈朝,五百年间,天下才统一为一家。隋文帝不能匹敌宋武帝,是刘宋没有攻占崤山以东,隋朝占有崤山以东,所以隋朝成就了帝业,刘宋只能建霸业。
从这来说,崤山以东,帝王不占有它就不能成就帝业,霸主不占有它就不能成为霸主,奸诈的野心家占有它,足以招致天下不得安宁。
天宝末年,河北安禄山叛乱,出入成皋、函谷关、潼关之间,如入无人之境。
郭子仪、李光弼等人率军五十万,不能越过邺城。从那以后,一百多座城,朝廷用尽天下的力量,也没有攻占到尺寸土地。
人们视它们是像回鹘、吐蕃一样的藩国,按理不能图谋攻占。国家因而挖河、修固屏障防守,阻断交通要冲。齐、鲁等地、梁、蔡等州也中其流毒,因而也作乱成为叛贼。以河北为后盾向河南扩展,河南又巩固了河北,互相勾结,互相呼应,横行无忌,没有五年间不打仗的。百姓日益困乏,四方夷族一天天猖獗,天子因此逃亡陕州、逃亡汉中,惊惶焦虑七十多年,气运遭逢孝武,穿旧衣服,每天吃一次肉,不游猎不奏乐,从地位低微的人中选拔将相,共十三年,才能攻取河南、山西的全部土地,实行改革,欺诈之徒不能敌。只有崤山以东不归服朝廷,也曾两次进攻,都没有取得胜利。难道是上天不让百姓过安泰日子吗?难道是人主观上奋斗不够吗?为什么这样的艰难啊?
现在天子圣明,超过了古代,立志使国家达到太平安定。如果想全国百姓无难无灾,那关键是解除战祸。但不收复崤山以东地区,战祸就不能解除。现在上策没有比得上使自己一方太平强盛的。为什么呢?在贞元年间,崤山以东有燕、赵、魏三地叛乱,河南有齐、蔡二地叛乱,梁、徐、陈、汝、白马津、盟津、襄、邓、安、黄、寿春都派重兵防守,十多处的兵力才足以保护自己的治所,实在是不能留下一人派其他用场,就使我方势力减弱了,经常看着那些叛乱的家伙而奈何他们不得。借这个时机,蜀也反叛,吴也反叛,其他没有反叛的,有时服从朝廷,有时归附叛贼,不能保住信义。从元和初年到现在二十九年间,平定了蜀,收复了吴,收复了蔡,收复了齐,收复了郡县二百多座城,没有收复的,只崤山以东一百多座城了。土地人口,钱粮物资,铠甲武器,比较往年难道不是绰绰有余吗?
这又足以使自己认为自己太平强盛起来了。但是,法令制度等级规章,果真能使自安自强吗?搜选提拔贤才,贬斥奸恶的小人,果真能合乎自安自强的要求吗?
防卫边塞、守卫重镇、武器车辆马匹,果真达到了自安自强的需求吗?百姓土地、粮草布帛、财物赋税,果真达到了自安自强的条件了吗?如果不能实现自己方面的安定和强大,这实际上是助长叛贼作乱。河北土地方圆三千里,叛乱已扎根七十年,天下又有暗中支持它的人,那怎么能马上就收复呢?所以说上策不如朝廷自安自强,中策没有比攻取魏州好。魏州对于崤山以东地区最为重要,对河南也最为重要。魏州在崤山以东,因为它是赵州的屏障。朝廷既不能超过魏州去攻取赵州,更不能超过赵州去攻取燕地。这就是燕赵常常依重魏州的原因,魏州常掌握着燕赵的命运。所以魏州在崤山以东的战略地位最为重要。黎阳距离白马津三十里,新乡距盟津一百五十里,城垒相望,早晨出发晚上交战,白马津、盟津只要叛军攻破一个,就能在几天内,冲进成皋。所以魏州对河南来说也是战略要地。元和年间,发动天下的士兵,扫平齐蔡一带叛乱,一下子五年没有崤山以东的骚扰,是因为收复了魏州。昔日平定沧州,一下子三年没有崤山以东的威胁,也是因为能攻占了魏州。
长庆初年,朝廷平定赵州,一天之内,五路诸侯大军溃败四散,因为失去了魏州;昔日平定赵州,像长庆初年一样失败了,也是因为失去了魏州。所以魏州是崤山以东、河南的关键所在,不是因为魏州强大,而是地理位置使它这样重要呀。所以说攻取魏州是中策。最下策是轻率作战。不考虑地理环境,不分析攻守态势就是轻率作战。兵多粮足,迫使百姓打仗,防守就有利;兵少粮缺,百姓不用强迫自愿作战,进攻就有利。所以我方常因进攻而失败,敌方常被防守困扰。崤山以东的叛乱延续将近五个朝代了,后世的百姓所见的行动,所听到的语言,没有不是叛军一方的,认为事情理当如此,沉迷已入骨髓了。没有人认为这是错的。以至于有被围攻形势危急粮食吃尽而吃死人肉还坚持作战的。这已经成为习俗了,哪能与他们打一两仗就可决定胜负呢?十多年来,曾三次发动收复赵州的战役,都是在赵州粮尽快要攻下时前功尽弃。郗士良战败,赵州又振作起来;杜叔良战败,赵州又振作起来;李听战败,赵州又振作起来。所以不考虑地理环境,不分析攻守态势,轻率作战,是最下策。
连续提拔为左补阙、史馆修撰,改任膳部员外郎。宰相李德裕,认为他是奇才。会昌年间,黠戛斯打败回鹘军,回鹘族部落溃退进大沙漠南部。杜牧劝说李德裕不如趁机攻取,认为:“两汉进攻匈奴,常在秋冬两季,当时匈奴军强弓胶牢可用,母马没怀胎哺乳,与它交战,所以败多胜少。现在如果在盛夏征调幽州并州的精锐骑兵和酒泉的士兵,出其不意,可一举全歼!”李德裕认为这策略很好。
碰到刘稹拒不执行朝廷进军的命令,皇帝命令各节度使率兵征讨他,杜牧又送信给李德裕,认为“河阳西北离天井关一百多里,用一万兵修筑堡垒、截断路口,坚守壁垒不与他们交战。成德军与昭义军是仇敌,王元逵想报仇雪恨自然会奋勇作战,但不能长驱直入攻上党,他攻击的对象一定会在西面。现在如果用忠武军、武宁军加上青州五千精兵,宣州、润州二千弓弩手,顺绛州进兵,不要几个月,一定会捣毁叛贼刘稹的巢穴。昭义军的粮草,全部仰仗崤函以东供给,节度使平常时日率军留在邢州就食,山西的兵力少,可以乘虚攻取,所以兵贵神速,没有看到使用巧谋秘计能长久不被知道的”。不久昭义镇的泽州、潞州平定,大致是按杜牧的策略用兵的。历任黄州、池州、睦州刺史,回朝任司勋员外郎,常兼史馆的职务。改任吏部员外郎,又请求任湖州刺史。过了一年,回朝任考功员外郎、知制诰,升任中书舍人。
杜牧性格刚直,有奇特的气节,不拘小节,敢议论国家大计方针,剖析利害关系特别切中要害。年轻时与李甘、李中敏、宋..交情好。他博古通今,善于分析历史上兴衰的经验教训,李甘等人比不上他。杜牧也很粗直,当时没有谁帮助他。堂兄杜..出将入相,但杜牧一直官运不亨通,仕途不顺利,不能振作自己,心里很郁郁不平,逝世时年仅五十岁。
当初杜牧梦中有人告诉他说“:你名字应该叫华。”又梦中写道“皎皎白驹”四字,又写道:“过隙也。”不久,蒸饭时饭甑破裂,杜牧说:“不吉祥。”因此自己写了墓志,把自己写的文章全部烧了。
杜牧在诗歌方面的特点是情致豪迈,当时人们号称为“小杜”,以与杜甫区别。
杜牧传
白话新唐书
宋·欧阳修、宋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