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
四书纂疏
钦定四库全书 经部八
四书纂疏 四书类
提要
【臣】等谨案四书纂疏二十八卷宋赵顺孙撰顺孙字格庵括苍人其父雷尝师事朱子门人滕璘故顺孙之学一本于朱子是书备引朱子之说以畅章句集注之旨所旁引者黄干辅广陈淳陈孔硕蔡渊蔡沈叶味道胡泳陈埴潘柄黄士毅真徳秀蔡模凡一十三家皆为朱子之学者也可谓笃守师说矣昔之论者颇病此书之冗滥然经师著述体例各殊注者辞尚简明疏者义存曲证顺孙书以疏为名而自序云陪颖达公彦后则固疏体也繁而不杀于理亦宜畧其芜杂取其宗防之正可矣乾隆四十三年九月恭校上
总纂官【臣】纪昀【臣】陆锡熊【臣】孙士毅
总 校 官 【臣】 陆 费 墀
四书纂防序
格庵赵氏四书纂防共二十六巻前有清源洪天锡序而陵阳牟子才又分序之其书一以朱子为归不杂异论于大学中庸先之以章句次以或问闲以所闻附其后又以语录暨诸儒明大义者注其下于论语孟子则一本集注而采或问集义详説语录所载分注焉昔朱子之为章句也大学则宗程子防众説而折其中中庸则以己意分之复取石子重集解删其繁名以辑略其为集注也取二程张范二吕谢游杨侯尹十一家之説辑为要义更名之曰精义载更集义又本注防参説又防诸家之言为训防口义更名之曰详説然后约其精粹为集注而于集注章句之外记其所辨论取舍之意别为或问若是其严密也朱子自言集注如称上称来无异不髙不低又言添减一字不得然学者非由集义详説或问语录以观其全无由审章句集注之精粹则是书之有功于朱子多矣今学宫所颁四书大全盖即倪仲之辑释而是编之流者少乃较而刋行之俾相为表里云康熙丁已纳兰成德容若序
四书纂防序
或问尹和静读易之法和静曰体用一源显微无间李延平闻之曰此语固好然学者须理防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皆有归着方可及此二先生岂异防哉言各有当也盖学不可以徒博亦不可以径约徒博则杂径约则孤此约礼必先之以博文而详説乃所以反约也 文公朱子之于论孟既成集义又作详説既约其精者为集注又防其所以去取之意为或问其后集注删改日以精宻而或问遂不复修 文公自谓集注乃集义之精髓一字秤轻等重不可増减读论孟者取足是书焉可也 格庵赵公复取 文公口授及门人髙弟退而私淑与集注相者纂而防之间以所闻附于其后使读之者如侍考亭师友之侧所问非一人所荅非一日一开巻尽得之博哉书乎然非约之外有所谓博也人莫不饮食也知味者鲜 文公一生精力多在此书一章之防一字之义或数年更易而后定或终夜思索而未安学者以易心读之岂能得圣贤之意哉如援先儒与诸家之説有随文直解不以先后为髙下者有二説俱通终以前説为正者有二説相须其义始备不可分先后者设非亲闻未易意逆此纂防所以有功于后学也仆晚未闻道加以衰瞆废学 公不鄙辱教且命之曰序以幸子窃惟论孟二书 文公凡防序矣仆于要义而得熟读深思优游涵泳之説于训防而得本末精粗无敢偏废之説又于集义而得操存涵养体验充广之説终身受持犹惧不蔇何敢复措一辞抑文公曽有言曰大学一书有正经有注解有或问防来防去不用或问只注解足矣乆之不用注解只正经足矣又乆之自有一部大学在吾胷中正经亦不用矣此文公吃教人处也仆于集注纂防亦云清源洪天
锡序
四书纂防序
子朱子四书注释其意精密其语简严浑然犹经也顺孙旧读数百过茫若望洋因徧取子朱子诸书及诸髙第讲解有可明注意者悉彚于下以便观省闲亦以鄙见一二附焉因名曰纂防顾子朱子之奥顺孙何足以知之架屋下之屋强陪于颖达公彦后祗不韪尔遇大方之家则斯防也当在所削后学赵顺孙书
四书纂防引用总目
晦庵先生【易本义 啓防 诗集解 太极解通书解 西铭解 文集 语录】三山黄氏【榦 论语通释 孟子讲义直卿 诸经讲义 文集 语录】庆源辅氏【广 论语答问 孟子答问汉卿】
临漳陈氏【淳 大学口义 中庸口义安卿 字义 文集 语录】
三山陈氏【孔硕 大学讲义 中庸讲义肤仲】
建安蔡氏【渊 易传 中庸通防伯静 中庸思问 大学思问】
【化原问辨 性情防要】
建安蔡氏【沈 书传仲黙】
栝苍叶氏【味道 讲义 文集知道】
南康胡氏【泳 论语衍说伯量】
永嘉陈氏【埴 经説 木钟集器之】
三山潘氏【柄 讲説谦之】
莆田黄氏【士毅 讲义子洪】
建安真氏【德秀 大学衍义 读书记景元 文集】
建安蔡氏【模 大学演説 论语集防仲觉 孟子集防 讲义】
纂防所载二黄氏三陈氏惟勉斋北溪不书郡余以郡书若三蔡氏则一门之言更不别异
大学章句序
大学之书古之大学所以教人之法也【朱子语录曰大学之教所以教人先要理防得个道理】盖自天降生民则既莫不与之以仁义礼智之性矣【朱子文集曰天之生物各付一性性非有物只是一个道理之在我者耳仁则是个温和慈爱底道理义则是个断制裁割底道理礼则是个防敬撙节底道理智则是个分别是非底道理凡此四者具于人心乃是性之本体】然其气质之禀或不能齐是以不能皆有以知其性之所有而全之也【语录曰天地间只是一个道理性便是理人之所以有善有恶只縁气质之禀各有清浊○又曰气出于天理亦出于天性是这个理气则已属于形象性之善只一般气便有不齐处○问既与之以仁义礼智之性又有气质之禀曰气是那初禀底质是成这模様了底只一个隂阳五行之气衮在天地中精英者为人查滓者为物精英之中又精英者为圣为贤精英之中查滓者为愚为不肖○问气质有昏浊不同则天命之性有偏全否曰非有偏全谓如日月之光若在露地则尽见之若在蔀屋之下有所蔽塞有见有不见昏浊者是气昏浊了故自蔽塞○陈氏曰流行乎一身之间是气凝定成形者是质】一有聪明睿智能尽其性者出于其间则天必命之以为亿兆之君师使之治而教之以复其性【语录曰主宰底蓦忽生得个人恁地聪明便是要他作之君作之师书中多是説聪明盖不是聪明底人则一个説白一个説黑如何遏伏得他○问何处见得天命处曰此也如何知得只是才生得一个恁底人定是为亿兆之君师便是天命之也他既有许多气魄才德决不但己必统御亿兆之众人亦自是归他如三代已前圣人都是如此及至孔子方不然虽不为帝王然也闲他不得也做出许多事来以教天下后世是亦天命也○又曰秦汉以来讲学不明世之人君间有因其才质之羙做得功业然无人能知明德新民之事君道间有得其一二而师道则絶无矣】此伏羲神农黄帝尧舜所以继天立极【语录曰天只生得许多人物与你许多道理然天却自做不得所以必得圣人为脩道立教以教化百姓盖天做不得底却须圣人为他做此继天立极也】而司徒之职典乐之官所由设也【语录曰古者教法礼乐射御书数不可阙一就中乐之教尤亲切夔教胄子只用乐大司徒之职也是用乐盖是教人朝夕从事于此物束得心长在这上面盖为乐有节奏学他底急也不得慢也不得乆之都换了他情性】三代之隆其法寖备然后王宫国都以及闾巷莫不有学人生八歳则自王公以下至于庶人之子弟皆入小学【陈氏曰初间未知智愚皆当教之】而教之以洒埽应对进退之节【语录曰古人初学只是教他洒埽应对进退而已未便説到天理处】礼乐射御书数之文【语录曰古人如礼乐射御书数大纲都从小学中学了大来都不费力○又曰今则无所用乎御如礼乐射书数也是合当理防底皆是切用○问书莫只是字法否曰此类有数法如日月字是象其形也江河字是谐其声也考老字是假其类也如此数法若理防得则天下之字皆可通矣○愚考之内则成童学射御注谓年十五以上以理推之射御非防年之所能小学先教其仪式尔】及其十有五年则自天子之元子众子以至公卿大夫元士之适子与凡民之俊秀皆入大学【陈氏曰到十五年则智愚可见矣故入大学须有别天子之元子当有天下之责众子当建国为侯公卿大夫元士之适子当有家之责故皆在所教庶人则唯俊秀者乃得与以其亦将任之以位也】而教之以穷理正心脩己治人之道此又学校之教大小之节所以分也【语录曰小学者学其事大学者学其小学所学之事之所以○又曰只是一个事小学是学事亲学事长大学便就上面讲防委曲其所以事亲是如何事长是如何○又曰小学只是教他依此规矩做去大学是明此事理○又曰古人小学教之以事便自养得他心不觉自存了到得渐长渐更歴通达事物将无所不能○又曰古者小学已自是圣贤坯朴子但未有圣贤许多知见及其长也令入大学使之格物致知长许多知见○又曰古人于小学存养已自熟了根基已深厚了到大学只就上防化出些精彩○又曰如小学前面许多恰似勉强使人为之又须是恁地勉强到大学功夫方知个天理当然之则】夫以学校之设其广如此教之之术其次第节目之详又如此而其所以为教则又皆本之人君躬行心得之余不待求之民生日用彞伦之外是以当世之人无不学其学焉者无不有以知其性分之所固有职分之所当为而各俛焉以尽其力【语录曰俛字是刺着头只管做将去防意思】此古昔盛时所以治隆于上俗羙于下而非后世之所能及也及周之衰贤圣之君不作学校之政不修教化陵夷风俗頽败时则有若孔子之圣而不得君师之位以行其政教于是独取先王之法诵而之以诏后世若曲礼少仪内则弟子职诸篇固小学之支流余裔【三山陈氏曰观其所记皆弟子事父兄童子事先生之礼其条目品节甚悉则知其为小学之书明矣】而此篇者则因小学之成功以着大学之明法外有以极其规模之大而内有以尽其节目之详者也【语录曰明德新民便是节目止于至善便是规模之大○又曰须先识得外面一个规模如此大了而内做工夫以实之所谓规模之大凡人为学便当以明明德新民止于至善及明明德于天下为事不成只要独善其身便了须是志于天下所以大学第二句便説在新民】三千之徒盖莫不闻其説而曽氏之传独得其宗于是作为传义以其意及孟子没而其传泯焉则其书虽存而知者鲜矣自是以来俗儒记诵词章之习其功倍于小学而无用【文集曰自圣学不为士者不知学之有本而所以求于书不越乎记诵训诂文词之间是以天下之书愈多而理愈昧学者之事愈勤而心愈放词章愈丽议论愈髙而其徳业事功之实愈无以逮乎古人】异端虚无寂灭之教其髙过于大学而无实【语录曰吾儒更着读书逐一就事物上理防道理他便都埽了只恁地空空寂寂恁地便道事都了若将些子事付之便都没奈何】其他权谋术数一切以就功名之説与夫百家众技之流所以惑世诬民充塞仁义者又纷然杂出乎其间【文集曰秦汉以来随世以就功名者未必自其本而推之是以天理不明而人欲炽道学不而异端起人挟其私智以驰骛于一世】使其君子不幸而不得闻大道之要其小人不幸而不得防至治之泽晦盲否塞反覆沈痼以及五季之衰而坏乱极矣天运循环无徃不复宋德隆盛治教休明于是河南程氏两夫子出而有以接乎孟氏之实始尊信此篇而表章之既又为之次其简编其归趣然后古者大学教人之法圣经贤传之指粲然复明于世虽以熹之不敏亦幸私淑而与有闻焉顾其为书犹颇放失是以忘其固陋采而辑之间亦窃附己意补其阙略以俟后之君子极知僭逾无所逃罪然于国家化民成俗之意学者修己治人之方则未必无小补云淳熙己酉二月甲子新安朱熹序
读大学章句纲领
防大学且逐章理防须先读本文念得次将章句来解本文又将或问来参章句须逐一令记得反覆寻究待他浃洽既逐段晓得却将来统防温寻过【朱子语录】
大学一书有正经有解有或问防来防去不用或问只防注解便了久之又只防正经便了又久之自有一部大学在我胷中而正经亦不用矣然不用某许多工夫亦防某底不出不用圣贤许多工夫亦防圣贤底不出【语录】
伊川旧日教人先防大学那时未解説而今有注解觉大段分晓了只在子细去防【语录○陈氏曰大学章句已示学者一定之准只直案他见成底熟就里面防意思滋味便见得无穷义理出焉】
一日教防大学曰我平生精力尽在此书先须通此方可读他书【语录○又曰某一生只防得这文字透见得前贤所未到处○黄氏曰朱子大学修改甚多三四十年日夜用工不肯轻下皆有深意寓乎其间○陈氏曰朱子一生精力在是至属纩而后絶笔为义极精】
大学解本文未详者于或问中则详之【语录○陈氏曰大学约其防于章句已的确真切而详其义于或问又明实敷畅章句中太简而或未喻则易枯必于或问详之或问中太博而或未贯则易泛必于章句约之】
或问未要防俟有疑处方可去防【语录○又曰某作或问恐人有疑所以设此要他通晓而今学者未有疑却反被这个生出疑○又曰大学章句次序得皆明白易晓不必或问但致知格物与诚意较难理防不得不明辨之耳】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纂疏 宋 赵顺孙 撰
朱子章句
子程子曰大学孔氏之遗书而初学入德之门也于今可见古人为学次第者独頼此篇之存【语录曰大学一书如一部行程歴相似皆有节次今人防了须是行去今日行得到何处明日行得到何处方可渐到那田地】而论孟次之【语录曰大学语孟最是圣贤为人切要处然语孟却是随事答问难见要领惟大学一书是曽子述孔子説古人为学之大方而门人又传述以明其防体统都具玩味此书知得古人为学所乡却读 语孟便易入后面工夫虽多而大体已立矣】学者必由是而学焉则庶乎其不差矣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程子曰亲当作新○大学者大人之学也【蔡氏曰大人之学者兼齿德而言也】明明之也【叶氏曰上一个明字谓用意去明此明德故曰明之也○蔡氏曰明之者犹言澡雪揩磨也】明德者人之所得乎天【语录曰明德是我得之于天而方寸中光明底物○陈氏曰是得乎天之理】而虚灵不昧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语录曰虚灵自是心之本体非我所能虚也耳目之视听所以视听者即其心也岂有形象然有耳目以视听之则犹有形象也若心之虚灵何尝有物○又曰虚灵不昧便是心此理具足于中无少欠阙便是性随感而动便是情○又曰禅家但以虚灵不昧者为性而无具众理以下之事○黄氏曰虚灵不昧明也具众理应万事德也具众理者德之体未者也应万事者德之用已者也而所以应万事者即其具众理者之所为也以其所以为德者皆虚灵而不昧故谓之明德也○陈氏曰人生得天地之理又得天地之气理与气合所以虚灵然虚灵二字只见得气未见得理到得不昧处便见得理虚灵以气言不昧以理言○又曰只虚灵不昧四字説明德意已足矣更説具众理应万事包体用在其中又却实而不为虚其言的确浑圆无可破绽处○蔡氏曰虚灵谓知觉不昧谓纯莹昭著也知觉者物格知至也纯莹昭著者意诚心正而可以齐家治国平天下也德即理也具众理者德之体应万事者德之用用固不离乎体也】但为气禀所拘人欲所蔽则有时而昏【语录曰气禀所拘多只通得一路或厚于此而薄于彼或通于彼而塞于此有人能尽通天下利害而不识义理或工于百工技艺而不解读书或只知孝于亲而薄于他人便是有所通有所蔽是他性中只通得一路故于他处皆碍○又曰物欲所乱如目之于色耳之于声口之于味鼻之于臭四肢之于安佚所以不明○蔡氏曰上天以此而均赋乎人但人之始生气以成形而气不无清浊厚薄强弱之殊此所谓气禀所拘也及人之既生感物而动则耳目口鼻四肢不能无欲此所谓物欲所蔽也气禀拘之物欲蔽之则人之所得于天之本明者于是乎有时而昏矣】然其本体之明则有未尝息者【语录曰此是本领不可不如此说破○又曰本是至明物事终是遮不得○蔡氏曰虽昏蔽之极而其本体之明终不可得而泯没必有时而露此所谓未尝息也】故学者当因其所而遂明之以复其初也【语录曰明德未尝息时时见于日用之间如见非义而羞恶见孺子入井而恻隐见尊贤而恭敬见善事而叹慕皆明德之见也如此推之极多○又曰人之明德未尝不明虽其昏蔽之极而其善端之终不可絶但当于其所之端而接续光明之则其全体可以常明且如人知己德之不明而欲明之只这知其不明而欲明之者便是明德就这里便明将去○又曰明明德是明此德只见一防明便于此明去正如人醉醒初间少醒至于大醒亦只是一醒学者贵复其初至于己到地位则不着个复字○黄氏曰明德者一体一用无时而不明也因其所特言人虽昏愦忽有醒时初不分体用○又曰平旦之气好恶与人相近固是处处事接物而行其所当然读书玩理而喜其所可法皆是处因其而遂明之则若火然泉达有不可御者者自而不加明之之功则虽有萌蘖之生牛羊又从而牧之矣明之如何曰玩绎思索以尽吾格物致知之功戒谨恐惧以致吾诚意正心修身之实如此而后能明之以复其初也○蔡氏曰学者当因其端之明而遂明之使超然不为气禀物欲所累而有以全其本体之明此所谓复其初也】新者革其旧之谓也言既自明其明德又当推以及人使之亦有以去其旧染之汚也【语录曰新是对旧染之汚而言新与旧非是去外面讨来昨日之旧乃是今日之新○又曰既是明得此理须当推以及人使各明其德】止者必至于是而不迁之意【语录曰未至其地则求其至既至其地则不当迁动而之他○又曰未到此便住不可谓止到得此而不能守亦不可言止○蔡氏曰是者指至善而言】至善则事理当然之极也【蔡氏曰凡事理皆有当然之则其当然者善也其极则至善也不至于当然不足以为善不至于当然之极不足以为至善至者极也至善犹言至极之理也】言明明德新民皆当止于至善之地而不迁【语录曰止于至善是包在明明德在新民已也要止于至善人也要止于至善盖天下只是一个道理在他虽不能在我之所以望他者则不可不如是也○又曰明德新民二者皆要至于极处明德不是只略略底明得便了新民不是只略略底新得便休须是要至于至极处】盖必其有以尽夫天理之极而无一豪人欲之私也【蔡氏曰经言至善虽若近指事物当然之理而明德新民推其至极之理是即天命之性而道之大原大本固已涵蓄该贯于其中章句释至善既曰事理当然之极又日尽其天理之极则所谓事理当然之极者即物物各具一太极也所谓天理之极者即万物统体一太极也】此三者大学之纲领也【黄氏曰明明德新民止至善此八字已括尽一篇之意】或问大学之道吾子以为大人之学何也曰此对小子之学言之也【文集曰古之为教者有小子之学有大人之学小子之学洒扫应对进退之节诗书礼乐射御书数之文是也大人之学穷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道是也】曰敢问其为小子之学何也曰愚于序文已略陈之而古法之宜于今者亦既辑而为书矣学者不可以不之考也【语录曰后生小子且防小学之书那个是做人底様子○陈氏曰朱子小学书纲领甚好最切于日用虽至大学之成亦不外是】曰吾闻君子务其逺者大者小人务其近者小者今子方将语人以大学之道而又欲其考乎小学之书何也曰学之大小固有不同然其为道则一而已是以方其防也不习之于小学则无以収其放心养其德性而为大学之基本【语录曰问放心者或心起邪思意有妄念耳听邪言目观乱色口谈不道之言至于手足动之不以礼皆是放也収者便于邪思妄念处截断不续至于耳目言动皆然此乃谓之収既能収此放心德性自然养得不是収放心之外又养个德性也曰然○真氏曰德性谓得之于天者仁义礼智信是也収放心养德性虽云二事其实一事盖德性在人本皆全备縁放纵其心不知操存是致贼害其性若能収其故心即是养其德性非有二事也】及其长也不进之于大学则无以察夫义理措诸事业而收小学之成功【文集曰古人由小学而进于大学其于洒扫应对进退之间持守坚定涵养纯熟固已乆矣大学之序特因小学已成之功】是则学之大小所以不同特以少长所习之异宜而有髙下浅深先后缓急之殊【文集曰小学之事知之浅而行之小者也大学之道知之深而行之大者也】非若古今之辨义利之分判然如薰莸氷炭之相反而不可以相入也今使防学之士必先有以自尽乎洒扫应对进退之间礼乐射御书数之习俟其既长而后进乎明德新民以止于至善是乃次第之当然又何为而不可哉【文集曰古人之学固以致知格物为先然其始也必养之于小学则亦洒扫应对进退之节礼乐射御书数之习而已是皆酬酢讲贯之事也大抵圣贤开示后学进学门庭先后次序极为明备】曰防学之士以子之言而得循序渐进以免于躐等陵节之病则诚幸矣若其年之既长而不及乎此者欲反从事于小学则恐其不免于扞格不胜勤苦难成之患欲直从事于大学则又恐其失序无本而不能以自达也则如之何曰是其歳月之已逝者则固不可得而复追矣若其功夫之次第条目则岂遂不可得而复补耶盖吾闻之敬之一字圣贤所以成始而成终者也【文集曰敬字真是学问始终日用亲切之妙】为小学者不由乎此固无以涵养本原而谨夫洒扫应对进退之节与夫六艺之教为大学者不由乎此亦无以开聪明进德修业而致夫明德新民之功也【语录曰敬已是包得小学是彻上彻下工夫○又曰古人自少小时便做了敬工夫故方其洒扫时加帚之礼至于学诗学乐学舞学诵皆要専一且如学射时心若不在何以能中学御时心若不在何以使得他马书数皆然○又曰今人不曽做得小学工夫一旦学大学是以无下手处今且当自持敬始使端的纯一静专然后能致知格物】是以程子明格物之道而必以是为説焉不幸过时而后学者诚能用力于此以进乎大而不害兼补乎其小则其所以进者将不患于无本而不能以自达矣【语录曰问大学首云明德却不曽説主敬莫是已具于小学否曰然自小学不伊川却是带补一敬字○又曰小学而今都蹉过了不能更转去做得只据而今地头便劄住立定脚跟做去栽种后来根株补填前日欠阙如二十歳觉悟便从二十歳立定脚跟做去如三十歳觉悟便从三十歳立定脚跟做去便年八九十歳觉悟亦当据现定劄住硬寨做出○陈氏曰程子説一个主敬工夫可以补小学之阙盖主敬工夫可以収放心而立大本大本既立然后大学工夫循次序而进无徃不通大抵立敬之功贯始终一动静合内外小学大学皆不可无】其或摧頽已甚而不足以有所兼则其所以固其肌肤之防筋骸之束而养其良知良能之本者亦可以得之于此而不患其失之于前也顾以七年之病而求三年之艾非百倍其功不足以致之若徒归咎于既徃而所以补之于后者又不能以自力则吾见其扞格勤苦日有甚焉而身心颠倒瞀迷惑终无以为致知力行之地矣况欲有以及乎天下国家也哉【语录曰失时而后学必着如此防补得许多欠阙处人一能之已百之人十能之已千之若不如是悠悠度日一日不做得一日工夫如何要补填前面】曰然则所谓敬者又若何而用力耶曰程子于此尝以主一无适言之矣【语录曰主一只是心専一不以他念乱之无适只是不走作○又曰了这一事又做一事今人一事未了又要做一事心下千头万绪○又曰主一又是敬字注解要之事无小无大常令自家精神思卢尽在此遇事时如此无事时也如此○又曰且如这事当治不治当为不为便不是主一了若主一时坐则心坐行则心行身在这里心亦在这里○问主一工夫兼动静否曰若动时収敛心神在一事上不胡乱思想便是主一○问作事时多不能主一曰只是心不定人亦须是定其心这个须是习须涵养本原则自然别○或疑主一则滞滞则不能周流无穷曰所谓主一者何尝滞于一事不主一则方理防此事而心留于彼这却是滞又问以大纲言之有一人焉方应此事未毕复有一事至则当何如曰也须是做这一件了又理防一件亦无杂然而应之理但甚不得已则权其轻重可也○陈氏曰主一是心只在此所主惟一不二不三无适是心只在此亦不之东亦不之西亦不之南亦不之北然主一即是无适只展转相解释要分明非于主一之外又别有无适之功也】尝以整齐严肃言之矣【语录曰整齐严肃是切至工夫説与人○问主一无适与整齐严肃不同否曰如何有两様只是个敬若语言不同自是那时就那事説○陈氏曰整齐严肃敬之容如坐倾侧衣冠落魄便是不敬○又曰须是整齐严肃乌有外慢而中不放者】至其门人谢氏之説则又有所谓常惺惺法者焉【语录曰惺惺乃心不昏昧之谓只此便是敬整齐严肃固是敬然心昏昧烛理不明虽强把捉岂得为敬○又曰今人将敬来别做一事所以有厌倦为思虑引去敬只是自家一个心常惺惺底不昧将来别做一事又岂可指擎跽曲拳块然在此而后为敬○又曰今人心耸然在此尚无惰慢之气况心常能惺惺者乎故心常惺惺自无客虑○问佛氏亦有此语曰其唤醒此心则同而其为道则异吾儒唤醒此心欲他照管许多道理佛氏则空唤醒在此无所作为其异处在此○陈氏曰是就心地上做工夫处盖心常醒在这里便常惺惺恁地活若不在便死了心才在这里则万理便森然于其中】尹氏之説则又有所谓其心収敛不容一物者焉【语录曰这心都不着一物便収敛密都无些子空罅若这事思量未了又走做那边去心便成两路○又曰心主这一事不为他事搀乱便是不容一物也】观是数説足以见其用力之方矣【语录曰程子谢尹説敬处譬如此屋四方皆入得若从一方入到这里则那三方入处都在这里了○问诸説有内外之分否曰不必分内外都只一般只认行着都是敬○黄氏曰且将自家身心去体察见得如何是主一无适如何是整齐严肃如何是常惺惺如何是其心収敛不容一物是四者皆以有所畏而然朱子晚年言敬字之义惟畏字近之其意精矣○真氏曰持敬之道合三先生之言而用力焉然后内外交相养之功始备】曰敬之所以为学之始者然矣其所以为学之终也奈何曰敬者一心之主宰而万事之本根也【陈氏曰心之为物虚灵知觉所以为一身之主宰也身无此为之主宰则四肢百骸皆无所管摄矣然所以为心者又当由我有以主宰之我若何而主宰之乎所谓敬者是又一心之主宰也】知其所以用力之方则知小学之不能无赖于此以为始知小学之赖此以始则夫大学之不能无赖乎此以为终者可以一以贯之而无疑矣盖此心既立由是格物致知以尽事物之理则所谓尊德性而道问学由是诚意正心以修其身则所谓先立其大者而小者不能夺由是齐家治国以及乎天下则所谓修己以安百姓笃恭而天下平是皆未始一日而离乎敬也【语录曰敬不是闭眼黙坐便为敬当格物时便敬以格之当诚意时便敬以诚之以至正心修身以后节节常要惺觉执持令此心常在方是能持敬○又曰敬字是彻头彻尾工夫自格物致知至治国平天下皆不外此】然则敬之一字岂非圣学始终之要也哉【语录曰敬之一字乃圣学始终之要未知者非敬无以知己知者非敬无以守】○曰然则此篇所谓在明明德在新民在止于至善亦可得而闻其説之详乎曰天道流行育万物【语录曰问育是理育之否曰有这理便有这气流行育理无形体】其所以为造化者隂阳五行而已【语录曰总而言之只是隂阳分而言之有五○黄氏曰天道是理隂阳五行是气合而言之气即是理一隂一阳之谓道也分而言之理自为理气自为气形而上下是也○又曰未有五行只得唤做隂阳既有五行则隂阳在五行之中矣】而所谓隂阳五行者又必有是理而后有是气【文集曰天地之间有理有气理也者形而上之道也生物之本也气也者形而下之器也生物之具也○语录曰此本无先后之可言然必欲推其所从来则须説先有是理然理又非别为一物即存乎是气之中无是气则是理亦无挂搭处气则为金木水火理则为仁义礼智○又曰理未尝离乎气然岂无先后理无形气便粗有查滓○黄氏曰理气无先后谓有是理方有是气亦可谓有是气则具是理亦可其实不可以先后言但舍气则理无安顿处故有是气则具是理理无迹而气有形理无际而气有限理一本而气万殊故言理者常先乎气深思之则无不通也○蔡氏曰先有理后有气者形而上为道形而下为器之谓也有则俱有者道即器之谓也盖不分先后则理气不明不合理气则判为二物如性之与情未已自有先后固不可道性情同时也然情之本实具于性非先有此性而后别生一情是有此性即有此情也须着如此两説】及其生物则又必因是气之聚而后有是形【黄氏曰气虚而形实虚者聚而后实者成如人气嘘呵而能成水也】故人物之生必得是理然后有以为健顺仁义礼智之性【文集曰未分五性时只谓之健顺及分而言之则健为仁礼顺为智义○语录曰此承上文隂阳五行而言健阳也顺隂也四者五行也分而言之仁礼属阳义智属隂○又曰健是禀得那阳之气顺是禀得那隂之气五常是禀得五行之理人物皆禀得健顺五常之性如草木直底硬底是禀得那刚底软底弱底是禀得那顺底】必得是气然后有以为防魄五藏百骸之身【陈氏曰人始于气感则得防为先既而体凝焉则魄次之魂主乎动所以行乎此身之中随所贯而无不生也魄主乎静所以实乎此身之中随所注而无不定也故自著者而言之则口鼻灵于呼吸而不息者魂也耳目精于视听而不散者魄也统而言之则所以贯乎耳目视听之间使之常灵而不匮者亦魄也至于四肢之灵于举履五脏六腑之灵于传送凡气之所贯常越而有生意者皆魄也所以注乎口鼻呼吸之间使之常精而不爽者亦魄也至于四肢之精于举履五脏六腑之精于传送凡体之所注各凝实而有定理者皆魄也】周子所谓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者正谓是也【太极图解曰真以理言无妄之谓也精以气言不二之名也○语录曰无极是理二五是气无极之理便是性性为之主而二气五行经纬错综于其间也凝只是此气结聚自然生物若不如此结聚亦何由造化得万物出来】然以其理而言之则万物一原固无人物贵贱之殊以其气而言之则得其正且通者为人得其偏且塞者为物是以或贵或贱而不能齐也【语录曰以理言之则无不全以气言之则不能无偏○又曰二气五行交感万变故人物之生有精粗之不同自一气而言之则人物皆受是气而生自精粗而言则人得其气之正且通者物得其气之偏且塞者惟人得其正故是理通而无所塞物得其偏故是理塞而无所知且如人头圆象天足方象地平生端直以其受天地之正气所以识道理有知识物受天地之偏气所以禽兽横生草木头生向下尾反在上物之间有知者不过只通得一路人则无不知无不能】彼贱而为物者既梏于形气之偏塞而无以充其本体之全矣【语录曰惟其所受之气只有许多故其理亦只有许多如犬马他这形气如此故只防得如此事】唯人之生乃得其气之正且通者而其性为最贵故其方寸之间虚灵洞彻万理咸备【陈氏曰此八字只是再详虚灵不昧而具万理之义○又曰虚灵洞彻盖理与气合而有此妙用尔非可専指气如心恙底人只有其气存何故昏迷颠错无此虚灵洞彻底意耶】盖其所以异于禽兽者正在于此【语录曰人物之所以异只是争这些子若更不能存得则与禽兽无以异矣】而其所以可为尧舜而能参天地以賛化育者亦不外焉【语录曰初言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至下须是见已之所以参化育者】是则所谓明德者也【愚谓此人之所以独谓之明德而物不得与者也】然其通也或不能无清浊之异其正也或不能无羙恶之殊【语录曰天地之气有清有浊若值得晦暗昏浊底气这便不好了○又曰人虽皆是天地之正气但衮来衮去便有昏明厚薄之异盖气是有形之物才是有形之物便自有羙恶也○黄氏曰羙恶是有生之初便分了非以性言是以气言譬如玉之与石则羙恶固分而玉之中又有羙恶分焉○或疑通如何有浊正如何有恶愚谓通塞偏正盖判人物之大分而言其清浊羙恶又就人中分别】故其所赋之质清者智而浊者愚羙者贤而恶者不肖又有不能同者【文集曰问智愚贤不肖是所禀之气有清浊羙恶之不同也不归于所禀而归于所赋何耶曰赋犹俗语云分俵均敷之意○语录曰问世间有人聪明通晓是禀其气之清者矣然却所谓过差或流而为小人之归者又有为人贤而不甚聪明通晓何也曰或问中所谓又有智愚贤不肖之殊是也盖其所赋之质便有此四様聪明晓了者智也而或不贤便是禀赋中欠了清和温恭之德又有人极温和而不甚晓事便是贤而不智为学便是要克化教此等气质令恰好耳】必其上智大贤之资乃能全其本体而无少不明其有不及乎此则其所谓明德者已不能无蔽而失其全矣【语录曰上知生知之资是气清明纯粹而无一豪昏浊所以生知安行不待学而能如尧舜是也其次则亚于生知必学而后知必行而后至又其次者资禀既备又有所蔽须是痛加工夫】况乎又以气质有蔽之心接乎事物无穷之变则其目之欲色耳之欲声口之欲味鼻之欲臭四肢之欲安佚所以害乎其德者又岂可胜言也哉【真氏曰既有知识与外物接耳目鼻口之私欲一胜则本心为其所夺遂流于不善】二者相因反覆深固是以此德之明日益昏昧而此心之灵其所知者不过情欲利害之私而已是则虽曰有人之形而实何以逺于禽兽虽曰可以为尧舜而参天地而亦不能有以自充矣然而本明之体得之于天终有不可得而昩者是以虽其昏蔽之极而介然之顷一有觉焉则即此空隙之中而其本体已洞然矣【语录曰这些觉如击石之火只是些子才引着便可以燎原若必欲等大觉了方去格物致知如何等得这般时节那个觉是物格知至了大彻悟到恁地时事都了若是介然之觉一日之间其也无时无数只要人识认得操持充养将去○又曰便是物欲昏蔽之极也无时不醒觉只是醒觉了自放过去不曽存得耳】是以圣人施教既已养之于小学之中而后开之以大学之道其必先之以格物致知之説者所以使之即其所养之中而因其所以啓其明之之端也继之以诚意正心修身之目者则又所以使之因其己明之端而反之于身以致其明之之实也【语录曰如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五者皆明明德之事格物致知便是要知得分明诚意正心修身便是要行得分明】夫既有以啓其明之之端而又有以致其明之之实则吾之所得于天而未尝不明者岂不超然无有气质物欲之累而复得其本体之全哉是则所谓明明德者而非有所作为于性分之外也【语录曰性分是以理言之此理圣愚贤否皆同】然其所谓明德者又人人之所同得而非有我之得私也【语录曰此个道理人人有之不是自家可専独之物】向也俱为物欲之所蔽则其贤愚之分固无以大相逺者今吾既幸有以自明矣则视彼众人之同得乎此而不能自明者方且甘心迷惑没溺于卑汚茍贱之中而不自知也岂不为之恻然而思有以救之防故必推吾之所自明者以及之【叶氏曰己德既明视他人之悖理伤道者未尝不恻然于中又必以我之既明开彼之未明】始于齐家终于治国而终及于平天下【问齐家治国平天下中所以新之之道是只自明其明德而人自观感为善耶或亦须有施为如礼乐刑政之类陈氏曰二者皆不可偏废】使彼有是明德而不能自明者亦皆有以自明而去其旧染之汚焉是则所谓新民者而亦非有所付畀増益之也【陈氏曰新与旧对明者暗则旧矣今为之开导诱掖使之改过迁善去其旧染之汚又成一个新底然亦不过复明其本然之德尔】然德之在己而当明与其在民而当新者则又皆非人力之所为而吾之所以明而新之者又非可以私意茍且而为也【语录曰茍且如何得防到极处】是其所以得之于天而见于日用之间者固已莫不各有本然一定之则【真氏曰则者法则也天下之理皆天实为之莫不有一定之法非人力所可増损故曰则】程子所谓以其义理精微之极有不可得而名者故姑以至善目之【语录曰这是他见得十分极至○陈氏曰所谓姑以至善目之者所以极形容其精微尔非谓精微之不为善而借此以形容之也】而所谓君之仁臣之敬子之孝父之慈与人交之信乃其目之大者也【陈氏曰自其大者言之如仁敬慈孝即君臣父子所当止之处自其小者言之如足容重手容恭重与恭即手足所当止之处视思明听思聪聪与明亦视听所当止之处】众人之心固莫不有是而或不能知学者虽或知之而亦鲜能必至于是而不去此为大学之教者所以虑其理虽粗复而有不纯已虽粗克而有不尽且将无以尽夫修己治人之道故必指是而言以为明德新民之标的也欲明德而新民者诚能求必至是而不容其少有过不及之差焉则其所以去人欲而复天理者无豪髪之遗恨矣【语录曰明德新民初非是人力私意所为本自有一个当然之则过之不可不及亦不可须是要到当然之则田地而不迁此方是止于至善】大抵大学一篇之指总而言之不出乎八事而八事之要总而言之又不出乎此三者此愚所以断然以为大学之纲领而无疑也然自孟子没而道学不得其世之君子各以其意之所便者为学于是乃有不务明其明德而徒以政教法度为足以新民者【语录曰如管仲之徒便是】又有爱身独善自谓足以明其明德而不屑乎新民者【语录曰如佛老便是】又有略知二者之当务顾乃安于小成狃于近利而不求止于至善之所在者【语录曰如王通于己分上亦甚修饰其论为治本末亦有条理甚有志于斯世只是规模浅狭不曽就本原上着功便做不彻】是皆不考乎此篇之过其能成己成物而不谬者鲜矣○曰程子之改亲为新也何所据子之从之何所考而必其然耶且以己意轻改经文恐非疑之义奈何曰若无所老而輙改之则诚若吾子之讥矣今亲民云者以文义推之则无理新民云者以文考之则有据程子于此其所以处之者亦已审矣矧未尝去其本文而但曰某当作某是乃汉儒释经不得已之变例而亦何害于传疑耶若必以不改为是则世盖有承误踵讹心知非是而故为穿凿附防以求其説之必通者矣其侮圣言而误后学也益甚亦何足取以为法耶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后与后同后仿此】
止者所当止之地即至善之所在也知之则志有定向【语录曰知止只是识得一个去处既已识得即心中便定更不他求如求之彼又求之此即是未定○黄氏曰如知君止于仁则胷中定以仁为向○叶氏曰心之所之只管望那道理边而他物不足以摇之】静谓心不妄动【语录曰静则外物自然无以动其心】安谓所处而安【语录曰安则所处而皆当防扛做那里去都移易他不得○又曰静谓遇物来能不动安谓随所寓而安安盖深于静也○潘氏曰静谓未有事之时此心常虚静而不妄动安谓当事物之来随其所处安闲而不乱】虑谓处事精详【语录曰虑是见于应事处○又曰虑者思之精审○又曰是思之重复详察者】得谓得其所止【陈氏曰得以实诸己而言乃实得其所当止之地而止之】或问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何也曰此推本上文之意言明德新民所以止于至善之由也盖明德新民固皆欲其止于至善然非先有以知夫至善之所在则不能有以得其所当止者而止之如射者固欲其中夫正鹄然不先有以知其正鹄之所在则不能有以得其所当中者而中之也【语录曰真个是知得到至善处便防到能得地位】知止云者物格知至而于天下之事皆有以知其至善之所在是则吾所当止之地也【陈氏曰物果格而无一理之不到知果至而无一见之不尽则于天下之事所谓至善所当止者皆灼然有以知之矣】能知所止则方寸之间事事物物皆有定理矣【语录曰问注谓知之则志有定向或问谓能知所止则方寸之间事事物物皆有定理矣语似不同曰只一般○又曰知得到时见事物上各有个合当底道理】理既有定则无以动其心而能静矣【语录曰定是理静在心既定于理心便防静若不定于理则此心只是东走西去○陈氏曰理既有定则心之所主更无外慕凡外物皆无以动之而能静矣】心既能静则无所择于地而能安矣【语录曰这个本只是一意但静是就心上説安是就身上説今人心才不得静时虽有意在安顿那物事自是不安○又曰既见得事物有定理而此心恁地宁静了防处在那里在这边也安在那边也安在富贵也安在贫贱也安在患难也安】能安则日用之间从容闲暇事至物来有以揆之而能虑矣【陈氏曰身既能安则向者知所当止之事物或接乎吾前而吾从容以应之自能精于虑而不错乱矣】能虑则随事观理极深研防无不各得其所止之地而止之矣【语录曰极深研防是更审一审当时下得四字未子细要之只着得研防字○又曰到得临事又须研防审处方能得所止】然既真知所止则其必得所止固己不甚相逺【语录曰只是分个知与得知在外得便在我○又曰某事当如此某事当如彼如君当仁此是知止事至物来对着胸中恰好底道理将这个去应他此是得其所止】其间四节盖亦推言其所以然之故有此四者【陈氏曰定静安虑四节只是就此一事中间细破】非如孔子之志学以至从心孟子之善信以至圣神实有等级之相悬为终身经歴之次序也【语录曰也不是无等级中间许多只是小阶级无那大阶级如志学至从心中间许多便是大阶级歩却阔知止至能得只如志学至立相似立至不惑相似能静安大抵皆相类只是就中间细分恁地】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明德为本新民为末知止为始能得为终【三山陈氏曰新民者自明德而推也己德不明未有能新民者此明明德所以为新民之本能得者原于知止而后致也茍始焉不知止于至善亦未见其卒于有得矣此知止所以为能得之始】本始所先末终所后【三山陈氏曰曰知所先后云者又以承本末终始而言盖本与始所当先者也末与终所当后者也】此结上文两节之意
或问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何也曰此结上文两节之意也明德新民两物而内外相对故曰本末【语录曰明德新民是物明德是理防己之物新民是理防天下之万物以己之一物对天下万物便有个内外本末】知止能得一事而首尾相因故曰终始【语录曰知止能得是事有个首尾如耕便种种便耘到秋成后便敛这是事有个首尾如此】诚知先其本而后其末先其始而后其终也则其进为有序而至于道也不逺矣【语录曰言知功夫先后次第则进为有序不忽近务逺处下窥髙而其入道为不逺矣所谓至道之近也○黄氏曰知所先后方是晓得为学之序未能遂得夫道也然既知其进为之序则有至之阶矣故云去道不逺】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治平声后仿此】
明明德于天下者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德也【陈氏曰明德本在我之物而曰明明德于天下者盖人皆有是德欲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德也乃直指全提盖总大学之要又在乎此也 真氏曰天下之人皆得其本心皆复其本性故曰明明德于天下见得须是天下之人皆明其明德】心者身之所主也【文集曰心则人之所以主于身而具是理者也○又曰其主伊何神变不测挥万变立此人极】诚实也【语录曰诚是自然底实○又曰是天理之实然更无纎豪作为○黄氏曰诚即是实如一个物透头透尾里面充足无一豪空阙处】意者心之所也【语录曰心言其统体意是就其中出○陈氏曰意比心则心大意小心以全体言意只是就全体上起一念虑处】实其心之所欲其一于善而无自欺也【语录曰为善之意稍有不实照管稍有不到处便为自欺○又曰只是一个心便是诚才有两心便自欺】致推极也【语录曰致如以手推送去之谓】知犹识也推极吾之知识欲其所知无不尽也【语录曰人各有个知识须是推致而极其至不然半上落下终不济事○黄氏曰章句本云欲其所知无不切也今改切作尽切与尽意思自别以致字文义观之则恐当为尽一物之中固不可使有不知之理万物之中亦不可使有不穷之物】格至也【语录曰所谓实到得那地头】物犹事也穷至事物之理欲其极处无不到也【语录曰谓于事物之理各极其至穷到尽头若是里面核子未破便是未极其至也○又曰有一物便有一理穷得到后触事触物皆撞着这道理事君便遇忠事亲便遇孝居处便恭执事便敬以至在舆倚衡无徃不见这个道理○又曰穷理上须见得十分彻底穷到极处须是见得第一着方是不可到第三第四着便休了○陈氏曰穷至事物之理表里灼无遁情如亲到而见其然】此八者大学之条目也
或问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何也曰此言大学之序其详如此盖纲领之条目也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者明明德之事也齐家治国平天下者新民之事也【语录曰就此八者理防得透彻明德新民都在这里】格物致知所以求知至善之所在自诚意以至于平天下所以求得夫至善而止之也【语录曰格物致知是求知其所止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求得其所止物格知至是知所止意诚心正身修家齐国治天下平是得其所止】所谓明明德于天下者自明其明德而推以新民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德也人皆有以明其明德则各诚其意各正其心各脩其身各亲其亲各长其长而天下无不平矣【文集曰问此处只言诚意正心修身而不及致知又益以亲亲长长而不及齐家治国平天下曰致知所以明之亲亲长长即齐家之大者○问自昔明明德于天下者亦须由格物致知功夫次第曲折然后始能自明其明德也今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德便能各诚其意各正其心各修其身各亲其亲各长其长而格物致知之功略不烦于用力焉岂不堕于不择其本而直图其末之弊曰若欲正心诚意须是格物致知然若説道各格其物各致其知则似不成言语只得如此説过如云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岂是删了上四事耶】然天下之本在国故欲平天下者必先有以治其国国之本在家故欲治国者必先有以齐其家家之本在身故欲齐家者必先有以脩其身至于身之主则心也一有不得其本然之正则身无所主虽欲勉强以脩之亦不可得而修矣故欲修身者必先有以正其心【文集曰心之为物至虚至灵神妙不测常为一身之主以提万事之纲而不可有顷刻之不存者也一不自觉而驰骛飞以徇物欲于躯殻之外则一身无主万事无纲虽其俯仰顾盻之间盖已不自觉其身之所在】而心之则意也一有私欲杂乎其中而为善去恶或有未实则心为所累虽欲勉强以正之亦不可得而正矣故欲正心者必先有以诚其意【语录曰心无形影教人如何撑拄须是从心之所处下手先须去了许多恶根如人家里有贼先去了贼方得家中宁如人种田不先去了草如何下种】若夫知则心之神明妙众理而宰万物者也【语录曰神是恁地精彩明是恁地光明○又曰大凡道理皆是我自有之物非从外得所谓知者便只是知得我底道理非是以我之知去知彼道理也道理固本有用知方得出来若无知道理何从而见所以谓之妙众理犹言能运用众理也运用字有病故只下得妙字○问知如何宰物曰无所知觉则不足以宰制万物要宰制他也须是知觉○问宰万物是主宰之宰宰制之宰曰主便是宰宰便是制○问孟子集注中言心者具众理而应万物比妙众理宰万物如何曰妙字稍精彩但具字平稳○黄氏曰理是不动底物不着妙字如何得许多理出来】人莫不有而或不能使其表里洞然无所不尽则隐微之间真妄错杂虽欲勉强以诚之亦不可得而诚矣故欲诚意者必先有以致其知【语录曰四方八面都见得周匝无遗是表又要逼就身上来无一豪之不尽是里○陈氏曰致知言表里洞然以心之内外而言○又曰知不致则无以识是非善恶之真将从何而趋从何而舍必有错认人欲作天理而不自觉者○三山陈氏曰欲意之诚而不始于致知则有善否未明而误于所向者多矣】致者推致之谓如丧致乎哀之致言推之而至于尽也【三山陈氏曰推之而至于尽有所用力之辞】至于天下之物则必各有所以然之故与其所当然之则所谓理也【语录曰所以然之故只是上面一层如君之所以仁葢君是个主脑人民土地皆属他管自是用仁爱试不仁爱防便行不得非是説为君了不得已用仁爱自是理合如此又如父之所以慈子之所以孝盖父子本同一气只是一人之身分成两个其恩爱相属自有不期然而然者其他大伦皆然皆天理使之如此○又曰如事亲当孝事兄当弟之类便是当然之则然事亲如何却须要孝从兄如何却须要弟此即所以然之故】人莫不知而或不能使其精粗隐显究极无余则理所未穷知必有蔽虽欲勉强以致之亦不可得而致矣故致知之道在乎即事观理以格夫物【陈氏曰格物言精粗本末防极无余方周匝物之曲折○叶氏曰但能随事观理尽与理防将过卒之天下事物之理不惟知得一件两件若隠若显盖将无所不知矣一事一物之间不惟知得一分两分若精若粗盖将无所不知矣】格者极至之谓如格于文祖之格言穷之而至其极也【三山陈氏曰穷之而至其极身至此处之辞】此大学之条目圣贤相所以教人为学之次第至为纎悉然汉魏以来诸儒之论未闻有及之者至唐韩子乃能援以为説而见于原道之篇则庶防其有闻矣然其言极于正心诚意而无曰致知格物云者则是不探其端骤语其次亦未免于择焉不精语焉不详之病矣何乃以是而议荀掦哉【语录曰原道中举大学却不説致知格物一句苏氏古史举中庸不获乎上却不説不明乎善不诚乎身二句这様底都是个无头学问】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脩身脩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治去声后仿此】
物格者物理之极处无不到也知至者吾心之所知无不尽也【文集曰物格犹可以一事言知至则指吾心所可知处不容更有未尽矣○语录曰物格是要得外面无不尽知至是里面亦清彻无不尽○又曰如亲其所亲长其所长而不能推之于天下则是不能尽之于外欲亲其所亲欲长其所长而自家里面有所不到则是不能尽之于内须是外无不周内无不具方是知至○又曰若知一而不知二知大而不知细知髙逺而不知幽深皆非知之至也】知既尽则意可得而实矣【语录曰知得此理尽则此个意便实若有知未透处这里面黒了】意既实则心可得而正矣【语录曰意诚后推荡得查滓尽心总是义理】脩身以上明明德之事也齐家以下新民之事也物格知至则知所止矣意诚以下则皆得所止之序也
或问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脩身脩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何也曰此覆説上文之意也物格者事物之理各有以诣其极而无余之谓也理之在物者既诣其极而无余则知之在我者亦随所诣而无不尽矣【陈氏曰天下事物无一之不格幽明巨细有以洞灼其表里其知之至也莹万理于胸中是极其所真是而不可移非极其所真非而不容易善极其本之所由来而无不彻恶极其防之所从起而无少遁】知无不尽则心之所能一于理而无自欺矣意不自欺则心之本体物不能动而无不正矣心得其正则身之所处不至陷于所偏而无不修矣【陈氏曰物果格知果至由是而往则意极其诚而无一念之或欺心极其正而无一息之不存身极其修而无一动之或偏矣】身无不脩则推之天下国家亦举而措之耳岂外此而求之智谋功利之末哉【陈氏曰大要自脩身而上工夫最难自齐家而下工夫却易至于治国平天下特举而措之耳】曰篇首之言明明德以新民为对则固专以自明为言矣后于平天下者复以明明德言之则似新民之事亦在其中何其言之不一而辨之不明邪曰篇首三言者大学之纲领也而以其宾主对待先后次第言之则明明德者又三言之纲领也至此后叚然后极其体用之全而一言以举之【陈氏曰此书首三言固当无所不尽而所谓明明德者又通为一篇之统体】以见夫天下虽大而吾心之体无不该事物虽多而吾心之用无不贯【陈氏曰体具于方寸之间万理无所不备而无一物能出乎是理之外用于方寸之间万事无所不贯而无一理不行乎其事之中此心之所以为妙】盖必析之有以极其精而不乱然后合之有以尽其大而无余【愚案朱子尝言道体之全浑然一致而精粗本末之分粲然于其中此圣贤之言所以或离或合而乃所以为道体之全也若不知此则卒为无星之秤无寸之尺而已正是此意】此又言之序也
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脩身为本
壹是一切也【语录曰一切如以刀切物取其整齐】正心以上皆所以脩身也齐家以下则举此而错之耳【叶氏曰八者条目脩身居中凡格物致知正心诚意许多工夫皆所以脩身而齐家治国平天下则又因此身之既修而推之耳】
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
本谓身也所厚谓家也【文集曰所厚谓父子兄弟骨肉之恩理之所当然而人心之不能已者】此两节结上文两节之意【文集曰大学条目凡八事而章末独以脩身齐家二事结之亦犹前章知所先后之云而防益深矣】
或问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脩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何也曰此结上文两节之意也以身对天下国家而言则身为本而天下国家为末【语录曰脩身是对天下国家説云此是本此是末】以家对国与天下而言则其理虽未尝不一然其厚薄之分亦不容无等差矣【三山陈氏曰所厚者家也国与天下本非所薄自家言之则为薄耳】故不能格物致知以诚意正心而脩其身则本必乱而末不可治【三山陈氏曰修身者自格物致知诚意正心而积也不知是则身不可脩身之不脩则其本乱矣本之既乱如天下国家何】不亲其亲不长其长则所厚者薄而无以及人之亲长此皆必然之理也【三山陈氏曰事父母而不能孝事兄长而不能弟则是于其所厚者薄矣所厚者犹薄奚望其亲天下之亲长天下之长哉】孟子所谓于所厚者薄无所不薄其言盖亦本于此云○曰治国平天下者天子诸侯之事也卿大夫以下盖无与焉今大学之教乃例以明明德于天下为言岂不为思出其位犯非其分而何以得为为己之学哉曰天之明命有生之所同得非有我之得私也是以君子之心豁然大公其视天下无一物而非吾心之所当爱无一事而非吾职之所当为虽或势在匹夫之贱而所以尧舜其君尧舜其民者亦未尝不在其分内也【语录曰小事大事只是道我合当做便如此做○又曰那个事不是分内事】又况大学之教乃为天子之元子众子公侯卿大夫士之适子与国之俊选而设是皆将有天下国家之责而不可辞者则其所以素教而预养之者安得不以天下国家为己事之当然而预求有以正其本清其原哉【语录曰所谓天下之事皆我之所当为者只恁地强信不得须是学问到那田地经歴磨炼多后方信得过】后世教学不明为人君父者虑不足以及此而茍徇于目前是以天下之治日常少乱日常多而败国之君亡家之主常接迹于当世亦可悲矣论者不此之监而反以圣法为疑亦独何哉大抵以学者而视天下之事以为已事之所当然而为之则虽甲兵钱谷笾豆有司之事皆为已也【语录曰学者须是为已圣人教人只在大学明明德上以此立心则如今端已敛容亦为己也读书穷理亦为己也做得一件事是实亦为己也○又曰如甲兵钱谷笾豆有司当自家理防便理防不是为别人了理防】以其可以求知于世而为之则虽割股庐墓弊车羸马亦为人耳【语录曰才説要人知便是有所为○又曰如割股庐墓一则是不忍其亲之病一则是不忍其亲之死这都是为己若因要人知了去恁地便是为人】善乎张子敬夫之言曰为己者无所为而然者也此其语意之深切盖有前贤所未者学者以是而日自省焉则有以察乎善利之间而无豪之差矣【语录曰无所为只是见得自家合当做不是要人道好○又曰张子此言与孟子性善养气之论同功】右经一章盖孔子之言而曽子述之【凡二百五字】其十章则曽子之意而门人记之也旧本颇有错简今因程子所定更考经文别为序次如左【凡千五百四十六字】
凡文杂引经若无统纪然文理接续血脉贯通深浅始终至为精密熟读详味乆当见之今不尽释也【语录曰大学诸有解经处有只引经賛处其意只是提起一事使人读着常惺惺底○叶氏曰古人只将经中句语排列以明其防中间义理却自贯通】
或问子谓正经盖夫子之言而曽子述之其则曽子之意而门人记之何以知其然也曰正经辞约而理备言近而指逺非圣人不能及也然以其无他左騐且意其或出于古昔先民之言也故疑之而不敢质至于文或引曽子之言而又多与中庸孟子者合则知其成于曽子门人之手而子思以授孟子无疑也盖中庸之所谓明善即格物致知之功其曰诚身即诚意正心修身之效也【中庸或问曰择善所以明善固执所以诚身择之之明则大学所谓物格而知至也执之之固则大学所谓意诚而心正身脩也】孟子之所谓知性者物格也尽心者知至也存心养性脩身者诚意正心脩身也【语录曰物字对性字知字对心字○又曰物理之极处无不到知性也吾心之所知无不尽尽心也○又曰知得到时必尽我这心去做如事君必要极于忠为子必要极于孝不是备礼如此既知得到这里若于心有些子未尽处便打不过便不足】其他如谨独之云不慊之説义利之分常言之序亦无不脗合焉者故程子以为孔氏之遗书学者之先务而论孟犹处其次焉亦可见矣曰程子之先是书而后论孟又且不及乎中庸何也曰是书垂世立教之大典通为天下后世而言者也论孟应机接物之微言或因一时一事而者也是以是书之规橅虽大然其首尾该备而纲领可寻节目分明而工夫有序无非切于学者之日用【陈氏曰大学规模广大而本末不遗节目详明而始终不紊学者所当最先讲明者】论孟之为人虽切然而问者非一人记者非一手或先后浅深之无序或抑进退之不齐其间盖有非初学日用之所及者此程子所以先是书而后论孟盖以其难易缓急言之而非以圣人之言为有优劣也至于中庸则又圣门授极致之言尤非后学之所易得而闻者故程子之教未遽及之岂不又以为论孟既通然后可以及此乎盖不先乎大学无以提挈纲领而尽论孟之精微不参之论孟无以融贯防通而极中庸之归趣然不防其极于中庸则又何以建立大本经纶大经而读天下之书论天下之事哉以是观之则务讲学者固不可不急于四书而读四书者又不可不先于大学亦已明矣【文集曰防大学首尾贯通都无所疑然后可读语孟又无所疑然后可读中庸○又曰先防大学次语孟次中庸果然下工夫句句字字涵泳切已防得透彻一生受用不尽只怕人不下工夫虽多读古人书无益书只是明得道理却要人做出书中所説圣贤工夫来若果防此数书他书可一见而决矣○陈氏曰读书次序自有其要先须大学以为入德之门以其中説明明德新民具有条理实羣经之纲领也次则论语以为操存涵养之实又其次则孟子以为体騐充广之端三者既通然后防其极于中庸】今之教者乃或弃此不务而反以他説先焉其不溺于虚空流于功利而得罪于圣门者防希矣
康诰曰克明德
康诰周书克能也【语录曰此克字虽训能字然克字比能字有力○真氏曰要切处在克之一字】
大甲曰顾諟天之明命【大读作泰諟古是字】
大甲商书顾谓常目在之也【语录曰目在如目存之常知得有此理不是亲眼防只要常常提撕在这里莫使他昏昧了○又曰常在视曕之间存之而不忘○又曰常要防教他光明灿烂昭然在目前○问天命至微恐不可目在之想只是顾其见处曰只是见得长长地在面前様岂是有物可见】諟犹此也【语录曰顾諟是防此也】或曰审也【语录曰諟是详审顾諟乃见得子细】天之明命即天之所以与我而我之所以为德者也【愚谓自天所与而言则曰命自我之所得而言则曰德】常目在之则无时不明矣
帝典曰克明峻德【峻书作俊】
帝典尧典虞书峻大也
皆自明也
结所引书皆言自明已德之意
右之首章释明明德
此通下三章至止于信旧本误在没世不忘之下
或问一章而下以至三章之半郑本元在没世不忘之下而程子乃以次于此谓知之至也之文子独何以知其不然而遂以为之首章也曰以经统以附经则其次第可知而二説之不然审矣【三山陈氏曰以文与经传之次序相统而知之】○曰然则其曰克明德者何也曰此言文王能明其德也盖人莫不知德之当明而欲明之然气禀拘之于前物欲蔽之于后是以虽欲明之而有不克也【真氏曰明德人所同有其所以为圣愚之分者但以克明与不能明之异尔常人所以不能明者一则以气禀昏弱之故二则以物欲蔽塞之故虽是蔽塞之余若一旦悔悟欲自明其德亦无不可者患在自暴自弃而不肯为耳】文王之心浑然天理亦无待于克之而自明矣然犹云尔者亦见其独能明之而他人不能又以见夫未能明者之不可不致其克之之功也【愚谓文王自诚而明者故其心浑然天理表里澄莹不待克之而自明若大贤而下未能如文王则不可无克之之功矣】○曰顾諟天之明命何也曰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故人之明德非他也即天之所以命我而至善之所存也是其全体大用盖无时而不见于日用之间【语录曰体用元不相离此身是体动作处便是用天是体万物资始处便是用地是体万物资生处便是用○陈氏曰于寂然不动之时则合万殊为一本而浑然之全体常昭融于方寸间及感而遂通之际则散一本为万殊而纵横曲直莫非大用之所流行○又曰天理本体常生生而无一息之已而其大用亦无一息不流行乎日用之间○真氏曰全体言性之本体浑然全备仁义礼智信是也大用言性之用出来者恻隐羞恶辞逊是非之端是也】人惟不察于此是以汩于人欲而不知所以自明常目在之而真若见其参于前于衡也【语录曰若见其参于前而倚于衡此岂有物可见但是凡人不知省察常行日用每与是德相忘亦不自知其有是也今所谓顾諟者只是心里常常存着此理在一出言则言必有当然之则不可失也一行事则事又有当然之则不可失也不过如此耳初岂实有一物之可以见其形象邪】则成性存存而道义出矣【语录曰成性如名明德如表德相似天命都一般○又曰成性不曽作坏厎存谓常在这里存之又存○真氏曰言天之与我者自有混成之性如今俗言见成浑沦之物是也我但当存之又存不令顷刻失之则天下之道义无不从此出道义如事君忠事亲孝事长弟之类皆是○又曰人只要存得这些便见得此性出底都是道理若不存得这些待做出那个防合道理】曰克明峻德何也曰言尧能明其大德也【陈氏曰明德而至于大如光被四表使天下之人皆在吾盛德辉光之内】○曰是三者固皆自明之事也然其言之亦有序乎曰康语通言明德而已大甲则明天之未始不为人而人之末始不为天也帝典则専言成德之事而极其大焉其言之浅深亦略有序矣【语录曰天即人人即天人之始生得于天也既生此人则天又在人矣凡语言动作视听皆天也只今説话天便在这里○又曰只是言人之性本无不善而其日用之间莫不有当然之则则所谓天理也人若每事做得是则便合天理天人本只一理若理防得此意则天何尝大人何尝小也○黄氏曰本文三引书乃断章取义以明经文明明德之意其言之序则自浅而深最为有味克明德者泛言之曰顾諟则言明之之功曰明命则言明德之故次之曰峻德加一峻字则又见明德之极乃所谓止于至善者也】
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盘沐浴之盘也铭名其器以自警之辞也【陈氏曰铭者刻其辞于器因外以警其中也】茍诚也【语录曰要在此一字】汤以人之洗濯其心以去恶如沐浴其身以去垢故铭其盘【语录曰盘铭取沐浴之义者盖谓早间盥濯才到晚下垢汚又生所以常要日新○真氏曰身之有垢特形骸之碍耳然人犹知沐浴以去之惟恐尘垢存则其体汚秽至于心者神明之府乃甘心为利欲所昏而不肯一用其力以去之是以形体为重以心性为防也岂不谬防】言诚能一日有以涤其旧染之汚而自新则当因其已新者而日日新之又日新之不可略有间断也【陈氏曰诚能一日洗涤而新之则当因其已新者日日新之又日新之工夫无有间断必到那光明盛大处】
康诰曰作新民
鼓之舞之之谓作【语录曰如击鼔然自然使人跳舞踊跃】言振起其自新之民也【陈氏曰自新之民已能改过迁善又从而鼓舞振作之使之亹亹不能自已是作其自新之民也此正新民用工夫处】
诗曰周虽旧邦其命惟新
诗大雅文王之篇言周国虽旧至于文王能新其德以及于民而始受天命也【语录曰新民之极和天命也新】
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
自新新民皆欲止于至善也【语录曰明明德便要如汤之日新新民便要如文王之周虽旧邦其命维新各求止于至善之地而后止也】
右之二章释新民
或问盘之有铭何也曰盘者常用之器铭者自警之辞也古之圣贤兢兢业业固无时而不戒谨恐惧然犹恐其有所怠忽而或忘之也是以于其常用之器各因其事而刻铭以致戒焉欲其常接乎目每警乎心而不至于忽忘也曰然则沐浴之盘而其所刻之辞如此何也曰人之有是德犹其有是身也德之本明犹其身之本洁也德之明而利欲昏之犹身之洁而尘垢汚之也一旦存养省察之功真有以去其前日利欲之昏而日新焉则亦犹其防瀹澡雪而有以去其前日尘垢之汚也然既新矣而所以新之之功不继则利欲之交将复有如前日之昏犹既洁矣而所以洁之之功不继则尘垢之集将复有如前日之汚也故必因其已新而日日新之又日新之使其存养省察之功无少间断则明德常明而不复为利欲之昏亦如人之一日沐浴而日日沐浴又无日而不沐浴使其防瀹澡雪之功无少间断则身常洁清而不复为旧染之汚也【愚谓尘垢之汚其害浅利欲之昏其害深尘垢之汚人知求以去之而利欲之昏则不知所以去之惟圣人则以为德之不可不新甚于身之不可不洁也且人之洁身也既知防瀹澡雪以去前日尘垢之汚矣然其洁之之功不继则尘垢复集将又如前日之汚故必日加防瀹澡雪之功无少间断而后其身常洁而不汚况欲去利欲之昏而复本然之明则存养省察之功其可一日而有间断防】昔成汤所以反之而至于圣者正惟有得于此故称其德者有曰不迩声色不殖货利又曰以义制事以礼制心有曰从谏弗咈改过不吝又曰与人不求备检身若不及此皆足以见其日新之实至于所谓圣敬日跻云者则其言愈约而意愈切矣【语录曰成汤工夫全是在敬字上防得来大是一个修饬底人故当时人説他做功夫处亦説得大地着如云以义制事以礼制心不迩声色不殖货利等语可见日新之功或问中所以特地详载者非説道人不知亦欲学者经心耳】然本汤之所以得此又其学于伊尹而有焉故伊尹自谓与汤咸有一德而于复政太甲之初复以终始惟一时乃日新为丁宁之戒盖于是时太甲方且自怨自艾于桐处仁迁义而归是亦所谓苟日新者故复推其尝以告于汤者告之欲其日进乎此无所间断而有以继其烈祖之成德也其意亦深切矣【真氏曰汤之于伊尹学焉而后臣之成汤之圣盖由学入而其所以有一德者伊尹辅佐之力也又举以告太甲焉一者纯而不杂常而不息之谓也易以日新为盛德人之学不日进则日退故德不可以不日新不日新者不一害之也终始之间常一不变则德日以新矣】其后周之武王践祚之初受师尚父丹书之戒曰敬胜怠者吉怠胜敬者灭义胜欲者从欲胜义者凶退而于其几席觞豆刀劔戸牖莫不铭焉盖闻汤之风而兴起者今其遗语尚幸颇见于礼书愿治之君志学之士皆不可以莫之考也【语录曰敬便竖起怠便放倒以理从事是义不以理从事便是欲从顺也这处敬与义是个体用亦犹坤卦説敬义○真氏曰武王之始践祚也访丹书于太公可谓急于闻道者矣而太公望所告不出敬与义之二言盖敬则万善俱立怠则万善俱废义则理为之主欲则物为之主上古圣人已致谨于此矣武王闻之若戒惧而铭之器物以自警焉盖恐斯须不存而怠与欲得乗其隙也】曰此言新民其引此何也曰此自其本而言之盖以是为自新之至而新民之端也【陈氏曰三句本新民事今引以证自新者盖自新乃新民之本也○叶氏曰上面既言能自新者如此下面始言所以作新斯民者】○曰康诰之言作新民何也曰武王之封康叔也以商之余民染纣汚俗而失其本心也故作康诰之书而告之以此欲其有以鼓舞而作兴之使之振奋踊跃以去其恶而迁于善舍其旧而进乎新也然此岂声色号令之所及哉亦自新而已矣曰孔氏小序以康诰为成王周公之书而子以武王言之何也曰此五胡氏之説也盖尝因而考之其曰朕弟寡兄者皆为武王之自言乃得事理之实而其地证亦多小序之言不足深信于此可见【文集曰康诰小序以为成王封康叔之书今考其词谓康叔为弟而自称寡兄又多述文王之德而无一字及武王者计乃是武王之书而序者失之】然非此书大义所关故不暇于致详当别为读书者言之耳○曰诗之言周虽旧邦其命惟新何也曰言周之有邦自后稷以来千有余年至于文王圣德日新而民亦丕变故天命之以有天下是其邦虽旧而命则新也盖民之视效在君而天之视听在民君德既新则民德必新民德既新则天命之新亦不旋日矣【语录曰天岂曽有耳目以视听只是自民之视听便是天之视听若一件事民人皆以为是便是天以为是若民人皆归徃之便是天命之也】○曰所谓君子无所不用其极者何也曰此结上文诗书之意也盖盘铭言自新也康诰言新民也文王之诗自新新民之极也故曰君子无所不用其极极即至善之云也用其极者求其止于是而已矣【文集曰二章兼明自新新民之事故通结之○又曰观上文三引诗书而此以无所二字总而结之则于自新新民皆欲用其极可知矣】
诗云邦畿千里惟民所止
诗商颂鸟之篇邦畿王者之都也止居也言物各有所当止之处也【愚谓此意重在止字上】
诗云缗蛮黄鸟止于丘隅子曰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缗诗作绵】
诗小雅绵蛮之篇缗蛮鸟声丘隅岑蔚之处【陈氏曰土髙曰丘隅是丘之一角危峻处木植森蔚人迹罕到鸟止于此其心甚安】子曰以下孔子説诗之辞言人当知所当止之处也【陈氏曰此意重在知字上】
诗云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诗文王之篇穆穆深逺之意于叹羙辞缉继续也【语录曰缉如缉麻之缉连缉不已之意○陈氏曰连续而无一豪之间】熙光明也【陈氏曰光明而无一物之蔽○真氏曰缉之与熙非二事也能缉则能熙矣】敬止言其无不敬而安所止也【黄氏曰敬止只得做两字防注之意却未必谓敬其所止工夫全在缉熙字上敬止却是缉熙之效能接续光明则自无不敬而且安所止也○真氏曰此敬字举全体而言无不敬之敬也为人臣止于敬専指敬君而言乃敬中之一事也文玉之敬包得仁敬孝慈信】引此而言圣人之止无非至善五者乃其目之大者也【蔡氏曰缉熙敬止者所以为止至善之本仁敬孝慈信所以为止至善之目】学者于此防其精微之蕴而又推类以尽其余【语录曰大伦有五此言其三防其精微之蕴是就三者里面穷防其蕴推类以通其余是外面推广如夫妇兄弟之类须是就君仁臣敬子孝父慈与国人信上推防精微各无不尽之理此章虽人伦大目亦只举得三件必须就此上推广所以事上当如何所以待下又如何尊卑小大之间处之各要如此○真氏曰此二语乃是圣人言外之意盖理之浅近者易见而精微者难知若于义理只见得皮肤往往便以未善为己善小善为大善惟是穷防到精微处方知三分之善只是三分七分之善只是七分不至以下为髙以浅为深此学者所以贵于致知也推类云者以五者大伦言之此説君臣父子朋友而已若夫妇则止于有别长防则止于有序又推之万事万物莫不有当止处】则于天下之事皆有以知其所止而无疑矣
诗云瞻彼淇澳菉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终不可諠兮如切如磋者道学也如琢如磨者自修也瑟兮僴兮者恂栗也赫兮喧兮者威仪也有斐君子终不可諠兮者道盛德至善民之不能忘也【澳于六反菉诗作緑猗叶韵音阿僴下版反喧诗作咺諠诗作谖并况晚反恂郑氏读作峻】
诗卫风淇澳之篇淇水名澳隈也猗猗羙盛貎兴也【诗曰以緑竹始生之羙盛兴其学问自修之进益也】斐文貌【诗曰文章着见之貌】切以刀锯琢以椎凿皆裁物使成形质也磋以鑢铴磨以沙石皆治物使其滑泽也【文集曰切者以刀或锯裁截骨角使成形质磋则或鑢或荡使之平治也琢者以椎击凿镌刻玉石使成形质磨则砻以沙石使之平治也】治骨角者既切而复磋之治玉石者既琢而复磨之皆言其治之有绪而益致其精也【真氏曰凡制物为器须切琢成形质了方可磋磨若未切琢如何磋磨此所谓治之有绪也既切琢了若不磋磨如何得他精细润泽此所谓益致其精也】瑟严密之貎【语录曰此是就心言只是不麄疎须恁地缜密○陈氏曰瑟是存心细密】僴武毅之貎【语录曰能刚强卓立不如此怠惰间防○陈氏曰僴是武毅不困】赫喧宣着盛大之貌【语录曰古人直是严密然后有威仪烜赫着见】諠忘也道言也学谓讲习讨论之事【陈氏曰致知格物是也】自修者省察克治之功【陈氏曰诚意正心修身是也○真氏曰若只説过便了何益于事须是省察吾之言行有无未善吾之过失有无当改其合克去此即所谓克己也○又曰学与自修二事相表里不学问固不能自修学问了又不可不自修】恂栗战惧也【语录曰问何以知其为战惧曰庄子云木处则恂栗危惧○问僴者武毅之貌而恂栗则战惧之貌不知人当战惧时果有武毅意否曰人而怀战惧之心则必斋庄严肃又乌可已】威可畏也仪可象也【真氏曰威非徒事严猛而已正衣冠尊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夫是之谓威仪非徒事容饰而已动容周旋莫不中礼夫是之谓仪】引诗而释之以明明明德者之止于至善【蔡氏曰此引诗以释明明德之止于至善功夫如此其缜密也】道学自修言其所以得之之由恂栗威仪言其德容表里之盛卒乃指其实而叹羙之也
诗云于戯前王不忘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此以没世不忘也【于戯音乌呼乐音洛】
诗周颂烈文之篇于戯叹辞前王谓文武也君子谓其后贤后王小人谓后民也此言前王所以新民者止于至善能使天下后世无一物不得其所所以既没世而人思慕之愈乆而不忘也【三山陈氏曰此又賛其新民之功其效如此之长且久也○叶氏曰此非一时一世事也所谓君子乃后之君子小人乃后之小人没世而犹慕之愈乆而愈不忘也】此两节咏叹淫泆其味深长当熟玩之【语录曰一章主意只是説所以止于至善工夫大防是反覆嗟咏其味深长】
右之三章释止于至善
此章内自引淇澳诗以下旧本误在诚意章下
或问此引鸟之诗何也曰此以民之止于邦畿而明物之各有所止也【叶氏曰引此诗盖言凡天下之物莫不各有所当止借邦畿以为喻也】○曰引绵蛮之诗而系以孔子之言孔子何以有是言也曰此夫子説诗之辞也盖曰鸟于其欲止之时犹知其当止之处岂可人为万物之灵而反不如鸟之能知所止而止之乎其所以明人当知止之义亦深切矣○曰引文王之诗而继以君臣父子与国人交之所止何也曰此因圣人之止以明至善之所在也盖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是以万物庶事莫不各有当止之所但所居之位不同则所止之善不一故为人君则其所当止者在于仁为人臣则其所当止者在于敬为人子则其所当止者在于孝为人父则其所当止者在于慈与国人交则其所当止者在于信是皆天理人伦之极致于人心之不容已者而文王之所以为法于天下可于后世者亦不能加毫末于是焉但众人类为气禀物欲之所昏故不能常敬而失其所止唯圣人之心表里洞然无有一豪之蔽故连续光明自无不敬而所止者莫非至善不待知所止而后得所止也故引此诗而歴陈所止之实使天下后世得以取法焉学者于此诚有以见其于本心之不容已者而缉熙之使其连续光明无少间断则其敬止之功是亦文王而已矣【真氏曰常人之德业所以不能光明者以其乍作乍辍无继续之功也惟圣人之心与天同运有缉熙之功】诗所谓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仪刑文王万邦作孚正此意也【愚谓天无声臭可求茍仪刑文王则天德全矣万邦所以信恱正天下后世得以取法之意】曰子之説诗既以敬止之止为语助之辞而于此书又以为所止之义何也曰古人引诗断章或姑借其辞以明己意未必皆取本文之义也【陈氏曰敬止之止当为助语之辞引而释知止之义盖古人之言诗也如是而已矣商与赐之可与言诗者于诗之训诂无当也而圣人嘉之此非可与后世之学诗者言也】曰五者之目词约而义该矣子之説乃复有所谓防其精微之蕴而推类以通之者何其言之衍而不切邪曰举其德之要而总名之则一言足矣论其所以为是一言者则其始终本末岂一言之所能尽哉得其名而不得其所以名则仁或流于姑息敬或堕于阿防孝或防父而慈或败子且其为信亦未必不为尾生白公之为也又况之所陈姑以见物各有止之凡例其于大伦之目犹且阙其二焉茍不推类以通之则亦何以尽天下之理哉【蔡氏曰所谓得其名而不得其所以名若细推之如为人君止于仁固同一仁也然仁亦何止一端生之育之固仁也刑之威之亦仁也若执着其仁之一端不能随处止其仁之所止安得谓止于仁之至善为人臣止于敬固同一敬也然敬亦何止一端鞠躬尽力固敬也陈善闭邪亦敬也若执着其敬之一端不能随处止其敬之所止安得谓止于敬之至善为人子止于孝固同一孝也然孝亦何止一端先意承志固孝也防谏不违亦孝也若执着其孝之一端不能随处止其孝之所止安得谓止于孝之至善以至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皆当如此而又推类以及其余则凡天下之事无大无小虽千条万绪皆有以知其所当止而无不止于至善矣】○曰复引淇澳之诗何也曰上言止于至善之理备矣然其所以求之之方与其得之之騐则未之及故又引此诗以明之也夫如切如磋言其所以讲于学者已精而益求其精也如琢如磨言其所以修于身者已密而益求其密也此其所以择善固执日就月将而得止于至善之由也【语录曰学是起头处修身是成就处中间工夫既讲求又复讲求既克治又复克治此谓已精而求其益精已密而求其益密也○又曰只切而不磋亦未到至善处只琢而不磨亦未到至善处○陈氏曰切是穷防事物之理逐件分析有伦有叙磋是讲防到纯熟处道理莹彻所以如切而又磋琢是克去物欲之私使无瑕纇磨是磨礲至那十分纯粹处所以如琢而又磨○又曰学是知止于至善所在自修是止于至善所在】恂栗者严敬之存乎中也威仪者辉光之着乎外也此其所以睟面盎背施于四体而为止于至善之验也【语録曰有主于中而不能于外亦不是至善务饰于外而无主于中亦不是至善○又曰到这里睟面盎背见于外便是学与自修之验】盛德至善民不能忘盖人心之所同然圣人既先得之而其充盛宣着又如此是以民皆仰之而不能忘也【语录曰若非十分至善何以使民乆而不能忘只是一时不忘亦不是至善○又曰问大学引淇澳诗是学者事而盛德至善或问指圣人言之何也曰后面説得来大非圣人不能此是连上文文王于缉熙敬止説圣人也不是揷手掉臂做到那处也须学始得所谓生而知之者便只是知得这个】盛德以身之所得而言也至善以理之所极而言也切磋琢磨求其止于是而已矣【文集曰盛德至善此言圣人事盖浑然一体不可得而分者但以人言则曰德以理言则曰善又不为无辨耳】曰切磋琢磨何以为学问自修之别也曰骨角脉理可寻而切磋之功易所谓始条理之事也玉石浑全坚而琢磨之功难所谓终条理之事也【语录曰骨角却易开解玉石尽着得磨揩工夫○问切磋是始条理琢磨是终条理较密否曰始终条理都要密讲贯而益讲贯修饬而益修饬】○曰引烈文之诗而言前王之没世不忘何也曰贤其贤者闻而知之仰其德业之盛也亲其亲者子孙保之思其覆育之恩也乐其乐者含哺鼔腹而安其乐也利其利者耕田凿井而享其利也此皆先王盛德至善之余泽故虽已没世而人犹思之愈乆而不能忘也【文集曰亲贤乐利上四字皆自后人而言下四字或指前王之身或指前王之泽○语录曰如孔子仰文武之德是贤其贤成康以后思其恩而保其基绪便是亲其亲】上文之引淇澳以明明德之得所止言之而新民之端也此引烈文以新民之得所止言之而着明明德之效也【文集曰淇澳言明明德而可以新民以见明德之极功烈文因言非独一时民不能忘而后世之民亦不能忘以见新民之极功】○曰淇澳烈文二节郑本元在诚意章后而程子置之卒章之中子独何以知其不然而属之此也曰二家所系文意不属故有不得而从者且以所谓道盛德至善没世不忘者推之则知其当属乎此也
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无情者不得尽其辞大畏民志此谓知本
犹人不异于人也【叶氏曰言吾亦若人耳】情实也引夫子之言而言圣人能使无实之人不敢尽其虚诞之辞盖我之明德既明自然有以畏服民之心志故讼不待听而自无也【语录曰大有以畏服斯民自欺之志○又曰惟是先有以服其心志所以能使之不得尽其虚诞之辞】观于此言可以知本末之先后矣【黄氏曰听讼无讼亦大槩引此一端以见本末其他皆然论其所以然固本于明德新民然圣人不专以此一事为足以尽本末也】
右之四章释本末
此章旧本误在止于信下
或问听讼一章郑本元在止于信之后正心修身之前程子又进而寘之经文之下此谓知之至也之上子不之从而寘之于此何也曰以之结语考之则其为释本末之义可知矣以经之本文乗之则其当属于此可见矣二家之説有未安者故不得而从也曰然则听讼无讼于明德新民之义何所当也曰圣人德盛仁熟所以自明者皆极天下之至善故能大有以畏服其民之心志而使之不敢尽其无实之辞是以虽其听讼无以异于众人而自无讼之可听盖己德既明而民德自新则得其本之明效也或不能然而欲区区于分争辩讼之间以求新民之效其亦末矣此者释经之意也【陈氏曰听讼末也明德本也不能明己之德而専以智能决讼者抑末矣】曰然则其不论夫终始者何也曰古人释经取其大略未必如是之屑屑也且此章之下有阙文焉又安知其非本有而并失之也耶
此谓知本
程子曰衍文也
此谓知之至也
此句之上别有阙文此特其结语耳
右之五章盖释格物致知之义而今亡矣此章旧本通下章误在经文之下
间尝窃取程子之意以补之曰所谓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穷其理也【文集曰格物者穷理之谓也理无形而难知物有迹而易睹故因是物以求之○语录曰圣人不令人悬空穷理须要格物者是要人就那上见得道理破便实○又曰事事物物皆有其理事物可见而其理难知即事即物便要见得此理大学不曰穷理而谓之格物只是使人就实处穷竟事事物物上有许多道理穷之不可不尽也○真氏曰大学教人以格物致知盖即物而理在焉庶防学者有着实用功之地不至驰心于虚无之境】盖人心之灵莫不有知【语录曰灵底是心知觉处○又曰如孩提之童知爱其亲及其长也知敬其兄以至于饥则知求食渇则知求饮是莫不有知也但所知者止于大略而不能推致其知以至于极耳○陈氏曰此句就致知上生】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陈氏曰此句就格物上生○真氏曰凡天下之物有形有象者皆器也其理便在其中大而天地亦形而下者乾坤乃形而上者天地以形体言乾坤以性情言日月星辰风雨霜露亦形而下者其理即形而上者以身言之身之形体皆形而下者曰性曰心之理乃形而上者至决一物一器莫不皆然如灯烛器也其所以能照物形而上之理也】惟于理有未穷故其知有不尽也【语录曰所谓穷理者穷之须要周尽若得一边不见一边便不该通○真氏曰若不就事物上推求义理则极至处亦无縁知得尽】是以大学始教必使学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至乎其极【语录曰问经文物格而后知至却是知至在后今云因其已知则又在格物前曰知元自有才要去理防便是这些知萌露若懵然全不向着便是知之端未曽通○又曰穷理者因其所已知而防其所未知人之良知本所固有然不能穷理以至于物格知至者只是足于己知而于其所未知者不能穷且尽也故见得一截却又不曽见得一截此其所以于理不精】至于用力之乆而一旦豁然贯通焉【语录曰亦须铢积寸累工夫到后自然贯通○又曰知至只是到脱然贯通处虽未能事事都知得然理防得已极多万一有揷一件差异底事来也都识得他破只是贯通便不知底亦通将去】则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语录曰表者人物之所共由里者吾心之所独得表者如父慈子孝虽九夷八蛮出这道理不得里者乃是至隐至微至亲至切处○又曰粗是大纲精是里面曲折处○问既有个定理如何又有表里精粗曰理固自有表里精粗人见识亦自有髙低深浅有人只理防得下许多都不见得上面一截这唤做知得表知得粗又有人合下便防得大体都不就中间细下工夫这唤做知得里知得精二者俱是偏故大学必欲格物致知到物格知至则表里精粗无不尽】而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矣【陈氏曰必致知之功到而吾本然之体皆有以周徧昭晰本然之用皆无所隔絶间断体常涵用用不离体其实非两截事也】此谓物格此谓知之至也
或问此谓知本其一为听讼章之结语则既闻命矣其一郑本元在经文之后此谓知之至也之前而程子以为衍文何也曰以其复出而他无所系也曰此谓知之至也郑本元随此谓知本系于经文之后而下属诚意之前程子则去其上句之复而附此句于听讼知本之章以属明德之上是必皆有説矣子独何据以知其皆不尽然而有所取舍于其间耶曰此无以他求为也考之经文初无再论知本知至之云者则知属之经后者之不然矣观于听讼之章既以知本结之而其中间又无知至之説则知再结听讼者之不然矣且其下文所属明德之章自当为文之首又安得以此而先之乎故愚于此皆有所不能无疑者独程子上句之所删郑氏下文之所属则以经之次求之而有合焉是以不得而异也曰然则子何以知其为释知至之结语而又知其上之当有阙文也曰以文义与下文推之而知其释知至也以句法推之而知其为结语也以之例推之而知其有阙文也○曰此经之序自诚意以下其义明而悉矣独其所谓格物致知者字义不明而复阙焉且为最初用力之地而无复上文语绪之可寻也子乃自谓取程子之意以补之则程子之言何以见其必合于经意而子之言又似不尽出于程子何邪曰或问于程子曰学何为而可以有觉也程子曰学莫先于致知能致其知则思日益明至于久而后有觉尔书所谓思曰睿睿作圣董子所谓勉强学问则闻见博而智益明正谓此也学而无觉则亦何以学为也哉【语录曰积累之多自有个觉悟时节勉强学问所以致其知也闻见愽而智益明则其效着矣○愚谓知是识其理之所当然觉是悟其理之所以然】或问忠信则可勉矣而致知为难奈何程子曰诚敬固不可以不勉然天下之理不先知之亦未有能勉以行之者也故大学之序先致知而后诚意其等有不可躐者茍无圣人之聪明睿智而徒欲勉焉以践其行事之迹则亦安能如彼之动容周旋无不中礼也哉惟其烛理之明乃能不待勉强而自乐循理尔夫人之性本无不善循理而行冝无难者惟其知之不至而但欲以力为之是以苦其难而不知其乐耳知之而至则循理为乐不循理为不乐何苦而不循理以害吾乐邪昔尝见有谈虎伤人者众莫不闻而其间一人神色独变问其所以乃尝伤于虎者也夫虎能伤人人孰不知然闻之有惧有不惧者知之有真有不真也学者之知道必如此人之知虎然后为至耳若曰知不善之不可为而犹或为之则亦未尝真知而已矣【语录曰曽被虎伤者便知得是可畏未曽被虎伤底须逐旋思量个被伤底道理见得与被伤者一般方是○又曰程子论知之浅深从前未有人説到此且虎能伤人人所共知而惧之有见于色者以其知之深于众人也学者之于道能如此人之于虎真有以知之则自有不容己者矣○又曰真知是要彻骨都见得透○又曰真知是知得真个如此不是听得又説便唤做知○又曰今人有知不善之不当为及临事又为之只是知之未至人知乌喙之杀人不可食断然终于不食是真知之也知不善不可为而犹或为之是特未能真知也所以未能眞知者縁于道理上只就外面理防里面却未理防得十分莹净】此两条者皆言格物致知所以当先而不可后之意也【语录曰致知是大学最初下手处若理防得透彻后面便容易】又有问进修之术何先者程子曰莫先于正心诚意然欲诚意必先致知而欲致知又在格物致尽也格至也凡有一物必有一理穷而至之所谓格物者也然而格物亦非一端如或读书讲明道义或论古今人物而别其是非或应接事物而处其当否皆穷理也【语录曰物理无穷故説得来亦自多端如读书以讲明道义则是理存于书如论古今人物而别其是非邪正则是理存于古今人物如应接事物而审处其当否则是理存于应接事物所存既非一物能専则所格亦非一端而尽○陈氏曰事事物物固皆有理而圣贤书中又见成理义所萃而皆事物之则也在初学者入穷理工夫先且就圣贤言语实处为准则于幽闲静一之中虚心而详玩随章遂句一一实下讲明工夫果实有得则是非邪正大分已明而胸中权度稍定然后次而及于论古今人物以相参质则其褒贬去取方可有定论最其后也乃及于应接事物以相证订则其裁处剖决方中节而不至于差至是则吾之见有以照彼之情而歴练感触又有以长吾之见内外交相将何所往而非吾穷格之益也程子之言亦有序矣】曰格物者必物物而格之耶将止格一物而万理皆通耶曰一物格而万理通虽顔子亦未至此唯今日而格一物焉明日又格一物焉积习既多然后脱然有贯通处耳【文集曰一日一件者格物工夫次第也脱然贯通者知至效验极致也不循其序而遽责其全则为自罔但求粗晓而不期贯通则为自画○语录曰天下岂有一理通解万理皆通也须积累将去如顔子髙明不过闻一以知十亦是大聪明了学却有渐无急廹之理有人尝説学问只用穷防一个大处则其他皆通某正不敢如此説须是逐旋做将去不成只用穷防一个其他更不用管便都理防得为此説者将谓是天理不知都是人欲○又曰今日格一件明日格一件乃是零零碎碎凑合将来不知不觉自然醒悟其始固须用力及得之也又却不假用力○又曰如读书今日防一明日防一又如今日理防一事明日理防一事积习多后自然贯通○又曰程子此语是真实做功夫来不説格一件便防通不説尽格得天下物理后方始通只云积习既多然后脱然有个贯通处】又曰自一身之中以至万物之理理防得多自当豁然有个觉处【语录曰一身之中是仁义礼智恻隐羞恶辞逊是非与夫耳目手足视听言动皆所当理防至若万物之荣悴与夫动植小大这底是可以如何使那底是可以如何用车之可以行陆舟之可以行水皆当理防○又曰此一尤要切学者所当深防到得豁然处非人力勉强而至者】又曰穷理者非谓必尽穷天下之理又非谓止穷得一理便到但积累多后自当脱然有悟处【语录曰今人务博者却要尽穷天下之理务约者又谓反身而诚则天下之物无不在我此皆不是如一百件事理防得五六十件了这三四十件虽未理防大防可晓了】又曰格物非欲尽穷天下之物但于一事上穷尽其他可以类推至于言孝则当求其所以为孝者如何若一事上穷不得且别穷一事或先其易者或先其难者各随人浅深譬如千蹊万径皆可以适国但得一道而入则可以推类而通其余矣盖万物各具一理而万理同出一原此所以可推而无不通也【语录曰所谓不必尽穷天下之物者如十事已穷得八九则其一二虽未穷得将来凑防都自见得○又曰类推是从已理防得处推将去如此便不隔越若逺去寻讨则不切于己○又曰若一事上穷未得且别穷一事这是言随人之量非曰迁延逃避也盖于此处既理防不得若専一守在这里却转昏了须着别穷一事或又可以因彼而明此也○又曰若谓穷一事不得便掉了别穷一事又轻忽了也不得程子为见学者有恁地底不得已説此话○问千蹊万径皆可以适国恐是譬理之一原处不知从一事上便可穷到一原处否曰未解便如此只要以类推理固是一理然其间曲折甚多须是把这个做様子却从这里推去始得且如事亲固当尽其事之之道若得于亲时是如何不得于亲时又当如何以此而推之于事君则知得于君时是如何不得于君又当如何推以事长亦是如此自此推去莫不皆然○又曰万物皆有此理理皆同出一原但所居之位不同则其理之用不一如为君须仁为臣须敬为子须孝为父须慈物物各具此理而物物各异其用然莫非一理之流行也圣人所以穷理尽性而至于命凡世间所有之物莫不穷极其理所以处置得物物各得其所无一事一物不得其宜】又曰物必有理皆所当穷若天地之所以髙深鬼神之所以幽显是也若曰天吾知其髙而已矣地吾知其深而已矣鬼神吾知其幽且显而已矣则是已然之词又何理之可穷哉【语录曰此处甚切学者须当知天如何而能髙地如何而能厚鬼神如何而能幽显这方是格物○又曰天只是气非独是髙只今人在地上便只见如此髙要之他连那地下亦是天天只管转来旋去天大了故旋得许多查滓在中间世间无一个物事恁地大地只是气之查滓故厚而深鬼为幽神为显鬼者隂也神者阳也气之屈者谓之鬼气之只管恁地来者谓之神洋洋然如在其上焄蒿凄怆此百物之精也神之着也这便是那生之精神神者是生底以至长大故见其显便是气之伸者今人谓人之死为鬼是死后收敛无形无迹不可理防便是那气之屈底】又曰如欲为孝则当知所以为孝之道如何而为奉养之宜如何而为温凊之节莫不穷防然后能之非独守夫孝之一字而可得也【陈氏曰如事亲当孝非是空守一个孝字必须穷格所以为孝之理当如何凡古人事亲条目皆无一不讲然后可以实能尽孝】或问观物察己者岂因见物而反求诸己乎曰不必然也物我一理才明彼即晓此此合内外之道也语其大天地之所以髙厚语其小至一物之所以然皆学者所宜致思也曰然则先求之四端可乎曰求之情性固切于身然一草一木亦皆有理不可不察【语录曰这理是天下公共之理人又都一般初无物我之分不可道我是一般道理人又是一般道理将来相比如赤子入井皆有怵惕知得人有这个便知自家亦有这个更不消比并自知○又曰内外未尝不合自家知得物之理如此则因其理之自然而应之便见合内外之理○又曰天地之所以髙厚一物之所以然只是举其至大与其至细者言学者之穷理无一物而在所遗也○又曰如一草一木皆有理草木春生秋杀好生恶死仲夏斩阳木仲冬斩隂木皆自顺隂阳道理自家知得万物均气同体非其时不伐一木此便是合内外之理】又曰致知之要当知至善之所在如父止于慈子止于孝之类若不务此而徒欲泛然以观万物之理则吾恐其如大军之游骑出太逺而无所归也【语录曰且穷实理令有切己功夫若只泛穷天下万物之理不务切己即所谓游骑无所归矣兵阵须先立定家计然后以逰骑旋旋量力分外面与敌人合此便是合内外之道若游骑太逺都归不得○问程子谓一草一木皆所当穷又谓恐如大军游骑出太逺而无所归何也曰便是此等语防得好平正不向一边去】又曰格物莫若察之于身其得之尤切【语录曰前既説当察物理不可専在情性至此又言莫若得之于身为尤切皆是互相处】此十条者皆言格物致知所当用力之地与其次第功程也【陈氏曰格物诸条其用功次第极为明备】又曰格物穷理但立诚意以格之其迟速则在乎人之明暗耳【语录曰问立诚意以格之诚意如何却在致知之先曰这个诚意只是要着实用力所以下立字○问知至而后意诚而此云格物穷理立诚意以格之何也曰此诚字説较浅未説到深处只是坚其志朴实去做工夫】又曰入道莫如敬未有能致知而不在敬者【语录曰敬则心存心存则理具于此而得失可騐○又曰心若走作不定何縁见得道理】又曰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文集曰此二言者实学者立身进歩之要而二者之功未尝不交相也然程子教人持敬不过以整衣冠齐容貎为先而所谓致知者又不过读书史应事物之间求其理之所在而已非如近世荒诞恠谲不近人情之説也○语录曰知与行须是齐头做方能互相程子下须字在字便是皆要齐头着力不可道知得了方始行有一般人尽聪明知得而行不及是资质弱又有一般人尽行得而知不得○又曰无事时且存养在这里提掇警觉不要放肆到那讲习应接便当思量义理用义理做将去无事时便着存养収拾此心○又曰涵养于未见之初穷格于己见之后】又曰致知在乎所养养知莫过于寡欲【语录曰致知者推致其知识而至于尽也将致知者必先有以养其知有以养之则所见益明所得益固欲养其知者惟寡欲而已矣欲寡则无纷扰之患而知益明矣无变迁之患而得益固矣○问是既知后便如此养否曰此不分先后未知之前若不养之此知如何得既知之后若不养则又差了不可道未知之前便不必如此○又曰三者自是个两头説话本若无相干但得其道则交相为养失其道则交相为害】又曰格物者适道之始思欲格物则固已近道矣是何也以収其心而不放也【愚谓若非邪思妄念处截断不续如何胷次得明可以格物此朱子所以谓此甚好】此五条者又言涵养本原之功所以为格物致知之本者也【语录曰须先涵养清明然后能格物】凡程子之为説者不过如此其于格物致知之详矣今也寻其义理既无可疑考其字义亦皆有据【语录曰程子説许多项初间説不可不格物致知中间却是指出个格物个地头又见节次格处自立诚意以格之以下却是做工夫合如此○又曰程子皆是因人资质説故有説向外处有説向内处要知学者用功六分内面四分外面便好一半己难若六分外面则尤不可今有一等人甚明白且 于道理亦分晓却只恁地者只是向外做工夫】至以他书论之则文言所谓学聚问辨中庸所谓明善择善孟子所谓知性知天又皆在乎固守力行之先而可以验夫大学始教之功为有在乎此也【语录曰学聚问辨明善择善尽心知性此皆是知皆始学之功也】愚尝反覆考之而有以信其必然是以取其意以补文之阙不然则又安敢犯不韪之罪为无证之言以自托于圣经贤之间乎曰然则吾子之意亦可得而悉闻之乎曰吾闻之也天道流行造化育凡有声色貌象而盈于天地之间者皆物也既有是物则其所以为是物者莫不各有当然之则而自不容已是皆得于天之所赋而非人之所能为也【语录曰物乃形气则乃理也物之理方为则○又曰理之所当为者自不容已如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自是有住不得处○又曰今人未尝防见当然而不容已者只就上较量一个好恶耳如真见得这底是我合当为则自有所不可已者矣】今且以其至切而近者言之则心之为物实主于身【真氏曰圜外窍中者心之形体可以物言备具众理神明不测此心之理不可以物言然有此形体方包得此理】其体则有仁义礼智之性其用则有恻隐羞恶恭敬是非之情浑然在中随感而应各有攸主而不可乱也次而及于身之所具则有口鼻耳目四肢之用又次而及于身之所接则有君臣父子夫妇长防朋友之常是皆必有当然之则而自不容已所谓理也【语录曰论其体则实是有仁义礼智论其用则实是有恻隐羞恶恭敬是非更假伪不得试防天下岂有假做得仁假做得义假做得礼假做得智又如一身之中里面有五脏六腑外面有耳目口鼻四肢这是人人都如此存之为仁义礼智出来为恻隐羞恶恭敬是非人人都有此更自一身推之于家实是有父子有夫妇有兄弟推之于天地之间实是有君有臣有朋友都不是待后人旋安排是合下元有此○问口鼻耳目四肢之用曰貎曰恭言曰从视明听聪又问君臣父子夫妇长防朋友之常曰事君忠事亲孝】外而至于人则人之理不异于己也逺而至于物则物之理不异于人也极其大则天地之运古今之变不能外也尽于小则一尘之微一息之顷不能遗也【愚谓理无物不在无时不然大而天地之一开一阖古今之一否一泰小而一尘之或飞或伏一息之或呼或吸皆此理之所寓也】是乃上帝所降之衷【语录曰衷只是个无过不及之中今人言折衷折衷者以中为准则而取正也○又曰紧要字却在降字上故自天而言则谓之降衷自人受此衷而言则谓之性如云天所赋为命物所受为性命便是那降字至物所受则谓之性而不谓之衷所以不同縁各据他来处与所受处而言也】烝民所秉之彞【真氏曰吾众民皆秉执此常理○又曰彞而言秉何也浑然一理具于吾心不可移夺若秉执然】刘子所谓天地之中【语录曰此是未之中○黄氏曰是指天地而言所谓命也】夫子所谓性与天道【语录曰性便是自家底天道便是上面脑子上面有脑子下面便有许多物事彻底如此○又曰譬如一条长连底物事其流行者是天道人得之者为性】子思所谓天命之性【陈氏曰天命即天道之流行而付予于物者受于天而为我所有故谓之性】孟子所谓仁义之心【真氏曰人既得隂阳之理以为性则自然有仁义之心只举仁义二字者仁包礼义包智故也礼是仁之着智是义之藏】程子所谓天然自有之中【语录曰此是时中○黄氏曰是以人言所谓性也○真氏曰言凡百事物皆有个恰好底道理不可过不可不及也】张子所谓万物之一原【语录曰所谓性者人物之所同得非惟己有是而人亦有是非惟人有是而物亦有是○真氏曰凡人物之性皆自此流出如百川之同一源也】邵子所谓道之形体者【语录曰天之付与其理本不可见其总要却在此盖人得之于天理元无欠阙只是其理却无形象不于性上体认如何知得○又曰才説出只是虚空更无形影惟是説性者道之形体却见得实有不须谈空説逺欲知此道之实有者当求之吾性分之内○陈氏曰道者事物中所当然之理人之所共由者也性即在我之理具于吾心而道之所总防也所谓形体者正如此】但其气质有清浊偏正之殊物欲有浅深厚薄之异是以人之与物贤之与愚相与悬絶而不能同耳【文集曰问气质物欲分圣愚人物似觉可疑若以清浊分圣愚偏正分人物则物欲厚薄浅深一句复将何指若谓指圣愚则圣人无物欲之私若谓説人物则物又不可以浅深厚薄论曰清浊偏正等説乃本正防中语然亦是将人物贤智愚不肖相对而分言之即须如此若大槩而论则人清而物浊人正而物偏又细别之则智乃清之清贤乃正之正愚乃清之浊不肖乃正之偏而张子所谓物有近人之性者又浊之清偏之正也物欲浅深厚薄乃通为众人而言若作有无则此一等人甚少难入羣队故只得且如此下语若以为疑则不若改圣字作贤字亦省得分解而圣人自不妨超然出于其外也】以其理之同故以一人之心而于天下万物之理无不能知以其禀之异故于其理或有所不能穷也【语录曰气禀之偏者自不求所以知若或有这心要求便即在这里縁本来个仁义礼智人人同有只被气禀物欲遮了然这个理未尝亡才求便得】理有未穷故其知有不尽知有不尽则其心之所必不能纯于义理而无杂乎物欲之私【语录曰若知之有豪末未尽则当做处便夹带这不当做底意在】此其所以意有不诚心有不正身有不脩而天下国家不可得而治也昔者圣人盖有忧之是以于其始教为之小学而使之习于诚敬则所以收其放心养其德性者已无所不用其至矣及其进乎大学则又使之即夫事物之中因其所知之理推而防之以各到乎其极则吾之知识亦得以周遍精切而无不尽也若其用力之方则或考之事为之着或察之念虑之微或求之文字之中或索之讲论之际【语录曰问关于事为者不外乎念虑而入于念虑者往往是事为此分为二如何曰固是都相闗然也有做在外底也有念虑方动底念虑方动便须辨别那个是正那个是不正这只就始末上大约如此説】使于身心性情之德人伦日用之常以至天地鬼神之变鸟兽草木之宜【语录曰天地鬼神之变如春生秋杀阳开隂闭防去自住不得阳极了隂便生隂极了阳便生后面只管相防如何住得○陈氏曰在身如手容合当恭足容合当重之类在心如体合当寂用合当感之类性如仁合当爱义合当断之类情如见赤子入井合当恻隐见大宾合当恭敬之类人伦如君合当止仁臣合当止敬之类日用如居处合当恭执事合当敬之类天地如天合当髙地合当厚鬼神二气如阳合当伸隂合当屈鸟兽如牛合当耕马合当乗草木如春合当生秋合当杀等类皆有理存乎其间也】自其一物之中莫不有以见其所当然而不容已与其所以然而不可易者【语录曰问上句是指理而言下句是指人心而言曰下句只是指事而言凡事固有所当然而不容已者然又当求其所以然者何故其所以然理也理如此故不可易又如人见赤子入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此其事所当然而不容已者也然其所以者是何故必有个道理之不可易者今之学者但止见其一边只据眼前理防得个皮肤便休为不曽都防得那彻心彻髓处○陈氏曰当然是就目今直防其如此是理之见定形状也所以然是就上面委曲防其因甚如此是理之来歴根原也○真氏曰如为君当仁为臣当敬为子当孝为父当慈与人交当信之类此乃道理合当如此不如此则不可故曰所当然也然仁敬孝慈之属非是人力强为有生之初即禀此理是乃天之所与也故曰所以然所当然是知性知其理当如此也所以然是知天谓知其理所自来也】必其表里精粗无所不尽而又益推其类以通之至于一日脱然而贯通焉则于天下之物皆有以防其义理精微之所极而吾之聪明睿智亦皆有以极其心之本体而无不尽矣【语録曰不可尽者心之事可尽者心之理理既尽后谓如一物初不曽识来到面前便识得此物尽吾心之理】此愚之所以补乎本阙文之意虽不能尽用程子之言然其指趣要归则不合者鲜矣读者其亦深考而实识之哉曰然则子之为学不求诸心而求诸迹不求之内而求之外吾恐圣贤之学不如是之浅近而支离也曰人之所以为学心与理而已矣心虽主乎一身而其体之虚灵足以管乎天下之理理虽散在万物而其用之微妙实不外乎一人之心初不可以内外精粗而论也【语录曰心包万理万理具于一心○又曰理遍在天地万物之间而心则管之心既管之则其用实不外乎此心矣然则理之体在物而其用在心也○又曰此是以身为主以物为客故如此説要之理在物与在吾身只一般○问用之微妙是心之用否曰理必有用何必又説是心之用夫心之体具乎是理理则无所不该而无一物不在然其用实不外乎人心盖理虽在物而用实在心也】然或不知此心之灵而无以存之则昏昧杂扰而无以穷众理之妙不知众理之妙而无以穷之则偏狭固滞而无以尽此心之全此其理势之相须盖亦有必然者【语录曰不能存得心不能穷得理不能穷得理不能存得心○真氏曰存心穷理二者当表里用功盖知穷理而不知存心则思虑纷扰物欲交攻此心既昏且乱如何穷得义理但知存心而不务穷理虽能执持静定亦不过如禅家之空寂而已故必二者交进则心无不正而理无不通学之大端惟此而已】是以圣人设教使人黙识此心之灵而存之于端庄静一之中以为穷理之本【真氏曰穷理以此心为主必须以敬自持使心有主宰无私意邪念之纷扰然后有以为穷理之基本○又曰端庄主容貎而言静一主心而言盖表里交正之义合而言之则敬而已矣】使人知有众理之妙而穷之于学问思辨之际以致尽心之功【陈氏曰古人每言学必欲其博所以极尽乎此心无穷之量也所谓尽心者须是尽得个极大无穷之量无一理一物之或遗方是真能尽其心○蔡氏曰尽心者言其心之所存更无一豪之不尽也然若要尽得须先知得所以学者要先穷理】巨细相涵动静交养初未尝有内外精粗之择及其真积力乆而豁然贯通焉则亦有以知其浑然一致而果无内外精粗之可言矣【蔡氏曰存此心于端庄静一之中以立其本穷此理于学问思辨之际以达其用反之于身以践其实则巨细相涵动静交养及其真积力乆而豁然融防然后可以造乎一之妙】今必以是为浅近支离而欲藏形匿景别为一种幽深恍惚艰难阻絶之论务使学者莽然措其心于文字言语之外而曰道必如此然后可以得之则是近世佛学诐淫邪遁之尤者而欲移之以乱古人明德新民之实学其亦误矣【陈氏曰吾道工夫有节目次第非如释氏妄以一超直入相诳须从下学便可上达须从格物致知然后融防贯通】○曰近世大儒有为格物致知之説者曰格犹扞也御也能扞御外物而后能知至道也又有推其説者曰人生而静其性本无不善而有为不善者外物诱之也所谓格物以致其知者亦曰扞去外物之诱而本然之善自明耳是其为説不亦善乎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则则物之与道固未始相离也今曰御外物而后可以知至道则是絶父子而后可以知孝慈离君臣然后可以知仁敬也是安有此理哉若曰所谓外物者不善之诱耳非指君臣父子而言也则夫外物之诱人莫甚于饮食男女之欲然推其本则固亦莫非人之所当有而不能无者也但于其间自有天理人欲之辨而不可以豪厘差耳惟其徒有是物而不能察于吾之所以行乎其间者孰为天理孰为人欲是以无以致其克复之功而物之诱于外者得以夺乎天理之本然耳今不即物以穷其原而徒恶物之诱乎已乃欲一切扞而去之则是必闭口枵腹然后可以得饮食之正絶灭种类然后可以全夫妇之别也是虽裔戎无居无父之教有不能充其说者况乎圣人大中至正之道而得以此乱之哉【此评司马温公之説○愚谓物与理未尝相离若离物以求理则空虚而无据岂得一切扞而去之】○曰自程子以格物为穷理而其学者之见于文字多矣是亦有以其师説而有助于后学者耶曰程子之説切于己而不遗于物本于行事之实而不废文字之功极其大而不略其小防其精而不忽其粗学者循是而用力焉则既不务博而陷于支离亦不径约而流于狂妄既不舍其积累之渐而其所谓豁然贯通者又非见闻思虑之可及也是于説经之意入德之方其亦可谓反复详备而无俟于明矣若其门人虽曰祖其师説然以愚考之则恐其皆未足以及此也盖有以必穷万物之理同出于一为格物知万物同出乎一理为知至如合内外之道则天人物我为一通昼夜之道则死生幽明为一达哀乐好恶之情则人与鸟兽鱼鼈为一求屈伸消长之变则天地山川草木为一者似矣然其欲必穷万物之理而専指外物则于理之在己者有不明矣但求众物比类之同而不防一物性情之异则于理之精微者有不察矣不欲其异而不免乎四説之异必欲其同而未极乎一原之同则徒有牵合之劳而不睹贯通之妙矣其于程子之説何如哉【此评蓝田吕氏之説○语录曰説许多一了理自无可得穷又格个甚麽固是出于一只縁散了千岐万径今日穷理所以要収拾归于一】又有以为穷理只是寻个是处然必以恕为本而又先其大者则一处理通而触处皆通者其曰寻个是处者则得矣而曰以恕为本则是求仁之方而非穷理之务也又曰先其大者则不若先其近者之切也又曰一处通而一切通则又顔子之所不能及程子之所不敢言非若类推积累之可以循序而必至也【此评上蔡谢氏之説○语录曰寻个是处者须是于其一二分是处直穷到十分是处方可○又曰穷理自是我不晓这道理所以要穷如何説得恕字他当初説恕字大防只是説要推我之心以穷理便碍理了○又曰恕乃求仁之方试防穷理如何着得恕穷理盖是合下工夫恕则在穷理之后】又有以为天下之物不可胜穷然皆备于我而非从外得也所谓格物亦曰反身而诚则天下之物无不在我者是亦似矣然反身而诚乃为物格知至以后之事言其穷理之至无所不尽故凡天下之理反求诸身皆有以见其如目视耳听手持足行之毕具于此而无豪髪之不实耳固非以是方为格物之事亦不谓但务反求诸身而天下之理自然无不诚也中庸之言明善即物格知至之事其言诚身即意诚心正之功故不明乎善则有反诸身而不诚者其功夫地位固有序而不可诬矣今为格物之説又安得遽以是而为言防【此评山杨氏之説○语录曰须是反身乃见得道理分明如孝如弟须见得孝弟我元有在这里若能反身争多少事他又却説万物皆备于我不须外面求此却错了】又有以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为非程子之言者则诸家所记程子之言此类非一不容皆误且其为説正中庸学问思辨弗得弗措之事无所咈于理者不知何所病而疑之也岂其习于持敬之约而厌夫观理之烦耶抑直以己所未闻而不信他人之所闻也夫持敬观理不可偏废程子固己言之若以己偶未闻而遂不之信则以有子之似圣人而速贫速朽之论犹不能无待于子游而后定今又安得遽以一人之所未闻而尽废众人之所共闻者哉【此评和静尹氏之説○语录曰和静且是深信程子者想是此等説话不曽闻得或是其心不以为然故于此説有所不领防耳】又有以为物物致察而宛转归己如察天行以自强察地势以厚德者亦似矣然其曰物物致察则是不察程子所谓不必尽穷天下之物也又曰宛转归己则是不察程子所谓物我一理才明彼即晓此之意也又曰察天行以自强察地势以厚德则是但欲因其已定之名拟其已着之迹而未尝如程子所谓求其所以然与其所以为者之妙也【此评胡文定公之説○语录曰所谓物物致察只求之于外如所谓察天行以自强察地以厚德祗因其物之如是而求之耳初不知天如何而健地如何而顺也所谓宛转归己则是理本非己有乃强委曲牵合使他入来尔这是隔陌多少】独有所谓即事即物不厌不弃而身亲格之以精其知者为得致字向里之意而其曰格之之道必立志以定其本居敬以持其志志立乎事物之表敬行乎事物之内而知乃可精者又有以合乎所谓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之指但其语意颇伤急廹既不能尽其全体规模之大又无以见其从容潜玩积乆贯通之功耳【此评五胡氏之説○语录曰身亲格之説得亲字急廹格自是格不成倩人格○又曰人之为事必先立志以为本志不立则不能为事虽能立志苟不能居敬以持之此心亦廹然而无主悠悠终日亦只是虚言○又曰志立乎事物之表防是甚麽都不能夺得他又不恁地细细碎碎敬行乎事物之内这个便是细密处事事要这些子言也须敬动也须敬坐也须敬顷刻去他不得○又曰此本説得极精然却有病者只説得向里来不曽説得外面所以语意颇伤急廹盖致知本是广大须用説得表里内外周徧兼该方得其曰知乃可精便有局蹙气象他便要就这里便精其知殊不知致知之道不如此急廹须是寛其程限大其度量久久自然贯通○又曰他説知未到精处方是可精此是説格物以前底事后面説又是格物以后底事中间正好用工曲折处都不曽説便是局蹙了】呜呼程子之言其荅问反复之详且明也如彼而其门人之所以为説者乃如此虽或仅有一二之合焉而不免于犹有所未尽也是亦不待七十子丧而大义已乖矣尚何望其能有所而有助于后学哉【语录曰诸公説初都见好后来录出排在那里句句将来比对逐字称停过方见得程子説攧扑不破诸公説挨着便成粉碎了○又曰诸公致知格物之説皆失了程子意此正是入门欵于此既差则他可知矣】间独惟念昔闻延平先生之教以为为学之初且当常存此心勿为他事所胜凡遇一事即当且就此事反复推寻以防其理待此一事融释脱落然后循序少进而别穷一事如此既久积累之多胷中自当有洒然处非文字言语之所及也详味此言虽其规模之大条理之密若不逮于程子然其功夫之渐次意味之深切则有非他説所能及者惟尝实用力于此者为能有以识之未易以口舌争也【语录曰李先生説是教人若遇一事即且就上理防教烂熟离析不待擘开自然分解久之自当有洒然处自是见得快活天下事无他只是个熟与不熟若只一时恁地约模得都不与自家相干久后皆忘却如借得人家事一般少间被人取将去又济自家甚事○愚谓程子言若一事穷未得且别穷一事延平则言且就一事推寻待其融释脱落然后别穷一事其言不同盖程子以人心各有明处有暗处若就明处推去则易为力非谓一事未穷得而可贰以二参以三也若延平则専为不能主一者之戒读者不可以辞害意】曰然则所谓格物致知之学与世之所谓博物洽闻者奚以异曰此以反身穷理为主而必防其本末是非之极摰【语录曰反身是着实向自家体分上求】彼以徇外夸多为务而不覈其表里真妄之实然必防其极是以知愈博而心愈明不覈其实是以识愈多而心愈窒【永嘉陈氏曰格物致知研穷义理心学也记诵博识口耳外体丧心之学二事正相反】此正为己为人之所以分不可不察也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恶好上字皆去声谦读为慊苦刼反】
诚其意者自脩之首也【语录曰诚意者行之始】毋者禁止之辞自欺云者知为善以去恶而心之所有未实也【语録曰且如为善自家也知得是合当为也勉强去做只是心里又有些便不消如此做也不好底意思如不为不善心里也知得不当为而不为虽是不为然心中又有些便为也不妨底意思此便是自欺便做九分九九毫要为善只那一毫不要为底便是自欺便是意不实矣○永嘉陈氏曰才萌欺心便落小人旋涡中可畏之甚】慊快也足也【语录曰慊训快意多○又曰慊者无不足也】独者人所不知而已所独知之地也【语录曰如一片止水中间忽有一防动处此最要着功夫○又曰这独也不只是恁独时如与众人对坐自心中一念或正或不正此亦是独处】言欲自脩者知为善以去其恶则当实用其力而禁止其自欺使其恶恶则如恶恶臭好善则如好好色皆务决去而求必得之以自快足于己不可徒茍且以徇外而为人也【文集曰纵不自欺即其好恶真如好好色恶恶臭只为求以自快自足如寒而思衣以自温饥而思食以自饱非有牵强茍且姑以为人之意才不如此即其好恶皆是为人而然非有自求快足之意也】然其实与不实盖有他人所不及知而已独知之者故必谨之于此以审其防焉【语录曰正当于防微毫厘处做工夫只防微之间少有不实便为自欺○又曰防者动之微是欲动未动之间便有善恶便须就这处理防若到出处更怎生奈何得所以圣贤説谨独是要就防微处理防○又曰独是防之将然处不可不精察而谨守之○又曰谨独则于善恶之防察之愈精愈密○黄氏曰独也者诚与不诚之本根此又指本根以示人使人即其本根而谨之】
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揜其不善而着其善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则何益矣此谓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独也【闲音闲厌郑氏读为黡】闲居独处也厌然销沮闭藏之貎此言小人隂为不善而阳欲揜之【沈僴录曰将那虚假之善来盖覆真实之恶】则是非不知善之当为与恶之当去也但不能实用其力以至此耳然欲揜其恶而卒不可揜欲诈为善而卒不可诈则亦何益之有防【文集曰知其为恶而揜之则既不足以自欺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则又不足以欺人亦何益之有防】此君子所以重以为戒而必谨其独也
曽子曰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
引此以明上文之意言虽幽独之中而其善恶之不可揜如此可畏之甚也【语录曰此是承上文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底意不可道是人不知人晓然共见如此】
富润屋德润身心广体胖故君子必诚其意【胖歩丹反】胖安舒也言富则能润屋矣德则能润身矣【三山陈氏曰财积于中则屋润于外德积于中则身亦润于外矣润犹华泽也】故心无愧怍则广大寛平而体常舒泰【语录曰无愧怍是无物欲之蔽所以能广大○又曰心本是濶大底物事只是因愧怍了便卑狭便被他隔碍了只见得一边所以体不能得舒泰○三山陈氏曰心在内者也以理之无慊故能广大体在外者也以心之既广故能舒泰人之一心少有所慊则视听怵廹而举动局蹐虽吾四体将不得其所安矣皆自然之应也】德之润身者然也盖善之实于中而形于外者如此【陈氏曰上説小人实有是恶故其恶形见于外此説君子实有是善故其善亦形见于外】 故又言此以结之
右之六章释诚意【语录曰意诚便全然在天理上行意未诚以前尚汨在人欲里○又曰过得此一闗方是人不是贼】
经曰欲诚其意先致其知又曰知至而后意诚盖心体之明有所未尽则其所必有不能实用其力而茍焉以自欺者【文集曰意虽心之所然诚意工夫却自致知上做来○又曰大学虽使人戒夫自欺而推其本则必其有以用力于格物致知之地然后理明心一而所自然莫非真实如其不然则正念方萌私欲随起亦非力之所能制矣】然或己明而不谨乎此则其所明又非己有而无以为进德之基【语录曰问知至以后何由意有未诚处曰一念才放下便是失其正所当深谨○陈氏曰于知己至后亦非听之自诚盖无一刻不用其戒谨之功】故此章之指必承上章而通考之然后有以见其用力之始终其序不可乱而功不可阙如此云【蔡氏曰此章改定实朱子之絶笔也学者其深玩而精体之】
或问六章之指其详犹有可得而言者耶曰天下之道二善与恶而已矣然揆厥所元而循其次第则善者天命所赋之本然恶者物欲所生之邪秽也是以人之常性莫不有善而无恶其本心莫不好善而恶恶【陈氏曰造化流行生育赋予更无别物只是个善而已所谓善者以实理言人受得此理以为善亦本善而无恶】然既有是形体之累而又为气禀之拘是以物欲之私得以蔽之而天命之本然者不得而着其于事物之理固有瞢然不知其善恶之所在者亦有仅识其粗而不能真知其可好可恶之极者【陈氏曰一等未实见道理人虽分明有好善之心终是不能彻表里须是真知善恶分明然后有真好真恶之功】夫不知善之真可好则其好善也虽曰好之而未能无不好者以拒之于内不知恶之真可恶则其恶恶也虽曰恶之而未能无不恶者以挽之于中是以不免于茍焉以自欺而意之所有不诚者【语录曰如自家欲好善后面又有个心在这里拗你莫去好善欲恶恶又似有个心在这里拗你莫要恶恶此便是自欺】夫好善而不诚则非唯不足以为善而反有以贼乎其善恶恶而不诚则非惟不足以去恶而适所以长乎其恶是则其为害也徒有甚焉而何益之有防圣人于此盖有忧之故为大学之教而必首之以格物致知之目以开明其心术使既有以识夫善恶之所在与其可好可恶之必然矣至此而复进之以必诚其意之説焉则又欲其谨之于幽独隐微之奥以禁止其茍且自欺之萌【黄氏曰须是幽独之中常致其谨常为善而不为恶九分为善矣而幽独之中有一分不善此一分不善处便是一分自欺有一分自欺则在我为善之意便有一分不实】而凡其心之所如曰好善则必由中及外无一豪之不好也如曰恶恶则必由中及外无一豪之不恶也【陈氏曰如外好善而内不好善外恶恶而内不恶恶便是不真实】夫好善而中无不好则是其好之也如好好色之真欲以快乎己之目初非为人而好之也恶恶而中无不恶则是其恶之也如恶恶臭之真欲以足乎己之鼻初非为人而恶之也【叶氏曰今人一见好色即真切好之一闻恶臭即真切恶之此好此恶非是他人强之如此亦非为他人好之恶之乃是自家真知其可好可恶不容自己】所之实既如此矣而须臾之顷纎芥之微念念相承又无敢有少间断焉则庶乎内外昭融【文集曰内谓理之隐微处外谓理之周徧处】表里澄彻而心无不正身无不脩矣【黄氏曰此指表里如一者而言】若彼小人幽隐之间实为不善而犹欲外托于善以自盖则亦不可谓其全然不知善恶之所在但以不知其真可好恶而又不能谨之于独以禁止其茍且自欺之萌【语录曰是个半知半不知底人不知不识只唤做不知不识却不唤做自欺】是以沦防至于如此而不自知耳【黄氏曰此指表里异者而言】此章之説其详如此是固冝为自脩之先务矣然非有以开其知识之真则不能有以致其好恶之实故必曰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又曰知至而后意诚然犹不敢恃其知之已至而听其所自为也故又曰必诚其意必谨其独而毋自欺焉【语录曰知既至到这里方可着手下工夫不是知至后下面许多一齐扫了】则大学功夫次第相承首尾为一而不假他术以杂乎其间亦可见矣后此皆然今不复重出也○曰然则慊之为义或以为少又以为恨与此不同何也曰慊之为字有作嗛者而字书以为口衔物也然则慊亦但为心有所衔之义而其为快为足为恨为少则以所衔之异而别之耳孟子所谓慊于心乐毅所谓慊于志则以衔其快与足之意而言者也孟子所谓吾何慊汉书所谓嗛栗姬则以衔其恨与少之意而言者也读者各随所指而观之则既并行而不悖矣【语录曰字有同一义而二用者吾何慊乎哉彼心中不以彼之富贵而怀不足也行有不慊于心谓义须充足于中不然则馁也如衔字或为衔恨或为衔恩亦同此义】字书又以其训快与足者读与惬同则义愈明而音又异尤不患于无别也
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忿弗粉反懥敕值反好乐并去声】
程子曰身有之身当作心○忿懥怒也【语录曰忿懥是怒之甚者】盖是四者皆心之用而人所不能无者【陈氏曰心之用便是情情亦人之所不能无者】然一有之而不能察则欲动情胜而其用之所行或不能不失其正矣【陈氏曰章句要説一察字此察字亦非从外撰来盖因下文心不在焉一句发出察者察乎理也○又曰当其接物之初才便察其理当应与不当应才察则此心便存在理便分明当应而应则喜怒随物各正其分而此心无不得其正不当应而应则喜怒起吾私意便有偏胜处如此则欲动情胜此心便逐物去了何复能正之有】
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
心有不存则无以检其身【语录人有此心便知有此身人昬昧不知有心此便如人困睡不知有此身】是以君子必察乎此而敬以直之【语录曰敬是常要此心在这里直是直上直下无纎豪委曲○陈氏曰主敬则私意不萌更有甚峣曲所以谓之直也】然后此心常存而身无不脩也【语录曰人心常烱烱在此则四体不待覊束而自入规矩】
此谓脩身在正其心
右之七章释正心脩身
此亦承上章以起下章盖意诚则真无恶而实有善矣【陈氏曰诚意章中注意于诚善诚恶之辨必透过此闗而后实有善而真无恶】所以能存是心以检其身【文集曰意诚然后心得其正自有先后】然或但知诚意而不能密察此心之存否则又无以直内而修身也【问心意未尝离也意特心之所耳今言但知诚意而不能密察此心之存否毋乃心自心意自意耶永嘉陈氏曰本是长疋无缝底物事圣贤欲人警悟处剪下逐向人防理防得时仍是长疋无缝不曾剪断又问密察此心不知又将一个心密察处便是心更复何处外讨一个来】○自此以下并以旧文为正
或问人之有心本以应物而此章之以为有所喜怒忧惧便为不得其正然则其为心也必如槁木之不复生死灰之不复然乃为得其正耶曰人之一心湛然虚明如鉴之空如衡之平以为一身之主者固其真体之本然而喜怒忧惧随感而应妍俯仰因物赋形者亦其用之所不能无者也故其未感之时至虚至静所谓鉴空衡平之体虽鬼神有不得窥其际者固无得失之可议及其感物之际而所应者又皆中节则其鉴空衡平之用流行不滞正大光明是乃所以为天下之达道亦何不得其正之有哉【陈氏曰感自外入以彼物之至吾前而言应由中出以此心之接彼物而言彼物之来有千变万状之不齐而吾心之应各随天则之自然尔当好当恶当喜当怒轻重深浅分数无毫髪差是谓物各付物各止其所而我无与焉然亦须吾胷中鉴空衡平之体素定然后能如此而非临时区处之谓也○蔡氏曰鉴之空方能照人若先有人形滞其中则人之继至者不复可得而照矣衡之平方能称物若先有物重滞于上则物之继至者不复可得而称矣以鉴空衡平喻心体之虚明最为精切○真氏曰鉴空衡平之体鉴空衡平之用此二句切须玩味盖未曽应物之时此心只要清明虚静不可先有一物如鉴未照物只是一个空衡未称物只是一个平此乃心之本体此即中庸所谓喜怒哀乐之未谓之中盖喜怒哀乐未曽动浑然一理不偏不倚故谓之中此所谓鉴空衡平之体也及至事物之来随感而应因其可喜而喜因其可怒而怒因其当忧而忧因其当惧而惧在我本未尝先有此心但随物所感而应之耳故其喜怒忧惧无不中节此所谓鉴空衡平之用】唯其事物之来有所不察应之既或不能无失且又不能不与俱往则其喜怒忧惧必有动乎中者而此心之用始有不得其正者耳【语录曰心不可有一物外间酬酢万变只随其分限应之元不闗自家心事才系于物心便为其所动如何防得其正○陈氏曰此章只是四者感物而应不中其节则此心便为四者所动而不得其正矣】者之意固非以心之应物便为不得其正而必如枯木死灰然后乃为得其正也【真氏曰若如槁木死灰则此心遂为无用之物此乃释老之学若吾道则有体有用】唯是此心之灵既曰一身之主茍得其正而无不在是则耳目鼻口四肢百骸莫不有所听命以供其事而其动静语黙出入起居唯吾所使而无不合于理【愚谓此范浚心箴所谓天君泰然百体顺令者也】如其不然则身在于此而心驰于彼血之躯无所管摄其不为仰面贪防鸟回头错应人者防希矣【陈氏曰若世俗心虑昬昬莫克主宰体用动静无复准则目随物视耳随物听行信足歩言信口説矣】孔子所谓操则存舍则亡孟子所谓求其放心从其大体者盖皆谓此学者可不深念而屡省之哉
所谓齐其家在脩其身者人之其所亲爱而辟焉之其所贱恶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故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羙者天下鲜矣【辟读为僻恶而之恶敖好并去声鲜上声】
人谓众人之犹于也【语录曰之其亦如于其即其所向处】辟犹偏也【黄氏曰偏字只是或过或不及○真氏曰此一字为修身齐家之深病】五者在人本有当然之则然常人之情唯其所向而不加审焉则必防于一偏而身不脩矣【语录曰如爱其人之善若爱之过则不知其恶便是因其所重而防于所偏恶恶亦然】
故谚有之曰人莫知其子之恶莫知其苖之硕【谚音彦硕叶韵时若反】
谚俗语也溺爱者不明贪得者无厌【愚谓溺爱之深者子有恶而弗知贪得之甚者苖已硕而弗知此两语状出偏之所由生尤为亲切】是则偏之为害而家之所以不齐也【语录曰上面许多偏辟不除必至于此】
此谓身不修不可以齐其家
右之八章释修身齐家
或问八章之辟旧读为譬而今读为僻何也曰旧音旧説以上章例之而不合也以下文逆之而不通也是以间者窃以类例文意求之而得其説如此【三山陈氏曰为郑氏之説云譬喻也言适彼而以心度之曰吾何以亲爱此人非以其德羙欤吾何以敖惰此人非以其志行薄欤反以谕己则其身脩与否可自知也似亦可通矣然而求之不可齐其家之义则语意若不相贯由此论之朱子之説最为切而有功】盖曰人之常情于此五者一有所向则失其好恶之平而防于一偏是以身有不脩不能齐其家耳盖偏于爱则溺焉而不知其恶矣偏于恶则阻焉而不知其善矣是其身之所接好恶取舍之间将无一当于理者而况于闺门之内恩常掩义亦何以胜其情爱昵比之私而能有以齐之哉【陈氏曰若一偏于好则懵然不知其人之有恶一偏于恶则人虽有羙亦不得而知此只是行一己之私好恶出于私则身不可脩身不修则家不可得而齐身者家之主也大槩闺门之内恩常掩义常易至于偏治家非如治国治国则可用刑咸治家则刑威不可得而施只是公其心而已耳○愚谓闺门之内义常不胜乎恩情爱昵比之私尤所难克使一有偏焉则长防亲疎欲其心之齐一不可得矣盖至近至密之地一豪之伪无所容欺此常情之所易忽而君子之所以甚谨也】曰凡是五者皆身与物接所不能无而亦既有当然之则矣今曰一有所向便为偏倚而身不脩则是必其接物之际此心漠然都无亲踈之等贵贱之别然后得免于偏也且心既正矣则宜其身之无不修今乃犹有若是之偏何防曰不然也此章之义实承上章其立文命意大抵相似盖以为身与事接而后或有所偏非以为一与事接而必有所偏所谓心正而后身修亦曰心得其正乃能脩身非谓此心一正则身不待检而自脩也【语录曰正心是就心上説脩身是应事接物上説那事不是心上做出来但正心是萌芽上理防若脩身以后却是各就地头上理防○又曰大学所以有许多节次正欲教人节节省察用功经但言心正者必自诚意而来脩身者必自正心而来非谓意既诚而心无事乎正心既正而身无事乎脩也】○曰亲爱贱恶畏敬哀矜固人心之所冝有若夫敖惰则凶德也曽谓本心而有如是之则防曰敖之为凶德也正以其先有是心不度所施而无所不敖尔若因人之可敖而敖之则是常情所冝有而事理之当然也今有人焉其亲且旧未至于可亲而爱也其位与德未至于可畏而敬也其穷未至于可哀而其恶未至于可贱也其言无足去取而其行无足是非也则视之泛然如涂之人而已尔又其下者则夫子之取瑟而歌孟子之隐几而卧盖亦因其有以自取而非吾故有敖之之意亦安得而遽谓之凶德防又况此章之指乃为虑其因有所重而防于一偏者其言虽曰有所敖惰而其意则正欲人之于此更加详审虽曰所当敖惰而犹不敢肆其敖惰之心也亦何病防【语录曰问如敖惰之心则岂可有曰此处亦当防文势大意敖惰只是一般人所为得人厌弃不起人敬畏心若把敖惰做不当有则亲爱敬畏也不当有○又曰此如明鉴之悬妍者自妍丑者自丑随所来而应之不成丑者至前须要唤作妍者又敖惰是轻贱恶是重既得贱恶如何却不得敖惰然圣人犹戒其僻则又须检防不可有过当处】
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无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孝者所以事君也弟者所以事长也慈者所以使众也【弚去声长上声】
身脩则家可教矣孝弟慈所以脩身而教于家者也然而国之所以事君事长使众之道不外乎此此所以家齐于上而教成于下也【语录曰孝以事亲而使一家之人皆孝弟以事长而使一家之人皆弟慈以使众而使一家之人皆慈是乃成教于国者也○陈氏曰在我事亲之孝即国之所以事君者在我事兄之弟即国之所以事长者在我爱子之慈即国之所以使众者能修之于家则教自行于国矣】
康诰曰如保赤子心诚求之虽不中不逺矣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中去声】
此引书而释之又明立教之本不假强为【黄氏曰言但以诚心求之则自然得赤子之意不待勉强而后知之也】在识其端而推广之耳【陈氏曰在识其仁爱之端而推广之耳】
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一人贪戾一国作乱其机如此此谓一言偾事一人定国【偾音奋】
一人谓君也机动所由也【愚谓机弩牙也是动之所由】偾覆败也【三山陈氏曰偾仆也偾事犹言败事也】此言教成于国之效
尧舜帅天下以仁而民从之桀纣帅天下以暴而民从之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从是故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好去声】
此又承上文一人定国而言有善于己然后可以责人之善无恶于己然后可以正人之恶【三山陈氏曰己有此善而后可以求人有此善己无此恶而后可以非人有此恶皆己先之也】皆推己以及人【语录曰知得我是要恁地想人亦要恁地而今不可不教也恁地三反五折便是推己及物】所谓恕也【陈氏曰恕只是己心底流去到那物而已】不如是则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从矣喻晓也
故治国在齐其家
通结上文
诗云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冝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国人【夭平声蓁音臻】
诗周南桃夭之篇夭夭少好貎蓁蓁羙盛貎兴也之子犹言是子此指女子之嫁者而言也妇人谓嫁曰归宜犹善也【诗曰宜者和顺之意】
诗云宜兄宜弟冝兄冝弟而后可以教国人
诗小雅蓼萧篇
诗云其仪不忒正是四国其为父子兄弟足法而后民法之也
诗曹风鸤鸠篇忒差也
此谓治国在齐其家
此三引诗皆以咏叹上文之事而又结之如此其味深长最宜潜玩
右之九章释齐家治国
或问如保赤子何也曰程子有言赤子未能自言其意而为之母者慈爱之心出于至诚则凡所以求其意者虽或不中而不至于大相逺矣岂待学而后能哉【三山陈氏曰赤子虽有所欲不能以自言然慈母独得其所欲纵有不中亦不甚相逺此无他爱出于诚性己不隔以心求之不待学而后能也】若民则非如赤子之不能自言矣而使之者反不能无失于其心则以本无慈爱之实而于此有不察耳【三山陈氏曰长民者往往不能得下之情盖亦视之不切于己不若慈母之心耳】之言此盖以明夫使众之道不过自其慈防者而推之【语录曰心诚求之者求赤子之所欲也于民亦当求其有不能自达者此是推其慈防之心以使众也】而慈防之心又非外铄而有待于强为也【陈氏曰慈爱出于天性之所固有非由外铄我也】事君之孝事长之弟亦何以异于此防既举其细则大者可知矣【三山陈氏曰孝弟与慈初无二心苟自切己而推之则举慈可以见孝弟矣】○曰仁让言家贪戾言人何也曰善必积而后成恶虽小而可惧古人之深戒也【三山陈氏曰仁逊以家言贪戾以人言者言为恶之效防于为善也仁与逊必积而形于一家而后可以化一国若夫贪戾则才出于一人之身而一国已作乱矣以此见为善者不可无悠乆之积为恶者不可有斯须之暂示深戒也】书所谓尔惟德罔小万邦惟庆尔惟不德罔大坠厥宗亦是意尔【语录曰问所引书下一句正合本文而上一句不防反乎曰尔惟德罔小正言其不可小也与此正合】○曰此章本言上行下效有不期然而然者今曰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则是犹有待于劝勉程督而后化且内适自修而遽欲望人之皆有己方仅免而遂欲责人以必无也曰此为治其国者言之则推吾所有与民共由其条敎法令之施赏善罚恶之政固有理所当然而不可已者【语录曰是有天下国家者势不可以不责他】但以所令反其所好则民不从故又推本言之欲其先成于己而有以责人固非谓其专务修己都不治人而拱手以俟其自化亦非谓其矜己之长愧人之短而胁之以必从也故先君子之言曰有诸己不必求诸人以为求诸人而无诸己则不可也无诸己不必非诸人以为非诸人而有诸己则不可也正此意也【此韦斋朱公之説○语录曰大凡治国禁人为恶而劝人为善便是求诸人非诸人然须是在己有善无恶然后可以求诸人非诸人也】曰然则未能有善而遂不求人之善未能去恶而遂不非人之恶斯不亦恕而终身可行乎哉曰恕字之指以如心为义盖曰如治己之心以治人如爱己之心以爱人而非茍然姑息之谓也【语录曰如比也比自家心推将去○辅氏曰谓如我之心而推之于外无彼此之间也】然人之为心必尝穷理以正之使其所以治己爱己者皆出于正然后可以即是推之以及于人而恕之为道有可言者故大学之传最后两章始及于此则其用力之序亦可见矣至即此章而论之则欲如治己之心以治人者又不过以强于自治为本盖能强于自治至于有善而可以求人之善无恶而可以非人之恶然后推以及人使之亦如我之所以自治而自治焉则表端景正源洁流清而治己治人无不尽其道矣所以终身力此而无不可行之时也今乃不然而直欲以其不肖之身为标准视吾治教所当及者一以姑息待之不相训诰不相禁戒将使天下之人皆如己之不肖而沦胥以防焉是乃大乱之道而岂所谓终身可行之恕哉【叶氏曰茍此心未得其正虽欲推以及人断未能恰好譬如自己怠惰遂恕他人之怠惰以为我既如此何须过望于人自己踈放遂恕他人之疎放以为我既如此何须苛责于人自暴自弃贪财好色亦推此心以及人则是以其不肖之身而为他人之准的岂得谓之恕乎子贡问有一言可以终身行之者夫子告以其恕乎若将不肖之心推以及人以此为恕岂谓之终身可行】近世名卿之言有曰人虽至愚责人则明虽有聪明恕己则昏茍能以责人之心责己恕己之心恕人则不患不至于圣贤矣此言近厚世亦多称之者但恕字之义本以如心而得故可以施之于人而不可以施之于己今曰恕己则昏则是已知其如此矣而又曰以恕己之心恕人则是既不知自治其昏而遂推以及人使其亦将如我之昏而后已也乃欲由此以入圣贤之域岂不误防借令其意但为欲反此心以施于人则亦止可以言下章爱人之事而于此章治人之意与夫中庸以人治人之説则皆有未合者盖其为恕虽同而一以及人为主一以自治为主则二者之间豪厘之异正学者所当深察而明辨也【此评范忠宣公之説○语录曰以恕己之心恕人此句未善圣贤説恕不曽如是倒説了葢恕是个推出来底今収入来故恕己便成忽略了不若张子説以责人之心责己以爱己之心爱人则是见他人不善我亦当无是不善我有是善亦要他人有是善推此计度之心此乃恕也于己不当下恕字】若汉之光武亦贤君也一旦以无罪黜其妻其臣郅恽不能力陈大义以救其失而姑为缓辞以慰解之是乃所谓不能三年而缌功是察放饭流歠而齿决是惮者光武乃谓恽为善恕己量主则其失又甚逺而大啓为人臣者不肯责难陈善以贼其君之罪一字之义有所不明而其祸乃至于此可不谨防○曰既结上文而复引诗者三何也曰古人言必引诗盖取其嗟叹咏歌优游厌饫有以感人之善心非徒取彼之文证此之义而已也夫以此章所论齐家治国之事文具而意足矣复三引诗非能于其所论之外别有所明也然尝试读之则反复吟咏之间意味深长义理通畅使人心融神防有不知手舞而足蹈者是则引诗之助与为多焉盖不独此他凡引诗云者皆以是而求之则引者之意可见而诗之为用亦得矣【三山陈氏曰古之人凡辞有尽而意无穷者多援诗以吟咏其余意此章言治国在齐其家义不难释也上文言之备矣至是复三援诗防于赘辞然其味实深且长】曰三诗亦有序乎曰首言家人次言兄弟终言四国亦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之意也
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上恤孤而民不倍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长上声弟去声倍与背同絜胡结反】
老老所谓老吾老也兴谓有所感而兴起也【语录曰兴谓兴起其善心】孤者防而无父之称絜度也【叶氏曰絜盖忖度之义】矩所以为方也【真氏曰矩制方之器俗谓曲尺是也天下之为方器者必以此为则】言此三者上行下效防于影响所谓家齐而国治也亦可以见人心之所同而不可使有一夫之不获矣【语录曰此三节见得上行而下效又见得上下虽殊而心则一○又曰老老长长恤孤方是就自家身上切近处説所谓家齐也民兴孝兴弟不倍此方是就民之感兴起处説治国而国治之事○又曰人心之同然我要恁地彼亦要恁地○又曰不使一夫之不获者无一夫不得此理也】是以君子必当因其所同推以度物使彼我之间各得分愿则上下四旁均齐方正而天下平矣【语录曰人心之所同如此君子见人之心与己之心同故必以己之心度人之心使皆得其平○愚谓不言天下治而言天下平者盖欲无一物之不得其平也】
所恶于上毋以使下所恶于下毋以事上所恶于前毋以先后所恶于后毋以从前所恶于右毋以交于左所恶于左毋以交于右此之谓絜矩之道【恶先并去声】
此覆解上文絜矩二字之义如不欲上之无礼于我则必以此度下之心而亦不敢以此无礼使之不欲下之不忠于我则必以此度上之心而亦不敢以此不忠事之至于前后左右无不皆然【语录曰上下前后左右都只一様心无彼己之异只是将那头折转来比这头在我上者使我如此而我恶之更不将来待下人如此则自家在中央上面也占许多地歩下面也占许多地歩便均平正方若将所责上底人之心更来待下上面长下面短不方了下之事我如此而我恶之若将去事上便又下面长上面短左右前后皆然】则身之所处上下四旁长短广狭彼此如一而无不方矣【语录曰问在矩则可以彼此如一而无不方在人则有天子诸侯大夫士庶人之分何以使之均平曰非是言上下之分欲其均平盖事亲事长当使之均平上下皆得行上之人得事其亲下之人也得以事其亲上之人得长其长下之人也得以事其长】彼同有是心而兴起焉者又岂有一夫之不获防所操者约而所及者广此平天下之要道也故章内之意皆自此而推之【蔡氏曰大学末章始终以絜矩言盖平天下之道莫切于絜矩此章节目虽多无非明絜矩二字】
诗云乐只君子民之父母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此之谓民之父母【乐音洛只音纸好恶并去声下并同】
诗小雅南山有台之篇只语助辞言能絜矩而以民心为己心则是爱民如子而民爱之如父母矣【叶氏曰此言能絜矩之羙也】
诗云节彼南山维石岩岩赫赫师尹民具尔瞻有国者不可以不慎辟则为天下僇矣【节读为截辟读为僻僇与戮同】
诗小雅节南山之篇节截然髙大貎师尹周太师尹氏也具俱也辟偏也言在上者人所瞻仰不可不谨若不能絜矩而好恶徇于一己之偏则身弑国亡为天下之大戮矣【叶氏曰此言不能絜矩之祸也】
诗云殷之未丧师克配上帝仪监于殷峻命不易道得众则得国失众则失国【丧去声仪诗作冝峻诗作骏易去声】
诗文王篇师众也配对也配上帝言其为天下君而对乎上帝也监视也峻大也不易言难保也道言也引诗而言此以结上文两节之意【叶氏曰上面既説两项好恶之验如此下面又举文王之诗总结之言殷未丧众时犹能克配上帝今日只以殷为监视便见得天命无常甚不易保】有天下者能存此心而不失则所以絜矩而与民同欲者自不能已矣
是故君子先慎乎德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有财此有用
先愼乎德承上文不可不谨而言德即所谓明德有人谓得众有土谓得国有国则不患无财用矣
德者本也财者末也
本上文而言
外本内末争民施夺
人君以德为外以财为内则是争鬭其民而施之以刧夺之教也盖财者人之所同欲不能絜矩而欲専之则民亦起而争夺矣【语录曰民本不是要如此惟上之人以德为外而急于货财暴征横敛民便效尤相攘相夺则是上教得他如此】
是故财聚则民散财散则民聚
外本内末故财聚争民施夺故民散反是则有德而有人矣【叶氏曰为国者岂可惟知聚财而不思所以散财此有天下者之大患也】
是故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货悖而入者亦悖而出【悖布内反】
悖逆也此以言之出入明货之出入也【三山陈氏曰以恶声加人人必以恶声加己以非道取人之财人亦以非道夺之言与货其出入虽不同而皆归诸理其为不可悖一也】自先愼乎德以下至此又因财货以明能絜矩与不能者之得失也【语录曰絜矩之大者又在于财用所以后面只管説财】
康诰曰惟命不于常道善则得之不善则失之矣道言也因上文引文王诗之意而申言之其丁宁反覆之意益深切矣
楚书曰楚国无以为寳惟善以为寳
楚书楚语【三山陈氏曰楚史官所记之防书也】言不寳金玉而寳善人也
舅犯曰亡人无以为寳仁亲以为寳
舅犯晋文公舅狐偃字子犯亡人文公时为公子出亡在外也仁爱也事见檀弓此两节又明不外本而内末之意【三山陈氏曰举此二事以实上文财德本末之言】
秦誓曰若有一个臣断断兮无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人之有技若己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寔能容之以能保我子孙黎民尚亦有利防人之有技媢疾以恶之人之彦圣而违之俾不通寔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孙黎民亦曰殆防【个古贺反书作介断丁乱反媢音冐】
秦誓周书断断诚一之貌彦羙士也圣通明也【三山陈氏曰圣之为义举一事而言则为众善之极对众善而言则止于一事】尚庶防也媢忌也违拂戾也【三山陈氏曰言逆沮之意】殆危也
唯仁人放流之迸诸四夷不与同中国此谓唯仁人为能爱人能恶人【迸读为屏古字通用】
迸犹逐也【三山陈氏曰迸屛逺也】言有此媢疾之人妨贤而病国则仁人必深恶而痛絶之以其至公无私故能得好恶之正如此也【叶氏曰此盖仁人深得好恶之正始能如此决裂】
见贤而不能举举而不能先命也见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逺过也【逺去声】
命郑氏云当作慢程子云当作怠未详孰是○若此者知所爱恶矣而未能尽爱恶之道盖君子而未仁者也【叶氏曰若见贤不能举縦能举之又不能推先之见不善不能退縦能退之又不能逺絶之是犹未免过失怠慢之机而未能如仁者尽好恶之极也】
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是谓拂人之性菑必逮夫身【菑古灾字夫音扶】
拂逆也好善而恶恶人之性也至于拂人之性则不仁之甚者也【叶氏曰上一节虽未尽好恶之极犹能知所好恶尚不至于拂人好恶之常心今有人焉于人之所当好所同好者反从而恶之于人之所当恶所同恶者反从而好之如此等人不仁之甚】自秦誓至此又皆以申言好恶公私之极以明上文所引南山有台节南山之意
是故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骄泰以失之
君子以位言之道谓居其位而脩己治人之术己自尽为忠【文集曰谓凡出于己者必自竭尽而不使其有茍简不尽之意○语录曰己是从这己上生出来尽是尽己之诚不是尽之理如十分话对人只説七分便是不尽】循物无违谓信【文集曰谓言语之循其物之真实而无所背戾如大则言大小则言小言循于物而无所违耳】骄者矜髙防者侈肆此因上所引文王康诰之意而言章内三言得失而语益加切盖至此而天理存亡之防决矣【语录曰此章初言得众失众再言善不善意己切矣终之以忠信骄泰分明是就心上推出得失之由以决之忠信乃天理之所以存骄泰乃天理之所以亡】
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恒胡登反】
吕氏曰国无游民则生者众矣朝无幸位则食者寡矣不夺农时则为之疾矣量入为出则用之舒矣【三山陈氏曰此古人生财之政也盖与后世异矣】愚案此因有土有财而言以明足国之道在乎务本而节用非必外本内末而后财可聚也自此以至终篇皆一意也
仁者以财身不仁者以身财
犹起也仁者散财以得民不仁者亡身以殖货
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义者也未有好义其事不终者也未有府库财非其财者也
上好仁以爱其下则下好义以忠其上所以事必有终而府库之财无悖出之患也【陈氏曰惟上之人不妄取民财而所好在仁则下皆好义以忠其上矣下既好义则为事无有不成遂者矣天下之人皆能成遂其上之事则府库之财亦无悖出之患而为我有矣非若不好仁之人财悖而入亦悖而出也】
孟献子曰畜马乗不察于鸡豚伐氷之家不畜牛羊百乗之家不畜聚敛之臣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畜许六反乗敛并去声】
孟献子鲁之贤大夫仲孙蔑也畜马乗士初试为大夫者也【三山陈氏曰士之始为大夫有车马者也】伐冰之家卿大夫以上丧祭用冰者也百乗之家有采地者也君子宁亡己之财而不忍伤民之力故宁有盗臣而不畜聚敛之臣此谓以下释献子之言也
长国家而务财用者必自小人矣彼为善之小人之使为国家菑害并至虽有善者亦无如之何矣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长上声】
彼为善之此句上下疑有阙文误字○自由也言由小人导之也【陈氏曰小人导君于利若长国家而専务财用者皆自小人导而为之】此一节深明以利为利之害而重言以结之其丁宁之意切矣
右之十章释治国平天下
此章之义务在与民同好恶而不专其利皆推广絜矩之意也能如是则亲贤乐利各得其所而天下平矣【语录曰此章大槩是专从絜矩上来盖财者人之所同好也而我欲专其利则民有不得其所好者矣大抵有国有家所以生起祸乱皆是从这里来○陈氏曰此章之义甚博大意则在于絜矩其所以説絜矩之道在于分义利别好恶其所恶者利其所好者义须是能公好恶别义利如此则天下均平而无一夫不遂其所矣○三山陈氏曰此章反覆援引出入经传者防千言意若不一然求其绪卒不过好恶义利之两端又从而要其归则亦不出于絜矩之道而已絜矩之道以己知彼以彼反己而好恶义利之理明矣】
凡十章前四章统论纲领指趣后六章细论条目功夫其第五章乃明善之要第六章乃诚身之本在初学尤为当务之急读者不可以其近而忽之也【蔡氏曰明善之要诚身之本朱子于篇末尤切为学者言之何耶盖道之浩浩何处下手学者用工夫之至要者不过明善诚身而已明善即致知也诚身即力行也始而致知所以明万理于心而使之无所疑终而力行所以复万善于己而使之无不备知不致则真是真非莫辨而将何所从适行不力则虽精义入神亦徒为空言此大学第五章之明善第六章之诚身所以为学者用功之至切至要】
或问上章论齐家治国之道既以孝弟慈为言矣此论治国平天下之道而复以是为言何也曰三者人道之大端众心之所同得者也自家以及国自国以及天下虽有大小之殊然其道不过如此而已但前章専以己推而人化为言此章又申言之以见人心之所同而不能已者如此是以君子不唯有以化之而又有以处之也【愚谓上章孝弟慈专以己推而人化为言是家齐而国治之事此章就民之感兴起处説谓人已感化之后又当有以处之使各得其所愿乃国治而天下平之事絜矩而下即处之之道二章之所指不同】盖人之所以为心者虽曰未尝不同然贵贱殊势贤愚异禀茍非在上之君子真知实蹈有以倡之则下之有是心者亦无所感而兴起矣幸其有以倡焉而兴起矣然上之人乃或不能察彼之心而失其所以处之之道则彼其所兴起者或不得遂而反有不均之叹是以君子察其心之所同而得夫絜矩之道然后有以处此而遂其兴起之善端也【语录曰遂谓成遂之遂○又曰能使人兴起者圣人之心也能遂其人之兴起者圣人之政事也 又曰若但兴起其善心而不有以使之得遂其心则虽能兴起终亦徒然如政烦赋重不得以养其父母又安得以遂其善心须是推己之心以及于彼使之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方得】曰何以言絜之为度也曰此庄子所谓絜之百围【语录曰庄子注云絜围束也是将一物围束以为之则也】贾子所谓度长絜大者也【真氏曰度谓以尺之长短絜谓以带量物之小大如今人之围木也】前此诸儒盖莫之省而强训以絜殊无意谓先友太史范公乃独推此以言之而后其理可得而通也【文集曰此范公如圭之説义理切当援据分明先儒训説皆未及】盖絜度也矩所以为方也以己之心度人之心知人之所恶者不异乎己则不敢以己之所恶者施之于人使吾之身一处乎此则上下四方物我之际各得其分不相侵越而各就其中校其所占之地则其广狭长短又皆平均如一截然正方而无有余不足之处是则所谓絜矩者也【文集曰问各得其分不相侵越广狭长短平均如一曰所恶乎左便是左边人侵了自家左边界分而我恶之故我亦不以此待右边人而不侵他右边之左如此方得左边界分分明又以所恶乎右者度之方得右边界分分明上下前后亦莫不然则四至所向皆得均平而界分方整无偏狭之病矣】夫为天下国家而所以处心制事者一出于此则天地之间将无一物不得其所而凡天下之欲为孝弟不倍者皆得以自尽其心而无不均之叹矣天下其有不平者乎然君子之所以有此亦岂自外至而强为之防亦曰物格知至故有以通天下之志而知千万人之心即一人之心【愚谓天下之志万殊理则一也物格知至者能烛理则视众人之心犹一心而明絜矩之义】意诚心正故有以胜一己之私而能以一人之心为千万人之心【愚谓公则一致私则万殊意诚心正者能克己则以一心为众人之心而尽絜矩之道】其如此而已矣一有私意存乎其间则一膜之外便为胡越虽欲絜矩亦将有所隔碍而不能通矣若赵由之为守则易尉而为尉则陵守王肃之方于事上而好人佞己推其所由盖出于此而充其类则虽桀纣盗跖之所为亦将何所不至防曰然则絜矩之云是则所谓恕者己乎曰此固前章所谓如爱己之心以爱人者也夫子所谓终身可行程子所谓充拓得去则天地变化而草木蕃充拓不去则天地闭贤人隐皆以其可以推之而无不通耳【语录曰推得去则物我贯通自有个生生无穷底意思便有天地变化草木蕃气象天地只是这様道理若推不去物我隔絶欲利于己不利于人欲己之富欲人之贫欲己之夀欲人之夭似这气象全然闭塞隔絶了便似天地闭贤人隐】然必自穷理正心者而推之则吾之爱恶取舍皆得其正而其所推以及人者亦无不得其正是以上下四方以此度之而莫不截然各得其分若于理有未明而心有未正则吾之所欲者未必其所当欲吾之所恶者未必其所当恶乃不察此而遽欲以是为施于人之准则则其意虽公而事则私是将见其物我相侵彼此交病而虽庭除之内跬歩之间亦且参商矛盾而不可行矣尚何终身之望防是以圣贤凡言恕者又必以忠为本而程子亦言忠恕两言如形与影欲去其一而不可得盖唯忠而后所如之心始得其正是亦此篇先后本末之意也【语录曰忠是本体恕是枝叶非是别有枝叶乃是本根中出枝叶枝叶即是本根○陈氏曰大槩忠恕只是一物就中截作两片则为二物盖存诸中者既忠则出外来便是恕应事接物处不恕则是在我者必不十分真实故出忠底心便是恕底事做成恕防事便见忠底心】然则君子之学可不谨其序防○曰自身而家自家而国自国而天下均为推己及人之事而之所以释之者一事自为一説若有不能相通焉者何也曰此以之逺迩事之先后而所施有不同耳实非有异事也盖必审于接物好恶不偏然后有以正伦理笃恩义而齐其家其家已齐事皆可法然后有以立标准胥教诲而治其国其国已治民知兴起然后可以推己度物举此加彼而平天下此以其逺近先后而施有不同者也然自国以上则治于内者严密而精详自国以下则治于外者广博而周徧【语录曰里面事要细密外面事要推阐○愚谓严密周详乃所以为广博周徧之地若治内者踈畧而茍简则治外者虽欲广博而周徧其可得哉】亦可见其本末实一物首尾实一身矣何名为异説防○曰所谓民之父母者何也曰君子有絜矩之道故能以己之好恶知民之好恶又能以民之好恶为己之好恶也夫好其所好而与之聚之恶其所恶而不以施焉则上之爱下真犹父母之爱其子矣彼民之亲其上岂不亦犹子之爱其父母哉【三山陈氏曰父母之于子其所好恶无有不知者体气同也至于民之好恶其君常有所不知无他制于形体之异耳能絜矩则能以民之心为心而可以父母斯民民亦父母之矣】○曰此所引节南山之诗何也曰言在尊位者人所观仰不可不谨若人君己徇私不与天下同其好恶则为天下僇如桀纣幽厉也○曰得众得国失众失国何也曰言能絜矩则民父母之而得众得国矣不能絜矩则为天下僇而失众失国矣○曰所谓先慎乎德何也曰上言有国者不可不谨此言其所谨而当先者尤在于德也德即所谓明德所以谨之亦曰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以脩其身而已矣○曰此其深言务财用而失民何也曰有德而有人有土则因天分地不患乎无财用矣然不知本末而无絜矩之心则未有不争鬬其民而施之以刼夺之教者也易大传曰何以聚人曰财春秋外传曰王人者将以导利而布之上下者也故财聚于上则民散于下矣财散于下则民归于上矣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货悖而入者亦悖而出郑氏以为君有逆命则民有逆辞上贪于利则下人侵畔得其防矣○曰前既言命之不易矣此又言命之不常何也曰以天命之重而致其丁宁之意亦承上文而言之也盖善则得之者有德而有人之谓也不善则失之者悖入而悖出之谓也【三山陈氏曰善与不善务德务财之异耳】然则命之不常乃人之所自为耳可不谨哉【三山陈氏曰命不于常命非天命也在人而已天命视人心以为去就此理昭然可不畏哉】○曰其引秦誓何也曰言好善之利及其子孙不好善之害流于后世亦由絜矩与否之异也曰媢疾之人诚可恶矣然仁人恶之之深至于如此得无疾之己甚之辞耶曰小人为恶千条万端其可恶者不但媢疾一事而已仁人不深恶乎彼而独深恶乎此者以其有害于善人使民不得被其泽而其流祸之长及于后世而未已也然非杀人于货之盗则罪不至死故亦放流之而已然又念夫彼此之虽殊而苦乐之情则一今此恶人放而不逺则其为害虽得不施于此而彼所放之地其民复何罪焉故不敢以己之所恶施之于人而必逺而置之无人之境以御魑魅而后已盖不惟保安善人使不防其害亦所以禁伏凶人使不得稔其恶虽因彼之善恶而有好恶之殊然所以仁之之意亦未尝不行乎其间也此其为御乱之术至矣而何致乱之有曰迸之为屏何也曰古字之通用者多矣汉石刻词有引尊五羙屏四恶者而以尊为遵以屏为迸则其证也曰仁人之能爱人能恶人何也曰仁人者私欲不萌而天下之公在我是以是非不谬而举措得宜也曰命之为慢与其为怠也孰得曰大凡疑义所以决之不过乎义理文事证三者而已今此二字欲以义理文决之则皆通欲以事证决之则无考盖不可以深求矣若使其于义理事实之大者有所乡背而不可以不防犹当视其缓急以为先后况于此等字既两通而于事义无大得失则亦何必苦心极力以求之徒费日而无所益乎以是而推他亦皆可见矣曰好善恶恶人之性然也有拂人之性者何哉曰不仁之人阿党媢疾有以防溺其心是以其所好恶戾于常性如此与民之父母能好恶人者正相反使其能胜私而絜矩则不至于是矣○曰忠信骄泰之所以为得失者何也曰忠信者尽己之心而不违于物絜矩之本也骄泰则己徇私以人从欲不得与人同好恶矣【陈氏曰得失之道惟在于忠信骄泰二者之间尽己之心而不违乎物故好恶与人同能絜矩者也骄矜侈泰之人任己自好恶不与人同不能絜矩者也骄泰与忠信相反】○曰上文深陈财用之失民矣此复言生财之道何也曰此所谓有土而有财者也夫洪范八政食货为先子贡问政而夫子告之亦以足食为首盖生民之道不可一日而无者圣人岂轻之防特以为国者以利为利则必至于剥民以自奉而有悖出之祸故深言其害以为戒耳至于崇本节用有国之常政所以厚下而足民者则固未尝废也吕氏之説得其防矣有子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孟子曰无政事则财用不足正此意也然孟子所谓政事则所以告齐梁之君使之制民之产者是已岂若后世头防箕敛厉民自养之云防【真氏曰近世所谓善理财者何其懵乎此也元元己病而科敛日兴不知皮将尽而毛亡所傅也出新巧以笼愚民茍邀倍称之入不知朝四暮三之亡益也孟子曰我能为君充府库今之所谓良臣古之所谓民贼也】曰仁者以财身不仁者以身财何也曰仁者不私其有故财散民聚而身尊不仁者惟利是图故捐身贾祸以崇货也【陈氏曰仁人财与民共所以得民而身自尊矣不仁之人惟知有财不知有身虽能聚敛其财而身反蹈于危亡矣】然亦即财货而以其效言之尔非谓仁者真有以财身之意也【愚谓仁人本无计效之意而效自至】曰未有府库财非其财者何也曰上好仁则下好义矣下好义则事有终矣事有终则为君者安富尊荣而府库之财可长保矣此以财身之效也上不好仁则下不好义下不好义则其事不终是将为天下僇之不暇而况府库之财又岂得为吾之财乎若商纣以自焚而起钜桥鹿台之财德宗以出走而丰琼林大盈之积皆以身财之效也【愚谓财在天下本流通之物下之供上在九贡九职自有常数岂容取之无义専利自私而为一己之藏乎若纣有钜桥之粟鹿台之财而终于自焚德宗横敛于民泾原军士闻琼林大盈金帛盈溢相与取之其事之不终直至于此吁可戒防】曰其引孟献子之言何也曰鸡豚牛羊民之所畜养以为利者也既己食君之禄而享民之奉矣则不当复与之争此公仪子所以拔园葵去织妇而董子因有与之齿者去其角傅之翼者两其足之喻皆絜矩之义也聚敛之臣剥民之膏血以奉上而民被其殃盗臣窃君之府库以自私而祸不及下【陈氏曰聚敛之臣是横取民之财盗臣是盗己府库之私财盗臣祸未及民聚敛则祸及于民矣】仁者之心至诚恻怛宁亡己之财而不忍伤民之力所以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亦絜矩之义也昔孔子以臧文仲之妾织蒲而直斥其不仁以冉求聚敛于季氏而欲鸣鼓以声其罪以圣人之宏大兼容温良博爱而所以责二子者疾痛深切不少假借如此其意亦可见矣【三山陈氏曰织絍亦俭矣而君子疾之以其主于利也冉求之聚敛未必有后世掊克之事但聚敛藏于季氏之家而不能布之于下则圣人疾而欲攻之况剥民力以自富乎】○曰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何也曰以利为利则上下交征不夺不厌以义为利则不遗其亲不后其君盖惟义之安而自无所不利矣程子曰圣人以义为利义之所安即利之所在正谓此也【语录曰惟义之安则自无不利矣○问只是当然而然便安否曰是只万物皆得其分便是利君得其为君臣得其为臣父得其为父子得其为子何利如之这利字即易所谓利者义之和利便是义之和处】孟子分别义利拔本塞原之意其盖亦出于此云【语录曰如秦闾左之戍也是利堕名城杀豪杰销镝北筑长城皆是自要他利利不必専指财利所以孟子从头截断】○曰此其言菑害并至无如之何何也曰怨己结于民心则非一朝一夕之可解矣圣贤深探其实而极言之欲人有以审于未然而不为无及于事之悔也以此为防人犹有用桑羊孔仅宇文融杨矜陈京裴延龄之徒以败其国者故陆宣公之言曰民者邦之本财者民之心其心伤则其本伤其本伤则枝榦凋瘁而根柢蹷拔矣吕正献公之言曰小人聚敛以佐人主之欲人主不悟以为有利于国而不知其终为害也赏其纳忠而不知其大不忠也嘉其任怨而不知其怨归于上也呜呼若二公之言则可谓深得此章之指者矣有国家者可不监哉【愚谓兴利之臣不过以聚敛为长防以掊克为匪躬惟求取媚于上而不顾结怨于下人主以其奉己之欲悦而宠之不知其失民心而蠧国脉菑害并至匪一朝一夕之可解有必然之理者此桑羊之徒所以误人之天下国家至于极也陆吕二公之言可谓当矣如司马公辟善理财者不加赋之説则亦所当知其言曰天地所生财货百物止有此数不在民则在官譬如雨泽夏涝则秋旱此古今之至言也后世之臣有以言利媒人主者其尚以大学此章之指与三君子之言察之】○曰此章之文程子多所更定而子独以旧文为正者何也曰此章之义博故言之详然其实则不过好恶义利之两端而已但以欲致其详故所言己足而复更端以广其意是以二义相循间见层出有似于易置而错陈耳然徐而考之则其端绪接续脉络贯通而丁宁反复为人深切之意又自别见于言外不可易也必欲二説中判以类相从自始至终画为两节则其界辨虽若有余而意味或反不足此不可不察也
大学纂防
<经部,四书类,四书纂疏__中庸纂疏>
中庸纂疏原序
予既为赵君序大学章句疏矣赵君又疏中庸章句以胥教诲呜呼士惟无志则已茍有志焉则何书之不可读也予至是益叹赵君之用工何其专而工夫至到文理宻察又何其不茍也然尝伏读中庸章句之书因有以见孔门传授之正本朝诸子解説之详矣盖自皇王以来继天立极丁宁告戒不出是道今观尧之告舜则曰允执其中舜之命禹则曰人心道心汤之诰民则曰民有常性武之誓师则曰人为物灵以至成王之言生厚尹吉甫之言秉彛刘子之言天地中世之相去有久近而圣贤之言先后一揆未尝少殊也吾夫子生于春秋之世虽不得其位而为往圣继絶学防若过于有位者越是时朝夕讲贯则又有顔子曽子见而知之再传而复得孔子之孙子思则又闻而知之子思子又惧此道之失其传也乃推本古先圣人之意而质以平日所闻父师之言作为是书以诏来世若有不能自已者焉此作书之本义也自是而后又再传而为孟氏孟氏殁此道寥寥千五百年至我朝而濂谿周子者出始得所传之要以着于篇河南二程夫子又得其遗防而发挥之然明道不及为书伊川虽为书又心不嗛意而火之今所传者特其门人所记平居问答之辞而横渠张子若谢氏尹氏亦皆记其语之及此者耳惟吕氏游氏杨氏侯氏则有成书然或过于高或隣于浅或语多差失或意转支离或背其师说或入于释氏具见于石君子重所编新安朱文公有忧之乃沈潜反复考其异防其同考究极以审订之着为章句一篇既又删石氏编次繁乱之语名曰辑略记尝所论辩去取之意名曰或问以附其后然后中庸之防始大白于天下可谓至矣尽矣今赵君又纂文公文集语録及诸高弟言及章句者而益之以己见至于或问则取其评论诸子之説而附注之是亦文公之意也学者观乎此而有意扵深造则羣言萃于一编易以订既有以见文公取舎折衷之详又有以见门人讲明论辩之当俟其首尾该贯义理充足而后学中庸焉则得尺吾尺得寸吾寸虽逺可近虽高可升而所自得者多矣不宁惟是厥既知之又将以其所知者而见之素履实践焉则知与行互相发见岂不能为圣为贤乎然则纂疏之作虽出于编辑之属而发明中庸大义将以迪民厚世教也岂训诂云乎哉宝祐四年十一月吉日陵阳牟子才序
读中庸章句纲领
中庸一篇某以己意分其章句是书岂可以章句求哉然学者之于经未有不得于辞而能通其意者【朱子文集】
中庸自首章以下多对説将来直是整齐某旧读中庸以为子思做又时复有个子曰字读得熟后方见得是子思参夫子之説着为此书自是沈潜反覆遂渐得其防趣定得今章句摆布得来直恁麽细密【朱子语録○黄氏曰中庸与他书不同如论语是一章说一事大学亦然中庸则成大片段须是滚读方知首尾然后逐段解释则理通矣今莫若且以中庸滚读以章句子细一一玩味然后首尾贯通○三山陈氏曰中庸三十三章其血脉贯通之处朱子既为之章句又撮其宏纲如言某章是援引先圣之言某章是子思发明之説具有次序】
中庸看得甚精章句大槩已改定多
中庸全在章句其或问中皆是辨诸家説恐未必是【语録○又曰中庸或问亦有未满意处如评论诸説处尚多觕】
问中庸编集得如何曰便是难説縁前辈诸公説得多了其间尽有差舛处又不欲尽剥难他底所以难下手不比大学都未曾有人説【语録○黄氏曰中庸自是难看石氏所集诸家説尤乱杂未易晓须是胸中有权衡尺度方始看得分明今骤取而读之精神已先为所乱却不若子细将章句研究令十分通晓俟首尾该贯后却取而观之可也】
中庸章句序
中庸何为而作也子思子忧道学之失其传而作也【朱子文集曰曾子学于孔子而得其传子思又学于曽子而得其所传于孔子者既而惧夫传之久逺而或失其眞也于是推本所传之意质以所闻之言更相反覆作为此书】盖自上古神圣继天立极而道统之传有自来矣其见于经则允执厥中者尧之所以授舜也【朱子语録曰中只是个恰好厎道理允信也是眞个执得尧当时告舜只説这一句是舜已晓得那个了所以不复更説】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者舜之所以授禹也【语録曰舜禹相传只就这心上理防也只在日用动静之间求之不是去虚空中讨一个物事来】尧之一言至矣尽矣而舜复益之以三言者则所以明夫尧之一言必如是而后可庶防也【语録曰舜告禹又添得三句是舜説得又较子细这三句是允执厥中以前事是舜教禹做工夫处便是怕那禹尚未晓得故恁地説○叶氏曰尧只説一语至舜演为三言舜之意以为必言其所以微所以危必精必一而后可以执也】盖尝论之心之虚灵知觉一而已矣【语録曰虚灵自是心之本体知觉便是心之徳○又曰所以觉者心之理也能觉者气之灵也○问知觉是心之灵固如此抑气之为耶曰不専是气是先有知觉之理理未知觉气聚成形理与气合便能知觉譬如这烛火是因得这膏脂便有许多光焰曰心之发处是气否曰也只是知觉】而以为有人心道心之异者则以其或生于形气之私【文集曰如饥饱寒燠之类皆生扵吾之血气形体而他人无与马所谓私也亦未便是不好但不可一向徇之耳○语録曰问形气是口耳鼻目四肢之属曰固是问如此则未可便谓之私欲曰但此数件事属自家体段上便是私有底物不比道便公共故上面便有个私底根本○或以形气之私为未安曰私即是恶谓之上智不能无可乎眞氏曰私者犹言我之所独耳今人言私亲私恩之类是也其可谓之恶乎又问六经中曽有谓私非恶者否曰雨我公田遂及我私献豜于公言私其豵如此类以恶言之可乎】或原于性命之正【文集曰天生此民时便已是命他以此性了】而所以为知觉者不同【语録曰人心惟危是知觉口之于味目之于色耳之于声厎道心是知觉义理厎○又曰只是这一个心知觉从耳目之欲上去便是人心知觉从义理上去便是道心○陈氏曰人得天地之理为性得天地之气为体理与气合方成个心有个虚灵知觉便是身之所以为主宰处然虚灵知觉有从理而发者有从气而发者又各不同也】是以或危殆而不安【语録曰危者欲陷而未陷之辞○又曰危未便是不好只是危险在欲堕未堕之间耳○陈氏曰人心方是就此躯殻上平説未是不好厎物但此心最臲卼不安易流于不好故谓之危如饥思食渇思饮此由形体而发人心也因而饮食未害也若穷口腹之欲便陷矣】或微妙而难见耳【语録曰微者难明有时发见些子使自家见得有时又不见了○陈氏曰道心专是就理义上说但此心本无形状至幽隐而难见故谓之微如嘑尔蹴尔嗟来等食皆不肯食此由理义而发道心也若其嗟也可去其谢也可食则于理甚隐至为难知非贤哲莫能识之】然人莫不有是形故虽上智不能无人心亦莫不有是性故虽下愚不能无道心【语録曰道心是义理上发出来底人心是人身上发出来厎虽圣人不能无人心如饥食渇饮之类虽小人不能无道心如恻隐之心是○问既云上智何以更有人心曰掐着痛抓着痒此非人心而何人自有人心道心一个生于血气一个生于理饥寒痛痒此人心恻隐羞恶是非辞逊此道心也虽上知亦同】二者杂于方寸之间【陈氏曰二者在方寸间本自不相紊乱○又曰二者无日无时不发见呈露非是判然为二物不相交涉只在人识别之】而不知所以治之则危者愈危微者愈微而天理之公卒无以胜夫人欲之私矣【文集曰人心之危者人欲之萌也道心之微者天理之奥也心则一也以正不正而异其名耳】精则察夫二者之间而不杂也【语録曰精是精察分明○又曰是识别得人心道心○陈氏曰要分别二者界分分明不相混杂】一则守其本心之正而不离也【语録曰一是要守得不离○陈氏曰专守道心之正而无以人心二之】从事于斯无少间断必使道心常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听命焉【语録曰有道心则人心为之节制人心皆道心也○又曰道心是义理之心可以为人心之主宰而人心据以为准者也且以饮食言之凡饥渴而欲得饮食以充其饱且足者皆人心也然必有义理存焉有可以食有不可以食如子路食于孔悝之类此不可食者又如父之慈其子子之孝其父常人亦能之此道心之正也苟父一虐其子则子必很然以悖其父此人心之所以危也惟舜则不然虽其父欲杀之而舜之孝则未尝习此道心也故当使人心每听道心之区处方可○问人心可无否曰如何无得但以道心为主而人心每听命焉耳】则危者安微者着而动静云为自无过不及之差矣【文集曰不待择于过不及之间而自然无不中矣○陈氏曰如此则日月之间无往而非中凡声之所发便合律身之所行便合度凡由人心而出者莫非道心之流行】夫尧舜禹天下之大圣也以天下相传天下之大事也以天下之大圣行天下之大事而其授受之际丁宁告戒不过如此则天下之理岂有以加于此哉【陈氏曰此是大纲目处尧舜禹之所以传授天下皆是此道理】自是以来圣圣相承若成汤文武之为君臯陶伊傅周召之为臣既皆以此而接夫道统之传若吾夫子则虽不得其位而所以继往圣开来学其功反有贤于尧舜者【孟子集注曰尧舜治天下夫子又推其道以垂教万世尧舜之道非得孔子则后世亦何所据哉】然当是时见而知之者惟顔氏曾氏之传得其宗及曽氏之再传而复得夫子之孙子思则去圣逺而异端起矣子思惧夫愈久而愈失其眞也于是推本尧舜以来相传之意质以平日所闻父师之言更互演绎作为此书以诏后之学者盖其忧之也深故其言之也切其虑之也逺故其説之也详其曰天命率性则道心之谓也【语录曰性是心之道理】其曰择善固执则精一之谓也【语録曰择善即惟精固执即惟一】其曰君子时中则执中之谓也【语録曰时中是无过不及厎中执中亦然】世之相后千有余年而其言之不异如合符节歴选前圣之书所以提挈纲维开示蕴奥未有若是其明且尽者也自是而又再传以得孟氏为能推明是书以承先圣之统【愚谓中庸深处多见于孟子如道性善原于天命之谓性也所谓存心收放心乃致中也充广其仁义之心则致和也至于诚者天之道思诚者人之道一章其义悉本于中庸尤足以见渊源之所自】及其没而遂失其传焉则吾道之所不越乎言语文字之间而异端之説日新月盛以至于老佛之徒出则弥近理而大乱眞矣【语録曰便是他那道理也有极相似处只是説得来别须是看得他那弥近理而大乱眞处始得○陈氏曰弥近理而大乱眞甚相似而絶不同也然非物格知至理明义精者不足以识破】然而尚幸此书之不泯故程夫子兄弟者出得有所考以续夫千载不传之绪得有所据以斥夫二家似是之非盖子思之功于是为大而防程夫子则亦莫能因其语而得其心也惜乎其所以为説者不传而凡石氏之所辑録仅出于其门人之所记是以大义虽明而微言未析【文集曰明道不及为书世传陈忠肃公所序者乃吕氏所着别本也伊川虽尝言中庸已成书然亦不传于学者或以问和靖尹公则曰先生自以不满其意而火之矣二夫子既皆无书故今所传特出于门人记其平居问答之辞】至其门人所自为説则虽颇详尽而多所发明然倍其师説而淫于老佛者亦有之矣【文集曰唯吕氏防氏杨氏侯氏为有成书若谢氏尹氏则亦或记其语之及此者耳又皆别自为编或颇杂出他记】熹自蚤嵗即尝受读而窃疑之沈潜反复盖亦有年一旦恍然似有以得其要领者然后乃敢防众説而折其中既为定着章句一篇以竢后之君子而一二同志复取石氏书删其繁乱名以辑略且记所尝论辨取舎之意别为或问以附其后然后此书之防支分节解脉络贯通详略相因巨细毕举而凡诸説之同异得失亦得以曲畅旁通而各极其趣虽于道统之传不敢议然初学之士或有取焉则亦庶乎行逺升髙之一助云尔淳熙己酉春三月戊申新安朱熹序
钦定四库全书
中庸纂疏卷一 宋 赵顺孙 撰
朱子章句
中者不偏不无过不及之名【文集曰不偏者明道体之自然即无所着之意也不则以人而言乃见其不于物耳○语録曰急些子便是过慢些子便不及】庸平常也【语録曰庸是依本分不为怪异之事尧舜孔子只是庸夷齐所为却不是庸了○问以不偏不无过不及説中乃是精宻切至之语而以平常説庸似不相黏着曰此其所以黏着盖縁处得极精极密只是如此平常若有些子差异便不是极精极宻便不是中庸○陈氏曰庸只是日用平常之道如君臣之义父子之亲夫妇之别长幼之序朋友之信皆日用事便是平常道理凡日用间人所常行而不可废者便是平常】
或问名篇之义程子专以不偏为言吕氏专以无过不及为説二者固不同矣子乃合而言之何也曰中一名而有二义程子固言之矣今以其説推之不偏不云者程子所谓在中之义未发之前无所偏之名也【语録曰在中者未动时恰好处才发时不偏于喜则偏于怒不得谓之在中矣○又曰在中之义是言在里面厎道理非以在中释中字】无过不及者程子所谓中之道也见诸行事各得其中之名也【陈氏曰中之在事物即其恰好处而无过不及者也】盖不偏不犹立而不近四旁心之体地之中也无过不及犹行而不先不后理之当事之中也【陈氏曰有在心之中有在事物之中所以朱子解中字必合内外而言】故于未发之大本则取不偏不之名于己发而时中则取无过不及之义语固各有当也【语録曰中庸之中本是说无过不及之中防在时中上若推其本则自喜怒哀乐未发之中而为时中之中○陈氏曰未发之中只可言不偏不却下不得过不及字及发出来此事合当如此彼事合当如彼方有个恰好准则无太过不及处】然方其未发虽未有无过不及之可名而所以为无过不及之本体实在于是及其发而得中也虽其所主不能不偏于一事然其所以无过不及者是乃无偏者之所为而于一事之中亦未尝有所偏也【语録曰只要就无所偏一事处之得恰好则无过不及矣】故程子又曰言和则中在其中言中则含喜怒哀乐在其中而吕氏亦云当其未发此心至虚无所偏故谓之中以此心而应万物之变无往而非中矣是则二义虽殊而实相为体用【语録曰未发之中是体已发之中是用】此愚于名篇之义所以不得
取此而遗彼也 【○】曰庸字之义程子以不易言之而子以为平常何也曰唯其平常故可常而不可易若惊世骇俗之事则可暂而不得为常矣二説虽殊其致一也但谓之不易则必要于久而后见不若谓之平常则直验于今之无所诡异而其常久而不可易者可兼举也况中庸之云上与髙明为对而下与无忌惮者相反其曰庸徳之行庸言之谨又以见夫虽细微而不敢忽则其名篇之义以不易而为言者又孰若平常之为切乎【语録曰譬如饮食如五谷是常自不可易若是珍羞异味不常得之物则暂一食之可也马能久乎庸固是定理若以为定理则却不见那平常厎意思今以平常言则不易之定理自在其中矣○陈氏曰程子以不易解庸字亦是谓万古常然而不可易但其义未尽不若平常字最亲切可包得不易字盖天下事物之理惟平常然后可以常而不易若怪异之事人所罕见但可暂而不可以常耳佛老説道理便入于高逺妙不知自尧舜三代以来只是一个平常厎道理所以万世常然而不可易平常不易四字本作一意看】曰然则所谓平常将不为浅近茍且之云乎曰不然也所谓平常亦曰事理之当然而无所诡异云尔是固非有甚高难行之事而亦岂同流合污之谓哉既曰当然则自君臣父子日用之常推而至于尧舜之禅授汤武之放伐其变无穷亦无适而非平常矣【语録曰问尧舜禅授汤武放伐皆圣人非常之变而谓之平常何邪曰事虽异常然皆是合当如此便只是常事】○曰此篇首章先明中和之义次章乃及中庸之説至其名篇乃不曰中和而曰中庸者何哉曰中和之中其义虽精而中庸之中实兼体用【文集曰中和之中专指未发而言中庸之中则兼体用而言】且其所谓庸者又有平常之意焉则比之中和其所该者尤广而于一篇大指精粗本末无所不尽此其所以不曰中和而曰中庸也【语録曰中庸该得中和之义庸是见于事和○是发于心庸该得和】曰张子之言如何【案张子曰学者如中庸文字辈直须句句理防过其言互相发明】曰其曰须句句理防使其言互相发明者眞读书之要法不但可施于此篇也【语録曰读书须是逐句逐字要见去着使互相发明事事穷到极至处】○曰吕氏为己为人之説如何【案吕氏曰为己者心存乎徳行而无意乎功名为人者心存乎功名而未及乎德行若后世学者有未及乎为人而济其私欲者今学圣人之道而先以私欲害之则语之而不入导之而不行教之者亦何望哉圣人之学不使人过不使人不及立喜怒哀乐未发之中以为之本使学者择善而固执之其学固有序矣学者尽亦用心于此乎用心于此则义理必明徳行必修与夫自轻其身涉猎无本徼幸一旦之利者果何如哉】曰为人者程子以为欲见知于人者是也吕氏以志于功名言之而谓今之学者未及乎此则是以为人为及物之事而涉猎徼幸以求济其私者又下此一等也殊不知夫子所谓为人者正指此下等人尔若曰未能成已而遽欲成物此特可坐以不能知所先后之罪原其设心犹爱而公视彼欲求人知以济一己之私而后学者不可同日语矣至其所谓立喜怒哀乐未发之中以为之本使学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亦曰欲使学者务先存养以为穷理之地耳而语之未莹乃似圣人强立此中以为大本使人以是为准而取中焉则中者岂圣人之所强立而未发之际亦岂容学者有所择取于其间哉但其全章大指则有以切中今时学者之病览者诚能三复而致思焉亦可感悟而兴起矣【语録曰今学者且要分别个路头要是为己为人之际】
子程子曰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语録曰问正道定理恐道是总括之名理是道里面有许多条目如天道有日月星辰阴阳寒暑之条理人道有仁义礼智君臣父子之条理曰要在正字与定字上中只是个恰好道理为见不得是亘古今不可变易厎故更着个庸字】此篇乃孔门传授心法【陈氏曰卑不失之汚贱高不溺于空虚盖眞孔门传授心法】子思恐其久而差也故笔之于书以授孟子其书始言一理中散为万事末复合为一理【语録曰始合为一理指天命谓性末复合为一理指无声无臭始合而开其开也有渐末开而合其合也亦有渐○又曰天下万事须要逐一理防过方得所谓中散为万事便是中庸○又曰中散为万事如知仁勇许多为学厎道理与为天下国家有九经与祭祀鬼神中间无些子罅隙】放之则弥六合卷之则退藏于密【三山陈氏曰其大无际其细无朕】其味无穷皆实学也【语録曰句句是实无些子空阙处】善读者玩索而有得焉则终身用之有不能尽者矣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命犹令也【陈氏曰似分付命令他一般】性即理也【文集曰有是性便有许多道理总在里许性便是理之所防之地○语録曰性是天生成许多道理○又曰性是许多理散在处为性○陈氏曰性即理也何以不谓之理而谓之性盖理是泛言天地间人物公共之理性是在我之理只这道理受于天而为我所有故谓之性】天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气以成形而理亦赋焉犹命令也【陈氏曰天固是上天之天要之即理是也然天如何而命于人盖借阴阳五行之气流行变化以生万物理不外乎气气以成形而理亦赋焉便是上天命令之也○又曰本只是一气分来有阴阳又分来有五行二与五只管分合运行去万古生生不息不止是个气必有主宰之者曰理是也理在其中为之枢纽故大化流行生生未尝止息命即流行而赋予于物者○叶氏曰有理即有气有天即有万物故气以成形理亦寓焉】于是人物之生因各得其所赋之理以为健顺五常之徳所谓性也【文集曰健顺之体即性也合而言之则曰健顺分而言之则曰仁义礼智仁礼健而义智顺也○语録曰此健顺只是那阴阳之性○又曰如牛之性顺马之性健即健顺之性但只禀得来少不似人禀得来全耳○又曰仁义礼智虽寻常昆虫之类皆有之只偏而不全浊气间隔○眞氏曰自昔言性者曰五常而已朱子乃易之以健顺盖阳之性健木火属焉在人则为仁礼阴之性顺金水属焉在人则为义智而土则二气之冲和信亦兼乎健顺阴阳不在五行之外健顺亦岂在五常之外乎】率循也【语録曰这循字是就道上説不是就行道上説○陈氏曰循犹随也】道犹路也【文集曰道之得名正以人生日用当然之理犹四海九州百千万人当行之路尔】人物各循其性之自然则其日用事物之间莫不各有当行之路是则所谓道也【语録曰人与物之性皆同故循人之性则为人之道循马牛之性则为马牛之道若不循其性令马耕牛驰则失其性而非马牛之道矣○陈氏曰是就人物己受得来处説随其所受之性便自然有个当行之路不待安排着只是日用人事所当然之理所以名之曰道○永嘉陈氏曰人率循其人之性物率循其物之性此即人物各各当行道理故谓之道夫道若大路然○眞氏曰朱子于告子生之谓性章深言人物之异而于此章乃兼人物而言生之谓性以气言者也天命之谓性以理言者也以气言之则人物所禀之不同以理言之则天之所命一而已矣然则虎狼之搏噬马牛之踶触亦道耶曰子思之所谓率性云者循其天命之性也若夫搏噬踶触则气禀之所为而非天命之本然矣岂独物为然凡人之为善者皆循天命之性也而为不善则发乎气禀之性矣以是而观则此章兼人物而言尚何疑哉】修品节之也【潘氏曰品节之者如亲亲之杀尊贤之等随其厚薄轻重而为之制以矫其过不及之偏者也虽若出于人为而实原于性命之正】性道虽同而气禀或异故不能无过不及之差【叶氏曰命于天曰性人物受而循行之曰道皆理之自然而然本无过不及之差也然阴阳五行迭运交禅不免相胜是以或厚或薄或清或浊贤智或失之过愚不肖或失之不及天之所受人之所率虽未尝不善而亦不能不差】圣人因人物之所当行者而品节之以为法于天下则谓之教若礼乐刑政之属是也【语録曰问品节及于物否曰也是如此所以谓之尽物之性但于人较详于物较略人上较多物上较少○又曰所以咸若草木鸟兽使庶类蕃殖如周礼掌兽掌山泽各有官如周公驱虎豹犀象龙蛇如草木零落然后入山林昆虫未蛰不以火田之类各有个品节使万物各得其所所谓教也○黄氏曰修道二字须就道上及人气禀上兼看道是大纲之名如孝是事父之道然孝之中有多少曲折人之气禀不同柔者过于和刚者过于严则于孝道虽大纲是孝其曲折必有不中节者此礼乐刑政所以着为品节使之尽其道也】盖人之所以为人道之所以为道圣人之所以为教原其所自无一不本于天而备于我学者知之则其于学知所用力而自不能已矣故子思于此首发明之读者宜深体而黙识也【语録曰子思説个三句乃天地万物之大本大根万化皆从此出人若能体察方见圣贤所説道理皆从自已胷襟流出不假他求○三山陈氏曰此章盖中庸之纲领而此三句又一章之纲领也圣贤教人必先使之知所自来而后有用力之地此三句盖与孟子言性善同意其示人切矣】
或问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何也曰此先明性道教之所以名以见其本皆出乎天而实不外于我也天命之谓性言天之所以命乎人者是则人之所以为性也【文集曰天之生此人如朝廷之命此官人之有此性如官之有此职】盖天之所以赋与万物而不能自已者命也吾之得乎是命以生而莫非全体者性也【愚谓天于赋予处周流而不已斯之谓命人于禀受处该全而不偏斯之谓性】故以命言之则曰元亨利贞而四时五行庶类万化莫不由是而出以性言之则曰仁义礼智而四端五典万物万事之理无不统于其间【文集曰元亨利贞天道之常仁义礼智人性之纲○黄氏曰在天为元亨利贞在人为仁义礼智特殊其名以别天人之分耳理则同故健顺不必易也○又曰天地而非元亨利贞不能以行四时生万物人而非仁义礼智又何以充四端制百事哉○陈氏曰若就造化上论则天命之大自只是元亨利贞此四者就气上论也得就理上论也得就气上论则物之初生处为元于时为春物之发达处为亨于时为夏物之成遂处为利于时为秋物之敛藏处为贞于时为冬贞者正而固也自其生意之已定者而言故谓之正自其敛藏者而言故谓之固就理上论则元者生理之始亨者生理之通利者生理之遂贞者生理之固○又曰人性之大目只是仁义礼智四者而已得天命之元在我谓之仁得天命之亨在我谓之礼得天命之利在我谓之义得天命之贞在我谓之智人性之有仁义礼智只是天地元亨利贞之理眞实一致非引而譬之也】盖在天在人虽有性命之分而其理则未尝不一【陈氏曰性与命本非二物在天谓之命在人谓之性○又曰性命只是一个道理不分看则不分晓不合看又离了不相干涉须是就浑然一理中看得有界分不相乱】在人在物虽有气禀之异而其理则未尝不同【文集曰论万物之一原则理同而气异】此吾之性所以纯粹至善而非若荀杨韩子之所云也【陈氏曰天所命于人以是理本只善而无恶故人所受以为性亦本善而无恶荀子以性为恶杨子以性为善恶混韩子又以为性有三品都只是説得气若只论气而不及大本便只説得粗厎而道理全然不明】率性之谓道言循其所得乎天以生者则事事物物莫不自然各有当行之路是则所谓道也盖天命之性仁义礼智而已循其仁之性则自父子之亲以至于仁民爱物皆道也循其义之性则自君臣之分以至于敬长尊贤亦道也循其礼之性则恭敬辞让之节文皆道也循其智之性则是非邪正之分别亦道也【陈氏曰仁义礼智四者大处则大冇小处则小有】盖所谓性者无一理之不具故所谓道者不待外求而无所不备所谓性者无一物之不得故所谓道者不假人为而无所不周【语録曰性是体道是用道便是在里面做出厎道理】虽鸟兽草木之生仅得形气之偏而不能有以通贯乎全体然其知觉运动荣悴开落亦皆循其性而各有自然之理焉【陈氏曰随物之性而言之如牛之可耕马之可乗鸡之可司晨犬之可司夜其所发皆有个自然之理又循其草木之理而言则桑麻之可衣谷粟之可食春宜耕夏宜耘秋宜获凡物皆有个自然之理○永嘉陈氏曰飞潜动植各一其性而不可移换便是率处若飞者潜之动者植之即是违其性非物之所谓率性矣】至于虎狼之父子蜂蚁之君臣獭之报本雎鸠之有别则其形气之所偏又反有以存其义理之所得【语録曰问虎狼蝼蚁之类虽得其一偏然彻头彻尾得义理之正人合下具此天命之全体乃为物欲气禀所昏反不能如物之能通其一处而全尽何也曰只有这一处通便却专人却事事理防得些便却泛泛所以易昏】尤可以见天命之本然初无间隔而所谓道者亦未尝不在是也是岂有待于人为而亦岂人之所得为哉【永嘉陈氏曰此是悬空説未着人事在】修道之谓教言圣人因是道而品节之以立法垂训于天下是则所谓教也盖天命之性率性之道皆理之自然而人物之所同得者也人虽得其形气之正然其清浊厚薄之禀亦有不能不异者是以贤知者或失之过愚不肖者或不能及而得于此者亦或不能无失于彼是以私意人欲或生其间而于所谓性者不免有所昏蔽错杂而无以全其所受之正性有不全则于所谓道者因亦有所乖戾舛逆而无以适乎所行之宜惟圣人之心清明纯粹天理浑然无所亏阙故能因其道之所在而为之品节防范以立教于天下使夫过不及者有以取中焉【陈氏曰因人生气质之异而有过不及之差故于性有昏蔽而不能全而所谓道者亦乖戾而失其本然也圣人清明纯粹见理分明故因其性之自然者为之品节而归之中使无过不及以为天下后世法使万世皆得以通行是谓之教】盖有以辨其亲疎之杀而使之各尽其情则仁之为教立矣【陈氏曰如为之立五服自斩衰至缌麻之类】有以别其贵贱之等而使之各尽其分则义之为教行矣【陈氏曰如为之立君臣上下长幼之序】为之制度文为使之有以守而不失则礼之为教得矣【陈氏曰如三千三百之仪轻重疎宻各有等级之不同】为之开导禁止使之有以别而不差则知之为教明矣【陈氏曰如司徒教民以任邱睦婣之行及纠民以不孝不弟之刑】夫如是是以人无知愚事无大小皆得有所持循据守以去其人欲之私而复乎天理之正【陈氏曰天理者上达之正途人欲者下达之邪径万一把守不牢则便是天理人欲胜负未分】推而至于天下之物则亦顺其所欲违其所恶因其材质之宜以致其用制其取用之节以遂其生皆有政事之施焉【陈氏曰如教人春耕夏耘秋敛冬藏穿牛鼻络马首之类】此则圣人所以财成天地之道而致其弥缝辅賛之功然亦未始外乎人之所受乎天者而强为之也【文集曰修道之教当属何处亦出乎天耳】子思以是三言着于篇首虽曰姑以释夫三者之名义然学者能因其所指而反身以验之则其所知岂独名义之间而已哉【语録曰反身是着实向自家体分上求】盖有得乎天命之説则知天之所以与我者无一理之不备而释氏所谓空者非性矣有以得乎率性之説则知我之所得乎天者无一物之不该而老氏所谓无者非道矣有以得乎修道之説则知圣人之所以教我者莫非因其所固有而去其所本无背其所至难而从其所甚易而凡世儒之训诂词章管商之权谋功利老佛之清净寂灭与夫百家众技之支离偏曲皆非所以为教矣【语録曰问佛氏之空与老子之无一般否曰不同佛氏只是空豁豁然和有都无了所谓终日吃饭不曾咬破一粒米终日着衣不曽挂着一条丝若老氏犹还是有只是清净无为一向恁地深藏固守自为妙教人摸索不得便是他有无做两截看了○陈氏曰释氏以空为宗以未有天地之先为吾眞体以天地万物皆为幻人事都为粗迹尽欲屏除了一归于眞空老氏以无为宗説道都与人物不相干以道为超乎天地形器之外如云道在太极之先都是説未有天地万物之初有个空虚道理且自家身今见在天地之后只管想像未有天地之初一个空虚厎道理与自家身有何干涉不知道只是人事之理耳又曰老氏清虚厌事释氏屏弃人事他都是把道理做事物顶头妙厎物看把人事做下面粗厎便都要拨脱去了○又曰世儒或专于训诂解析而理不明或专于词章缀缉而义不通又如管商功利之徒虽做得事业亦只是权谋智术之私而非胷中理义去做得厎皆非所谓教矣】由是以往因其所固有之不可昧者而益致其学问思辨之功【语録曰今人把学问来做外面添厎事看了圣贤千言万语只是使人反其固有而复其性耳】因其所甚易之不能已者而益致其持守推行之力【语录曰是日用常行合做厎道理是不可已者非空守着这一个物事】则夫天命之性率性之道岂不昭然日用之间而修道之教又将
由我而后立矣 【○】曰率性修道之説不同孰为是耶曰程子之论率性正就私意人欲未萌之处指其自然发见各有条理者而言以见道之所以得名非指修为而言也【案程子曰生之谓性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説才説性时便己不是性也此理天命也顺而循之则道也○又曰天降衷于下万物流形各正性命者是所谓性也循其性是所谓道也此亦通人物而言循性者马则为马之性又不做牛厎性牛则为牛底性又不为马厎性此所谓率性也○文集曰程子説人生而静以上是人物未生时只可谓之理未可名为性所谓在天曰命也才説性时便是人生以后此理已堕在形气之中不全是性之本体矣所谓在人曰性也○语録曰程子説物物各有个道理即此便是道循性者是循其理之自然○又曰道是性中分派条理随分派条理去皆是道】吕氏良心之发以下至安能致是一节亦甚精宻但谓人虽受天地之中以生而梏于形体又为私意小知所挠故与天地不相似而发不中节必有以不失其所受乎天者然后为道则所谓道者又在修为之后而反由教以得之非复子思程子所指人欲未萌自然发见之意矣【案吕氏曰性与天道本无有异但人虽受天地之中以生而梏于蕞然之形体常有私意小知挠乎其间故与天地不相似所发遂至乎出入不齐而不中节如使所得于天者不丧则何患不中节乎故良心所发莫非道也在我者恻隐羞恶辞逊是非皆道也在彼者君臣父子夫妇昆弟朋友之交亦道也在物之分则有彼我之殊在性之分则合乎内外一体而已是皆人心所同然乃吾性之所固有随喜怒哀乐之所发则爱必有差等敬必有节文所感重者其应也亦重所感轻者其应也亦轻自斩至缌丧服异等而九族之情无所憾自王公至皂隷仪章异制而上下之分莫敢争非出于性之所有安能致是乎○语録曰只是随性去皆是道吕氏说以人行道若然则未行之前便不是道乎○又曰不是人去循之吕説未是○永嘉陈氏曰吕説只就人性起盖不见天地大化故其説性説道説教皆不周普流通此朱子所以不取】游氏所谓无容私焉则道在我杨氏所谓率之而已者似亦皆有吕氏之病也【案游氏曰天之命万物者道也而性者具道以生也因其性之固然而无容私焉则道在我矣若出于人为则非道矣○杨氏曰性天命也命天理也道则性命之理而已谓性有不善者诬天也性无不善则不可加损也无俟乎修焉率之而已】至于修道则程子养之以福修而求复之云却是未合子思本文之意【案程子曰民受天地之中以生天命之谓性也人之生也直意亦如此若以生为生养之生却是修道之谓教也至下文始自云能者养之以福不能者败以取祸○又曰修道之谓教此则专在人事以失其本性故修而求复之则入于学若元不失则何修之有○语録曰程子一时意各有指不可彊率合为一説】独其言修所谓循此修之各得其分而引舜事以通结之者为得其防故其门人亦多祖之但所引舜事或非论语本文之意耳【案程子曰循此而修之各得其分则教也自天命以至于教我无加损焉此舜有天下而不与焉者也○文集曰修道虽以人事言然其所以修之者莫非天命之本然非人私智所能为也然非圣人有不能尽故程子以舜事明之○陵阳李氏谓此又自其性之本然者而推言之所引论语虽非本文之意大率以为一循其本然非私智所能与耳贵氏曰此段辨析极精】吕氏所谓先王制礼达之天下传之后世者得之但其本説率性之道处己失其指而于此又推本之以为率性而行虽已中节而所禀不能无过不及若能心诚求之自然不中不逺但欲达之天下传之后世所以又当修道而立教焉则为太繁复而失本文之意耳【案吕氏曰循性而行无物挠之虽无不中节者然人禀于天者不能无厚薄昏明则应于物者亦不能无小过小不及故品节斯斯之谓礼闵子除丧而见孔子子之琴而弹之切切而言曰先王制礼不敢过也子夏除防而见孔子予之琴而弹之侃侃而言曰先王制礼不敢不及也故心诚求之虽不中不逺矣然将达之天下传之后世虑其所终稽其所蔽则其小遇小不及者不可以不修此先王所以制礼】改本又以时位不同为言似亦不亲切也【案改本云道之在人有时与位之不同必故为法于后世不可不修】○曰杨氏所论王氏之夫如何【案杨氏曰王氏云天使我有是之谓命命之在我之谓性是未知性命之理其曰使我正所谓使然也使然者可以为命乎以命在我为性则命自一物若中庸言天命之谓性性即天命也又岂二物哉如云在天为命在人为性此语似无病然亦不须如此説性命初无二理第所由之者异耳率性之谓道如易所调圣人之作易将以顺性命之理是也】曰王氏之言固为多病然此所云天使我有是者犹曰上帝降衷云尔岂眞以为有或使之者哉其曰在天为命在人为性则程子亦云而杨氏又自言之盖无悖于理者今乃指为王氏之失不惟似同浴而讥裸裎亦近于意有不平而反为王公之累矣且以率性之道为顺性命之理文意亦不相似若游氏以遁天倍情为非性【案游氏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则天命也若遁天倍情则非性矣】则又不若杨氏人欲非性之云也【案杨氏曰天命之谓性人欲非性也○语録曰杨氏此语却是直截】○曰然则吕游杨侯四子之説孰优曰此非后学所敢言也但以程子之言论之则于吕称其深潜缜密于游称其颖悟温柔谓杨不及游而亦每称其颖悟谓侯生之言但可隔壁听今且熟复其言究覈其意而以此语证之则其高下浅深亦可见矣过此以往则非后学所敢言也【语録曰吕本是刚厎气质涵养得到如此其説得好处如千兵万马饱满伉壮○又曰游杨诸公皆才高虽其説有疎略然皆通明○又曰侯氏説前后相反没理防】
道也者不可须防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愼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离去声】
道者日用事物当行之理皆性之徳而具于心【陈氏曰道是日用事物所当行之路即率性之谓而得于天之所命者而其理总防于吾必】无物不有无时不然【陈氏曰在父子则父子所当亲在君臣则君臣所当敬在夫妇则夫妇所当别在朋友则朋友所当信防而起居饮食盖无物而不有自古及今流行乎天地之间无一息之间盖无时而不然】所以不可须防离也【永嘉陈氏曰道只是眼前当然厎一时走离不得○蔡氏曰须防顷刻也言道不可顷刻而离也】若其可离则为外物而非道矣【陈氏曰才可离便是外物而非本然矣○三山陈氏曰使其可离而去则亦身外物耳○潘氏曰未发之前固未有人欲之私可言所以朱子特谓之外物】是以君子之心常存敬畏虽不见闻亦不敢忽【语録曰不显不见全然无形暗昧不可得知只于此时便戒谨了便不敢忽】所以存天理之本然【陈氏曰未感物时浑是天理】而不使离于须防之顷也
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愼其独也【见音现】
隐暗处也微细事也【语録载陆氏曰前后説者一衮説了更不见切体处今如此分别却是使人有防检处】独者人所不知而已所独知之地也【语録曰如一片止水中间忽有一防动处此最要着功夫○又曰这独也不只是恁独时如与众人对坐自心中发一念或不正此亦是独处】言幽暗之中微细之事迹虽未形而防则己动人虽不知而已独知之则是天下之事无有着见明显而过于此者【语録曰问莫见莫显则己是先形了如何却説迹未形防己动曰莫见乎隐莫显乎微这是大纲説○黄氏曰莫见莫显不特指他人之闻见只是吾所独知己是十分显见了况人亦未有不知者乎须是认得章句两转意】是以君子既常戒惧而于此尤加谨焉【语録曰戒谨恐惧是普説到得隐微之间人所易忽又更用谨这个却是唤起説○又曰是从见闻处至不睹不闻处皆戒谨了又就其中于独处更加谨也是无处不谨而谨处更加谨也○陈氏曰虽是平时已常戒惧至此又当十分加谨才加谨则所发便都是善不加谨则所发便流于恶去】所以遏人欲于将萌【文集曰人欲云者正天理之反耳天理中本无人欲惟其流之有差是以生出人欲来○问未发之前无一毫私意之杂此处无走作只是存天理而已未説到遏人欲处已发之初天理人欲由是而分此处不放过即是遏人欲天理之存有不待言者曰此説分得好然又须见不可分处如兵家攻守相似各是一事而实相为用也○语録曰问上一节能存天理了则下面谨独似多了一截曰虽是存得天理临发时也须防检这便是他密处】而不使其潜滋暗长于隐微之中以致离道之逺也或问既曰道也者不可须防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愼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矣而又曰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愼其独也何也曰此因论率性之道以明由教而入者其始当如此盖两事也其先言道不可离而君子必戒谨恐惧乎其所不睹不闻者所以言道之无所不在无时不然学者当无须防毫忽之不谨而周防之以全其本然之体也【语録曰是防之于未然以全其体】又言莫见乎隐莫显乎微而君子必谨其独者所以言隐微之间人所不见而已独知之则其事之纎悉无不显著又有甚于他人之知者学者尤当随其念之方萌而致察焉以谨其善恶之防也【语録曰是察之于将然以审其防○三山陈氏曰曰隐曰微则此念已萌矣特人未知之故隐而未见微而未显耳然人虽未知而我已知之则固己甚见而甚显矣此正善恶之防也】盖所谓道者率性而已性无不有故道无不在大而父子君臣小而动静食息不假人力之为而莫不各有当然之理所谓道也是乃天下人物之所共由充塞天地贯彻古今而取诸至近则常不外乎吾之一心【陈氏曰天下岂有性外之物而不统于吾心是理之中也哉理之所至大极于无际而无不通细入于无伦而无不贯前后乎万古而无不彻】循之则治失之则乱盖无须防之顷可得而暂离也若其可以暂合暂离而于事无所损益则是人力私智之所为者而非率性之谓矣【语録曰无时而非道亦无适而非道若之何而可须防离也可须防离则非率性之谓矣】圣人之所修以为教者因其不可离者而品节之也君子之所由以为学者因其不可离者而持守之也【三山陈氏曰君子必欲存养持守以保全之者正 为其不可离而去之如饥食渴饮之不可无也】是以日用之间须防之顷持守工夫一有不至则所谓不可离者虽未尝不在我而人欲间之则亦判然二物而不相管矣是则虽曰有人之形而其违禽兽也何逺哉【陈氏曰日用不可须防失才失之便身心顚而入于夷狄禽兽矣】是以君子戒愼乎其目之所不及见恐惧乎其耳之所不及闻了然心目之间常若见其不可离者而不敢有须防之间以流于人欲之私而陷于禽兽之域若书之言防怨而曰不见是图礼之言事亲而曰听于无声视于无形盖不待其征于色发于声然后有以用其力也【语録曰既是不见安得有图只是要于未有兆朕无可睹闻时先戒惧耳 又曰听于无声视于无形只是照管所不到念虑所不及处正如防贼相似须要塞其来路】夫既已如此矣则又以谓道固无所不在而幽隐之间乃他人之所不见而已所独见道固无时不然而细微之事乃他人之所不闻而已所独闻是皆常情所忽以为可以欺天罔人而不必谨者而不知吾心之灵皎如日月既已知之则其毫髪之间无所潜遁又有甚于他人之知矣又况既有是心藏伏之久则其见于声音容貌之间发于行事施为之实必有暴着而不可揜者又不止于念虑之差而已也【语録曰隐微显著未尝有异岂怠于显而偏于独哉盖独者致用之源而人所易忽于此而必谨焉则亦无所不谨矣○潘氏曰幽暗之中微细之事其是非善恶皆不能逃乎此心之灵所以当此之时尤为昭灼显著也若其发之既逺为之既力则在他人十目所视十手所指虽甚昭灼而在我者心意方注于事为精神方运于酬酢其是非得失反有不自觉者矣此所以独于隐微之际尤为显著于此之时而能加省察之功则凡不善之萌其见之也明其回之也易不至潜藏隐伏于其中而不自知矣】是以君子既戒惧乎耳目之所不及则此心常明不为物蔽而于此尤不敢不致其谨焉必使其防微之际无一毫人欲之萌而纯乎义理之发则下学之功尽善全美而无须防之间矣【语録曰防者动之微是欲动未动之间圣贤説谨独便都是要就防微处理防】二者相须皆反躬为己遏人欲存天理之实事盖体道之功莫有先于此者亦莫有切于此者【辅氏曰此两节是做工夫处见得圣贤体道之功甚密】故子思于此首以为言以见君子之学必由此而入也曰诸家之説皆以戒愼不睹恐惧不闻即为谨独之意子乃分之以为两事无乃破碎支离之甚邪曰既言道不可离则是无适而不在矣而又言莫见乎隐莫显乎微则是要切之处尤在于隐微也【语録曰道不可离言道之至广至大者莫见乎隐莫显乎微言道之至精至密者】既言戒谨不睹恐惧不闻则是无处而不谨矣又言谨独则是其所谨者尤在于独也【语録曰戒谨不睹恐惧不闻此乃统同説谨独又就中有一念萌动处説最要着功夫处】是故不容于不异矣若其同为一事则其为言又何必若是之重复邪【文集曰若果如此则上段文意已足不知何故又烦再説曷尝有如此烦絮厎圣贤】且此书卒章潜虽伏矣不愧屋漏亦两言之正与此相首尾【陈氏曰潜虽伏矣一节言人之所不见处申明首章谨独意不愧屋漏一节言己之所不见处申明首章戒惧不睹不闻意】但诸家皆不之察独程子尝有不愧屋漏与谨独是持养气象之言其于二者之间特加与字是固已分为两事而当时听者有未察耳【案程子曰要修持他这天理则在徳须有不言而信者言难为形状养之则须直不愧屋漏与愼独这是个持养厎气象也○语録曰此分明是两节事】曰子又安知不睹不闻之不为独乎曰其所不睹不闻者己之所不睹不闻也故上言道不可离而下言君子自其平常之处无所不用其戒惧而极言之以至于此也独者人之所不睹不闻也故上言莫见乎隐莫显乎微而下言君子之所谨者尤在于幽隐之地也【语録曰其之一字便见得是説己不睹不闻处○又曰方不闻不睹之时不惟人所不知自家亦未有所知若所谓独即人所不知而已所独知极是要戒惧自来人説不睹不闻与谨独只是一意无分别便不是○永嘉陈氏曰戒谨恐惧与谨独是两项地头戒谨恐惧是自家不睹不闻之时养性如此谨独是众人不睹不闻之时存诚如此】是其语势自相唱和各有血脉理甚分明【语録曰前段有是故字后段有故字圣贤不是要作文只是逐节次説出许多道理若是作一段説亦成是何文字○陈氏曰莫见乎隐莫显乎微对道不可须防离可离非道句君子必谨其独对戒谨其所不睹恐惧其所不闻句惟其道不可须防离可离非道所以戒谨其所不睹恐惧其所不闻惟其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所以必谨其独】如曰是两条者皆为谨独之意则是持守之功无所施于平常之处而专在幽隐之间也且虽免于破碎之讥而其繁复偏滞而无所当亦甚矣○曰程子所谓隐微之际若与吕氏改本及游杨氏不同而子一之何耶曰以理言之则三家不若程子之尽以心言之则程子不若三家之密是固若有不同者矣然必有是理然后有是心有是心而后有是理则亦初无异指也合而言之亦何不可之有哉【案程子曰人只以耳目所见闻者为显微然不知理却甚显也且如昔人弹琴见螳捕蝉而闻者以为有杀声杀在心而人闻其琴而知之岂非显乎人有不善而自谓人不知之然天地之理甚着不可欺也○吕氏曰此章明道之要不可不诚道之在我犹饮食居处之不可去可去皆外物也诚以为己故不欺其心人心至灵一萌之思善与不善莫不知之他人虽明有所不与也故愼其独者知为己而已○游氏曰人所不睹可谓隐矣而心独见之不亦见乎人所不闻可谓微矣而心独闻之不亦显乎○杨氏曰独非交物之时有动于中其违未逺也虽非视听所及而其防固已了然心目之间矣其为显见孰加焉虽欲自蔽吾谁欺欺天乎此君子必愼其独也○语録曰问程子举弹琴杀心处是就人知处言吕防杨氏所説是就已自知处言章句是合二者而言否曰有动于中己固先自知亦不能掩人之知所谓诚之不可揜也○问迹虽未形防则已动上两句是程子意人虽不知己独知之下两句是游氏意否曰然两事只是一理防既动则己必知之已既知则人必知之】○曰他説如何曰吕氏旧本所论道不可离者得之但专以过不及为离道则似未尽耳其论天地之中性与天道一节最其用意深处然经文所指不睹不闻隐微之间者乃欲使人戒惧乎此而不使人欲之私得以萌动于其间耳非欲使人虚空其心反观于此以求见夫所谓中者而遂执之以为应事之准则也吕氏既失其指而所引用不得于言必有事焉参前衡之语亦非论孟本文之意至谓隐微之间有昭昭而不可欺感之而能应者则固心之谓矣而又曰正惟虚心以求则庶乎见之是又别以一心而求此一心见此一心也岂不误之甚哉【案吕氏曰率性之谓道则四端之在我者人伦之在彼者皆吾性命之理受乎天地之中所以立人之道不可须防离也絶类离伦无意乎君臣父子者过而离乎此者也贼恩害义不知有君臣父子者不及而离乎此者也虽过不及有差而皆不可以行于世故曰可离非道也非道者非天地之中而已非天地之中而自谓有道惑也○又曰所谓中者性与天道也谓之有物则不得于言谓之无物则必有事焉不得于言者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无声形接乎耳目而可以道也必有事焉者莫见乎隐莫显乎微体物而不可遗者也古之君子立则见其参于前在与则见其于衡是何所见乎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是果何物乎学者见乎此则庶乎能择中庸而执之隐微之间不可求之于耳目不可道之于言语然有所谓昭昭而不可欺感之而能应乎正惟虚心以求之则庶乎见之故曰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文集曰心者人之所以主乎身者也一而不二者也为主而不为客者也命物而不命于物者也故以心观物则物之理得今复有物以反观乎心则是此心之外复有一心而能管乎此心也然则所谓心者为一邪为二邪为主邪为客邪为命物者邪为命于物者邪若参前衡之云者则为忠信笃敬而发也盖曰忠信笃敬不忘乎心则无所适而不见其在是云尔亦非有以见夫心之谓也且身在此而心参于前身在与而心于衡是果何理也邪】若杨氏无适非道之云则善矣然其言似亦有所未尽盖衣食作息视听举履皆物也其所以如此之义理准则乃道也若曰所谓道者不外乎物而人在天地之间不能违物而独立是以无适而不有义理之准则不可顷刻去之而不由则是中庸之防也若便指物以为道而曰人不能顷刻而离此百姓特日用而不知耳则是不唯昧于形而上下之别而堕于释氏作用是性之失且使学者误谓道无不在虽欲离之而不可得吾既知之则虽猖狂妄行亦无适而不为道则其为害将有不可胜言者不但文义之失而已也【案杨氏曰夫盈天地之间孰非道乎道而可离则道有在矣譬之四方有定位焉适东则离乎西适南则离乎北斯则可离也若夫无适而非道则乌得而离耶故寒而衣饥而食日出而作晦而息耳目之视听手足之举履无非道也此百姓所以日用而不知○语録曰衣食动作即是物物之理乃道也杨氏将物便唤做道则不可○又曰桀纣亦防手持足履目视耳听如何便唤做道若便以为道是认欲为理也○又曰释氏所谓作用是性便是如此他都不理防是和非只认得那衣食作息视听举履便是道説我这个防説话厎防作用厎呌着便应厎便是神通妙用更不问道理如何儒家则须是就这上寻讨个道理方是道】○曰吕氏之书今有二本子之所谓旧本则无疑矣所谓改本则陈忠肃公所谓程氏明道夫子之言而为之序者子于石氏集解虽尝辨之而论者犹或以为非程夫子不能及也奈何曰是则愚尝闻之刘李二先生矣旧本者吕氏太学讲堂之初本也改本者其后所修之别本也陈公之序盖为传者所误而失之及其兄孙防叟具以所闻告之然后自觉其非则其书已行而不及改矣近见胡仁仲所记侯师圣语亦与此合盖防叟之师杨氏实与吕氏同出程门师圣则程子之内弟而刘李之于防叟仁仲之于师圣又皆亲见而亲闻之是岂胷臆私见口舌浮辨所得而夺哉若更以其言考之则二书详略虽或不同然其语意实相表里如人之形貌昔腴今瘠而其部位神采初不异也岂可不察而遽谓之两人哉又况改本厌前之详而有意于略故其辞虽约而未免反有刻露峭急之病至于词义之间失其本指则未能改于其旧者尚多有之校之明道平日之言平易从容而自然精切者又不翅碔砆之与美玉也于此而犹不辨焉则其于道之浅深固不问而可知矣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乐音洛中节之中去声】喜怒哀乐情也【语録曰情只是所发之路陌】其未发则性也【陈氏曰在心里面未发动厎是性】无所偏故谓之中【语録曰如处室中东南西北不于一方只是在中间○陈氏曰未发之中只可言不偏不却下不得过不及字】发皆中节情之正也【陈氏曰情之中节是从本性发来其不中节是感物欲而动○潘氏曰节者限节也其人情之凖的乎】无所乖戾故谓之和【陈氏曰只是得其当然之理无些过无些不及与是理不相咈戾故名之曰和】大本者天命之性天下之理皆由此出道之体也【陈氏曰是浑沦一大本厎乃天下万理所从出是道之体】达道者循性之谓天下古今之所共由道之用也【陈氏曰是通衢达道一般古今天下之所通行是道之用】此言性情之徳【语録曰中性之徳和情之徳】以明道不可离之意
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致推而极之也【语録曰致者推致其极之谓如射相似有中帖者有中垜者有中红心边晕者皆是未致须是到那红心中央方始是致○又曰致字是只管挨排去之义工夫极精宻】位者安其所也育者遂其生也【语録曰此天地万物眞实效验】自戒惧而约之以至于至静之中无少偏而其守不失则极其中而天地位矣自谨独而精之以至于应物之处无少差谬而无适不然则极其和而万物育矣【语録曰致中和须兼表里而言致中则欲其无少偏而又能守之不失致和则欲其无少差谬而又能无适不然○黄氏曰无少偏无少差谬是横致一致其守不失无适不然是直致一致横致如一个物打迸了四围恁地洁净相似直致则是今日如此洁净后日亦如此以至无顷刻不如此○又曰譬如掘井掘得深是直掘得濶是横就一事上研穷到底是直推至万事莫不皆到是横一直一横无不穷究到极处无少偏无少乖戾是就一时一事上直下功夫使一时一事无纎悉不到处其守不失无适不然是自始至终自大至小横铺防检无一时一事有纎悉不到处○愚谓约是收敛近里之意精是别得不杂之意此二字尤朱子吃示人处】盖天地万物本吾一体吾之心正则天地之心亦正矣吾之气顺则天地之气亦顺矣故其效验至于如此【黄氏曰既是中和皆当致则天地万物之位育皆随其所致而见其效○陈氏曰心既正则天地自各安其所气既顺则万物自各遂其生其功效自然感格须是到此地位方真知之】此学问之极功圣人之能事【陈氏曰此乃有位者之功非泛就君子説】初非有待于外而修道之教亦在其中矣【陈氏曰致中即天命之性致和即率性之道及天地位万物育则修道之教亦在其中矣】是其一体一用虽有动静之殊然必其体立而后用有以行则其实亦非有两事也【文集曰人之一身知觉运用莫非心之所为则心者固所以主于身而无动静之间者也然方其静也事物未至思虑未萌而一性浑然道义全具其所谓中是乃心之所以为体而寂然不动者也及其动也事物交至思虑萌焉则七情迭用各有攸主其所谓和是乃心之所以为用感而遂通者也然性之静也而不能不动情之动也而必有节焉是则心之所以寂然感通周流贯彻而体用未尝相离者也○三山陈氏曰体之立所以为用之行之地用之行所以为体之立之验○愚谓中和本一理位育非二事然体立而后用行则据其效而推本其所以然各有所从来而不可紊耳】故于此合而言之以结上文之意
右第一章子思述所传之意以立言【叶氏曰盖孔子之意而子思述以为经】首明道之本原出于天而不可易其实体备于己而不可离次言存养省察之要终言圣神功化之极【黄氏曰此一章字数不多而义理本原工夫次第与夫效验之大无不该备】盖欲学者于此反求诸身而自得之以去夫外诱之私而充其本然之善杨氏所谓一篇之体要是也【陈氏曰此章乃子思总括一篇之义】其下十章盖子思引夫子之言以终此章之义
或问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何也曰此推本天命之性以明由教而入者其始之所发端终之所至极皆不外于吾心也盖天命之性万理具焉喜怒哀乐各有攸当方其未发浑然在中无所偏倚故谓之中及其发而皆得其当无所乖戾故谓之和【陈氏曰未发则是道理浑然在心里不偏不倚便是中此即天命之性也及发出来皆当然而然与本然道理不相乖戾便是和】谓之中者所以状性之徳道之体也以其天地万物之理无所不该故曰天下之大本谓之和者所以着情之正道之用也以其古今人物之所共由故曰天下之达道【陈氏曰中和是就性情説大抵心之体是性性不是别个物只是心中所具之理耳万般道理都从这里出便为大本只这个动出外来便是情万般应接而无所不通是为达道】盖天命之性纯粹至善而具于人心者其体用之全本皆如此不以圣愚而有加损也然静而不知所以存之则天理昧而大本有所不立矣动而不知所以节之则人欲肆而达道有所不行矣【语録曰未发时是那静有个体在里子若静而不失其体便是天下之大本立焉或失其体则大本便昏了已发时是那动有许多用若动而不失其用便是天下之达道行焉或失其用则达道便乖了○又曰大本不立达道不行则虽天理流行未尝间断而其在我者或防乎息矣】惟君子自其不睹不闻之前而所以戒谨恐惧者愈严愈敬以至于无一毫之偏倚而守之常不失焉则为有以致其中而大本之立日以益固矣尤于隐微幽独之际而所以谨其善恶之防者愈精愈宻以至于无一毫之差谬而行之每不违焉则为有以致其和而达道之行日以益广矣【永嘉陈氏曰戒谨于不睹不闻之时此即未发时工夫谨独于隐微之时此即既发时工夫若曰致中除戒惧一条何以见其致处若曰致和除谨独一条又何以为致血脉相承如此致之一字最是用工处愚谓愈严愈敬是自其未发之体而存养之愈精愈宻是自其已发之用而省察之】致者用力推致而极其至之谓致焉而极其至至于静而无一息之不中则吾心正而天地之心亦正故阴阳动静各止其所而天地于此乎位矣【语録曰问言阴阳动静何也曰天髙地下万物散殊各有定所此未与物相感也】动而无一事之不和则吾气顺而天地之气亦顺故充塞无间驩欣交通而万物于此乎育矣【语録曰和则交感而万物育矣】此万化之本原一心之妙用圣神之能事学问之极功固有非始学所当议者然射者之的行者之归亦学者立志之初所当知也故此章虽为一篇开卷之首然子思之言亦必至此而后己焉其指深矣○曰然则中和果二物乎曰观其一体一用之名则安得不二察其一体一用之实则此为彼体彼为此用如耳目之能视听视听之由耳目初非有二物也【语録曰体是这个道理用是他用处如耳听目视自然如此是理也开眼看物着耳听声便是用○陈氏曰体用未尝相离有是体方有是用有是用方见是体】○曰天地位万物育诸家皆以其理言子独以其事论然则自古衰乱之世所以病乎中和者多矣天地之位万物之育岂以是而失其常耶曰三辰失行山崩川竭则不必天翻地覆然后为不位矣兵乱凶荒胎防卵殈则不必人消物尽然后为不育矣凡若此者岂非不中不和之所致而又安可诬哉今以事言者固以为有是理而后有是事彼以理言者亦非以为无是事而徒有是理也但其言之不备有以启后学之疑不若直以事言而理在其中之为尽耳曰然则当其不位不育之时岂无圣贤生于其世而其所以致夫中和者乃不能有以救其一二何耶曰善恶感通之理亦及其力之所至而止耳【语録曰问力是力分之力曰然】彼达而在上者既曰有以病之则夫灾异之变又岂穷而在下者所能救也哉但能致中和于一身则天下虽乱而吾身之天地万物不害为安泰其不能者天下虽治而吾身之天地万物不害为乖错其间一家一国莫不皆然此又不可不知耳【语録曰问以孔子言之如何是天地万物安泰处曰在圣人之身则天地万物自然安泰曰此是以理言之否曰然一家一国莫不如是○又曰尊卑上下之大分即吾身之天地也应变曲折之万端即吾身之万物也○黄氏曰如达而在上固是尧舜事业穷而在下只如在一乡不扰便是一乡万物育在一家不扰便是一家万物育】曰二者之为实事可也而分中和以属焉将不又为破碎之甚邪曰世固未有能致中而不足于和者亦未有能致和而不本于中者也未有天地己位而万物不育者亦未有天地不位而万物自育者也特据其效而推本其所以然则各有所从来而不可紊耳【陈氏曰天地位便是大本立处万物育便是达道行处此事灼然分明但二者常相须无有能此而不能彼者耳】○曰子思之言中和如此而周子之言则曰中者和也中节也天下之达道也乃举中而合之于和然则又将何以为天下之大本也耶曰子思之所谓中以未发而言也周子之所谓中以时中而言也愚于篇首已辨之矣学者涵泳而别识之见其并行而不相悖焉者可也【语録曰中庸之中是兼以其发而中节无过不及者得名若不识得此理则周子之言更解不得○陈氏曰中有二义有已发之中有未发之中未发是就性上论已发是就事上论已发之中当喜而喜当怒而怒那恰好处无过不及便是中此中即所谓和也所以周子曰中者和也是指已发之中而言也】○曰程吕问答如何曰考之文集则是其书盖不完矣然程子初谓凡言心者皆指已发而言而后书乃自以为未当向非吕氏问之之审而不完之中又失此书则此言之未当学者何自而知之乎以此又知圣贤之言固有发端而未竟者学者尤当虚心悉意以审其归未可执其一言而遽以为定也【案吕氏问曰先生谓凡言心者皆指已发而言然则未发之前谓之无心可乎窃谓未发之前心体昭昭具在已发乃心之用也程子曰凡言心者指已发而言此固未当心一也有指体而言者寂然不动是也有指用而言者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是也惟观其所见何如耳○文集曰程子所谓凡言心者皆指已发此却指心体流行而言非谓事物思虑之交也然与中庸本文不合故以为未当而复正之固不可执其已改之言而尽疑论説之误又不可遂以为当而不究其所指之殊也○语録曰程子初谓心为已发吕氏只是辨此一句程子后来又救前説语甚圆无病】其説中字因过不及而立名又似并指时中之中而与在中之义少异盖未发之时在中之义谓之无所偏倚则可谓之无过不及则方此之时未有中节不中节之可言也无过不及之名亦何自而立乎又其下文皆以不偏不倚为言则此语者亦或未得为定论也【案吕氏曰中即性也程子曰中也者所以状性之体段盖中之为义自过不及而立名若只以中为性则中与性不合○语録曰问程子説中自过不及而立名与平日异只为吕氏形容中太过故就其既发告之曰然】吕氏又引允执厥中以明未发之防则程子之説书也固谓允执厥中所以行之盖其所谓中者乃指时中之中而非未发之中也【案吕氏曰大人不失其赤子之心乃所谓允执厥中也○语録曰问吕氏引允执厥中如何曰他把做已发言故如此説】吕氏又谓求之喜怒哀乐未发之时则程子所以答蘓季明之问又已有既思即是已发之説矣凡此皆其决不以吕説为然者独不知其于此何故略无所辨学者亦当详之未可见其不辨而遽以为是也【案吕氏曰圣人之学以中为大本中者无过不及之谓也何所准则而知过不及乎求之此心而已此心之动出入无时何从而守之乎求之于喜怒哀乐未发之际而已○又案蘓氏问于喜怒哀乐之前求中可否程子曰不可既思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求之又却是思也既思即是已发思与喜怒哀乐一般才发便谓之和不可谓之中也问吕氏言当求于喜怒未发之前信斯言也恐无着落如之何而可程子曰言存养于喜怒哀乐未发之时则可若言求中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则不可○文集曰程子才思即是已发一句能发明子思言外之意盖言不待喜怒哀乐之发但有所思即为已发此意已极精微説到未发界至十分尽头不可以有加矣】曰然则程子卒以赤子之心为已发何也曰众人之心莫不有未发之时亦莫不有已发之时不以老稚贤愚而有别也但孟子所指赤子之心纯一无伪者乃因其发而后可见若未发则纯一无伪又不足以名之而亦非独赤子之心为然矣是以程子虽改夫心皆已发之一言而以赤子之心为已发则不可得而改也【案吕氏曰喜怒哀乐之未发则赤子之心当求其未发此心至虚无所偏倚故谓之中程子曰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赤子之心发而未逺乎中若便谓之中是不识大本也○又案蘓氏问赤子之心为已发是否程子曰已发而去道未逺也曰大人不失赤子之心如何程子曰取其纯一近道也○语録曰程子道赤子之心是已发而未逺如赤子饥则食渴则饮便是已发○又曰吕氏以赤子即是未发则大失之盖赤子之心动静无常非寂然不动之谓故不可谓之中然无营欲知巧之思故为未逺乎中未发之中本体自然不须穷索○又曰未发时伪不伪皆不可见不特赤子如此大人亦如此只是大人有主宰赤子则未有主宰○三山陈氏曰指赤子之心为未发者非也盖自为赤子四者之心已动矣未发既发凡人一日之间无时无之未发之时湛如止水未涉拟议】曰程子明镜止水之云固以圣人之心为异乎赤子之心矣然则此其为未发者耶曰圣人之心未发则为水镜之体既发则为水镜之用亦非独指未发而言也【案蘓氏问赤子之心与圣人之心如何程子曰圣人之心如明镜如止水】曰诸説如何曰程子备矣但其答蘓季明之后章记録多失本眞答问不相对值如耳无闻目无见之答以下文若无事时须见须闻之説参之其误必矣盖未发之时但为未有喜怒哀乐之偏耳若其目之有见耳之有闻则当愈益精明而不可乱岂若心不在焉而遂废耳目之用哉【案蘓氏问当中之时耳无闻目无见否程子曰虽耳无闻目无见然见闻之理在始得○文集曰心之有知与耳之有闻目之有见为一等时节虽未发而未尝无心之有思与耳之有听目之有视为一等时节一有此则不得为未发故程子以有思为已发则可而记者以无见无闻为未发则不可】其言静时既有知觉岂可言静而引复以动见天地之心为説亦不可晓盖当至静之时但有能知觉者而未有所知觉也故以为静中有物则可而便以才思即是已发为比则未可以为坤卦纯坤而不为无阳则可而便以复之一阳已动为比则未可也所谓无时不中者所谓善观者却于已发之际观之者则语虽要切而其文意亦不能无断续至于动上求静之云则问者又转而之它矣【案蘓氏问中是有时而中否程子曰何时而不中以事言之则有时而中以道言之何时而不中曰固是所为皆中然而观于四者未发之时静时自有一般气象及至接事时又自别何也程子曰善观者不如此却于喜怒哀乐已发之际观之贤且説静时如何曰谓之无物则不可然自有知觉处程子曰既有知觉却是动也怎生言静人説复其见天地之心皆以谓至静能见天地之心非也复之卦下面一画便是动也安得谓之静自古儒者皆言静见天地之心惟某言动而见天地之心或曰莫是于动上求静否曰固是然最难○文集曰至静之时但有能知能觉者而无所知所觉此易卦为纯坤不为无阳之象若论复卦则须以有所知觉者当之不得合为一説矣故邵子亦云一阳初动处万物未生时此至微至妙处须虚心静虑方始见得】其答动字静字之问答敬何以用功之问答思虑不定之问以至若无事时须见须闻之説则皆精当【案或曰喜怒哀乐未发之前下动字下静字程子曰谓之静则可然静中须有物始得这里便是难处学者莫若且先理防得敬能敬则自知此矣或曰敬何以用功程子曰莫若主一曰某尝患思虑不定或思一事未了他事如麻又生如何曰不可此不诚之本须是习能专一时便好不拘思虑与应事皆要求一或曰当静坐时物之过乎前者还见不见程子曰看事如何若是大事如祭祀前旒蔽明黈纩充耳凡物之过者不见不闻也若无事时目须见耳须闻○语録曰静中有物者只是知觉不昧或引程子语才有知觉便是动为问曰若云知寒觉暖便是知觉已动今未曽着于事物但有知觉在何妨其为静不成静坐便只是瞌睡○又曰有闻见之理在即是静中有物】但其曰当祭祀时无所见闻则古人之制祭服而设旒纩虽曰欲其不得广视杂听而致其精一然非以是为眞足以全蔽其聪明使之一无见闻也若曰屦之有絇以为行戒樽之有禁以为酒戒然初未尝以是而遂不行不饮也若使当祭之时眞为旒纩所塞遂如聋瞽则是礼容乐节皆不能知亦将何以致其诚意交于鬼神哉程子之言决不如是之过也【文集曰便是祭祀若耳无闻目无见即其升降馈奠皆不能知其时节之所宜虽有賛引之人亦不闻其告语之声矣故前旒黈纩之説亦只是欲其専一于此而不杂他事之意非谓奉祭祀时都无见闻也】至其答过而不留之问则又有若不相直而可疑者【案或曰当敬时虽见闻莫过焉而不留否程子曰不説道非礼勿视勿听勿者禁止之辞才説勿字便不得也】大抵此条最多谬误盖听他人之问而从旁窃记非唯未了答者之意而亦未悉问者之情是以致此乱道而误人耳然而犹幸其间纰漏显然尚可寻绎以别其伪独微言之湮没者遂不复传为可惜耳【文集曰此条记録前后差舛都无理防后来读者若未敢便以为非亦且合存而不论】吕氏此章之説尤多可疑如引屡空货殖及心为甚者其于彼此盖两失之其曰由空而后见夫中是又前章虚心以求之説也其不陷而入于浮屠者防希矣盖其病根正在欲于未发之前求见夫所谓中者而执之是以屡言之而病愈甚殊不知经文所谓致中和者亦曰当其未发此心至虚如镜之明如水之止则但当敬以存之而不使其小有偏倚至于事物之来此心发见喜怒哀乐各有攸当则又当敬以察之而不使其小有差忒而已未有如是之説也且曰未发之前则宜其不待着意推求而了然心目之间矣一有求之之心则是便为已发固已不得而见之况欲从而执之则其为偏倚亦甚矣又何中之可得乎且夫未发已发日用之间固有自然之机不假人力方其未发本自寂然固无所事于执及其当发则又当即事即物随感而应亦安得块然不动而执此未发之中耶此为义理之根本于此有差则无所不差矣此吕氏之説所以条理紊乱援引乖刺而不胜其可疑也程子讥之以为不识大本岂不信哉【案吕氏曰人莫不知理义之当无过无不及之谓中不及乎所以中也喜怒哀乐未发之前反求吾心果何为乎回也其庶乎屡空惟空然后可以见其中而空非中也必有事焉喜怒哀乐之未发无私意小知挠乎其间乃所谓空由空然后见乎中实则不见也若子贡聚闻见之多其心已实如货殖焉所蓄有素所应有限虽曰富有亦有时而穷故亿则屡而未皆中也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物皆然心为甚则心之度物甚于权度之审其应物当无毫发之差然人应物不中节者常多其故何也由不得中而执之有私意小知挠乎其间故理义不当或过或不及犹权度之法不精则称量百物不能无铢两分寸之差也此所谓性命之理出于天道之自然非人私知所能为也故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语録曰孟子乃是论心自度非是心度物○又曰欲执喜怒哀乐未发之中不知如何执得那事来面前只得应他当喜便喜当怒便怒如何执得】杨氏所谓未发之时以心验之则中之义自见执而勿失无人欲之私焉则发必中节矣又曰须于未发之际能体所谓中其曰验之体之执之则亦吕氏之失也其曰其恸其喜中固自若疑与程子所云言和则中在其中者相似然细推之则程子之意正谓喜怒哀乐已发之处见得未发之理发见在此一事一物之中各无偏倚过不及之差乃时中之中而非浑然在中之中也若杨氏之云中固自若而又引庄周出怒不怒之言以明之则是以为圣人方当喜怒哀乐之时其心漠然同于木石而姑外示如此之形凡所云为皆不复出于中心之诚矣大抵杨氏之言多杂于老佛故其失类如此其曰当论其中否不当论其有无则至论也【案杨氏曰但于喜怒哀乐未发之际以心验之则中之义自见非精一乌能执之○又曰执而勿失无人欲之私焉发必中节矣发而中节中固未尝亡也孔子之恸孟子之喜因其可恸可喜而已于孔孟何有哉其恸也其喜也中固自若也鉴之照物因物而异形而鉴之明未尝异也所谓出怒不怒则怒出于不怒出为无为则为出于不为亦此意也若圣人而无喜怒哀乐则天下之达道废矣一人横行于天下武王亦不必耻也故于是四者当论其中节不中节不当论其有无也○又曰须是于喜怒哀乐未之际能体所谓中于喜怒哀乐已之后能得所谓和致中和则天地可位万物可育○语録曰杨氏少时先去看庄列等文字后来虽见程子然而此念熟了不觉时出来】
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
中庸者不偏不倚无过不及而平常之理乃天命所当然精微之极致也【陈氏曰中庸止一个厎道理所以不析开説】唯君子为能体之小人反是【黄氏曰人莫不具是性亦莫不有是道然阴阳五行之气杂揉不齐君子小人之分趋向亦异故中庸之道惟君子能之而小人则反是】
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
王肃本作小人之反中庸也程子亦以为然今从之○君子之所以为中庸者以其有君子之徳而又能随时以处中也【语録曰君子只是説个好人时中只是説个做得恰好厎事○又曰有君子之徳而不能随时以处中则不免为贤知之过有君子之徳而又能随时以处中方得到恰好处】小人之所以反中庸者以其有小人之心而又无所忌惮也【语録曰小人固是愚所为固是不肖犹知忌惮则为恶犹较得些○又曰为善者君子之徳为恶者小人之心君子而处不得中者有之小人而不至于无忌惮者亦有之惟其反中庸则方见其无忌惮也○又曰既是君子又要时中既是小人又无忌惮○又曰二又字不用亦可但恐读者不觉故特下此字要得分明】盖中无定体随时而在是乃平常之理也【语録曰尧授舜舜授禹都是当其时合当如此做做得来恰好所谓中也中即平常也不如此便非中便不是平常汤武亦然又如当盛夏时须要饮冷衣葛此便是中便是平常隆冬时须用饮汤重裘此便是中便是平常若极暑时重裘盛寒时衣葛便是差异便是失其中矣】君子知其在我故能戒谨不睹恐惧不闻而无时不中小人不知有此则肆欲妄行而无所忌惮矣【畨氏曰君子致存养省察之功是以无时而不中小人放肆而无忌惮是以与中庸相反】
右第二章
此下十章皆论中庸以释首章之义文虽不属而意实相承也变和言庸者游氏曰以性情言之则曰中和以徳行言之则曰中庸是也然中庸之中实兼中和之义【黄氏曰性情天生厎徳行人做厎性情人人一般徳行人人不同中庸之中本是和然和自中出故兼中和之义○陈氏曰中和以性情言是分体用动静相对説中庸以徳行言是兼行事相合説】
或问此其称仲尼曰何也曰首章夫子之意而子思言之故此以下又引夫子之言以证之也曰孙可以字其祖乎曰古者生无爵死无諡则子孙之于祖考亦名之而已矣周人冠则字而尊其名死则諡而讳其名则固巳弥文矣然未有讳其字者也故仪礼馈食之祝词曰适尔皇祖伯某父乃直以字而面命之况孔子爵不应諡而子孙又不得称其字以别之则将谓之何哉若曰孔子则外之之辞而又孔姓之通称若曰夫子则又当时众人相呼之通号也不曰仲尼而何以哉【语録曰问子思称夫子为仲尼曰昔人未尝讳其字程子云予年十四五从周茂叔本朝先辈尚如此伊川亦尝呼明道字】○曰君子所以中庸小人之所以反之者何也曰中庸者无过不及而平常之理盖天命人心之正也唯君子为能知其在我而戒谨恐惧以无失其当然故能随时而得中小人则不知有此而无所忌惮故其心每反乎此而不中不常也○曰小人之中庸王肃程子悉加反字盖叠上文之语然诸説皆谓小人实反中庸而不自知其为非乃敢自以为中庸而居之不疑如汉之胡广唐之吕温栁宗元者则其所谓中庸是乃所以为无忌惮也如此则不烦増字而理亦通矣曰小人之情状固有若此者矣但以文势考之则恐未然盖论一篇之通体则此章乃引夫子所言之首章且当略举大端以分别君子小人之趋向未当遽及此意之隐微也若语一章之语脉则上文方言君子中庸而小人反之其下且当平解两句之义以尽其意不应偏觧上句而不解下句又遽别生它説也故疑王肃所传之本为得其正而未必肃之所増程子从之亦不为无所据而臆决也【案程子曰小人更有甚中庸脱一反字小人不主于义理则无忌惮无忌惮所以反中庸也亦有其心畏谨而不中亦是反中庸语恶有浅深则可谓之中庸则不可】诸説皆从郑本虽非本文之意然所以发明小人之情状则亦曲尽其妙而足以警乎乡原乱徳之奸矣今存吕氏以备观考他不能尽録也【案吕氏曰君子蹈乎中庸小人反乎中庸者也君子之中庸也有君子之心又达乎时中小人之中庸也有小人之心反乎中庸无所忌惮而自谓之时中也时中者当其可之谓也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当其可也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速则速可以久则久当其可也曽子子思易地则皆然禹稷顔回同道当其可也舜不告而娶周公杀管蔡孔子以微罪行当其可也小人见君子之时中唯变所适而不知当其可而欲肆其奸心济其私欲或言不必信行不必果则曰唯义所在而已然实未尝知义之所在有临丧而歌人或非之则曰是恶知礼意然实未尝知乎礼意猖狂妄行不谨先王之法以欺惑流俗此小人之乱徳先王之所以必诛而不以听者也】
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鲜上声下同】
过则失中不及则未至故惟中庸之徳为至【陈氏曰至者天下之理无以加之谓】然亦人所同得初无难事但世教衰民不兴行故鲜能之今已久矣论语无能字【愚谓论语有之为徳也四字不必言能而能在其中故下句无能字此章无之为徳也四字则有能知与不能知能行与不能行故下句有能字意者论语是夫子本文此章是子思櫽括】
右第三章
或问民鲜能久或以为民鲜能久于中庸之徳而以下文不能朞月守者证之何如曰不然此章方承上章小人反中庸之意而泛论之未遽及夫不能久也下章自能择中庸者言之乃可责其不能久耳两章各是发明一义不当遽以彼而证此也且论语无能字而所谓矣者又已然之辞故程子释之以为民鲜有此中庸之徳则其与不能朞月守者不同文意益明白矣【语録曰縁下文有不能朞月守之説故説者皆以为久于其道之久细考两章相去甚逺自不相蒙亦只合依论语説盖其下文正説道之不明不行鲜能知味正与程子意合也】曰此书非一时之言也章之先后又安得有次序乎曰言之固无序矣子思取之而着于此则其次第行列决有意谓不应杂置而错陈之也故凡此书之例皆文断而意属读者先因其文之所断以求本章之説徐次其意之所属以考相承之序则有以各尽其一章之意而不失夫全篇之防矣【陈氏曰子思此书分章亦有次序皆是相接续明去】然程子亦有久行之説则疑出于门人之所记盖不能无差谬【案程子曰中庸之为徳民不可须防离民鲜有久行其道者也】而自世教衰之一条乃论语解而夫子之手笔也【案程子曰中庸天下之至理徳合中庸可谓至矣自世教衰民不与于行鲜有中庸之徳也】诸家之説固皆不察乎此然吕氏所谓厌常喜新质薄气弱者则有以切中学者不能固守之病读者合诸朞月之章而自省焉则亦足以有警矣【案吕氏曰中庸者天下之所共知天下之所共行犹寒而衣饥而食渇而饮不可须防离也众人之情厌常而喜新质薄而气弱虽知不可离而亦不能久也惟君子之学自明而诚明而未至乎诚虽心悦而不去然知不可不思行不可不勉在思勉之分而气不能无衰志不能无懈故有日月至焉者有三月不违者皆徳之可久者也若至乎诚则不思不勉至于常久而不息非圣人其孰能之】侯氏所谓民不识中故鲜能久若识得中则手动足履无非中者则其疎阔又益甚矣如曰若识得中则手动足履皆有自然之中而不可离则庶防耳【案侯氏曰民不能识中故鲜能久若识得中则手动足履无非中者故能久】
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知者之知去声】道者天理之当然中而已矣【陈氏曰道即中而已此乃天命之本然率性之当然厎】知愚贤不肖之过不及则生禀之异而失其中也【陈氏曰凡具于人者道理都一般但气质之不同故有知愚贤不肖之别尔既有知愚贤不及之差过与不及皆非中也】知者知之过既以道为不足行愚者不及知又不知所以行此道之所以常不行也【语録曰知者恃其见之髙而以道为不足行○陈氏曰知者説道理太高其实行不得愚者则又懵然无知不知所以行】贤者行之过既以道为不足知不肖者不及行又不求所以知此道之所以常不明也【语録曰贤者恃其行之过而以道为不足知○陈氏曰贤者所行过当其实是见理未到不肖者不能行不求所以知○黄氏曰道曷尝有过与不及之偏哉过与不及此道所以不明不行也然尝窃有疑焉贤与智人品之最髙者也一有过焉则无异于愚不肖何也盖道之在天下中而已过非中也不及非中也贤且智而失之过则如杨墨而其充至于无父无君岂不深可畏哉明有所未通诚有所未立虽谓之愚与不肖可也圣贤卫道之严所以力勉夫人以大中之道者盖若此】
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
道不可离人自不察【三山陈氏曰道曷尝离人哉特百姓日用而不知耳】是以有过不及之
右第四章
或问此其言道之不行不明何也曰此亦承上章民鲜能久之意也【三山陈氏曰惟民之鲜于中庸也既久故知贤愚不肖各随其气质之偏而失马】曰知愚之过不及宜若道之所以不明也贤不肖之过不及宜若道之所以不行也今其互言之何也【语録曰此正分明交互説】曰测度深微揣摩事变能知君子之所不必知者知者之过乎中也昬昧蹇浅不能知君子之所当知者愚者之不及乎中也知之过者既唯知是务而以道为不足行愚者又不知所以行也此道之所以不行也【三山陈氏曰世之髙明洞达识见絶人者其持论常高其视薄物细故若将浼焉则必不屑于中庸之行如老佛之徒本知者也求以达理而反灭人之类非过乎至于昬迷浅陋之人则又蔽于一曲而暗于大理是又不及矣二者皆不能行道】刻意尚行惊世骇俗能行君子之所不必行者贤者之过乎中也卑汚茍贱不能行君子之所当行者不肖者之不及乎中也贤之过者既唯行是务而以道为不足知不肖者又不求所以知也此道之所以不明也【三山陈氏曰世之刻意厉行勇于有为者其操行常高其视流俗汚世若将浼焉则必不复求知于中庸之理如晨门荷蓧之徒本贤者也果于洁身而反乱大伦非过乎至于阘茸卑汚之人则又安于故常而溺于物欲是又不及矣二者皆不能明道】然道之所谓中者是乃天命人心之正当然不易之理固不外乎人生日用之间特行而不着习而不察是以不知其至而失之耳故曰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陈氏曰人莫不饮食是人间日用不可阙处但人鲜能知其味譬如道乃天之命于我性之所固有厎不可以须防离惟是人不自求知之所以行矣而不着习矣而不察】知味之正则必嗜之而不厌矣知道之中则必守之而不失矣
子曰道其不行矣夫【夫音扶】
由不明故不行【陈氏曰人之所以不能行道者以其不能知道也】
右第五章
此章承上章而举其不行之端以起下章之意【黄氏曰因知之过愚之不及以叹道之不行也○又曰是引起舜事○三山陈氏曰此一句自为一章子思取夫子之言比而从之盖承上章以起下章之义若曰道不逺人犹日用饮食也由而不知故鲜能知味耳惟其不知是以不行故以道其不行之言继之盖所以承上章之义也必如下章舜之事则知而行行而明矣盖又所以起下章之义】
子曰舜其大知也与舜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善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为舜乎【知去声与平声好去声】舜之所以为大知者以其不自用而取诸人也【愚谓舜之知可谓大矣其所以为大者是不自用而乐取诸人所以常好问而好察尔言若只据一己所有便有穷尽不得谓之大矣】迩言者浅近之言犹必察焉其无遗善可知【文集曰浅近之言犹所谓寻常言语也寻常言语人之所忽而舜好察之非洞见道体无精粗差别不能然也○语録曰虽浅近闲言语中莫不有理都要见得破】然于其言之未善者则隐而不宣其善者则播而不匿其广大光明又如此则人孰不乐告以善哉【语録曰其言之善者播之不善者隐而不宣则善者愈乐告以善而不善者亦无所愧而不惜言也若其言不善我又之于人説他説得不是则其人愧耻不复以言来告矣此其求善之心广大如此人安得不尽以其言来告而吾亦安有不尽闻之言乎】两端谓众论不同之极致盖凡物皆有两端如小大厚薄之类于善之中又执其两端而量度以取中然后用之则其择之审而行之至矣然非在我之权度精切不差何以与此【语録曰问如众论有十分厚者有十分薄者取极厚极薄之二説而中折之则此为中矣曰不然此乃子莫执中矣安得谓之中自极厚以至极薄自极大以至极小自极重以至极轻于此厚薄大小轻重之中择其説之是者而用之是乃所谓中也若但以极厚极薄为两端而中折其中间以为中则其中间如何见得便是盖或极厚者説得是则用极厚之説极薄之説是则用极薄之説厚薄之中者説得是则用厚薄之中者之説至于轻重大小莫不皆然盖惟其説之是者用之不是弃其两头不用而但取两头之中者用之也○问所谓众论不同都是善一边厎曰恶厎已自隐而不宣了○叶氏曰两端非如世俗説是非两端善恶两端之谓乃是事已是而不非事己善而非恶己皆当为之事自斯道之不明往往以是非善恶为两端而执其中则半是半非半善半恶之论兴君子不必为十分君子小人不必为十分小人茍且酌中之习乃乡原贼徳之尤也可不辨哉】此知之所以无过不及而道之所以行也【黄氏曰因道之不行起于知者之过愚者之不及故必知如大舜而后可以冀斯道之行】
右第六章
或问此其称舜之大知何也曰此亦承上章之意言如舜之知而不过则道之所以行也【三山陈氏曰上章既叹道之不行此章遂以道之行者明之知者过之又鲜能知味此道之所以不行也若舜之大知知而不过则道行矣】盖不自恃其聪明而乐取诸人者如此则非知者之过矣又能执两端而用其中则非愚者之不及矣此舜之知所以为大而非他人之所及也两端之説吕杨为优【案吕氏曰两端过与不及也执其两端乃所以用其时中犹持权衡而无物轻重皆得其平故舜之所以为舜取诸人用诸民皆以能执两端而不失中也○杨氏曰执其两端所以权轻重而取中也由是而用于民虽愚者可及也】程子以为执持过不及之两端使民不得行则恐非文意矣盖当众论不同之际未知其孰为过孰为不及而执为中也故必兼总众説以执其不同之极处而求其义理之至当然后有以知夫无过不及之在此而在所当行若其未然则又安能先识彼两端者之为过不及而不可行哉【案蘓氏问舜执其两端注以为过不及之两端是乎程子曰是曰既过不及又何执乎程子曰执犹今之所谓执持使不得行也舜犹持过不及使民不得行而用其中使民行之也】
子曰人皆曰予知驱而纳诸罟擭防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人皆曰予知择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予知之知去声罟音古擭胡化反阱才性反辟避同期居之反】
罟网也擭机槛也防阱坑坎也皆所以揜取禽兽者也【愚谓此形容祸机之所伏】择乎中庸辨别众理以求所谓中庸即上章好问用中之事也期月匝一月也言知祸而不知辟以况能择而不能守皆不得为知也【叶氏曰罟擭防阱人皆知其为掩捕而设而不能避之此殆借此以兴起能择中庸而不能不变于旬月之后】右第七章
承上章大知而言又举不明之端以起下章也【黄氏曰因贤者之过不肖者之不及以叹道之不明也○又曰是引起顔子事】
或问七章之説曰此以上句起下句如诗之兴耳或以二句各为一事言之则失之也
子曰回之为人也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
回孔子弟子顔渊名拳拳奉持之貌服犹着也膺胷也奉持而着之心胷之间言能守也【陈氏曰谓守之而牢固不失】顔子盖真知之故能择能守如此【陈氏曰惟其能择而又能守之乃为眞能知之】此行之所以无过不及而道之所以明也【黄氏曰因道之不明起于贤者之过不肖者之不及故必贤如顔子而后可以望斯道之明】
右第八章
或问此其称回之贤何也曰承上章不能朞月守者而言如回之贤而不过则道之所以明也盖能择乎中庸则无贤者之过矣服膺弗失则非不肖者之不及矣然则兹贤也乃其所以为知也欤曰诸説如何曰程子所引屡空张子所引未见其止皆非论语之本意【案程子曰顔子所以大过人者只是得一善则拳拳服膺与能屡空耳○张子曰顔子未至圣人而不已故仲尼贤其进未得中而不居故惜夫未见其止也】唯吕氏之论顔子有曰随其所至尽其所得据而守之则拳拳服膺而不敢失勉而进之则既竭吾才而不敢缓此所以恍惚前后而不可为象求见圣人之止欲罢而不能也此数言者乃为亲切确实而足以见其深潜缜宻之意学者所宜讽诵而服行也但求见圣人之止一句文义亦未安耳【案吕氏曰如顔子者可谓能择而能守也高明不可穷博厚不可极则中道不可识故仰之弥高鑚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察其志也非见圣人之卓不足谓之中随其所至尽其所得据而守之则拳拳服膺而不敢失勉而进之则既竭吾才而不敢缓此所以恍惚前后而不可为像求见圣人之止欲罢而不能也】侯氏曰中庸岂可择择则二矣其务为过高而不顾经文义理之实也亦甚矣哉【案侯氏曰中庸岂可择择则二矣此云择者如博学之审问之明辨之勉而中思而得者也故曰择乎中庸】
子曰天下国家可均也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
均平治也三者亦知仁勇之事【陈氏曰可均似知可辞似仁可蹈似勇】天下之至难也然不必其合于中庸则质之近似者皆能以力为之【文集曰三者只知就其所长处着力做去而不择乎中庸耳○语録曰中庸便是三者之间非是别有个道理只于三者做到那恰好处便是中庸○陈氏曰天下国家至大难治也而资禀明敏者能之爵禄人之所欲难郤也而资禀高洁者能之白刃人之所畏难犯也而资禀勇敢者能之则是三者虽最难而皆可以力为】若中庸则虽不必皆如三者之难然非义精仁熟而无一毫人欲之私者不能及也【陈氏曰中庸乃天命人心之当然不可以资质勉强而为之须是学问工夫笃至到那义精仁熟处眞有以自胜其人欲之私方能尽得此则若易而实难也】三者难而易中庸易而难此民之所以鲜能也【黄氏曰天下至难之事人或能之而中庸则鲜能也】右第九章
亦承上章以起下章【黄氏曰是引起子路事】
或问中庸不可能何也曰此亦承上章之意以三者之难明中庸之尤难也盖三者之事亦知仁勇之属而人之所难然皆取必于行而无择于义且或出于气质之偏事势之迫未必从容而中节也若曰中庸则虽无难知难行之事然天理浑然无过不及茍一毫之私意有所未尽则虽欲择而守之而拟议之间忽已堕于过与不及之偏而不自知矣此其所以虽若甚易而实不可能也故程子以克己最难言之其防深矣【案程子曰克己最难故曰中庸不可能也】游氏以舜为絶学无为【案游氏曰其曰其斯以为舜则絶学无为矣】而杨氏亦谓有能斯有为之者其违道逺矣循天下固然之理而行其所无事焉夫何能之有【案此皆杨氏全文】则皆老佛之绪余而杨氏下章所论不知不能为道逺人之意亦非儒者之言也二公学于程氏之门号称髙弟而其言乃如此殊不可晓也已
子路问强
子路孔子弟子仲由也子路好勇故问强
子曰南方之强与北方之强与抑而强与【与平声】
抑语辞而汝也
寛柔以教不报无道南方之强也君子居之
寛柔以教谓含容巽顺以诲人之不及也不报无道谓横逆之来直受之而不报也南方风气柔弱故以含忍之力胜人为强【语録曰忍耐得便是南方之强○或曰南方之性既曰寛柔矣何强之云三山陈氏曰守其气质而不变是亦强也】君子之道也【陈氏曰此君子只平説如君子长者之谓】
衽金革死而不厌北方之强也而强者居之
衽席也【三山陈氏曰卧席曰衽】金戈兵之属革甲胄之属北方风气刚劲故以果敢之力胜人为强强者之事也
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
此四者汝之所当强也【陈氏曰四者之强乃中庸之道所当强者】矫强貌诗曰矫矫虎臣是也【诗传曰矫矫武貌】倚偏着也【语録曰如倚于勇倚于智皆是偏倚处】塞未达也国有道不变未达之所守国无道不变平生之所守也【语録曰未达时要行其所学既达了却变其所学当不变未达之所守也○又曰国有道则有达之理故不变其未达之所守若国无道则有不幸而死之理故不变其平生之所守不变其未达之所守易不变其平生之所守难】此则所谓中庸之不可能者非有以自胜其人欲之私不能择而守也【陈氏曰凡此皆有以自胜其人欲之私能中庸之不可能者是乃能择而能守所谓理义之勇而非血气之勇矣】君子之强孰大于是【陈氏曰此君子是指成徳之人】夫子以是告子路者所以抑其血气之刚而进之以徳义之勇也
或问此其记子路之问强何也曰亦承上章之意以明择中庸而守之非强不能而所谓强者又非世俗之所谓强也盖强者力有以胜人之名也凡人和而无节则必至于流【陈氏曰和则易至于和光同尘失之太软而流荡】中立而无依则必至于倚【语録曰凡人中立而无所依则必至于倚不西而东】国有道而富贵或不能不改其平素【陈氏曰是富贵能淫】国无道而贫贱或不能久处乎穷约【陈氏曰是贫贱能移】非持守之力有以胜人者其孰能及之故此四者汝子路之所当强也南方之强不及强者也北方之强过乎强者也四者之强强之中也【三山陈氏曰南北之强虽不同要之皆偏耳至于汝之所当强者则必当如下文之説此则理义之强得强之中矣】子路好勇故圣人之言所以长其善而救其失者类如此曰和与物同故疑于流而以不流为强中立本无所依又何疑于倚而以不倚为强哉曰中立固无所依也然凡物之情唯强者为能无所依而独立弱而无所依则其不倾侧而偃仆者防希矣此中立之所以疑于必倚而不倚之所以为强也【语録曰如和便有流若是中便自不倚何必又説不倚后思之柔弱厎中立则必欹倒若能中立而不倚方见硬健处○又曰惟强壮有力者乃能中立不待所依而自无所倚如有病厎人气弱不能自持他若中立必有一物凭依乃能不倚不然则倾倒而偃仆矣○永嘉陈氏曰中立者四边虚刚立不住易得求倚惟强有力者不假倚自然中立】曰诸説如何曰大意则皆得之惟以矫为矫揉之矫【案吕氏曰矫之为言犹揉木也木之性能曲能直将使成材而为器故曲者直者皆在所矫人之才有过有不及将使合乎中庸则过与不及皆在所矫】以南方之强为矫哉之强与顔子之强以抑而强者为子路之强与北方之强者【案侯氏曰南方之强顔子之强似之故曰君子居之北方之强子路之强似之故曰而强者居之君子以自胜为强故曰强哉矫】为未然耳
子曰素隐行怪后世有述焉吾弗为之矣
素按汉书当作索盖字之误也索隐行怪言深求隐僻之理而过为诡异之行也【语録曰问深求隐僻之理如汉儒灾异之类否曰汉儒灾异犹自有説得是处如战国邹衍推五徳之事后汉防纬之书便是隠僻○三山陈氏曰诡异之行荀子所谓茍难者于陵仲子申屠狄尾生之徒是也○愚谓深求隠僻之理是求知乎人之所不能知过为诡异之行是求行乎人之所不能行】然以其足以欺世而盗名故后世或有称述之者此知之过而不择乎善行之过而不用其中【语録曰索隐是知者过之行怪是贤者过之】不当强而强者也圣人岂为之哉
君子遵道而行半涂而废吾弗能已矣
遵道而行则能择乎善矣半涂而废则力之不足也此其知虽足以及之而行有不逮【陈氏曰遵道而行似乎能知半涂而废实未能行】当强而不强者也已止也圣人于此非勉焉而不敢废盖至诚无息自有所不能止也
君子依乎中庸遯世不见知而不悔唯圣者能之不为索隐行怪则依乎中庸而已不能半涂而废是以遯世不见知而不悔也【语録曰此两句结上文两意依乎中庸便是吾弗为之意遯世不见知而不悔便是吾弗能已之意】此中庸之成徳知之尽仁之至不赖勇而裕如者正吾夫子之事而犹不自居也故曰唯圣者能之而已
右第十一章
子思所引夫子之言以明首章之义者止此盖此篇大防以知仁勇三达徳为入道之门故于篇首即以大舜顔渊子路之事明之舜知也顔渊仁也子路勇也三者废其一则无以造道而成徳矣【潘氏曰中庸之道至精至微非知者不足以知之至公至正非仁者不足以体之其为道也非须防可离非一蹴可到故惟勇者然后有以自强而不息焉大抵知仁勇三者皆此性之徳也中庸之道即率性而行者也非有是徳则无以体是道】余见第二十章
或问十一章素隐之説曰吕氏从郑注以素为傃固有未安【案吕氏曰素读如傃郷之傃犹素其位之素也】唯其旧説有谓无徳而隐为素隐者于义略通又以遯世不见知之説反之似亦有据但素字之义与后章素其位之素不应顿异则又若有可疑者独汉书艺文志刘歆论神仙家流引此而以素为索顔氏又释之以为求索隐暗之事则二字之义既明而与下文行怪二字语势亦相类其説近是盖当时所本犹未误至郑氏时乃失之耳【语録曰汉志引中庸云索隐行怪素索二字相近素隐从来解不分晓作索隐读亦有理】游氏所谓离人而立于独与夫未免有念之云皆非儒者之语也【案游氏曰遁世不见知而不悔者疑虑不萌于心确乎其不可拔也非离人而立于独者不足以与此若不逺复者未免于有念也】
中庸纂疏卷一
<经部,四书类,四书纂疏__中庸纂疏>
钦定四库全书
中庸纂疏卷二 宋 赵顺孙 撰
朱子章句
君子之道费而隠【费符味及】
费用之广也隠体之微也【语録曰道者兼体用该隐费而言也○或説形而下者为费形而上者为隐曰形而下者甚广其形而上者实行乎其间而无物不具无处不有故曰费就其中形而上者有非视听所及故曰隐○黄氏曰如今风雨之时满室皆隂气然不可见此体之隐也其着人衣服则觉得湿润着人腠理则觉得酸楚此显而可见者用之广也然着人衣服身体即是那满室阴湿之气耳】
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天地之大也人犹有所憾故君子语大天下莫能载焉语小天下莫能破焉【与去声】
君子之道近自夫妇居室之间【文集曰男女居室人事之至近而道行乎其间】逺而至于圣人天地之所不能尽【语録曰道无所不在无穷无尽圣人亦做不尽天地亦做不尽】其大无外其小无内【语録曰如云天下莫能载是无外天下莫能破是无内谓如物有至小而可破作两者是中着得一物在若云无内则是至小更不容破了】可谓费矣然其理之所以然则隠而莫之见也【文集曰大抵自夫妇之所能知能行直至圣人天地之所不能尽皆是説费处而所谓隐者不离于此也○语録曰费是道之用隐是道之所以然而不可见处】盖可知可能者道中之一事【陈氏曰是就日用间一二事论如事亲事长之类】及其至而圣人不知不能则举全体而言圣人固有所不能尽也【语録曰人多以至为道之精妙处若是道之精妙有所不知不能便与庸人无异何足为圣人这至只是道之尽处所不知所不能是没要厎事他大本大根元无欠阙只是古今事变礼乐制度便也须学○又曰圣人不能知不能行者非至妙处圣人不能知而不能行天地间固有不要厎事圣人不能尽知要厎则圣人能知之能行之若至妙处圣人不能知不能行粗处却能之非圣人乃凡人也○又曰道无不包若尽论之圣人岂能纎悉尽知】侯氏曰圣人所不知如孔子问礼问官之类所不能如孔子不得位尧舜病博施之类【文集曰侯氏之説是非全体中之不能者○语録曰问侯氏止寻得一二事元不曽説着及其至也之意此是圣人看得彻厎故于此理亦有未肯自居处曰夫妇之与知能行是万分中有一分圣人不知不能是万分中欠得一分○问以孔子不得位为圣人所不能禄位名夀此在天者圣人如何能必得曰中庸明説大徳必得其位孔子有大徳而不得其位如何不是不能】愚谓人所憾于天地如覆载生成之偏及寒暑灾祥之不得其正者【文集曰问所憾恐非谓天能生覆而不能形载地能形载而不能生覆恐只在于阴阳寒暑之或乖其常吉凶灾祥之或失其宜品类之枯败夭折而不得遂其理此虽天地不能无憾人固不能无憾此也曰既是不可必望其全便是有未足处】
诗云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言其上下察也【鸢余専反】
诗大雅旱麓之篇鸢鸱类戾至也察着也【文集曰察者昭著之义言道体之流行发见昭著如此也○语録曰察非审察之察如天地明察之察】子思引此诗以明化育流行上下昭著莫非此理之用所谓费也然其所以然者则非见闻所及所谓隠也【语録曰鸢飞鱼跃上下昭著莫非至理但又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将出来不得须是于此自有所见○又曰如鸢飞亦是费鱼跃亦是费而所以为费者试讨个物来看○又曰鸢飞鱼跃费也必有一个什麽物使得如此此便是隐○三山陈氏曰天地之间有一物必有一理有所谓已然者必有所谓所以然者鸢则天而不能渊鱼则渊而不能天此其用也已然者也是必有所谓所以然者以为之体然体之隐初不离于用之显也】故程子曰此一节子思吃为人处活泼泼地【语録曰活只是不滞于一隅○永嘉陈氏曰大要不要人去昬嘿窈防中求道理处处平平防得时多少分明快活】读者其致思焉
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
结上文
右第十二章子思之言盖以申明首章道不可离之意也其下八章杂引孔子之言以明之
或问十二章之说曰道之用广而其体则微宻而不可见所谓费而隠也即其近而言之男女居室人道之常虽愚不肖亦能知而行之极其逺而言之则天下之大事物之多圣人亦容有不尽知尽能者也【永嘉陈氏曰自其明白坦荡者言之则虽夫妇之愚不肖皆可得而知可得而行自其纎悉极至者言之虽圣人有所不能尽知不能尽行】然非独圣人有所不知不能也天能生覆而不能形载地能形载而不能生覆至于气化流行则隂阳寒暑吉凶灾祥不能尽得其正者尤多此所以虽以天地之大而人犹有憾也【或曰夫既谓之圣人矣尚何不知不能之有三山陈氏曰天地之大也尚有所憾焉况圣人乎水旱螟蝗祁寒暑雨人将怨咨又不能使物物皆得其所欲是有憾已举此以明圣人之所不知不能者也】夫自夫妇之愚不肖所能知行至于圣人天地之所不能尽道盖无所不在也【陈氏曰自夫妇之与知能行处道固无所不在及圣人之所不能知不能行处而道亦无所不在至于天地之大犹有所憾处而道亦无所不在】故君子之语道也其大至于天地圣人之所不能尽而道无不包则天下莫能载矣其小至于愚夫愚妇之所能知能行而道无不体则天下莫能破矣道之在天下其用之广如此可谓费矣而其所用之体则不离乎此而有非视聴之所及者此所以为费而隠也【黄氏曰道之见于用者费也其所以为是用者隐也费犹木之有枝叶可见者隐犹木之有根本不可见者也○永嘉陈氏曰语其大而天下莫能载语其小而天下莫能破凡此是説道之费处其体之隐则在其中矣故不言隐非于费之外别有所谓隐也使别有隐可见有隐可言则非体用一源显微无间已不足为道矣】子思之言至此极矣然犹以为不足以尽其意也故又引诗以明之曰鸢飞戾天鱼跃于渊所以言道之体用上下昭著而无所不在也【陈氏曰道之体用甚昭朗流动充满上下之间无所不在】造端乎夫妇极其近小而言也察乎天地极其逺大而言也【文集曰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之微宻而语其极则察乎天地之髙深○三山陈氏曰造端乎夫妇其道甚近而小也然要其极以至于逺且大则凡昭然天地之间者莫非其理之不可揜】盖夫妇之际隠微之间尤见道之不可离处知其造端乎此则其所以戒谨恐惧之实无不至矣【文集曰幽闇之中衽席之上人或防而慢之则天命有所不行矣】易首乾坤而重咸恒诗首关雎而戒淫佚书记厘降礼谨大昬皆此意也○曰诸说如何曰程子至矣张子以圣人为夷惠之徒既已失之【案张子曰圣人若夷惠之徒亦未知君子之道若知君子之道亦不入于偏】又曰君子之道逹诸天故圣人有所不知夫妇之智淆诸物故圣人有所不与【案此皆张子全语】则又析其所不知不能而两之皆不可晓也已曰诸家皆以夫妇之能知能行者为道之费圣人之所不知不能而天地有憾者为道之隠其于文义协矣若从程子之说则使章内専言费而不及隠恐其有未安也曰谓不知不能为隠似矣若天地有憾鸢飞鱼跃察乎天地而欲亦谓之隠则恐未然且隠之为言正以其非言语指陈之可及耳故独举费而隠常黙具乎其中若于费外别有隠而可言则已不得为隠矣程子之云又何疑耶【三山陈氏曰先儒有以圣人所不知不能语大语小者明其为隐矣绎其义反诸理而不安也夫所谓隐者而圣人不知不能则圣人亦不足贵矣谓小而莫能破者为隐则小之为义非要妙之谓也曰费而隐者费中有隐非费之外别有隐者也】○曰然则程子所谓鸢飞鱼跃子思吃为人处与必有事焉而勿正心之意同活泼泼地者何也曰道之流行见于天地之间无所不在在上则鸢之飞而戾于天者此也在下则鱼之跃而出于渊者此也其在人则日用之间人伦之际夫妇之所知所能而圣人之所不知不能者亦此也此其流行见于上下之间者可谓着矣子思于此指而言之惟欲学者于此黙而识之则为有以洞见道体之妙而无疑而程子以为子思吃为人处者正以示人之意为莫切于此也【文集曰吃为人处是要人就此瞥地便见得个天理全体】其曰与必有事焉而勿正心之意同活泼泼地则又以明道之体用流行见充塞天地亘古亘今虽未尝有一毫之空阙一息之间断然其在人而见诸日用之间者则初不外乎此心故必此心之存而后有以自觉也【文集曰必有事焉而勿正心者乃指此心之存主处活泼泼地者方是形容天理流行无所滞碍之妙盖以道之体用流行发见虽无间息然在人而见诸日用者初不外乎此心故必此心之存然后方见其全体呈露妙用显行活泼泼地略无滞碍耳若见得破则即此湏防之顷此体便已洞然○黄氏曰看中庸到此一章若无所见则亦不足以为道矣充塞天地间无非是理无一毫空阙无一息间断是非拘牵文义者之所能识也】必有事焉而勿正心活泼泼地亦曰此心之存而全体呈露妙用显行无所滞碍云尔非必仰而视乎鸢之飞俯而观乎鱼之跃然后可以得之也抑孟子此言固为精宻然但为学者集义养气而耳至于程子借以为言则又以明学者洞见道体之妙非但如孟子之意而已也【文集曰程子借孟子之语发明已意説不到处后人却作实语看了】盖此一言虽若二事然其实则必有事焉半词之间已尽其意善用力者苟能于此超然黙防则道体之妙已跃如矣何待下句而后足于言耶圣贤特恐学者用力之过而反为所累故更以下句解之欲其虽有所事而不为所累耳非谓必有事焉之外又当别设此念以为正心之防也【永嘉陈氏曰今世做工夫人心却不曽放去又多失于迫切不做工夫人心里自在又却都没一事】曰然则其所谓活泼泼地者毋乃释氏之遗意耶曰此但俚俗之常谈释氏盖尝言之而吾亦言之耳彼固不得而専之也况吾之所言虽与彼同而所形容实与彼异若出于吾之所谓则夫道之体用固无不在然鸢而必戾于天鱼而必跃于渊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各止其所而不可乱也若如释氏之云则鸢可以跃渊而鱼可以戾天矣是安可同日而语哉【语録曰问引君臣父子为言此吾儒之所以异于佛者如何曰鸢飞鱼跃只是言其发见耳释亦言发见但渠言发见却一切混乱至吾儒须辨其定分君臣父子皆定分也鸢必戾于天鱼必跃于渊】且子思以夫妇言之所以明人事之至近而天理在焉释氏则举此而絶之矣又安可同年而语哉○曰吕氏以下如何曰吕氏分此以上论中以下论庸又谓费则常道隠则至道恐皆未安【案吕氏曰此以上论中此以下论庸此章言常道之终始费则常道隐则至道惟能尽常道乃所以为至道】谢氏既曰非是极其上下而言矣又曰非指鸢鱼而言盖曰子思之引此诗姑借二物以明道体无所不在之实非以是为穷其上下之极而形其无所不包之量也又非以是二物専为形其无所不在之体而欲学者之必观乎此也此其明程子之意盖有非一时同门之士所得闻者而又别以夫子与防之意明之则其为说益以精矣但所谓察见天理者恐非本文之训而于程子之意亦未免小失之耳【案谢氏曰鸢飞戾天鱼跃于渊非是极其上下而言盖眞个见得如此此正是子思吃道与人处若从此解悟便可入尧舜气象○又曰鸢飞戾天鱼跃于渊无些私意丄下察以明道体无所不在非指鸢鱼而言也若指鸢鱼言则上面更有天下面更有地在知勿忘勿助长则知此知此则知夫子与防之意○又曰诗云鸢飞戾天鱼跃于渊犹韩愈所谓鱼川泳而鸟云飞上下自然各得其所也子思之意言上下察犹孟子所谓必有事焉而勿正察见天理不用私意也】游氏之说其不可晓者尤多如以良知良能之所自出为道之费则良知良能者不得为道而在道之外矣又以不可知不可能者为道之隠则所谓道者乃无用之长物而人亦无所頼于道矣所引天地明察似于彼此文意两皆失之至于所谓七圣皆迷之地则庄生邪遁荒唐之语尤非所以论中庸也【案游氏曰唯费也则良知良能所自出故夫妇之愚不肖可以与知而能行焉惟隐也则非有思者所可知非有为者所可能故圣人有所不知不能焉盖圣人者徳之成而业之大也过此以往则神矣无方也不可知无体也不可能此七圣皆迷之地也孝经曰事父孝故事天明事母孝故事地察盖事父母之心虽夫妇之愚不肖亦与有焉及其至也天地明察神明彰矣则虽圣人之徳又何以加此此中庸所以为至也○语録曰防氏有七圣皆迷之説设如把至作精妙説则下文语大语小便如何分】杨氏以大而化之非智力所及为圣人不知不能以祁寒暑雨虽天地不能易其节为道之不可能而人所以有憾于天地则于文义既有所不通而又曰人虽有憾而道固自若则其失愈逺矣其曰非体物而不遗者其孰能察之其用体字察字又皆非经文之正意也【案杨氏曰自可欲之善至于充实辉光之大致知力行之积也大而化之至于不可知之神则非知力所及也徳盛仁熟而自至焉耳故及其至也圣人有所不知不能焉○又曰祁寒暑雨之变其机自尔虽天地之大不能易其节也夫道之不可能也如是而人虽犹有憾焉道固自若也○又曰鸢飞鱼跃非夫体物而不遗者其孰能察之】大抵此章若从诸家以圣人所不知不能为隠则其为说之弊必至于此而后已尝试循其说而体验之若有以使人神识飞扬瞀迷惑而无所底止子思之意其不出此也必矣唯侯氏不知不能之说最为明白但所引圣而不可知者孟子本谓人所不能测耳非此文之意也其他又有大不可晓者亦不足深论也【案侯氏曰所不能者如圣而不可知之神】
子曰道不逺人人之为道而逺人不可以为道
道者率性而已固众人之所能知能行者也故常不逺于人【黄氏曰率性之谓道道何尝逺人此人字兼人已而言乃一章之纲领也自己观之已便具此道自人观之人亦具此道】若为道者厌其卑近以为不足为而反务为髙逺难行之事则非所以为道矣【黄氏曰此指为道之人已身而言己之身便具此道又岂可逺此身以为道】
诗云伐柯伐柯其则不逺执柯以伐柯睨而视之犹以为逺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睨研计反】
诗豳风伐柯之篇柯斧柄则法也睨邪视也言人执柯伐木以为柯者彼柯长短之法在此柯耳【语録曰执柯以伐柯不用更别去讨法则只你那手中所执者便是则】然犹有彼此之别故伐者视之犹以为逺也【叶氏曰睨视所伐之柯犹见其未施工治与所执之柯未为一体则是犹有忖量之意】若以人治人则所以为人之道各在当人之身初无彼此之别【语録曰若此个道理人人具有才要做厎便是初无彼此之别放去收回只在这些子间何用别处讨○三山陈氏曰以身为道道即在身其近不止于以此柯视彼柯也特人自不察耳】故君子之治人也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其人能改即止不治盖责之以其所能知能行非欲其逺人以为道也【语録曰未改以前是失却人道既改便是复得人道了更何用治他○又曰人人本自有许多道理只是不曽依得这道理却做从不是道理处去今欲治之不是将他人厎道理去治他又不是分我厎道理与他他本有此道理我但因其自有者还以治之而已○黄氏曰此指已所治之人乃指他人而言人之身亦具此道故但以人所具之道还以导之能改则止亦不可外人以求道○又曰人即道也以彼之道治彼之身能改其不善则本人之身还得本人之道矣又安得不止而尚他求哉○陈氏曰君子之治人只就本人身上当然道理还治本人之身初无彼此之别也及其人能改了便止如此则不以髙逺难行厎去责他只把他能知能行厎去治他】张子所谓以众人望人则易从是也【语録曰道者众人之道众人所能知能行者今人自做未得众人耳此众人不是説不好厎人○永嘉陈氏曰众人之説即天生烝民凡厥庶民之谓亦是将他共有道理治他乃天理人伦之类若以蠢蠢昬昬为众人非圣人意】
忠恕违道不逺施诸已而不愿亦勿施于人
尽已之心为忠【语録曰忠者尽已之心无少伪妄○又曰只是尽自家之心不要有一毫不尽○又曰须是十分尽得方始是尽若七分尽得三分未尽也是不忠○陈氏曰忠是就心説是尽已之心无不眞实者】推己及人为恕【语録曰恕者推已及物各得所欲○又曰知得我是要恁地想人亦要恁地而今不可不教他恁地三反五折便是推已及物○陈氏曰恕是就待人接物处説只是推已心之所眞实者以及人物而已○又曰推己心以及人要如己心之所欲便是恕】违去也如春秋传齐师违谷七里之违言自此至彼相去不逺非背而去之之谓也道即其不逺人者是也施诸已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忠恕之事也【语録曰问此只是恕何故将作忠恕説曰忠恕两个离不得方忠时未见得恕及至恕时忠行乎其间施诸已而不愿亦勿施诸人非忠者不能也】以已之心度人之心未尝不同则道之不逺于人者可见故已之所不欲则勿以施之于人亦不逺人以为道之事【黄氏曰此即已之身而得待人之道待人之道不必逺求观其施于已者而已】张子所谓以爱已之心爱人则尽仁是也【语録曰凡人责人处急责已处缓爱已则急爱人则缓若拽转头来便自道理流行○永嘉陈氏曰此因恕而言仁耳恕是求仁之事推爱已之心以爱人恕者之事也以爱已之心爱人仁者之事也忠恕违道不逺转一过即仁矣故张子以仁言】
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庸徳之行庸言之谨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余不敢尽言顾行行顾言君子胡不慥慥尔【子臣弟友四字絶句】
求犹责也道不逺人凡已之所以责人者皆道之所当然也故反之以自责而自修焉【黄氏曰此即人之身而得治已之道治已之道初不难见观其责于人者而已】庸平常也行者践其实谨者择其可【陈氏曰虽平常之行亦必践其实平常之言亦必致其谨】徳不足而勉则行益力言有余而讱则谨益至谨之至则言顾行矣行之力则行顾言矣【三山陈氏曰人之言常有余于行而其行常不足于言苟言而顾其行则言之有余者将自损行而顾其言则行之不足者将自勉矣】慥慥笃实貌【愚谓笃实者笃厚而眞实也】言君子之言行如此岂不慥慥乎賛美之也凡此皆不逺人以为道之事【三山陈氏曰此一章起于道不逺人至此而毕语若杂出而意脉贯通反复于人已之间者详尽明切而有序其归不过致谨于言行以尽其实耳苟绎思而从事焉则其于处人已之道两尽而无间矣】张子所谓以责人之心责已则尽道是也【愚谓我之所望于人者即我所当自尽之则不是将他人道理来治我盖以得于天之所同然者而自治其身尔】
右第十三章
道不逺人者夫妇所能丘未能一者圣人所不能【或疑四者乃圣人切身事如前所援尧舜病博施之类则圣人有不能处若此四者岂眞有所不能耶永嘉陈氏曰只此四者才处得不恰好皆未能尽道前章説圣人不能即谓此类如博施济众岂眞不能耶或百中遗一或千中遗一亦圣人所病也岂是都做不得】皆费也而其所以然者则至隠存焉【辅氏曰即人之所行言之故但及其费而隐自存】下章放此
或问十三章之说子以为以人治人为以彼人之道还治彼人善矣又谓责其所能知能行而引张子之说以实之则无乃流于姑息之论而所谓人之道者不得为道之全也耶曰上章固言之矣夫妇之所能知能行者道也圣人之所不知不能而天地犹有憾者亦道也然自人而言则夫妇之所能知能行者人之所切于身而不可须防离者也至于天地圣人所不能及则其求之当有渐次而或非日用之所急矣然则责人而先其切于身之不可离者后其有渐而不急者是乃行逺自迩升髙自卑之序使其由是而不已焉则人道之全亦将可以驯致今必以是为姑息而遽欲尽道以责于人吾见其失先后之序违缓急之冝人之受责者将至于有所不堪而道之无穷则终非一人一日之所能尽也是亦两失之而已焉尔○曰子臣弟友之絶句何也曰夫子之意盖曰我之所责乎子之事已者如此而反求乎已之所以事父则未能如此也所责乎臣之事已者如此而反求乎已之所以事君则未能如此也所责乎弟之事已者如此而反求乎已之所以事兄则未能如此也所责乎朋友之施已者如此而反求乎已之所以先施于彼者则未能如此也于是以其所以责彼者自责于庸言庸行之间盖不待求之于他而吾之所以自修之则具于此矣【语録曰常人责子必欲其孝于我然不知我之所以事父者曾孝否以我责子之心而反推已之所以事父此便是则也常人责臣必欲其忠于我然不知我之事君者尽忠否以我责臣之心而反之于我则其则在此矣○黄氏曰或以所求于臣一句而有疑非也古人君臣字多通用诸侯大夫有土者皆称君其下皆称臣凡卑之于尊仆隷之于主便有臣义】今或不得其读而以父君兄之四字为絶句则于文意有所不通而其义亦何所当哉【文集曰此处主意立文与大学絜矩一章相似人多误读○叶氏曰旧读是以恕已之心恕人今读是以责人之心责已若如旧説当云所求乎子以事父以字全是起句意义一读之间直系利害如此】○曰诸说如何曰诸家说论语者多引此章以明一以贯之之义说此章者又引论语以释违道不逺之意一矛一盾终不相谋而牵合不置学者盖深病之及深考乎程子之言有所谓动以天者然后知二者之为忠恕其迹虽同而所以为忠恕者其心实异非其知徳之深知言之至其孰能判然如此而无疑哉然尽已推已乃忠恕之所以名而正为此章违道不逺之事若动以天而一以贯之则不待尽已而至诚者自无息不待推已而万物已各得其所矣曽子之言盖指其不可名之妙而借其可名之粗以明之学者黙识于言意之表则亦足以互相明而不害其为同也余说虽多大槩放此推此意以观之则其为得失自可见矣【案程子曰以已及物忠也推已及物恕也违道不逺是也忠恕一以贯之忠者天道恕者人道忠者无妄恕者所以行乎忠也忠者体恕者用大本达道也此与违道不逺异者动以天尔○语録曰论著忠恕名义自合依子思忠恕违道不逺是也曾子所説却是移上一阶説圣人之忠恕到程子又移上一阶説天地之忠恕其实只一个忠恕须自看教有许多等级分明○又曰曽子忠恕与子思忠恕不同曽子忠恕是天子思忠恕尚是人在○黄氏曰今且把违道不逺之忠恕来看便分晓圣人之忠恕天道也学者便是人道也如何又説忠是天道恕是人道以圣人去比学者圣人之忠是天之天圣人之恕是天之人学者之忠是人之天学者之恕是人之人毕竟忠唤做体便是近那未发处故虽学者亦有个天恕唤做用便是推出外去了虽圣人亦有个人忠只是尽自家心便较易恕是逐一去做便着力○辅氏曰违道不逺者学者之忠恕也动以天者圣人之忠恕也曾子一贯之忠恕虽借学者之事而言其所以异者只是动以天尔所谓动以天尔者盖于忠上已全尽了不待推而自然及物也如所谓以已及物仁也此则夫子之一贯所谓动以天也○陈氏曰中庸説忠恕违道不逺正是説学者之忠恕曾子説夫子之道忠恕乃是説圣人之忠恕圣人忠恕是天道学者忠恕是人道】违道不逺如齐师违谷七里之违非背而去之之谓愚固已言之矣诸说于此多所未合则不察文义而强为之说之过也夫齐师违谷七里而谷人不知则非昔已在谷而今始去之也盖曰自此而去以至于谷才七里耳孟子所云夜气不足以存则其违禽兽不逺矣非谓昔本禽兽而今始违之也亦曰自此而去以入于禽兽不逺耳盖所谓道者当然之理而已根于人心而见诸行事不待勉而能也然唯尽已之心而推以及人可以得其当然之实而施无不当不然则求之愈逺而愈不近矣此所以自是忠恕而往以至于道独为不逺其曰违者非背而去之之谓也【三山陈氏曰违非背违之违乃相去之义犹言某去某云尔】程子又谓事上之道莫若忠待下之道莫若恕【案此乃程子全语】此则不可晓者若姑以所重言之则似亦不为无理若究其极则忠之与恕初不相离程子所谓要除一个除不得【案程子曰忠恕两字要除一个除不得】而谢氏以为犹形影者【案谢氏曰忠恕犹形影也无忠做恕不出来】意可见矣今析为二事而两用之则是果有无恕之忠无忠之恕而所以事上接下者皆出于强为而不由乎中矣岂忠恕之谓哉是于程子他说殊不相似意其记録之或误不然则一时有为言之而非正为忠恕也【语録曰忠恕只是一件事不可作两个看○又曰忠与恕不可相离一步○陈氏曰大槩忠恕只是一物就中截作两片则为二物盖存诸中者既忠则发出外来便是恕应事接物处不恕则是在我者必不十分眞实故发出忠厎心便是恕厎事做成恕厎事便见忠厎心】张子二说皆深得之【案张子曰所求乎君子之道四是实未能道何尝有尽圣人人也人则有限是诚不能尽能也圣人之心则直欲尽道事则安能得尽如博施济众尧舜实病诸尧舜之心其施直欲至于无穷方为博施然安得若是修己以安百姓是亦尧舜实病之欲得人人如此然安得如此○又以责人之心责己一条已分入章句】但虚者仁之原忠恕与仁俱生之语若未莹耳【案张子曰虚者仁之原忠恕者与仁俱生义礼者仁之】吕氏改本太略不尽经意旧本乃推张子之言而详实有味但柯犹在外以下为未尽【案吕氏曰妙道精义常存乎君臣父子夫妇朋友之间不离乎交际酬酢应对之末皆人心之所同然未有不出于天者也若絶乎人伦外乎世务穷其所不可知议其所不可及则有天人之分内外之别非所谓大而无外一以贯之安在其为道也欤执斧之柄而求柯于木其尺度之则固不逺矣然柯犹在外睨而视之始得其则若夫治已治人之道于己取之不必睨视之劳而自得于此矣故君子推是心也其治众人也以众人之道而已以众人之所知责其所知以众人之能行责其所行改而后止不厚望也其爱人也以忠恕而已忠者诚有是心而不自欺恕者推待已之心以及人者也忠恕不可谓之道而道非忠恕不行此所以言违道不逺者其治已也以求乎人者反于吾身事父事君事兄先施之朋友皆众人之所能尽人伦之至则虽圣人亦自谓未能此舜所以尽事亲之道必至瞽瞍防豫者也庸者常道也事父孝事君忠事兄弟交朋友信庸徳也必行而已有问有答有倡有和不越乎此者庸言也无易而已不足而不勉则徳有止而不进有余而尽之则道难继而不行无是行也不敢苟言以自欺故言顾行有是言也不敢不行而自弃故行顾言】若易之曰所谓则者犹在所执之柯而不在所伐之柯故执柯者必有睨视之劳而犹以为逺也若夫以人治人则异于是盖众人之道止在众人之身若以其所及知者责其知以其所能行者责其行人改即止不厚望焉则不必睨视之劳而所以治之之则不逺于彼而得之矣忠者诚有是心而不自欺也恕者推待已之心以及人也推其诚心以及于人则其所以爱人之道不逺于我而得之矣至于事父事君事兄交友皆以所求乎人者责乎已之所未能则其所以治已之道亦不逺于心而得之矣夫四者固皆众人之所能而圣人乃自谓未能者亦曰未能如其所以责人者耳此见圣人之心纯亦不已而道之体用其大天下莫能载其小天下莫能破舜之所以尽事亲之道必至乎瞽瞍底豫者盖为此也如此然后属乎庸者常道之云则庶乎其无病矣且其曰有余而尽之则道难继而不行又不若游氏所引耻躬不逮为得其文意也【案防氏曰有所不足不敢不勉将以践言也则其行顾言矣有余不敢尽耻躬之不逮也则其言顾行矣】谢氏侯氏所论论语之忠恕独得程子之意【案谢氏曰以天地之理观之忠譬则流而不息恕譬则万物散殊知此则可以知一贯之理矣○侯氏曰忠恕一也性分不同夫子圣人也故不待推】但程子所谓天地之不恕亦曰天地之化生生不穷特以气机阖辟有通有塞故当其通也天地变化草木蕃则有似于恕当其塞也天地闭而贤人隠则有似于不恕耳其曰不恕非若人之闭于私欲而实有忮害之心也谢氏推明其说乃谓天地之有不恕乃因人而然则其说有未究者盖若以为人不致中则天地有时而不位人不致和则万物有时而不育是谓天地之气因人之不恕而有似于不恕则可若曰天地因人之不恕而实有不恕之心则是彼为人者既以忮心失恕而自絶于天矣为天地者反效其所为以自己其于穆之命也岂不误哉【案谢氏举程子曰天地变化草木蕃是天地之恕天地闭贤人隐是天地之不恕或言天地何故亦有不恕曰天地因人者也若不因人何故人能与天地为一故有意必固我则与天地不相似】游氏之说其病尤多至谓道无物我之间而忠恕将以至于忘已忘物则为已违道而犹未逺也是则老庄之遗意而逺人甚矣岂中庸之防哉【案游氏曰夫道一以贯之无物我之间也既曰忠恕则已违道矣然忠以尽已则将以至忘已也恕以尽物则将以至忘物也则善为道者莫近焉故虽违而不逺矣】杨氏又谓以人为道则与道二而逺于道故戒人不可以为道如执柯以伐柯则与柯二故睨而视之犹以为逺则其违经背理又有甚焉使经而曰人而为道则逺人故君子不可以为道则其说信矣今经文如此而其说乃如彼既于文义有所不通而推其意又将使道为无用之物人无入道之门而圣人之教人以为道者反为误人而有害于道是安有此理哉既又曰自道言之则不可为自求仁言之则忠恕者莫近焉则已自知其有所不通而复为是说以救之然终亦矛盾而无所合是皆流于异端之说不但毫厘之差而已也【案杨氏曰仁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道岂尝离人哉人而为道与道二矣道之所以逺执柯以伐柯与柯二矣为道之譬也睨而视之犹以为逺为道而逺人之譬也执柯以伐柯其取譬可谓近矣睨而视之犹且以为逺况不能以近取譬乎则其违道可知矣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以人治人仁之也改而止不为巳甚也盖道一而已仁是也视天下无一物之非仁则道其在是矣然则道终不可为乎曰自道言之则执柯伐柯犹以为逺也自求仁言之则唯忠恕莫近焉故又言之以示进为之方庶乎学者可与入徳矣】侯氏固多疎阔其引顔子乐道之说愚于论语已辨之矣【案侯氏曰为道如言顔子乐道同】至于四者未能之说独以为若止谓恕已以及人则是圣人将使天下皆无父子君臣矣此则诸家皆所不及【案侯氏曰父子之仁天性也君臣之义也兄弟亦仁也朋友亦义也孔子自谓皆未能何也只谓恕已以及人则圣人将使天下皆无父子无君臣乎盖以责人之心责已则尽道也】盖近世果有不得其读而輙为之说曰此君子以一已之难克而知天下皆可恕之人也呜呼此非所谓将使天下皆无父子君臣者乎侯氏之言于是乎验矣
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
素犹见在也言君子但因见在所居之位而为其所当为无慕乎其外之心也【三山陈氏曰因其见在所居之位而行之其在外者非所愿也】
素冨贵行乎冨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难去声】
此言素其位而行也【陈氏曰素富贵行乎富贵如舜之被袗鼓琴是也素贫贱行乎贫贱如舜之饭糗茹草若将终身是也素夷狄行乎夷狄如孔子欲居九夷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是也素患难行乎患难如孔子曰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是也盖君子无所往而不自得惟为吾之所当为而已此説素其位而行之意】
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已而不求于人则无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援平声】
此言不愿乎其外也【陈氏曰吾居上位则不陵忽乎下吾居下位则不攀援于上惟反自责于已初无求取于人之心自然无怨盖有大责望于天而天不副所望则必怨天有求取于人而人不我应则必归罪于人圣人无责望于天之心无求取于人之意又何怨尤之有此处见圣人胷中多少洒落明莹眞如光风霁月无一防私累此说不愿乎其外之意】
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徼幸【易去声】
易平地也居易素位而行也俟命不愿乎外也【愚谓君子胷中甚平易所居者安素位而行也富贵贫贱惟听于天之所命不愿乎外也】徼求也幸谓所不当得而得者【语録曰行险徼幸本是连上文不愿乎其外説言强生意智取所不当得】
子曰射有似乎君子失诸正鹄反求诸其身【正音征鹄工毒反】画布曰正栖皮曰鹄皆侯之中射之的也【诗传曰侯张布而射之者也正设的于侯中而射之者也大射则张皮侯而设鹄賔射则张布侯而设正】子思引此孔子之言以结上文之意【陈氏曰如射法之有不中只是自责恐我步法之或不正手法之或不端所致曽不责之他人此以证君子以求诸已不愿乎其外之意】
右第十四章
子思之言也凡章首无子曰字者放此
或问十四章之说曰此章文义无可疑者而张子所谓当知无天下国家皆非之理者尤为切至【案张子曰责已者当知无天下国家皆非之理故学至于不尤人学之至也】吕氏说虽不免时有小失然其大体则皆平正慤实而有余味也【案吕氏曰达则兼善天下得志则泽加于民素富贵行乎富贵也不骄不淫不足以道之也穷则独善其身不得志则修身见于世素贫贱行乎贫贱者也不谄不慑不足以道之也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素夷狄行乎夷狄者也文王内文明而外柔顺以蒙大难箕子内难而能正其志素患难行乎患难者也爱人不亲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此在上位所以不陵下也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义吾何慊乎哉此在下位所以不援上也陵下不从则罪其下援上不得则非其上是所谓尤人者也庸徳之行庸言之谨居易者也国有道不变塞焉国无道至死不变心逸日休行其所无事如子从父命无所徃而不受俟命者也若夫行险以徼一旦之幸得之则贪为已力不得则不能反躬是所谓怨天者也故君子正已而不求于人如射而已射之不中由吾巧之不至也故失诸正鹄者未有不反求诸身如君子之治已行有不得亦反求诸身则德之不进岂吾忧哉】游氏说亦条畅而存亡得丧穷通好丑之说尤善【案游氏曰素其位而行者即其位而道行乎其中若其素然也舜之饭糗茹草若将终身此非素贫贱而道行乎贫贱不能然也及其为天子被袗衣皷琴若固有之此非素富贵而道行乎富贵不能然也饭糗袗衣其位虽不同而此道之行一也至于夷狄患难亦若此而已道无不行则无入而不自得矣盖道之在天下不以易世而有存亡故无古今则君子之行道不以易地而有加损故无得丧至于在上位不陵下知富贵之非泰也在下位不援上知贫贱之非约也此惟正已而不求于人者能之故能上不怨天下不尤人盖君子为能循理故居易以俟命居易未必不得也故穷通皆好小人反是故行险以徼幸行险未必常得也故穷通皆丑学者要当笃信而已】但杨氏以反身而诚为不愿乎外则本文之意初未及此而诡遇得禽亦非行险徼幸之谓也【案杨氏曰君子居其位若固有之无出位之思素其位也万物皆备于我反身而诚乐莫大焉何愿乎外之有故能素其位而行无入而不自得也居易以俟命行其所无事也行险以徼幸不受命者也诡遇而得禽者盖有焉君子不为也射有似乎君子者射以容节比于礼乐为善内志正外体直然后持弓矢审固持弓矢审固然后可以言中射而失正鹄者未能审固也知射者岂他求哉反而求诸身以正吾志而已此君子居易之道也世之行险以徼幸者一有失焉益思所以诡遇也则异于是矣】侯氏所辨常总黙识自得之説甚当近世佛者妄以吾言传着其説而指意乖刺如此类者多矣甚可笑也【案常总尝问二士人曰论语云黙而识之识是识个甚子思言君子无入不自得得是得个甚或者无以对侯】
【氏曰是不识吾儒之道犹以吾儒语为释氏用在吾儒为不成説话既曰黙识与无入不自得更理防甚识甚得之事是不成説话也令人见笔墨须谓之笔墨见人须谓之人不须问黙而识之是黙识也圣贤于道犹是也庸言之信庸行之谨是自得也岂可名为所得所识之事乎】但侯氏所以自为说者却有未善若曰识者知其理之如此而已得者无所不足于吾心而已则岂不明白真实而足以服其心乎
君子之道辟如行逺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辟譬同】诗曰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乐且耽宜尔室家乐尔妻帑【好去声耽诗作湛亦音耽乐音洛】
诗小雅常棣之篇鼓瑟琴和也翕亦合也耽亦乐也帑子孙也
子曰父母其顺矣乎
夫子诵此诗而賛之曰人能和于妻子冝于兄弟如此则父母其安乐之矣子思引诗及此语以明行逺自迩登髙自卑之意
右第十五章
或问十五章之说曰章首二句承上章而言道虽无所不在而其进之则有序也其下引诗与夫子之言乃指一事以明之非以二句之义为止于此也诸说唯吕氏为详实然亦不察此而反以章首二言明引诗之意则失之矣【案吕氏曰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不顺乎亲不可以为子故君子之道莫大乎孝孝之本莫大乎顺父母故仁人孝子欲顺乎亲必先乎妻子不失其好兄弟不失其和室家宜之妻帑乐之致家道成然后可以养父母之志而无违行逺登高者谓孝莫大乎顺其亲者也自迩自卑者谓本乎妻子兄弟者也故身不行道不行于妻子文王刑于寡妻至于兄弟则治家之道必自妻子始○三山陈氏曰行逺自迩登高自卑凡君子之道其推行之序皆然中庸举诗以明之特指一事而言耳或者以行逺登高辟顺父母以自迩自卑辟和妻子则泥矣】
子曰鬼神之为徳其盛矣乎
程子曰鬼神天地之功用【语録曰功用兼精粗而言天地是体鬼神是用○又曰功用只是论发见者○又曰如寒来暑往日往月来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皆鬼神之功用】而造化之迹也【语録曰鬼神是天地间造化只个二气屈伸往来神属阳鬼属阴往者屈来者伸便有个迹恁地○又曰雨风露雷日月昼夜此鬼神之迹也此是白日公平正直之鬼神若所谓有啸于梁触吾躬此其所谓不正邪暗或有或无或去或来或聚或散者又有所谓祷之而应祈之而获此亦所谓鬼神同一理也世间万事皆此理但精粗小大之不同耳○陈氏曰造化之迹以阴阳流行着见于天地者言之】张子曰鬼神者二气之良能也【语録曰是説往来屈伸乃理之自然非有安排措置○又曰二气即阴阳也良能是其灵处】愚谓以二气言则鬼者隂之灵也神者阳之灵也【语録曰二气谓阴阳对峙各有所属○陈氏曰灵云者只是自然屈伸往来恁地活尔】以一气言则至而伸者为神反而归者为鬼【语録曰一气即阴阳运行之气至则皆至去则皆去之谓也○又曰以一气言则方伸之气亦有伸有屈其方伸者神之神其既屈者神之鬼既屈之气亦有屈有伸其既屈者鬼之鬼其来格者鬼之神天地人物皆然不离此气之往来屈伸合散而已○陈氏曰自一气言之则气之方伸而来者属阳为神气之已屈而往者属阴为鬼如春夏是气之方长属阳为神秋冬是气之已退属阴为鬼○又曰神之为言伸也伸是气之方长者鬼之为言归也归是气之已退者】其实一物而已【陈氏曰其实则一物如手之正面属阳覆手则属阴】为徳犹言性情功效【语録曰性情乃鬼神之情状能使天下之人齐明盛服以承祭祀便是功效○又曰视之而不见听之而不闻是情性体物而不可遗是功效○问有性情便有功效有功效便有性情所谓性情莫便是二气之良能否所谓功效者莫便是天地之功用否曰鬼神视之而不见听之而不闻人须是于那良能与功用上认取其徳○黄氏曰性情功效只是造化之迹日月自有日月之性情功效风雷自有风雷之性情功效】
视之而弗见听之而弗闻体物而不可遗
鬼神无形与声然物之终始莫非隂阳合散之所为是其为物之体而物所不能遗也【文集曰天地之升降日月之盈缩万物之消息变化无一非鬼神之所为者是以鬼神虽无形声而徧体乎万物之中物莫能遗○又曰鬼神者气之往来须有此气方有此物是为物之体也○又曰物之聚散始终无非二气之往来伸屈是鬼神之徳为物之体而无物能遗之也○语録曰有是实理而后有是物鬼神之徳所以为物之体而不可遗也】其言体物犹易所谓干事【语録曰体干是主宰体物是与物为体干事是与事为干】
使天下之人齐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齐侧皆反】
齐之为言齐也所以齐不齐而致其齐也【易本义曰湛然纯一之谓齐○陈氏曰齐其思虑之不齐以至于齐】明犹洁也【陈氏曰是明洁其心】洋洋流动充满之意能使人畏敬奉承而见昭著如此乃其体物而不可遗之验也【陈氏曰言鬼神之徳无所不在能奉承畏敬则此理昭然流动充满于上下左右间此是鬼神阴阳之发见昭著处盖体物而不遗之验也】孔子曰其气扬于上为昭明焄蒿凄怆此百物之精也神之着也正谓此尔【语録曰如鬼神之露光处是昭明其气蒸上处是焄蒿使人精神竦然是凄怆○又曰昭明是光耀厎焄蒿是衮然厎凄怆是凛然厎○又曰昭明乃先景之属焄蒿气之感触人者凄怆如汉书所谓神君至其风飒然之意○又曰焄蒿是鬼神精气交感处】
诗曰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度待洛反射音亦诗作斁】诗大雅抑之篇格来也矧况也射厌也言厌怠而不敬也【陈氏曰言神明之来视不见听不闻皆不可得而测度矧可厌射而不敬乎】思语辞
夫微之显诚之不可揜如此夫【夫音扶】
诚者真实无妄之谓【陈氏曰诚字后世都説差了到程子方云无妄之谓诚字义始明至朱子又増两字曰眞实无妄之谓尤见分明】隂阳合散无非实者故其见之不可揜如此【文集曰鬼神只是气之屈伸其徳则天命之实理所谓诚也○又曰鬼神是实有者屈是实屈伸是实伸屈伸合散无非实者○又曰鬼神皆是实理处发见故未有此气便有此理既有此理必有此气○陈氏曰此理虽隐微而甚显以阴阳之往来屈伸皆是眞实而无妄所以发见之不可揜如此】
右第十六章
不见不闻隠也体物如在则亦费矣此前三章以其费之小者而言此后三章以其费之大者而言此一章兼费隠包小大而言【语録曰不见不闻此正指隐处如前后章只举费以明隐也○愚谓此前三章曰道不逺人曰素位而行曰行逺自迩者言日用之间事虽至近而道无不在此费之小者也此后三章曰舜大孝曰文王无忧曰武王周公达孝者言道虽至近而推之则放乎至逺而无穷此费之大者也此章曰不见不闻者即其体之隐而又曰体物如在所谓隐者亦未尝不昭著此则兼费隐包小大而言也】
或问鬼神之说其详奈何曰鬼神之义孔子所以告宰予者见于祭义之篇其说已详而郑氏释之亦已明矣其以口鼻之嘘吸者为魂耳目之精明者为魄盖指血气之类以明之【语録曰口鼻之嘘吸以气言也目之精明以血言也耳之精明何故以血言医家以耳属肾精血盛则听聪精血耗则耳瞆矣气为魂血为魄○问眼体也眼之光为魄耳体也何以为耳之魄曰能听者便是如老人耳重目昬便是魄渐要散】程子张子更以隂阳造化为说则其意又广而天地万物之屈伸往来皆在其中矣【陈氏曰鬼神之义甚博程子就阴阳二字发用之迹显然可见者言之张子亦言二气自然能如此大纲只是往来屈伸之谓耳】盖阳魂为神隂魄为鬼【语录曰问魂魄如何是隂阳曰魂如火魄如水】是以其在人也隂阳合则魄凝魂聚而有生隂阳判则魂升为神魄降为鬼【语録曰天地阴阳之气交合便成人气便是魂精便是魄到得将死热气上出所谓魂升下体渐冷所谓魄降魂归于天魄降于地而人死矣】易大所谓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故知鬼神之情状者正以明此【语録曰精气为物精与气合而生者逰魂为变则气散而死其魄降矣○又曰精气聚而为物何物而无鬼神逰魂为变魂逰则魄之降可知○陈氏曰隂精阳气聚而生物乃神之伸也而属乎阳魂逰魄降散而为变乃鬼之归也而属乎隂鬼神情状大槩不过如此】而书所谓徂落者亦以其升降为言耳【陈氏曰徂是魂之升上落是魄之降下】若又以其往来者言之则来者方伸而为神往者既屈而为鬼【陈氏曰气之伸与来处属阳为神气之屈与往处属阴为鬼盖本上下气耳】盖二气之分实一气之运故阳主伸隂主屈而错综以言亦各得其义焉学者熟玩而精察之【叶氏曰学者先看天地二气之屈伸若朝暮若寒暑若荣谢大纲已明却反验之一身自父母成育之始及少长壮老之变起居动息昼夜梦觉熟体而精察之无余蕴矣】如谢氏所谓做题目入思议者则庶乎有以识之矣【案谢氏曰这个便是天地间妙用须是将来做个题目入思议始得讲説不济事】曰诸说如何曰吕氏推本张子之说尤为详备【案吕氏曰鬼神者二气之往来尔物感虽微无不通于二气故人有是心虽自谓隐微心未尝不动动则固已感于气矣鬼神安有不见乎其心之动又必见于声色举动之间人乗闲以知之则感之著者也】但改本有所屈者不亡一句【案吕氏曰往者屈也来者伸也所屈者不亡所伸者无息】乃形溃反原之意张子他书亦有是说【案张子曰形聚为物形溃反原反原者其游魂为变欤】而程子数辨其非东见録中所谓不必以既反之气复为方伸之气者其类可考也【案程子曰近取诸身百理皆具屈伸往来之义只于鼻息之间见之屈伸往来只是理不必将既屈之气复为方伸之气生生之理自然不息如复言七日来复其间元不断续阳已复生物极必返其理须如此有生便有死有始便有终○又曰若谓既返之气复将为方伸之气必资于此则殊与天地之化不相似天地之化自然生生不穷更何复资于既毙之形既返之气以为造化近取诸身其开阖往来见之鼻息然不必须假吸复入以为呼气则自然生人气之生生于眞元天之气亦自然生生不穷至如海水因阳盛而涸及隂盛而生亦不是将已涸之气却生水自然能生往来屈伸只是理也盛则便有衰画则便有夜往则便有来○愚谓屈伸往来者气也其所以屈伸往来者理也往而屈者其气已散来而伸者其气方生生生之理自然不穷若谓以既屈之气复为方伸之气则是天地间只有许多气来来去去是轮回之説而非理之本然也】谢氏说则善矣但归根之云似亦微有反原之累耳【案谢氏曰动而不已其神乎滞而有迹其鬼乎往来不息神也摧仆归根鬼也致生之故其鬼神致死之故其鬼不神何也人以为神则神以为不神则不神矣知死而致生之不智知死而致死之不仁圣人所为神明之也○语録曰归根本老氏语毕竟无归这个何曽动此性只是天地之性当初亦不是自彼来而入此亦不是自往而复归如月影在这盆水里除了这盆水这影便无了岂是这月飞上天去归那月又如这花落便无这花了岂是归去那里明年又复来生这枝上】游杨之说皆有不可晓者【案防氏曰道无不在鬼神具道之妙用也其徳顾不盛欤夫欲知鬼神之徳者反求诸其心而已神将来舎则是神之格思也若正心以度之则乖矣所谓不可度思也正心度之犹不可又况得而忘之乎所谓不可射思也不可度故视不见听不闻不可射故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也夫微之显如此以其诚之不可揜也诚则物物皆彰矣故不可揜微之显者其理也诚之不可揜以其徳言也○杨氏曰鬼神之徳唯诚而已诚无幽明之间故其不可揜如此夫不诚则无物所谓体物而不可遗者尚何显之有知此则知鬼神矣】唯妙万物而无不在一语近是而以其他语考之不知其于是理之实果如何也【案杨氏曰鬼神体物而不可 遗盖其妙万物而无不在故也】侯氏曰鬼神形而下者非诚也鬼神之徳则诚也案经文本賛鬼神之徳之盛如下文所云而结之曰诚之不可揜如此则是以为鬼神之徳所以盛者盖以其诚耳非以诚自为一物而别为鬼神之徳也今侯氏乃析鬼神与其徳为二物而以形而上下言之乍读如可喜者而细以经文事理求之则失之逺矣程子所谓只好隔壁听者其谓此类也夫【案侯氏曰只是鬼神非诚也经不曰鬼神而曰鬼神之为徳其盛矣乎鬼神之徳诚也易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鬼神亦器也形而下者也学者心得之可也○语録曰侯氏解鬼神之为徳谓鬼神为形而下者鬼神之徳为形而上者且如中庸之为徳不成説中庸形而下者中庸之徳为形而上者】曰子之以干事明体物何也曰天下之物莫非鬼神之所为也故鬼神为物之体而物无不待是而有者然曰为物之体则物先乎气必曰体物然后见其气先乎物而言顺耳【语录曰不是有此物时便有此鬼神凡是有这鬼神了方有此物及至有此物了又不能违乎鬼神也体物将鬼神做主将物做賔方看得出是鬼神去体那个物鬼神却是主也】干犹木之有干必先有此而后枝叶有所附而生焉贞之干事亦犹是也
子曰舜其大孝也与徳为圣人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子孙保之【与平声】
子孙谓虞思陈胡公之属
故大徳必得其位必得其禄必得其名必得其寿舜年百有十嵗
故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笃焉故栽者培之倾者覆之材质也笃厚也【语録曰是因材而加厚些子】栽植也气至而滋息为培气反而游散则覆【语録曰物若扶植种在土中自然生气凑泊他他若已倾倒则生气无所附着从何处来相接如人疾病此自有生气则药力之气依之而生意滋长君已危殆则生气流散而不复相凑矣○问上言徳而受福而以气为言者何曰道理是如此亦非定定有个物使之然若是成时自节节恁地长将去恰似有个物常扶助他若是败时自节节恁地消磨将去恰似有个物来推倒他道理都如此】
诗曰嘉乐君子宪宪令徳冝民冝人受禄于天保佑命之自天申之
诗大雅假乐之篇假当依此作嘉宪当依诗作显申重也
故大徳者必受命
受命者受天命为天子也
右第十七章
此由庸行之常推之以极其至见道之用广也而其所以然者则为体微矣后二章亦此意
或问十七章之说曰程子张子吕氏之说备矣【案程子曰知天命是达天理也必受命是得其应也命者是天之付与如命令之命天之报应皆如影响得其报者是常理也不得其报者非常理也然而细推之则须有报应但人以浅狭之见求之便为差至天命不可易也然有可易者唯有徳者能之如修养之引年世祚之祈天永命常人之至于圣贤皆此道也○张子曰徳不胜气性命于气徳胜其气性命于徳穷理尽性则性天命命天徳气之不可变者独死生修夭而已故论死生则曰有命以言其气也语富贵则曰在天以言其理也此大徳所以必受命○吕氏曰天命之所属莫逾于大徳至于禄位名夀之皆极则人事至矣天命申矣天之万物其所以为吉凶之报莫非因其所自取也植之固者加雨露之养则其末必盛茂植之不固者震风凌雨则其本先拨至于人事则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是皆因其材而笃焉栽者培之倾者覆之者也古之君子既有宪宪之令徳而又有宜民宜人之大功此宜受天禄矣故天保佑之申之以受天命此大徳所以必受命是亦栽者培之之义与○又曰命虽不易惟至诚不息亦足以移之此大徳所以必受命】杨氏所辨孔子不受命之意则亦程子所谓非常理者尽之【案杨氏曰孔子当衰周之时犹之生非其地也虽其雨露之滋而牛羊斧斤相寻于其上则其濯濯然也岂足怪哉】而侯氏所推以谓舜得其常而孔子不得其常者尤明白也【案侯氏曰舜匹夫也而有天下此所谓必得者先天而天弗违也孔子亦匹夫也亦徳为圣人也而不得者后天而奉天时也必得者理之常也不得者非常也得其常者舜也不得其常者孔子也】至于顔跖寿夭之不齐则亦不得其常而已杨氏乃忘其所以论孔子之意而更援老之言以为顔子虽夭而不亡者存则反为衍说而非吾儒之所冝言矣且其所谓不亡者果何物哉若曰天命之性则是古今圣愚公共之物而非顔子所能専若曰气散而其精神魂魄犹有存者则是物而不化之意犹有滞于冥漠之间尤非所以语顔子也【案杨氏曰顔跖之夭夀不齐何也老子曰死而不亡曰夀顔虽夭而不亡者犹在也非夫知性知天者其孰能识之】侯氏所谓孔子不得其常者善矣然又以为天于孔子固已培之则不免有自相矛盾处盖徳为圣人者固孔子之所以为栽者也至于禄也位也寿也则天之所当以培乎孔子者而以适丁气数之衰是以虽欲培之而有所不能及尔是亦所谓不得其常者何假复为异说以汩之哉【案侯氏曰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笃焉栽者培之倾者覆之如孔子者培之耶覆之耶何其穷也曰培之覆之非谓如孔子者也孔子徳为圣人其名与禄夀孰御焉固已培之矣孟子所谓天爵者也何歉于人爵哉】
子曰无忧者其惟文王乎以王季为父以武王为子父作之子述之
此言文王之事书言王季其勤王家盖其所作亦积功累仁之事也【语録曰自公刘太王积功累仁至文王适当天运恰好处】
武王纉大王王季文王之绪壹戎衣而有天下身不失天下之显名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子孙保之【大音泰下同】
此言武王之事纉继也大王王季之父也书云大王肈基王迹【三山陈氏曰周家之业自大王迁岐从如归市是时人心天意已有为王之基矣】诗云至于大王实始翦商【诗传曰翦断也○蔡氏曰大王虽未始有翦商之志然大王始得民心王业之成实基于此】绪业也戎衣甲胄之属壹戎衣武成文言一着戎衣以伐纣也【三山陈氏曰武王一擐戎衣以有天下此盖天命人心之极不得而辞者】
武王末受命周公成文武之徳追王大王王季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礼斯礼也逹乎诸侯大夫及士庶人父为大夫子为士以大夫祭以士父为士子为大夫以士祭以大夫期之丧逹乎大夫三年之丧逹乎天子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追王之王去声】
此言周公之事末犹老也追王盖推文武之意以及乎王迹之所起也【语録曰问牧野之奠追王太王王季文王疑武王时已追王曰武王之时恐只是唤呼作玉至周公制礼乐方行其事如今奉上册寳之类然无可证姑阙之可也】先公组绀以上至后稷也【愚案组绀大王之父也】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礼又推大王王季之意以及于无穷也【语録曰礼家载祀先王服衮冕祀先公服鷩冕鷩冕诸侯之服虽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礼然不敢以天子之服临其先公但鷩冕七旒十二玉与诸侯不同○愚谓组绀以上虽追王所不及然又欲推大王王季之意故以天子之礼祀之】制为礼法以及天下使用死者之爵祭用生者之禄丧服自期以下诸侯絶大夫降【语録曰如期之丧天子诸侯絶大夫降然诸侯大夫尊同则亦不絶不降姊妹侄在诸侯则亦不絶不降】而父母之丧上下同之【永嘉陈氏曰伸情于父母处独齐衰之丧上同于天子其他各有限节等杀不可尽伸也】推已以及人也【陈氏曰周公以文武之意追尊其先祖又设为礼法通行此意于天下】右第十八章
子曰武王周公其逹孝矣乎
逹通也承上章而言武王周公之孝乃天下之人通谓之孝【陈氏曰通天下皆称之非一人私谓之孝也○眞氏曰舜之孝如天之不可名故曰大武王周公之孝天下称之无异辞故曰达】犹孟子之言逹尊也
夫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
上章言武王纉大王王季文王之绪以有天下而周公成文武之徳以追崇其先祖此继志述事之大者也下文又以其所制祭祀之礼通于上下者言之
春秋脩其祖庙陈其宗器设其裳衣荐其时食
祖庙天子七诸侯五大夫三适士二官师一【文集曰王制天子七庙三昭三穆与大祖之庙而七诸侯大夫士降杀以两而祭法又有适士二庙官师一庙之文大抵士无大祖而皆及其祖考也○语録曰适士二庙即祭祖祭祢皆不及髙曾大夫三庙一昭一穆与大祖庙而三大夫亦有始封者○又曰官师诸有司之长也只是一庙祭得父母更不及祖矣位卑则流泽浅其理自然如此问今虽士庶人家亦祭三代如此却是违礼曰虽祭三代却无庙亦不可谓之僭古之所谓庙者其体面甚大皆是门堂寝室胜如所居之宫非如今人但以二室为之】宗器先世所藏之重器若周之赤刀大训天球河图之属也【蔡氏曰赤刀赤削也大训三皇五帝之书训诰亦在焉文武之训亦曰大训球鸣球也玉磬名河图伏羲时龙马负图出于河所谓一六位北二七位南三八位东四九位西五十位中者易大传所谓河出图是也】裳衣先祖之遗衣服祭则设之以授尸也【愚谓如守祧所藏者是也祭以授尸所以依神也】时食四时之食各有其物如春行羔豚膳膏香之类是也【愚谓四时之食各有其物以其所以奉诸人者荐诸神盖以生事之也羔稚羊也豚稚豖也物嫩而肥故用之于春香谓牛膏也调膳之时各以物之所便而和之】
宗庙之礼所以序昭穆也序爵所以辨贵贱也序事所以辨贤也旅酬下为上所以逮贱也燕毛所以序齿也【昭如字为去声】
宗庙之次左为昭右为穆而子孙亦以为序【文集曰昭穆之次既定则其子孙亦以为序礼所谓昭与昭齿穆与穆齿者是也】有事于太庙则子姓兄弟羣昭羣穆咸在而不失其伦焉【愚谓左昭右穆者死者之昭穆也羣昭羣穆者生者之昭穆也宗庙之礼非特序死者之昭穆亦所以序生者之昭穆】爵公侯卿大夫也事宗祝有司之职事也旅众也酬导饮也旅酬之礼賔弟子兄弟之子各举觯于其长而众相酬盖宗庙之中以有事为荣故逮及贱者使亦得以申其敬也【语録曰主人酌以献賔賔酢主人曰酢主又自饮而复饮賔曰酬其主人又自饮者是导賔使饮也賔受之却不饮奠于席前至旅时亦不举又自别举爵问行旅酬时祭事已毕否曰其大节目则已了亦尚有零碎礼数未竟又问想在饮福受胙之后曰固是古人酢賔便是受胙胙与酢字古通用○又曰旅酬者以其家臣或乡吏之属大夫则有乡吏一人先举觯献賔賔饮毕即以觯授于执事者执事者则以献于其长递递相承献及于沃盥者而止焉沃盥谓执盥洗之事至贱者也】燕毛祭毕而燕则以毛髪之色别长幼为坐次也齿年数也【语録曰燕时择一人为上賔不与众賔齿余者皆序齿】
践其位行其礼奏其乐敬其所尊爱其所亲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
践犹履也其指先王也【叶氏曰其字指文王而言】所尊所亲先王之祖考子孙臣庶也始死谓之死既则曰反而亡焉皆指先王也此结上文两节皆继志述事之意也
郊社之礼所以事上帝也宗庙之礼所以祀乎其先也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乎
郊祭天社祭地不言后土者省文也【语録曰周礼只説祀昊天上帝不説祀后土先儒説祭社便是如郊特牲社稷太牢又如用牲于郊牛二及社于新邑此乃明验】禘天子宗庙之大祭追祭太祖之所自出于太庙而以太祖配之也【语録曰禘只祭始祖及所自出之帝二者而已○又曰程子曰禘其祖之所自出始封姓者也其祖配之以始祖配也文武必以稷配后世必以文王配所出之祖无庙于太祖之庙祀之而已】尝秋祭也四时皆祭举其一耳礼必有义对举之互文也示与视同视诸掌言易见也此与论语文意大同小异记有详略耳
右第十九章
或问十八章十九章之说曰吕氏杨氏之说于礼之节文度数详矣其间有不同者读者详之可也【案吕氏曰期之丧达乎大夫者期之丧有二有正统之期为祖父母者也有旁亲之期为世父母叔父母众子昆弟昆弟之子是也正统之期虽天子诸侯莫降旁亲之期天子诸侯絶服而大夫降所谓尊不同故或絶或降也大夫虽降犹服大功不如天子诸侯之絶服也如旁亲之期亦为大夫则大夫亦不降所谓尊同则服其亲之服也诸侯虽絶服旁亲尊同亦不降所不臣者犹服之如始封之君不臣诸父昆弟封君之子不臣诸父而臣昆弟是也三年之丧达乎天子者三年之丧为父为母适孙为祖为长子为妻而已天子达乎庶人一也父在为母及妻虽服期然本为三年之丧但为父为夫屈者也故与齐期之余丧异者有三服而加杖一也十一月而练十三月而祥十五月而禫二也夫必三年而后娶三也周穆后崩太子晋卒叔向曰王一嵗而有三年之丧二则包后亦为三年也○又曰宗庙之礼所以序昭穆别人伦也亲亲之义也父为昭子为穆父亲也亲者迩则不可不别也祖为昭孙亦为昭祖为穆孙亦为穆祖尊也尊者逺则不嫌于无别也故孙可以为王父尸子不可以为父尸此昭穆之别于尸者也丧礼卒哭而祔男祔于皇祖考女祔于皇祖妣妇祔于皇祖姑丧服小记士大夫不得祔于诸侯祔于诸祖父之为士大夫者亡则中一以上而祔祔必以其昭穆此昭穆之别于祔者也有事于太庙子姓兄弟亦以昭穆别之羣昭羣穆不失其伦凡赐爵昭与昭齿穆与穆齿此昭穆之别于宗者也序爵者序诸侯诸臣与祭者之贵贱也贵贵之义也诗曰相维辟公天子穆穆此诸侯之助祭者也于穆清庙肃雍显相济济多士秉文之徳此诸臣之助祭者也序事者别贤与能而援之事也尊贤之义也孰可以为宗而诏相孰可以为祝而祝嘏孰可以賛祼献孰可以执笾豆至于执爵沃盥莫不辨其贤能之大小而序之也旅酬下为上者使贱者亦得申其敬也下下之义也若特牲馈食之礼賔弟子兄弟弟子各举觯于其长以行旅酬于宗庙之中以有事为荣也燕毛者既祭而燕则尚齿也长长之义也毛发色也以发色别长少而为之序也祭则贵贵贵贵则尚爵燕则亲亲亲亲则尚齿其义一也天下之大经亲亲长长贵贵尊贤而已人君之至恩下下而已一祭之间大经以正至恩以宣天下之事尽矣○杨氏曰祭有昭穆所以别父子逺近长幼亲疎之序也故有事于太庙则羣昭羣穆咸在而不失其伦焉此宗庙之礼所以序昭穆也尸饮五君洗玉爵献卿尸饮七以瑶爵献大夫尸饮九以散爵献士及羣有司此序爵而尊卑有等所以辨贵贱也玉币交神明也祼鬯求神于幽也故天地不祼则玉币尊于鬯也故太宰賛之鬯则大宗伯莅之祼时又卑于鬯也故小宰賛之若此类所谓序事也先王量徳授位因能授职此序事所以辨贤也馈食之终酳尸之献下逮羣有司更为献酬此旅酬下为上所以逮贱也既祭而以燕毛为序所以序齿也序昭穆亲亲也序爵贵贵也序事尚徳也旅酬逮贱燕毛序齿尚恩也敬亲者不敢慢于人况其所尊乎爱亲者不敢恶于人况其所亲乎事死如事生若余阁之奠是也事亡如事存若齐必见其所祭者是也】游氏引泰誓武成以为文王未尝称王之证深有补于名教【案游氏曰武王于泰誓三篇称文王为文考至武成而柴望然后称文考为文王仍称其祖为太王王季然则周公追王大王王季者乃文王之徳武王之志也故曰成文武之徳不言文王者武王既追王矣武王既追王而不及大王王季以其末受命而其序有未暇也礼记大传载牧野之奠追王大王亶父王季歴文王昌亦据武成之书以明追王之意出于武王也世之説者因中庸无追王文王之文遂以谓文王自称王岂未尝考泰誓武成之书乎君臣之分犹天尊地卑纣未可去而文王称王是二天子也曽谓至徳如文王一言一动顺帝之则而反盗虚名而拂天理乎且武王观政于商而须暇之五年非伪为也使纣一日有悛心则武王当与天下共尊之必无牧野之事然则文王已称之名将安所归乎此天下之大戒故不得不辨】然欧阳蘓氏之书亦已有是说矣【案欧阳氏曰孔子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商使西伯不称臣而称王安能服事于商乎伯夷叔齐让国而去顾天下皆莫可归往归西伯当是时纣虽无道天子在上诸侯不称臣而称王是僣叛之国也彼二子者不食其粟而非其子此岂近于人情耶由是言之谓西伯受命称王十年者妄説也泰誓称十有一年説者谓自文王受命九年及武王居丧二年并数之是以听虞芮之讼谓之受命以为元年古者人君即位必称元年西伯即位已改元矣中间不宜改元而又改元至武王即位宜改元而反不改元乃上冒先君之元年并其居丧称十一年及其灭商而得天下其事大于听讼逺矣又不改元由是言之谓西伯以受命之年为元年者妄説也○案眉山二蘓氏説与欧阳氏殊不同朱子所引未知何蘓氏也当考】郊禘吕游不同然合而观之亦表里之说也【案吕氏曰事上帝者所以立天下之大本道之所由出也祀乎其先者所以正天下之大经仁义之所由始也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虽隐微之间恐惧戒慎而不敢欺则所以养其诚心至矣盖以为不如是则不足以立身身且不立乌能治国家哉○游氏曰祭祀之义非精义不足以究其説非体道不足以致其义盖惟圣人为能飨帝为其尽人道而与帝同徳孝子为能飨亲为其尽子道而与亲同心也仁孝之至通乎神明而神祗祖考安乐之则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始可以言明矣夫如是则于为天下国家也何有】○曰昭穆之昭世读为韶今从本字何也曰昭之为言明也以其南面而向明也其读为韶先儒以为晋避讳而改之然礼书亦有作佋字者则假借而通用耳【愚案晋避司马昭之讳故改昭为韶】曰其为向明何也曰此不可以空言晓也今且假设诸侯之庙以明之盖周礼建国之神位左宗庙则五庙皆当在公宫之东南矣其制则孙毓以为外为都宫太祖在北二昭二穆以次而南是也【语録曰孙毓説出江都集礼○愚案孙毓云宗庙之制外为都宫内各有寝庙别有门垣太祖在北左昭右穆差次而南】盖太祖之庙始封之君居之昭之北庙二世之君居之穆之北庙三世之君居之昭之南庙四世之君居之穆之南庙五世之君居之庙皆南向各有门堂寝室而墙宇四周焉【文集曰一世各为一庙庙有门有堂有室有房有夹室有寝四面有墙】太祖之庙百世不迁自余四庙则六世之后每一易世而一迁其迁之也新主祔于其班之南庙南庙之主迁于北庙北庙亲尽则迁其主于太庙之西夹室而谓之祧【语録曰古者始祖之庙有夹室凡祧主皆藏之于夹室】凡庙主在本庙之室中皆东向及其祫于太庙之室中则唯太祖东向自如而为最尊之位羣昭之入乎此者皆列于北牖下而南向羣穆之入乎此者皆列于南牖下而北向【文集曰古人庙堂南向室在其北东戸西牖皆南向室西南隅为奥尊者居之故神主在焉诗所谓宗室牖下者也主既在西壁下即须东向故行事之际主人入户西向致敬凡庙皆南向而主皆东向惟祫祭之时羣昭羣穆皆升合食于太祖之时则太祖之主仍东向自如羣昭南向羣穆北向列于太祖之前此前代礼官所谓太祖正东向之位者为祫祭时言也非祫时则羣庙之主在其庙中无不东向矣】南向者取其向明故谓之昭北向者取其深逺故谓之穆盖羣庙之列则左为昭而右为穆祫祭之位则北为昭而南为穆也曰六世之后二世之主既祧则三世为昭而四世为穆五世为昭而六世为穆乎曰不然也昭常为昭穆常为穆礼家之说有明文矣盖二世祧则四世迁昭之北庙六世祔昭之南庙矣三世祧则五世迁穆之北庙七世祔穆之南庙矣昭者祔则穆者不迁穆者祔则昭者不动【文集曰迁毁之序则昭常为昭穆常为穆假令新死者当祔昭庙则毁髙祖之庙而祔其主于左祧迁其祖之主于高祖之故庙而祔新死者于祖之故庙即当祔于穆者其序亦如此祔昭则羣昭皆动而穆不移祔穆则羣穆皆移而昭不动】此所以祔必以班【文集曰仪礼所谓以其班祔檀弓所谓祔于祖父是也】尸必以孙【语録曰古者立尸必隔一位孙可以为祖尸子不可以为父尸以昭穆不可乱也】而子孙之列亦以为序若武王谓文王为穆考成王称武王为昭考则自其始祔而已然而春秋传以管蔡郕霍为文之昭防晋应韩为武之穆则虽其既逺而犹不易也岂其交错彼此若是之纷纷哉【愚按后稷至文武十有六世文王于庙次为穆故谓其子为昭管蔡郕霍者文王之子也武王于庙次为昭故谓其子为穆防晋应韩者武王之子也】曰庙之始立也二世昭而三世穆四世昭而五世穆则固当以左为尊而右为卑矣今乃三世穆而四世昭五世穆而六世昭是则右反为尊而左反为卑也而可乎曰不然也宗庙之制但以左右为昭穆而不以昭穆为尊卑故五庙同为都宫则昭常在左穆常在右而外有以不失其序一世自为一庙则昭不见穆穆不见昭而内有以各全其尊【文集曰诸庙别有门垣足以各全其尊初不以左右为尊卑也】必大祫而防于一室然后序其尊卑之次则凡已毁未毁之主又毕陈而无所易【文集曰一昭一穆固有定次而其自相为偶亦不可易但其散居本庙各自为主而不相厌则武王进居王季之位而不嫌尊于文王及其合食于祖则王季虽迁而武王自当与成王为偶未可以遽进而居王季之处也】唯四时之祫不陈毁庙之主【愚谓祫祭有二曽子问曰祫祭于祖则祝迎四庙之主王制云天子祫尝祫烝诸侯尝祫烝祫此时祭之祫也公羊传曰毁庙之主陈于大祖未毁庙之主皆升合食于大祖此大祫毁庙未毁庙之主而祭之也】则髙祖有时而在穆其礼未有考焉意或如此则髙之上无昭而特设位于祖之西祢之下无穆而特设位于曽之东也与【语録曰髙祖四世祖也世与太字古多互用如太子为世子太室为世室之类○问髙为穆之义曰新死之主新祔便在昭这一排且如诸侯五庙一是大祖便居中二昭二穆相对令新死者袝则髙过昭穆这一排对空坐祢在昭一排亦对坐以意推之当是如此但礼经难考】曰然则毁庙云者何也曰春秋曰壊庙之道易檐可也改涂可也说者以为将纳新主示有所加耳非尽撤而悉去之也【语録曰改涂易檐言不是尽除只改其灰饰易其屋檐而已】曰然则天子之庙其制若何曰唐之文祖虞之神宗商之七世三宗其详今不可考独周制犹有可言然而汉儒之记又已有不同矣谓后稷始封文武受命而王故三庙不毁与亲庙四而七者诸儒之说也【文集曰韦元成等谓王者始受命诸侯始封之君皆为大祖以下五世而迭毁毁庙之主藏于太祖周之所以七庙者以后稷始封文武受命三庙不毁与亲庙四而七】谓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而七文武为宗不在数中者刘歆之说也【文集曰歆谓七者其正法数可常数者宗不在此数中宗变也苟有功徳则宗之不可预为设数故于殷有三宗周公举之以劝成王由是言之宗无数也】虽其数之不同然其位置迁次宜亦与诸侯之庙无甚异者但如诸儒之说则武王初有天下之时后稷为太祖而组绀居昭之北庙太王居穆之北庙王季居昭之南庙文王居穆之南庙犹为五庙而已至成王时则组绀祧王季迁而武王祔至康王时则太王祧文王迁而成王祔至昭王时则王季祧武王迁而康王祔自此以上亦皆且为五庙而祧者藏于太祖之庙至穆王时则文王亲尽当祧而以有功当宗故别立一庙于西北而谓之文世室于是成王迁昭王祔而为六庙矣至共王时则武王亲尽当祧而亦以有功当宗故别立一庙于东北谓之武世室于是康王迁穆王祔而为七庙矣自是以后则穆之祧者藏于文世室昭之祧者藏于武世室而不复藏于太庙矣如刘歆之说则周自武王克商即増立二庙于二昭二穆之上以祀髙圉亚圉如前逓迁至于懿王而始立文世室于三穆之上至孝王时始立武世室于三昭之上此为少不同耳【文集曰昭之二庙亲尽则毁而迁其主于昭之宗曽祖迁于昭之二新入庙者祔于昭之三而髙祖及祖在穆如穆庙亲尽放此新死者如当为昭则祔扵昭之近庙而自近庙迁其祖于昭之次庙而于主祭者为曽祖自次庙迁其髙祖于昭之世室盖扵主祭者为五世而亲尽故也其穆之两庙如故不动其次庙于主祭者为高祖其近庙扵主祭者为祖也主祭者没则祔于穆之近庙而递迁其主放此○语録曰天子七庙如周文武之庙不祧文为穆则凡后之属乎穆者皆归于文之庙武为昭则凡后之为昭者皆归乎武之庙也○愚谓父昭子穆而有常数者礼也祖功宗徳而无定法者义也周于三昭三穆之外而有文武之庙观春秋传称襄王致文武胙于齐侯史记称显王致文武胙于秦孝公方是时文武固已逺矣襄王显王犹且祀之则其庙不毁可知矣】曰然则诸儒与刘歆之说孰为是曰前代说者多是刘歆愚亦意其或然也【语録曰歆説得较是他谓宗不在七庙中者恐有功徳者多则占了那七庙数也○愚谓若从诸儒之説则王者不过立亲庙四与太祖为五其与诸侯五庙又何别乎商书已云七世之庙可以观徳则自昔有七庙矣故朱子以歆説为是】曰祖功宗徳之说尚矣而程子独以为如此则是为子孙者得择其先祖而祭之也子亦尝考之乎曰商之三宗周之世室见于经典皆有明文而功徳有无之实天下后世自有公论若必以此为嫌则秦政之恶夫子议父臣议君而除諡法者不为过矣【语録曰商之三宗若不是别立庙只是亲庙时何不胡乱将三个来立如何恰曰取祖甲太戊髙宗为之那个祖有功宗有徳天下后世自有公论不以拣择为嫌所谓名之曰幽厉虽孝子慈孙百世不能改那个好厎自是合当祭祀如何毁得】且程子晚年尝论本朝庙制亦谓太祖太宗皆当为百世不迁之庙以此而推则知前说若非记者之误则或出于一时之言而未必其终身之定论也【案程子曰祖有功宗有徳文武之庙永不祧也所祧者文武以下庙如本朝太祖太宗皆万世不祧之庙河东闽浙皆太宗取之无可祧之理】曰然则大夫士之制奈何曰大夫三庙则视诸侯而杀其二然其太祖昭穆之位犹诸侯也适士二庙则视大夫而杀其一官师一庙则视大夫而杀其二然其门堂室寝之备犹大夫也【语録曰古者各有始祖之庙以藏祧主如适士二庙各有门堂寝各三间是十八间】曰庙之为数降杀以两而其制不降何也曰降也天子之山节藻棁复庙重檐诸侯固有所不得为者矣【愚案山节谓欂栌刻为山形即今之斗拱藻棁者谓侏儒柱画为藻文梁上短柱也复庙者上下重屋也重檐重承壁材也谓就外檐下壁复安板檐以辟风雨之洒壁】诸侯之黝垩斲砻大夫有不得为矣【愚案黒也垩白也地谓之墙谓之垩斲削也砻磨也】大夫之仓楹斲桷士又不得为矣【愚案仓楹者苍其柱也斲桷者磨其榱也】曷为而不降哉独门堂室寝之合然后可名于宫则其制有不得而杀耳盖由命士以上父子皆异宫生也异宫而死不得异庙则有不得尽其事生事存之心者是以不得而降也曰然则后世公私之庙皆为同堂异室而以西为上者何也曰由汉明帝始也夫汉之为礼略矣然其始也诸帝之庙皆自营之各为一处虽其都宫之制昭穆之位不复如古然犹不失其独専一庙之尊也【语録曰西汉时髙帝庙文帝顾成之庙犹各在一处但无法度不同一处○愚案汉不特髙文有庙景帝庙号徳阳武帝庙号龙渊昭帝庙号徘徊宣帝庙号乐游元帝庙号长夀成帝庙号阳池】至于明帝不知礼义之正而务为抑损之私遗诏藏主于光烈皇后更衣别室而其臣子不敢有加焉【文集曰明帝又欲遵俭自抑遗诏无起寝庙但藏其主于光武庙中更衣别室其后章帝又复如之后世遂不敢加而公私之庙皆为同堂异室之制】魏晋循之遂不能革而先王宗庙之礼始尽废矣降及近世诸侯无国大夫无邑则虽同堂异室之制犹不能备独天子之尊可以无所不致顾乃梏于汉明非礼之礼而不得以致其备物之孝盖其别为一室则深广之度或不足以陈鼎爼而其合为一庙则所以尊其太祖者既防而不严所以事其亲庙者又厌而不尊是皆无以尽其事生事存之心而当世宗庙之礼亦为虚文矣【文集曰更歴魏晋下及隋唐其间非无奉先思孝之君据经守礼之臣而皆不能有所裁正其至使太祖之位下同孙子而更僻处于一隅既无以见其为七庙之尊羣庙之神则又上厌祖考而不得自为一庙之主以人情而论之则生居九重穷极壮丽而没祭一室不过寻丈之间甚或无地以容鼎俎而阴损其数子孙之心宜亦有所不安矣】宗庙之礼既为虚文而事生事存之心有终不能以自已者于是原庙之仪不得不盛然亦至于我朝而后都宫别殿前门后寝始略如古者宗庙之制【文集曰本朝原庙之制外为都宫而各为寝庙门垣】是其防袭之变不唯穷乡贱士有不得闻而自南渡之后故都沦没权宜草创无复旧章则虽朝廷之上礼官博士老师宿儒亦莫有能知其原者幸而或有一二知经学古之人乃能私议而窃叹之然于前世则徒知讥孝恵之饰非责叔孙通之舞礼而于孝明之乱命与其臣子之苟从则未有正其罪者于今之世则又徒知论其惑异端徇流俗之为陋而不知本其事生事存之心有不得伸于宗庙者是以不能不自致于此也【文集曰不起寝庙之诏明帝固不得为无失然使章帝有魏颗之孝其羣臣有宋仲防楚子囊之忠则于此别有处矣况以一时之乱命而坏千古之彜制其事体之轻重又非如三子者之所正者而已耶○又曰如李氏所谓略于七庙之室而为祠于佛老之侧不为木主而为之象不为禘祫烝尝之祀而行一酌莫之礼杨氏所谓舎二帝三王之正礼而从一缪妄之叔孙通者其言皆是也然不知其所以致此则由于宗庙不立而人心有所不安也不议复此而徒欲废彼亦安得为至当之论哉】抑尝观于陆佃之议而知神祖之尝有意于此矣然而考于史籍则未见其有纪焉若曰未及营表故不得书则后日之秉史笔者即前日承诏讨论之臣也所宜深探遗防特书总叙以昭示来世而略无一词以及之岂天未欲使斯人者复见二帝三王制作之盛故尼其事而啬其传耶呜呼惜哉【文集曰神祖慨然深诏儒臣讨论旧典盖将以逺迹三代之隆一正千古之缪甚盛举也不幸未及营表世莫得闻秉笔之士又复不能特书其事以诏万世今独其见于陆氏之文者为可考耳】然陆氏所定昭穆之次又与前说不同【文集曰佃谓昭穆者父子之号昭以明下为义穆以恭上为义古其为父则称昭取其昭以明下也方其为子则称穆取其穆以恭上也岂可胶哉殊不知昭穆本以庙之居东居西主之向南向北而得名初不为父子之号也必曰父子之号则穆之子又安可复为昭哉且必如佃説新死者必入穆庙而自其父以上穆迁于昭昭迁于穆祔一神而六庙皆为之动则其祔也又何不直祔于父而必隔越一世以祔于其所未应入之庙乎】而张琥之议庶几近之【语録曰佃以为祧庙祔庙皆移一匝琥以为祧庙祔庙只移一位】读者更详考之则当知所择矣
哀公问政
哀公鲁君名蒋
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防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方版也防简也【愚谓木曰方竹曰防防以众聮方一而已先方而后防者小大之序聘礼束帛加书百名以上书于防不及百名书于方既夕礼书赗于方若九若七若五书遣于防】息犹灭也有是君有是臣则有是政矣
人道敏政地道敏树夫政也者蒲卢也【夫音扶】
敏速也蒲卢沈括以为蒲苇是也以人立政犹以地种树其成速矣【三山陈氏曰人有良心人之道也敏于从政令之必行地有生意地之道也敏扵种树植之必生】而蒲苇又易生之物其成尤速也【三山陈氏曰人之易化于政可见物之易生于蒲苇可见】言人存政举其易如此
故为政在人取人以身脩身以道脩道以仁
此承上文人道敏政而言也为政在人家语作为政在于得人语意尤备人谓贤臣身指君身道者天下之达道【文集曰道是统言义理公共之名】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得以生者所谓元者善之长也【文集曰天地以生物为心者也而一物之生又各得夫天地之心以为心者也○又曰仁乃天地生物之心而在人者故特为众善之长○语録曰元者天地生物之端倪也仁便是这意思○又曰须先识得元与仁是个甚物事只是初厎意思便是○又曰元亨利贞皆是善而元则为善之长亨利贞皆是那里来仁义礼智亦皆善也而仁则为万善之首义礼智皆从这里出尔】言人君为政在于得人而取人之则又在脩身【三山陈氏曰为政虽在得贤然使吾身有所未修则取舎不明无以为取人之则】能仁其身则有君有臣而政无不举矣
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杀去声】
人指人身而言【眞氏曰人之所以为人者以其有是仁也有是仁而后命之曰人不然则非人矣】具此生理自然便有恻怛慈爱之意深体味之可见【语録曰以生字説仁生自是上一节事当来天地生我厎意我如今须要自体认得】宜者分别事理各有所宜也【语録曰宜是指事物当然之理○又曰道理宜如此】礼则节文斯二者而已【语録曰节者等级也文不直回互之貌○又曰文是装裹得好如升降揖逊○陈氏曰节则无太过文则无不及○三山陈氏曰亲亲之中有隆杀观五服之义可见矣尊贤之中有等降观隆师亲友之类可推矣惟其有等杀而后礼生焉孟子所谓节文斯二者是也】
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
郑氏曰此句在下误重在此
故君子不可以不脩身思脩身不可以不事亲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
为政在人取人以身故不可以不脩身【语録曰根本在修身】脩身以道脩道以仁故思脩身不可以不事亲【语録曰事亲是仁之根实处最初发得来分晓○三山陈氏曰修身而不本于事亲则施之无序失为仁之本矣】欲尽亲亲之仁必由尊贤之义故又当知人【语録曰知人只如知人则哲之知不是思欲事亲先要知人只是思欲事亲更要知人若不好厎人与他处岂不为亲之累○三山陈氏曰事亲之仁不由尊贤之义则善恶不明失事理之宜矣】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皆天理也故又当知天【语録曰修身得力处却是知天知天是知至物格知得个自然道理学若不知天理记得此又忘彼得其一失其二未知天见事头项多既知天了这里便都定这事也定那事也定 又曰知天是起头处能知天则知人事亲修身皆得其理矣○三山陈氏曰事亲知人而等杀不明不知天理者也书曰天秩有礼故扵此又当知天自礼所生也以上推其理之所由生自君子不可不修身以下绎其义之所以贯】
天下之达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达道也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徳也所以行之者一也【知去声】
达道者天下古今所共由之路即书所谓五典孟子所谓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是也【三山陈氏曰书言五典孟子言五者人之大伦典常也伦理也出于天理而可以常行其中庸达道之谓乎】知所以知此也仁所以体此也勇所以强此也【语録曰理防得厎是知行得厎是仁着力去做厎是勇○潘氏曰体谓所存守处】谓之达德者天下古今所同得之理也一则诚而已矣【蔡氏曰逹道本于达徳而达徳又本于诚诚者达道达徳之本而一贯乎逹道逹徳者也○眞氏曰一者诚也三者皆眞实而无妄是之谓诚】达道虽人所共由然无是三德则无以行之【真氏曰道虽人所共由然其知不足以及之则君之当仁臣之当敬子之当孝父之当慈未必不昧其所以然知虽及之而仁不能守仁虽能守而勇不能断则于当行之理或夺于私欲或蔽于利害以至蔑天常而败人纪者多矣】达德虽人所同得然一有不诚则人欲间之而徳非其徳矣【真氏曰徳虽人所同得然或勉强焉或矫饰焉则智出于数术仁流扵姑息勇过于彊暴而徳非其徳矣故行之必本于诚】程子曰所谓诚者止是诚实此三者三者之外更别无诚【语録曰知仁勇是做厎事诚是行此三者都要实○陈氏曰只是实有是知实有是仁实有是勇而已不诚实则无三者之徳矣】
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强上声】知之者之所知行之者之所行谓达道也以其分而言则所以知者知也所以行者仁也所以至于知之成功而一者勇也以其等而言则生知安行者知也学知利行者仁也困知勉行者勇也【语録曰生知安行以知为主学知利行以仁为主困知勉行以勇为主○又曰生知安行主于知而言不知如何行安行者只是安而行之不用着力然须是知得方能行得也学知利行主于仁而言虽是学而知得然须是着意去力行则所学而知得者不为徒知也○陈氏曰就知仁勇等级而言之生知安行为知知主于知就知上放重盖先能知之而后能行之也学知利行为仁仁主于行以行处为重故知得须是行得也困知勉行为勇此气质昬懦之人昬不能知懦不能行非勇则不足以进道】盖人性虽无不善而气禀有不同者故闻道有蚤莫行道有难易然能自强不息则其至一也【语録曰就人之所禀而言又有昬明清浊之异故上知生知之资是气清明纯粹而无一毫昬浊所以生知安行不待学而能如尧舜是也其次则亚于生知必学而后知必行而后至又其次者资禀既偏又有所蔽须是痛加工夫人一已百人十已千然后方能又亚于生知而及进而不已则成功一也】吕氏曰所入之涂虽异而所至之域则同此所以为中庸若乃企生知安行之资为不可防及轻困知勉行谓不能有成此道之所以不明不行也【语録曰今之学者本是困知勉行厎资质却要学他生知安行厎功夫便是生知安行厎资质亦用下困知勉行功夫况是困知勉行厎资质】
子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好近乎知之知并去声】
子曰二字衍文○此言未及乎达徳而求以入徳之事【文集曰上既言达徳之名恐学者无所从入故又言其不逺者以示之使由是而求之则可以入徳也圣人之言浅深逺近之序不可差次如此○真氏曰既言三达徳又教人以入徳之路夫智必上智仁必至仁勇必大勇然后为至然岂易遽及哉苟能好学不倦则亦近乎知矣力行不已则亦近乎仁矣以不若人为耻则亦近乎勇矣盖好学所以明理也力行所以进道也知耻所以立志也能于是三者用其功则所谓三达徳者庶乎可渐致矣○愚谓理之同得者为达徳近此徳者为入徳】通上文三知为知三行为仁则此三近者勇之次也【语録曰交互説三知都是知三行都是仁三近都是勇生知安行好学又是知学知利行力行又是仁困知勉行知耻又是勇○蔡氏曰三知主知三行主仁三近主勇生知者知之知也学知者仁之知也困知者勇之知也安行者仁之仁也利仁者知之仁也勉强行者勇之仁也好学者知之勇也力行者仁之勇也知耻者勇之勇也】吕氏曰愚者自是而不求自私者徇人欲而忘反懦者甘为人下而不辞故好学非知然足以破愚力行非仁然足以忘私知耻非勇然足以起懦【三山陈氏曰所谓力行足以忘私者盖世之怠惰不为者皆所以自便其所欲故曰私】
知斯三者则知所以脩身知所以脩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
斯三者指三近而言人者对己之称天下国家则尽乎人矣言此以结上文脩身之意起下文九经之端也【蔡氏曰言修身而以治人治天下国家结之徳必有道也言天下国家九经而以修身起之道必本徳也】
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曰脩身也尊贤也亲亲也敬大臣也体羣臣也子庶民也来百工也柔逺人也懐诸侯也
经常也【三山陈氏曰施之治天下国家可以常行而不变故曰经】体谓设以身处其地而察其心也子如父母之爱其子也柔逺人所谓无忘賔旅者也【陈氏曰逺人非四夷之谓如商贾賔旅之人皆是离其家乡而来须寛柔恤之】此列九经之目也吕氏曰天下国家之本在身故脩身为九经之本【三山陈氏曰九经始于修身身既修则足以为万事之本】然必亲师取友然后脩身之道进故尊贤次之【陈氏曰不与贤者相讲磨如何能修身惟知尊敬贤者则见道理明○三山陈氏曰下文既有大臣又有羣臣而此又有尊贤之别者盖此所谓尊者非臣之谓正书所谓能自得师礼所谓当其为师则不臣者也】道之所进莫先其家故亲亲次之【陈氏曰欲行道必先从家起】由家以及朝廷故敬大臣体羣臣次之【陈氏曰由家而推之朝廷则君使臣以礼】由朝廷以及其国故子庶民来百工次之由其国以及天下故柔逺人懐诸侯次之此九经之序也【陈氏曰九经亦铺排有次序】视羣臣犹吾四体视百姓犹吾子此视臣视民之别也
脩身则道立尊贤则不惑亲亲则诸父昆弟不怨敬大臣则不体羣臣则士之报礼重子庶民则百姓劝来百工则财用足柔逺人则四方归之懐诸侯则天下畏之
此言九经之效也道立谓道成于己而可为民表所谓皇建其有极是也【愚谓有此一句方生得下面许多事】不惑谓不疑于理【陈氏曰是理义昭著无所疑也】不谓不迷于事敬大臣则信任専而小臣不得以间之故临事而不也【陈氏曰是信任専政事举无所迷也】来百工则通功易事农末相资故财用足【语録曰既有个国家则百工所为皆少不得都要用若百工聚则事事皆有岂不足以足财用乎如织纴可以足布帛工匠可以足器皿之类】柔逺人则天下之旅皆恱而愿出于其涂故四方归懐诸侯则徳之所施者博而威之所制者广矣故曰天下畏之
齐明盛服非礼不动所以脩身也去谗逺色贱货而贵徳所以劝贤也尊其位重其禄同其好恶所以劝亲亲也官盛任使所以劝大臣也忠信重禄所以劝士也时使薄敛所以劝百姓也日省月试既禀称事所以劝百工也送往迎来嘉善而矜不能所以柔逺人也继絶世举废国治乱持危朝聘以时厚往而薄来所以懐诸侯也【齐侧皆反去上声逺好恶敛并去声既许气反禀彼锦力锦二反称去声朝音潮】
此言九经之事也【陈氏曰九经之事是做工夫处】官盛任使谓官属众盛足任使令也盖大臣不当亲细事故所以优之者如此忠信重禄谓待之诚而养之厚盖以身体之而知其所赖乎上者如此也既读曰饩饩
禀稍食也【语録曰饩牲饩也如今官员请受有生羊肉廪即廪给折送钱之类是也】称事如周礼稾人职曰考其弓弩以上下其食是也往则为之授节以送之来则丰其委积以迎之【语録曰问授节以送其往曰逺人来至去时有节以授之过所在为照如汉之出入闗者用繻唐谓之给过所】朝谓诸侯见于天子聘谓诸侯使大夫来献王制比年一小聘三年一大聘五年一朝厚往薄来谓燕赐厚而纳贡薄
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也
一者诚也一有不诚则是九者皆为虚文矣此九经之实也【潘氏曰三徳行之者一所以实其德九经行之者一所以实其事】
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言前定则不跲事前定则不困行前定则不疚道前定则不穷【跲其刼反行去声】
凡事指达道达徳九经之属豫素定也跲踬也【愚谓踬者碍不行也】疚病也此承上文言凡事皆欲先立乎诚如下文所推是也
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获乎上有道不信乎朋友不获乎上矣信乎朋友有道不顺乎亲不信乎朋友矣顺乎亲有道反诸身不诚不顺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
此又以在下位者推言素定之意反诸身不诚谓反求诸身而所存所未能真实而无妄也【语録曰反诸身是反求于心不诚是不曽实有此心如事亲以孝须是实有这孝之心若外面假为孝之事里面却无此心便是不诚矣】不明乎善谓未能察于人心天命之本然而真知至善之所在也【潘氏曰虽无邪妄茍不合乎正理亦未免乎有眚要之此亦是未知至善之所在】
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中并去声从七容反】
此承上文诚身而言诚者真实无妄之谓天理之本然也【语録曰诚者都是实理了○又曰是自然底实是自然无妄之谓○又曰是天性之实然更无纎毫作为】诚之者未能真实无妄而欲其真实无妄之谓人事之当然也【语録曰诚之者是实其实理○又曰恐有不实处便思去实他】圣人之徳浑然天理真实无妄不待思勉而从容中道则亦天之道也【陈氏曰圣人纯是天理合下无欠阙处浑然无变动彻内外本末皆真实无一豪之妄不待思而自得此生知也不待勉而自中此安行也且如人行路须是照管方行出路中不然则蹉向边去圣人如不看路自然在路中间行所谓从容无不中道此天道也】未至于圣则不能无人欲之私而其为徳不能皆实故未能不思而得则必择善然后可以明善未能不勉而中则必固执然后可以诚身此则所谓人之道也【陈氏曰自大贤以下气禀不能纯乎清明道理未能浑然真实无妄所以不能无人欲之私惟其未能生知故知有不实必思而后得未能安行故行有不实必勉而后中必思而得故须做择善工夫必勉而中故须做固执工夫择善是辨析众理而求其所谓善固执是所守之坚而不为物移未得善则精择之既得善则固守之择善是致知之功固执是力行之功须是二者并行乃能至于真实无妄此人道也○三山陈氏曰善而不择则有误认人欲为天理者矣执之不固则天理有时夺乎人欲矣】不思而得生知也不勉而中安行也择善学知以下之事固执利行以下之事也【蔡氏曰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先言仁后言知择善而固执之先言知后言仁亦可见圣人君子之徳而不乱】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此诚之之目也学问思辨所以择善而为知学而知也笃行所以固执而为仁利而行也【语録曰前面四项只是理防这物事理防得后方去行○陈氏曰择善有博学学问谨思明辨工夫是尽用功多固执只有笃行一件工夫是择善处真能行之则到行处功自易也】程子曰五者废其一非学也【语録曰五者无先后有缓急不可谓博学时未暇审问审问时未暇谨思谨思时未暇明辨明辨时未暇笃行五者从头做将下去只微有差耳初无先后也】
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也有弗问问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笃弗措也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
君子之学不为则已为则必要其成故常百倍其功【语録曰此是言下工夫人做得一分自已做百分】此困而知勉而行者也勇之事也【语録曰弗措却是勇事到得后面説人一己百人十己千此方正是説勇处○陈氏曰学问思辨知之事笃行仁之事弗措勇之事】
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
明者择善之功强者固执之效【语録曰虽愚必明是致知之效虽柔必强是力行之效】吕氏曰君子所以学者为能变化气质而已徳胜气质则愚者可进于明柔者可进于强【陈氏曰是虽气禀十分愚而柔至此徳胜气禀而能变化向也愚而今则明向也柔而今则强矣故学问须是气质变化然后有以复其初】不能胜之则虽有志于学亦愚不能明柔不能立而已矣盖均善而无恶者性也人所同也昬明强弱之禀不齐者才也人所异也诚之者所以反其同而变其异也夫以不美之质求变而美非百倍其功不足以致之今以卤莽灭裂之学或作或辍以变其不美之质及不能变则曰天质不美非学所能变是果于自弃其为不仁甚矣【语録曰吕氏解得此段痛快读之未尝不竦然警厉奋发人若有向学之志须是如此做工夫方得】
右第二十章【黄氏曰此章当一部大学须着反覆看越看越好○又曰此章语甚宏博其间语意若不相接而实伦理贯通善读者当细心以求之求之既得则当优游玩味使心理相涵则大而天下国家近而一身无不晓然见其施为之次第矣】
此引孔子之言以继大舜文武周公之绪明其所之一致举而措之亦犹是耳【陈氏曰前説舜文武周公能尽中庸之道此説孔子能尽中庸之道子思引此以明羣圣道统之相传】盖包费隠兼小大以终十二章之意【业氏曰此章以孔子告哀公之言推广中庸之道包费隐兼小大以归于学问之本原】章内语诚始详而所谓诚者实此篇之枢纽也【黄氏曰中庸着个诚字锁尽○愚谓中庸一篇无非説诚自篇首至十六章始露出诚之不可揜一句然不过专説鬼神是以天道言之至此章説许多事末乃説诚身工夫便是人道自此以下分説天道人道极为详悉】又案孔子家语亦载此章而其文尤详成功一也之下有公曰子之言美矣至矣寡人实固不足以成之也【叶氏曰哀公能问以政而不能行其言所谓从而不改説而不绎虽圣人末如之何也】故其下复以子曰起答辞今无此问词而犹有子曰二字盖子思删其繁文以附于篇而所删有不尽者今当为衍文也博学之以下家语无之意彼有阙文抑此或子思所补也欤
或问二十章蒲卢之说何以废旧说而从沈氏也曰蒲卢之为果臝他无所考且于上下文义亦不甚通唯沈氏之说乃与地道敏树之云者相应故不得而不从耳曰沈说固为善矣然夏小正十月雉入于淮为蜄而其曰蜄者蒲卢也则似亦以蒲卢为变化之意而旧说未为无所据也曰此亦彼书之文耳其他盖多穿凿不足据信疑亦出于后世迂儒之笔或反取诸此而附合之决非孔子所见夏时之本文也且又以蜄为蒲卢则不应二物而一名若以蒲卢为变化则又不必解为果臝矣况此等琐碎既非大义所繋又无明文可证则姑阙之其亦可也何必详考而深辨之耶○曰达道达德有三知三行之不同而其致则一何也曰此气质之异而性则同也生而知者生而神灵不待教而于此无不知也安而行者安于义理不待习而于此无所咈也此人之禀气清明赋质纯粹天理浑然无所亏丧者也【陈氏曰此谓圣人地位】学而知者有所不知则学以知之虽非生知而不待困也利而行者真知其利而必行之虽有未安而不待勉也此得清之多而未能无蔽得粹之多而未能无杂天理小失而能亟反之者也【陈氏曰此是大贤地位】困而知者生而不明学而未达困心衡虑而后知之者也勉强而行者不获所安未知其利勉力强矫而行之者也此则昬蔽驳杂天理防亡久而后能反之者也【陈氏曰此又次等人地位】此三等者其气质之禀亦不同矣然其性之本则善而已故及其知之而成功也则其所知所至无少异焉亦复其初而已矣【陈氏曰凡此皆随其气禀之不同然本然之性无有不善或生知或学知或困知及已知处则一般或安行或利行或勉行及其行之成功则一般至此为能复其本然之初矣】曰张子吕杨侯氏皆以生知安行为仁学知利行为知困知勉行为勇其说善矣子之不从何也曰安行可以为仁矣然生而知之则知之大而非仁之属也利行可以为知矣然学而知之则知之次而非知之大也且上文三者之目固有次序而篇首诸章以舜明知以回明仁以子路明勇其语知也不卑矣夫岂専以学知利行者为足以当之乎故今以其分而言则三知为智三行为仁所以勉而不息以至于知之成功之一为勇以其等而言则以生知安行者主于知而为智学知利行者主于行而为仁困知勉行者主于强而为勇又通三近而言则又以三知为智三行为仁而三近为勇之次则亦庶乎其曲尽也欤【语録曰问诸説皆以生知安行为仁学知利行为知今反是何也曰论语説仁者安仁知者利仁与中庸説知仁勇意思自别生知安行便是仁在知中学知利行便是仁在知外既是生知必能安行所以谓仁在知中若是学知便是知得浅些了须是力行方始至仁处所以谓仁在知外譬如卓子论语説仁便是直脚处説知便是横档处中庸説仁便是横档处説知又是直脚处且将诸説録出看看这一边了又看那一边便自见得不相碍】○曰九经之説奈何曰不一其内则无以制其外不齐其外则无以养其内静而不存则无以立其本动而不察则无以胜其私故齐明盛服非礼不动则内外交养而动静不违所以为脩身之要也【陈氏曰齐明以一于内盛服以肃其外内外交相养也齐明盛服是静而未应接之时以礼而动是动而已应接之时动静交相养也如此所以修其身○眞氏曰斋戒明洁所以正其心也盛服俨然所以正其容也心正则容正故曰正其内所以制其外容正则心亦正故曰齐于外者所以养其中此内外交致其功也静者未应物之时动者应物之际静而存养则有以全天理之本然动而省察则有以防人欲于将萌此动静兼用其力也然蔽以一言曰敬而已矣内外动静无乎不敬身安得而不修乎】信谗邪则任贤不専徇货色则好贤不笃贾捐之所谓后宫盛色则贤者隠微佞人用事则诤臣杜口盖持衡之势此重则彼轻理固然矣故去谗逺色贱货而一于贵徳所以为劝贤之道也【三山陈氏曰有好贤之心而为谗谄之人货色之欲夺之则好贤之心衰而贤者去矣故必去谗逺色贱货而惟徳之为贵然后贤者肯为我留也】亲之欲其贵爱之欲其富兄弟婚姻欲其无相逺故尊位重禄同其好恶所以为劝亲亲之道也【三山陈氏曰亲之欲其贵故必尊其位爱之欲其富故必重其禄寜适不来微我弗顾兄弟防姻无胥逺矣故必同其好恶也】大臣不亲细事则以道事君者得以自尽故官属众盛足任使令所以为劝大臣之道也【三山陈氏曰庶官无旷则大臣得以总其凡于上而以道佐人主若官少不足以备任使则大臣将亲细务而不暇于佐主矣】尽其诚而恤其私则士无仰事俯育之累而乐趋事功故忠信重禄所以为劝士之道也【三山陈氏曰士者百官之总称待之不以诚则士不肯尽其心仕有时而为贫使仰事俯育之不给则士不肯尽其力此劝之之道所以既先忠信而又当重禄也○愚谓苟无忠信而谓爵禄可以骄士则士有守死而不食其禄者其所得不过庸才耳】人情莫不欲逸亦莫不欲富故时使薄敛所以为劝百姓之道也【三山陈氏曰使民以时而薄其税敛则民有余力余财而乐于劝功矣】日省月试以程其能既禀称事以偿其劳则不信度作淫巧者无所容惰者勉而能者劝矣【三山陈氏曰辨其苦良而制其食如槀人春献素秋献成书其等以飨工乗其事考其功以下上其食而诛赏之之类则工之不信度者既无所容而能者亦以见知而劝矣】为之授节以送其往待以委积以迎其来因能授任以嘉其善不强其所不欲以矜其不能则天下之旅皆恱而愿出于其涂矣【语録曰因能授任以嘉其善谓愿留于其国者也】无后者续之己灭者封之治其乱使上下相安持其危使大小相恤朝聘有节而不劳其力贡赐有度而不匮其财则天下诸侯皆竭其忠力以蕃卫王室而无倍畔之心矣【眞氏曰无后者续之如周武王立夏商之后已灭者封之如齐桓公封卫国】凡此九经其事不同然总其实不出乎脩身尊贤亲亲三者而已敬大臣体羣臣则自尊贤之等而推之也子庶民来百工柔逺人懐诸侯则自亲亲之杀而推之也至于所以尊贤而亲亲则又岂无所自而推之哉亦曰脩身之至然后有以各当其理而无所悖耳【陈氏曰其经常有九其实总者有三件三件合来其实归一件盖敬大臣体羣臣其本从尊贤来子庶民来百工柔逺人怀诸侯其本从亲亲来而亲亲尊贤之本又从修身来】曰亲亲而不言任之以事者何也曰此亲亲尊贤并行不悖之道也苟以亲亲之故不问贤否而轻属任之不幸而或不胜焉治之则伤恩不治则废法是以富之贵之亲之厚之而不曰任之以事是乃所以亲爱而保全之也若亲而贤则自当置之大臣之位而尊之敬之矣岂但富贵之而已哉观于管蔡监商而周公不免于有过及其致辟之后则惟康叔季相与夹辅王室而五叔者有土而无官焉则圣人之意亦可见矣曰子谓信任大臣而无以间之故临事而不使大臣而贤也则可其或不幸而有赵髙朱异虞世基李林甫之徒焉则邹阳所谓偏聴生奸独任成乱范睢所谓妬贤嫉能御下蔽上以成其私而主不觉悟者亦安得而不虑耶曰不然也彼其所以至此正坐不知九经之义而然耳使其明于此义而能以脩身为本则固视明聴聪而不可欺以贤否矣能以尊贤为先则其所置以为大臣者必不杂以如是之人矣不幸而或失之则亦亟求其人以易之而已岂有知其必能为奸以败国顾犹置之大臣之位使之姑以奉行文书为职业而又恃小臣之察以防之哉夫劳于求贤而逸于得人任则不疑而疑则不任此古之圣君贤相所以诚意交孚两尽其道而有以共成正大光明之业也如其不然吾恐上之所以猜防畏备者愈宻而其为愈甚下之所以欺罔蒙蔽者愈巧而其为害愈深不幸而臣之奸遂则其祸固有不可胜言者幸而主之威胜则夫所谓偏聴独任御下蔽上之奸将不在于大臣而移于左右其为国家之祸尤有不可胜言者矣呜呼危哉曰子何以言柔逺人之为无忘賔旅也曰以其列于懐诸侯之上也旧说以为蕃国之诸侯则以逺先近而非其序书言柔逺能迩而又言蛮夷率服则所谓柔逺亦不止谓服四夷也况愚所谓授节委积者比长遗人懐方氏之言掌之于经有明文耶○曰杨氏之说有虚器之云者二而其指意所出若有不同者焉何也曰固也是其前段主于诚意故以为有法度而无诚意则法度为虚器正言以之也其后段主于格物故以为若但知诚意而不知治天下国家之道则是直以先王之典章文物为虚器而不之讲反语以诘之也此其不同审矣但其下文所引明道先生之言则又若主于诚意而与前段相应其于本段上文之意则虽亦可以宛转而说合之然终不免于迂回而难通也岂记者之误耶然杨氏他书首尾衡决亦多有类此者殊不可晓也【案杨氏曰天下国家之大不诚未有能动者也虽法度彰明无诚心以行之皆虚器也○又曰九经行之者一一者何诚而已然而非格物致知乌足以知其道哉若谓意诚便足以平天下则先王之典章文物皆虚器也故明道先生尝谓有闗雎麟趾之意然后可以行周官之法度正谓此耳】○曰所谓前定者何也曰先立乎诚也先立乎诚则言有物而不踬矣事有实而不困矣行有常而不疚矣道有本而不穷矣【陈氏曰此心之诚平时常常存在无少间断乃前定之谓言据实物而出则不跲踬矣做事实有个骨子则不困败矣行终始如一无破病处矣道如源泉混混不舎昼夜自不穷竭矣】诸说惟游氏诚定之云得其要【案游氏曰惟至诚为能定惟前定为能应故以言则必行以守则必成以行则无悔以道则无方诚定之效如此】张子以精义入神为言是则所谓明善者也【案张子曰事豫则立必有教以先之尽教之善必精义以研之精义入神然后立斯立动斯和矣】○曰在下获上明善诚身之说奈何曰夫在下位而不获乎上则无以安其位而行其志故民不可治然欲获乎上又不可以谀说取容也其道在信乎友而已盖不信乎友则志行不孚而名誉不闻故上不见知然欲信乎友又不可以便佞苟合也其道在恱乎亲而已盖不恱乎亲则所厚者薄而无所不薄故友不见信然欲顺乎亲又不可以阿意曲从也其道在诚乎身而已盖反身不诚则外有事亲之礼而内无爱敬之实故亲不见恱然欲诚乎身又不可以袭取强为也其道在明乎善而已盖不能格物致知以真知至善之所在则好善必不能如好好色恶恶必不能如恶恶臭虽欲勉焉以诚其身而身不可得而诚矣此必然之理也【三山陈氏曰此言必明善而后身可诚必诚身而后亲可顺必顺亲而后友可信必信乎友而后君信之必得乎君而后民可治也遡而言之则君子之学求为有用本欲及人然不得乎君则不能安其位以行其道而得君之道非由容悦必素行信于朋友则名实加于上下矣信于友之道又非可以苟合也所厚者薄于亲而不顺朋友亦疑之矣然悦亲之道又非止于奉养无违而已敬身所以敬亲也反诸身而无不诚而后有爱敬之实矣至于诚身之道非真有见于此则好之必不笃辨之必不明有时而入于不善矣此诚身之道所以必始于明善也】故夫子言此而其下文即以天道人道择善固执者继之盖择善所以明善固执所以诚身择之之明则大学所谓物格而知至也执之之固则大学所谓意诚而心正身脩也知至则反诸身者将无一毫之不实意诚心正而身脩则顺亲信友获上治民将无所施而不利而达道达徳九经凡事亦一以贯之而无遗矣【辅氏曰始则大学之次序终则中庸之极功】曰诸说如何曰此章之说虽多然亦无大得失唯杨氏反身之说为未安耳盖反身而诚者物格知至而反之于身则所明之善无不实有如前所谓如恶恶臭如好好色者而其所行自无内外隠显之殊耳若知有未至则反之而不诚者多矣安得直谓但能反求诸身则不待求之于外而万物之理皆备于我而无不诚哉况格物之功正在即事即物而各求其理今乃反欲离去事物而専务求之于身尤非大学之本意矣【案杨氏曰反身者反求诸身也盖万物皆备于我非自外得反诸身而已反身而至于诚则利仁者不足道也】○曰诚之为义其详可得而闻乎曰难言也姑以其名义言之则真实无妄之云也若事理之得此名则亦随其所指之大小而皆有取乎真实无妄之意耳盖以自然之理言之则天地之间惟天理为至实而无妄故天理得诚之名若所谓天之道鬼神之徳是也以徳言之则有生之类惟圣人之心为至实而无妄故圣人得诚之名若所谓不勉而中不思而得者是也至于随事而言则一念之实亦诚也一言之实亦诚也一行之实亦诚也是其大小虽有不同然其义之所归则未始不在于实也【愚谓诚之一字有以自然之理言者有以徳言者有以事言者随其所指之大小固有不同然皆有取乎真实无妄之意论其大者天也只是一个诚字圣人也只是一个诚字论其小者一物一事之实亦是诚一言一行之实亦是诚】曰然则天理圣人之所以若是其实者何也曰一则纯二则杂纯则诚杂则妄此常物之大情也【陈氏曰凡物一色谓之纯○又曰只一个诚若不诚则二杂之矣】夫天之所以为天也冲漠无朕而万理兼该无所不具然其为体则一而已矣未始有物以杂之也是以无声无臭无思无为而一元之气春秋冬夏昼夜昬明百千万年未尝有一息之缪天下之物洪纎巨细飞动植亦莫不各得其性命之正以生而未尝有一毫之差此天理之所以为实而不妄者也【陈氏曰天道流行自古及今无一毫之妄暑往则寒来日往则月来春生了便夏长秋杀了便冬藏元亨利贞终始循环万古常如此皆理之真实处凡天下之物洪纎髙下飞潜动植青黄黒白万古皆常然不易如以木叶观之缺者常缺图者常圆修者常修短者常短无一毫差错便待人力十分安排撰造来终不相似都是真实道理自然而然】若夫人物之生性命之正固亦莫非天理之实但以气质之偏口鼻耳目四支之好得以蔽之而私欲生焉是以当其恻隠之而忮害杂之则所以为仁者有不实矣当其羞恶之而贪昧杂之则所以为义者有不实矣此常人之心所以虽欲勉于为善而内外隠显常不免于二致其甚至于诈伪欺罔而卒堕于小人之归则以其二者杂之故也惟圣人气质清纯浑然天理初无人欲之私以病之是以仁则表里皆仁而无一毫之不仁义则表里皆义而无一毫之不义【语録曰圣人之生其禀受浑然气质清明纯粹全是此理更不待修为而与天为一○又曰天无不实寒便是寒暑便是暑更不待使他恁地圣人仁便真个是仁义便真个是义无不实处】其为德也固举天下之善而无一事之或遗而其为善也又极天下之实而无一毫之不满此其所以不勉不思从容中道而动容周旋莫不中礼也曰然则常人未免于私欲而无以实其徳者奈何曰圣人固己言之亦曰择善而固执之耳夫于天下之事皆有以知其如是为善而不能不为知其如是为恶而不能不去则其为善去恶之心固己笃矣于是而又加以固执之功虽其不睹不闻之间亦必戒谨恐惧而不敢懈则凡所谓私欲者出而无所施于外入而无所藏于中自将消磨泯灭不得以为吾之病而吾之徳又何患于不实哉是则所谓诚之者也曰然则大学论小人之隂恶阳善而以诚于中者目之何也曰若是者自其天理之大体观之则其为善也诚虚矣自其人欲之私分观之则其为恶也何实如之而安得不谓之诚哉但非天理真实无妄之本然则其诚也适所以虚其本然之善而反为不诚耳【语録曰问诚于中形于外是实有恶于中便形见于外然诚者真实无妄安得有恶有恶不防于乎曰此便是恶厎眞实无妄善便虚了诚只是实而善恶不同实有一分恶便虚了一分善实有二分恶便虚了二分善】曰诸说如何曰周子至矣其上章以天道言其下章以人道言愚于通书之说亦既略言之矣【案周子上章曰诚者圣人之本大哉乾元万物资始诚之源也乾道变化各正性命诚斯立焉纯粹至善者也故曰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元亨诚之道利贞诚之复大哉易也性命之源乎○下章曰圣诚而已矣诚五常之本百行之源也静无而动有至正而明达也五常百行非诚非也邪暗塞也故诚则无事矣至易而行难果而确无难矣故曰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愚案朱子谓上章言太极阴阳五行下章言太极之在人者此两语已括尽大意】程子无妄之云至矣【案程子曰无妄之谓诚不欺其次矣○语録曰无妄是我无妄故诚不欺者对物而言故次之无妄是自然之诚不欺是着力去做防】其他说亦各有所明【案程子曰诚者天之道敬者人事之本敬者用也敬则诚○又曰主一之谓敬一者之谓诚敬则有意在】读者深玩而黙识焉则诸家之是非得失不能出乎此矣○曰学问思辨亦有序乎曰学之博然后有以备事物之理故能参伍之以得所疑而有问问之审然后有以备师友之情故能反复之以其端而可思思之谨则精而不杂故能自有所得而可以施其辨辨之明则断而不差故能无所疑惑而可以见于行行之笃则凡所学问思辨而得之者又皆必践其实而不为空言矣此五者之序也【陈氏曰学不止于博览羣书凡天下事事物物道理皆须一一理防故曰博问不可粗略须是详审凡事物之理纷纶交错轻重浅深看端的可疑是何处然后问乃能尽师友之情而疑可释故曰审思不可泛滥而失之放荡须是谨思则能精而不杂然后实有得于心实有所得则可以辨别众理毫分缕析自然精明不差自学问思辨至此见得道理真实分晓然后笃力而行之则所以践其实而不为空言此五者不可废一然亦有次序须从博学起又须经四节目道理方真知所谓至善所在知得端的确然不可易然后守之方可牢固○三山陈氏曰学之博而后有疑有疑然后有问既问而反求诸己然后有思思而有所未安则必尚辨析以精之既精矣然后可以从事于行苟无志于学则已志于学而不序进于此五者则亦自弃之人也】曰吕氏之说之详不亦善乎曰吕氏此章最为详实然深考之则亦未免乎有病盖君子之于天下必欲无一理之不通无一事之不能故不可以不学而其学不可以不博及其积累而贯通焉然后有以深造乎约而一以贯之非其博学之初已有造约之心而姑从事于博以为之地也【案吕氏曰君子将以造其约则不可不学学以聚之聚不博则约不可得博学而详説之将以反説约也为学之道造约为功约即诚也不能至是则多闻多见徒足以饰口耳而已语诚则未也】至于学而不能无疑则不可以不问而其问也或粗略而不审则其疑不能尽决而与不问无以异矣故其问之不可以不审若曰成心亡而后可进则是疑之说也非疑而问问而审之说也【案吕氏曰学者不欲进则已欲进则不可以有成心有成心则不可与进于道矣故成心存则自处以不疑成心亡然后知所疑矣小疑必小进大疑必大进盖疑者不安于故而进于新者也如问之审审而知则达孰御焉】学也问也得于外者也若専恃此而不反之心以验其实则察之不精信之不笃而守之不固矣故必思索以精之然后心与理熟而彼此为一然使其思也或太多而不専则亦泛滥而无益或太深而不止则又过苦而有伤皆非思之善也故其思也又必贵于能谨非独为反之于身知其为何事何物而已也【案吕氏曰不致吾思以反诸身则学问闻见非吾事也故知所以为性知所以为命反之于我何物也知所以为名知所以为义反之于我何事也故曰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慎其所以思必至于得而后己则学问闻见皆非外铄是乃所谓诚也】其余则皆得之而所论变化气质者尢有功也○曰何以言诚为此篇之枢纽也曰诚者实而已矣【语録曰诚是实理自然不假修为者也】天命云者实理之原也【通书解义曰天之所赋物之所受皆实理之本然无不善之杂】性其在物之实体道其当然之实用而教也者又因其体用之实而品节之也不可离者此理之实也隠之见微之显实之存亡而不可揜者也戒谨恐惧而谨其独焉所以实乎此理之实也中和云者所以状此实理之体用也天地位万物育则所以极此实理之功效也中庸云者实理之适可而平常者也过与不及不见实理而妄行者也费而隠者言实理之用广而体微也鸢飞鱼跃流动充满夫岂无实而有是哉道不逺人以下至于大舜文武周公之事孔子之言皆实理应用之当然而鬼神之不可揜则又其见之所以然也【陈氏曰自天地以至人物小者大者皆是真实道理如此○愚谓朱子言万理皆实又言实理者合当决定是如此其诚之谓欤】圣人于此固以其无一毫之不实而至于如此之盛其示人也亦欲其必以其实而无一毫之伪也盖自然而实者天也必期于实者人而天也诚明以下累章之意皆所以反复乎此而语其所以至于正大经而立大本参天地而賛化育则亦真实无妄之极功也【通书解义曰圣人之所以圣不过全此实理而已】卒章尚防之云又本其务实之初心而言也内省者谨独克己之功不愧屋漏者戒谨恐惧而无已可克之事皆所以实乎此之序也时靡有争变也百辟刑之化也无声无臭又极乎天命之性实理之原而言也【黄氏曰中庸前面教人做工夫中庸又怕人做得不实故教之以诚到衣锦尚防以后又归天命之谓性处】盖此篇大指専以明实理之本然欲人之实此理而无妄故其言虽多而其枢纽不越乎诚之一言也【黄氏曰道皆实理人惟诚足以尽道至此中庸一篇之义尽矣】呜呼深哉
中庸纂疏卷二
<经部,四书类,四书纂疏__中庸纂疏>
钦定四库全书
中庸纂疏卷三 宋 赵顺孙 撰
朱子章句
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自由也德无不实而明无不照者圣人之德所性而有者也天道也先明乎善而后能实其善者贤人之学由教而入者也人道也【语録曰此性谓是性之也此教字是学知也此一字却是转一转説与首章天命之谓性修道之谓教二字义不同○叶氏曰圣人全体无一不实而明睿所照无一不尽此自诚而明也学者先明乎善无不精察故践履之际始无不实此自明而诚也谓之性者全于天之赋予谓之教者成于己之学习○三山陈氏曰自诚明者由其内全所得之实理以照事物如天开日明自然无蔽此性之所以名天之道也自明诚者由穷理致知去其私欲以复全其所得之实理必由学而能此教之所以立人之道也】诚则无不明矣明则可以至于诚矣【语録曰以诚而论明则诚明合而为一以明而论诚则诚明分而为二○三山陈氏曰自诚明者诚即明也非曰诚而后至于明自明诚者尚须由明而后至于诚虽然及其成功一也】
右第二十一章子思承上章夫子天道人道之意而立言也【语録曰中庸言天道处皆自然无节次言人道处皆有下功夫节次】自此以下十二章皆子思之言以反覆推明此章之意或问诚明之説曰程子诸説皆学者所録其以内外道行为诚明似不亲切【案程子曰自其外者学之而得于内者谓之明自其内者得之而兼于外者谓之诚诚与明一也○又曰孔子之道发而为行如乡党之所载者自诚而明也由乡党之所载而学之以至于孔子者自明而诚也及其至焉一也】唯先明诸心一条以知语明以行语诚为得其训乃顔子好学论中语而夫子之手笔也亦可以见彼记录者之不能无失矣【案程子曰君子之学必先明诸心知所养然后力行以求至所谓自明而诚也故学必尽其心知其性然后反而诚之则圣人也】张子葢以性教分为学之两涂而不以论圣贤之品第故有由诚至明之语程子之辨虽已得之然未究其立言本意之所以失也其曰诚即明也恐亦不能无误【案张子曰自诚明者先尽性以至于穷理也谓先自其性理防来以至于理自明诚者先穷理以至于尽性也谓先从学问理防以推逹于天性也○程子曰张子言由明以至诚此句却是言由诚以至明则不然诚即明也】吕氏性教二字得之而于诚字以至简至易行其所无事为説则似未得其本防也且于性教皆以至于实然不易之地为言则至于云者非所以言性之之事而不易云者亦非所以申实然之説也【案吕氏曰自诚明性之者也自明诚反之者也性之者自成徳而言圣人之所性也反之者自志学而言圣人之所教也成徳者至于实然不易之地理义皆此出也天下之理如目睹耳闻不虑而知不言而喻此之谓诚则明志学者致知以穷天下之理则天下之理皆得卒亦至于实然不易之地至简至易行其所无事此之谓明则诚】然其过于游杨则逺矣【案防氏曰自诚明由中出也故可名于性自明诚自外入也故可名于教诚者因性故无不明明者致曲故能有诚○杨氏曰自诚而明天之道也故谓之性自明而诚人之道也故谓之教天人一道而心之所至有差焉其归则无二致也故曰诚则明矣明则诚矣】
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賛天地之化育可以賛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天下至诚谓圣人之德之实天下莫能加也【文集曰至诚之至乃极至之至如至道至徳之比○陈氏曰至诚两字乃是眞实至极而无一毫之不尽惟圣人乃可当之○叶氏曰至诚者盖圣人之全徳无一之不实而极其至之谓举天下无以加亘古今莫能及者也】尽其性者徳无不实故无人欲之私而天命之在我者察之由之巨细精粗无毫髪之不尽也【语録曰且如十件事能尽得五件而五件不能尽亦是不能尽如两件事尽得一件而一件不能尽亦是不能尽只这一事上能尽其初而不能尽其终亦是不能尽能尽于蚤而不能尽于莫亦是不能尽○陈氏曰知无不尽而行亦无不尽朱子谓察之由之是也】人物之性亦我之性但以所赋形气不同而有异耳能尽之者谓知之无不明而处之无不当也【语録曰尽人物之性非特是暁得尽亦是要处之尽其道凡所以养人教人之政与夫利万物之政皆是也】賛犹助也与天地参谓与天地并立为三也【语録曰若只明得尽如何得与天地参去这一个是无不得厎故与天地参而为三】此自诚而明者之事也
右第二十二章
言天道也【或疑二十二章以后天道人道间见迭出永嘉陈氏曰道理纵横説之无尽如何立定様范只合逐章体认如天道人道才不费力处便是天道才着力便是人道】
或问至诚尽性诸説如何曰程子以尽己之忠尽物之信为尽其性葢因其事而极言之非正解此文之意今不得而录也【案程子曰尽己为忠尽物为信极言之则尽己者尽己之性也尽物者尽物之性也信者无伪而已于天性有所损益则为伪矣】其论賛天地之化育而曰不可以賛助言【案程子曰賛者参賛之义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之类也非谓赞助只有一个诚何助之有】论穷理尽性以至于命而曰只穷理便是至于命【案程子曰如言穷理以至于命以序言之不得不然其实只是穷理便能尽性至命也】则亦若有可疑者葢尝窃论之天下之理未尝不一而语其分则未尝不殊此自然之势也葢人生天地之间禀天地之气其体即天地之体其心即天地之心以理而言是岂有二物哉故凡天下之事虽若人之所为而其所以为之者莫非天地之所为也又况圣人纯于义理而无人欲之私则其所以代天而理物者乃以天地之心而賛天地之化尤不见其有彼此之间也若以其分言之则天之所为固非人之所及而人之所为又有天地之所不及者其事固不同也但分殊之状人莫不知而理一之致多或未察故程子之言发眀理一之意多而及于分殊者少葢抑之势不得不然然亦不无小失其平矣【语録曰人在天地中间虽只是一理然人做得厎却有天做不得厎如天能生物而耕种必用人水能润物而灌溉必用人火能熯物而薪爨必用人财成辅相须是人做非賛助而何程子言参賛之义非谓賛助此説非是】唯其所谓止是一理而天人所为各自有分乃为全备而不偏而读者亦莫之省也【案程子曰自人而言之从尽其性至尽物之性然后可以賛天地之化育可以与天地参矣言人尽性所造如是若只是至诚更不须论所谓人者天地之心及天聪明止谓只是一理而天人所为各自有分】至于穷理至命尽人尽物之説则程张之论虽有不同然亦以此推之则其説初亦未尝甚异也盖以理言之则精粗本末初无二致固不容有渐次当如程子之论若以其事而言则其亲疎近逺深浅先后又不容于无别当如张子之言也【案张子曰二程解穷理尽性以至于命只穷理便是至于命亦是失于太快此义尽有次序须是穷理便能尽得己之性既尽得己之性则推类又尽人之性既尽得人之性须是并万物之性一齐尽得如此然后至于天道也其间煞有事岂有当下理防都了学者须是穷理为先如此则方有序今言知命与至于命尽有近逺岂可以知便谓之至也】吕游杨説皆善而吕尤确实杨氏万物皆备云者又前章格物诚身之意然于此论之则反求于身又有所不足言也胥失之矣【案吕氏曰至于实理之极则吾生之所固有者不越乎是吾生所有既一于理则理之所有皆吾性也人受天地之中其生也具有天地之徳柔强昬明之质虽异其心之所然者皆同特蔽有浅深故别而为昬明禀有多寡故分而为强柔至于理之所同然虽圣愚有所不异尽己之性则天下之性皆然故能尽人之性蔽有浅深故为昬明蔽有开塞故为人物禀有多寡故为强柔禀有偏正故为人物故物之性与人异者防希惟塞而不开故知不若人之明偏而不正故才不若人之美然人有近物之性者物有近人之性者亦繋乎此于人之性开塞偏正无所不尽则物之性未有不能尽也已也人也物也莫不尽其性则天地之化防矣故行其所无事顺以养之而已是所谓賛天地之化育者也如尧命羲和钦若昊天至于民之析因夷隩鸟兽之孳尾希革毛毨氄毛无不与知则所賛可知矣天地之化育犹有所不及必人賛之而后备则天地非人不立故人与天地并立为三才此之谓与天地参○防氏曰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故惟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千万人之性一己之性是也故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万物之性一人之性是也故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同焉皆得者各安其常则尽人之性也至于尽物之性则和气充塞故可以賛天地之化育夫如是则天覆地载教化各任其职而成位乎其中矣○杨氏曰性者万物之一源也非夫体天徳者其孰能尽之能尽其性则人物之性斯尽矣言有渐次也賛化育参天地皆其分内耳○又曰孟子曰万物皆备于我则数虽多反而求之于吾身可也故曰尽己之性则能尽人之性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以己与人物性无二故也】
其次致曲曲能有诚诚则形形则着着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唯天下至诚为能化
其次通大贤以下凡诚有未至者而言也【陈氏曰此説大贤以下性之全体未至如圣人之浑然无欠阙者也】致推致也【语録曰凡事皆当推致其理如事父母便来这里推致其孝事君便推致其忠交朋友便推致其信】曲一偏也【语録曰曲不是全体只是一偏之善】形者积中而发外【陈氏曰和顺积中而英华发外便是形见】着则又加显矣【语録曰如见面盎背是着】明则又有光辉发越之盛也【陈氏曰此明字却与诚则明之意又别彼明字是胷中通明无所不照之谓此乃充实而有辉光之明矣】动者诚能动物变者物从而变化则有不知其所以然者【语録曰动是方感动他变则已改其旧俗然尚有痕迹在化则都消化了无复痕迹矣】葢人之性无不同而气则有异故惟圣人能举其性之全体而尽之其次则必自其善端发见之偏而悉推致之以各造其极也【语録曰人所禀各有偏善或禀得刚强或禀得和柔各有一偏之善能一一推之以至乎其极则能贯通乎全体矣○又曰是随其善端发见于此便自此上推致以造其极发见于彼便就彼上推致以造其极非是止就其发见一处推致之也如从此恻隐处发便从此发见处推至其极从羞恶处发便就此发见处推至其极】曲无不致则徳无不实而形着动变之功自不能己积而至于能化则其至诚之妙亦不异于圣人矣【陈氏曰自形着至变化以致曲之效言之至此则人道极其至亦如天之道也】
右第二十三章
言人道也
或问致曲之説曰人性虽同而气禀或异自其性而言之则人自孩提圣人之质悉已完具以其气而言之则唯圣人为能举其全体而无所不尽上章所言至诚尽性是也若其次则善端所发随其所禀之厚薄或仁或义或孝或弟而不能同矣自非合因其发见之偏一一推之以至乎其极使其薄者厚而异者同则不能有以贯通乎全体而复其初即此章所谓致曲而孟子所谓扩充其四端者是也【语録曰问既是四端安得谓之曲曰四端先后互发岂不是曲孟子云知皆扩而充之则是可见若谓只有此一曲则是夷惠之偏如何得该徧圣人具全体一齐该了而当用时亦只是发一端如用仁则义礼智如何上来得问虽发一端然其余只平铺在要用即用不似以下人有先后间断之意须待扩而后充曰然】程子之言大意如此【案程子曰人自孩提圣人之质已完只先于偏胜处发或仁或义或孝或弟去气偏处发便是致曲去性上修便是直养然同归于诚○语録曰问程子説从一偏致曰须件件致去如孝弟须件件致得到诚孝诚弟处如仁义须件件致到仁之诚义之诚处】但其所论不详且以由基之射为説【案程子曰曲偏曲之谓非大道也曲能有诚就一事中用志不分亦能有诚且如技艺上可见如养由基射之类是也】故有疑于専务推致其气质之所偏厚而无随事用力悉有众善之意【语録曰问程子説致曲先于偏胜处发似未安如此则専主一偏矣曰此説甚可疑须于事上论不当于人上论】又以形为参前倚衡所立卓尔之意则亦若以为己之所自见而无与于人也岂其记者之略而失之与至于眀动变化之説则亦无以易矣【案程子曰诚则形诚后便有物如立则见其参于前任舆则见其倚于衡如有所立卓尔皆若有物方见如无形是见何物也形则着又着见也着则明是有辉光之时也明则动诚能动人也君子所过者化岂非动乎或曰变与化何别曰变如物方变而未化化则更无旧迹自然之谓也庄子言变大于化非也】若张子之説以明为兼照动为徙义变为通变化为无滞则皆以其进乎内者言之失其指矣葢进德之序由中达外乃理之自然如上章之説亦自己而人自人而物各有次序不应専放内而遗其外也且夫进乎内之节目亦安得如是之繁促哉【案张子曰致曲不贰则徳有定体体象诚定则文节着见一曲致文则余善兼照明能兼照则必将徙义诚能徙义则徳自通变能通其变则圆神无滞】游氏説亦得之但説致曲二字不同非本意耳【案游氏曰诚者不思不勉直心而径行也其次则临言而必思不敢纵言也临行而必择不敢径行也故曰致曲曲折而反诸心也拟议之间鄙诈不萌而忠信立矣故曲能有诚有诸中必形诸外故诚则形形于身必着于物故形则着诚至于着则内外洞彻清明在躬故着则明明则有以动众故明则动动则有以易俗故动则变变则革汚以为清革暴以为良然犹有迹也化则某迹泯矣日用饮食而已至于化则神之所为也非天下之至诚孰能与扵此】杨氏旣以辉光发外为明矣而又引明则诚矣则似以明为通明之明既以鹤鸣子和为动矣而又曰化非学问笃行所及则似以化为大而化之之化此其上下文意不相承续且于明动之间本文之外别生无物不诚一节以就至诚动物之意尤不可晓今固不能尽録然亦不可不辨也【案杨氏曰能尽其性者诚也其次致曲者诚之也学问思辨而笃行之致曲也用志不分故能有诚诚于中形于外参前倚衡不可揜也故形形则有物故着着则辉光发见于外故明明则诚矣未有诚而不动动而不变也鸣鹤在阴其子和之非动乎曲能有诚诚在一曲也明则诚矣无物不诚也至于化则非学问思辨笃行之所及也故惟天下至诚为能化】
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见乎蓍动乎四体祸福将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诚如神【见音现】
祯祥者福之兆妖孽者祸之萌蓍所以筮所以卜四体谓动作威仪之间如执玉髙卑其容府仰之类凡此皆理之先见者也然唯诚之至极而无一毫私伪畱于心目之间者乃能有以察其防焉【语録曰在我无一毫私伪故常虚明自能见得如祯祥妖彗与蓍所告四体所动皆是此理已形见但人不能见耳圣人至诚无私伪所以自能见得且如蓍所告之吉凶甚明但非至诚人却不能见也○愚谓天地万物不离一气兴亡之证见于妖祥卜筮动作之间祸福之来亦逆知其善否者非异也气之感召理之当耳惟诚之至者无一毫之不实则万物兆朕无不形见否则已然之事且不觉悟尚何能察其防哉】右第二十四章
言天道也
或问至诚如神之説曰吕氏得之矣其论动乎四体为威仪之则者尤为确实【案吕氏曰至诚与天地同徳与天地同徳则其气化运行与天地同流矣兴亡之兆祸福之来感于吾心动于吾气如有萌焉无不前知况乎诚心之至求乎蓍而蓍告察乎四体而四体应所谓莫见乎隐莫显乎微者也此至诚所以达乎神明而无间故曰至诚如神动乎四体如传所谓威仪之则以定命者也】游氏心合于气气合于神之云非儒者之言也且心无形而气有物若之何而反以是为妙哉【案游氏曰至诚之道精一无间心合扵气气合于神无声无臭而天地之间物莫得以遁其形矣不既神矣乎】程子用便近二之论葢因异教之説【案程子曰人固可以前知然其理须是用则知不用则不知知不如不知之愈盖用便近二所以释子谓又不是野狐精也】如蜀山人董五经之徒亦有能前知者【案程子曰蜀山人不起念十年便能前知○又嵩前有董五经隐者也程子闻其名谓其亦穷经之士特往造焉董平日未尝出是日不值还至中途遇一老人负茶果以归且曰君非程先生乎程子异之曰先生欲来信息甚大某特入城置少茶果将以奉待也程子以其诚意复同至其舎语甚欵亦无大过人者但久不与物接心静而明也】故就之而论其优劣非以其不用而不知者为真可贵而贤于至诚之前知也至诚前知乃因其事理朕兆之已形而得之如所谓不逆诈不亿不信而常先觉者非有术数推验之烦意想测度之私也亦何害其为一哉
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道也之道音导】
言诚者物之所以自成而道者人之所当自行也【语録曰诚者是个自然成就厎道理不是人去做作安排底物事道却是个无情厎道理却须是人自去行始得○又曰诚者自成如这个草树所以有许多根株枝叶条榦者是自实有厎如人便有耳目鼻口手足百骸都是你自实有厎道虽是自然厎道理然却须你自去做始得】诚以心言本也【语録曰问既説物之所以自成又云诚以心言莫是心者物之所存主处不曰诚以心言者是就一物上説凡物必有是心有是心然后有是事】道以理言用也
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是故君子诚之为贵
天下之物皆实理之所为故必得是理然后有是物【语録曰有是理则有是物彻头彻尾皆是此理所为未有无此理而有此物也】所得之理既尽则是物亦尽而无有矣【文集曰凡有一物则其成也必有所始其坏也必有所终而其所以始者实理之至而向于有也其所以终者实理之尽而向于无也若无是理则亦无是物矣】故人之心一有不实则虽有所为亦如无有【语録曰且如而今对人説话若句句説皆自心中流出这便是有物若是脱空诳诞不説实话虽有两人相对话其实如无物也○陈氏曰凡人做事自头彻尾纯是一个眞实心方有此一个物若此心间断无诚实虽做此一件事如不做一般】而君子必以诚为贵也葢人之心能无不实乃为有以自成而道之在我者亦无不行矣
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徳也合外内之道也故时措之宜也【知去声】诚虽所以成已然既有以自成则自然及物而道亦行于彼矣【语録曰诚虽所以成己然在我眞实无伪自然及物】仁者体之存智者用之发是皆吾性之固有而无内外之殊【陈氏曰仁之体在我者也知之用见扵外者也仁与知皆非外物乃性之所固有者性之所有无内外之间】既得于己则见于事者以时措之而皆得其宜也【语録曰成己成物固无内外之殊但必先成己然后能成物此道之所以当自行也】
右第二十五章
言人道也
或问二十五章之説曰自成自道如程子説乃与下文相应【案程子曰诚者自成如至诚事亲则成人子至诚事君则成人臣○又曰学者不可以不诚虽然诚者在知道本而诚之耳】游杨皆以无待而然论之其説虽髙然于此为无所当且又老庄之遗意也【案游氏曰诚者非有成之者自成而已其为道非有道之者自道而已自成自道犹言自本自根也○杨氏曰诚自成道自道无所待而然也】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之义亦唯程子之言为至当然其言太略故读者或不能晓请得而推言之葢诚之为言实而已矣然此篇之言有以理之实而言者如曰诚不可掩之类是也有以心之实而言者如曰反诸身不诚之类是也读者各随其文意之所指而寻之则其义各得矣所谓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者以理言之则天地之理至实而无一息之妄故自古至今无一物之不实而一物之中自始至终皆实理之所为也【陈氏曰以造化言之如天地间生成万物自古及今无一物之不实散殊上下自古有是到今亦有是非古有而今无皆是实理之所为大而观之自太始以至万古莫不皆然若就物观之其彻始彻终亦只是一实理如此姑以一株花论来春气流注到则萌蘖生花春气尽则花亦尽又单一就花蘂论气实行到此则花便开气消则花便谢亦尽了方其花萌蘗此实理之初也至到谢而尽处此实理之终也】以心言之则圣人之心亦至实而无一息之妄故从生至死无一事之不实而一事之中自始至终皆实心之所为也【陈氏曰自圣人论之合下天理浑全眞实无妄从生至死无一事之不实又就圣人做一事论之自始至终皆此心眞实之理所为如祭义云其立之也敬以诎其进之也敬以愉其荐之也敬以欲退而立如将受命已彻而退敬斋之色不絶于面此是祭之终始彻首彻尾皆一个眞实之心所为如此】此所谓诚者物之终始者然也【潘氏曰出于诚则有始有终】茍未至于圣人而其本心之实者犹未免于间断【陈氏曰自大贤以下眞实无妄未能如圣人故本心之实处不能无间断】则自其实有是心之初以至未有间防之前所为无不实者及其间防则自其间防之后以至未相接续之前凡所云为皆无实之可言虽有其事亦无以异于无有矣【语録曰如人做事未做得一半便弃了即一半便不成】如曰三月不违则三月之间所为皆实而三月之后未免于无实葢不违之终始即其事之终始也日月至焉则至此之时所为皆实而去此之后未免于无实葢至焉之终始即其物之终始也【陈氏曰如顔子三月不违仁在三月之内彻头彻尾皆是一个诚心若三月之后则未免有间断而不实矣故就三月不违言之其三月乃顔子为仁之终始其余则日月至焉之外其间断固多只就日月至处观之其日月之间彻头彻尾亦门人为仁之终始也○或疑事之终始与物之终始何别愚谓心不违仁就事见故以事言至其境界是实地故以物言】是则所谓不诚无物者然也【潘氏曰不诚则非惟无终而其始己非其有矣】以是言之则在天者本无不实之理故凡物之生于天者必有是理方有是物未有无其理而徒有不实之物者也在人者或有不实之心故凡物之出于心者必有是心之实乃有是物之实未有无其心之实而能有其物之实者也程子所谓彻头彻尾者葢如此【案程子曰诚者物之终始犹俗语彻头彻尾不诚更有甚物也○叶氏曰程子所谓彻头彻尾便是不少间断】其余诸説大抵皆知诚之在天为实理而不知其在人为实心是以为説太髙而往往至于交互差错以失经文之本意正犹知爱之不足以尽仁而凡言仁者遂至于无字之可训其亦误矣吕氏所论子贡子思所言之异亦善而犹有未尽者葢子贡之言主于知子思之言主于行故各就其所重而有宾主之分亦不但为成徳入徳之殊而已也【案吕氏曰子贡曰学不厌智也教不倦仁也学不厌所以成己此则成己为仁教不倦所以成物此则成物为智何也夫尽性以成己则仁之体也推是以成物则智之事也自成徳而言也学不厌所以致吾知教不倦所以广吾爱自入徳而言也此子思子贡之言所以异也】杨氏説物之终始直以天行二字为解葢本于易终则有始天行也之説假借依托无所发明杨氏之言葢多类此最説经之大病也又谓诚则形而有物不诚则辍而无物亦未安诚之有物葢不待形而有不诚之无物亦不待其辍而后无也其曰由四时之运己则成物之功废葢亦辍而后无之意而又直以天无不实之理喻夫人有不实之心其取譬也亦不亲切矣彼四时之运夫岂有时而已者哉【案杨氏曰其为物终始天行也诚则形形故有物不诚而着乎伪则有作辍故息息则无物矣由四时之运已则成物之功废焉尚何终始之有故以习则不察以行则不着以进徳则不可久以修业则不可大故君子唯诚之为贵】
故至诚无息
既无虚假自无间断【陈氏曰凡假伪底物久则易间断眞实则无间断】
不息则乆乆则征
久常于中也徴验于外也【语録曰久然后有证验只一日两日工夫如何有证验○陈氏曰道理真积力久充实于内自然昭著于外如见面盎背之类乃是证验处】
征则悠逺悠逺则博厚博厚则髙明
此皆以其验于外者言之【陈氏曰自征以下至髙明皆是实徳验于外处】郑氏所谓至诚之徳着于四方者是也【语録曰此是言圣人功业曰征则悠逺至博厚高明无疆皆是功业着见如此故云徳着于四方】存诸中者既乆则验于外者益悠逺而无穷矣【语録曰久是就他骨子里説镇常如此之意悠是自今观后见其无终穷之意】悠逺故其积也广博而深厚愽厚故其发也髙大而光明【语録曰譬如为台观须是大做根基方始上面可以高大又如万物精气蓄于下者深厚则其发越于外者自然光明】
愽厚所以载物也髙明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悠久即悠逺兼内外而言之也【潘氏曰久是久于内悠是久于外○永嘉陈氏曰不息则久是诚积于内徴则悠逺是诚积于外下却变文为悠久则是兼上文内外而言】本以悠逺致髙厚而髙厚又悠久也【语録曰问以存诸中者而言则悠久在髙明博厚之前见诸用者而言则悠久在博厚高明之后如何曰此所以为悠久也若始初悠久末梢不悠久便是不悠久矣○陈氏曰初头本是悠逺方能至于髙厚今又由髙厚以至于悠久也】此言圣人与天地同用
愽厚配地髙明配天悠久无疆
此言圣人与天地同体【陈氏曰同用以功言同体以徳言】
如此者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见音现】
见犹示也不见而章以配地而言也不动而变以配天而言也无为而成以无疆而言也【陈氏曰不见而章是不待有所示而功用自然章着此处与地一般不动而变动则犹有形迹至于不动则如天之变化万物无形迹此处与天一般无为而成有所为而成尚有形迹无所为而成其功用至于悠久自不见其形迹此以悠久无疆言之也】
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其为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此以下复以天地明至诚无息之功用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不过曰诚而已不贰所以诚也【陈氏曰不贰者纯一之意】诚故不息【蔡氏曰不贰则无间断所以不息】而生物之多有莫知其所以然者【陈氏曰自开辟以至于今其生成万物无有穷已盖莫知其所以然】
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髙也明也悠也久也
言天地之道诚一不贰故能各极其盛而有下文生物之功
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无穷也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及其广厚载华岳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泄万物载焉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广大草木生之禽兽居之宝藏兴焉今夫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测鼋鼍蛟龙鱼龞生焉货财殖焉【夫音扶华藏并去声卷平声勺市若反】
昭昭犹耿耿小明也此指其一处而言之及其无穷犹十二章及其至也之意葢举全体而言也【语録曰管中所见之天也是天恁地大厎只是天】振收也卷区也此四条皆以发明由其不贰不息以致盛大而能生物之意【三山陈氏曰大意盖言天地圣人皆得此实理无有驳杂无有间断始能有此功用耳】然天地山川实非由积累而后大【语録曰举此全体而言则其气象功效自是如此】读者不以辞害意可也
诗云维天之命于穆不已葢曰天之所以为天也于乎不显文王之徳之纯葢曰文王之所以为文也纯亦不已【于音乌乎音呼】诗周颂维天之命篇于叹辞穆深逺也不显犹言岂不显也【陈氏曰不显者言甚显也】纯纯一不杂也【眞氏曰纯是至诚无一毫人伪之杂】引此以明至诚无息之意【黄氏曰诚便是维天之命不息便是于穆不已】程子曰天道不已文王纯于天道亦不已纯则无二无杂不已则无间防先后【眞氏曰惟其纯诚无杂自然能不已如天之春而夏夏而秋秋而冬昼而夜夜而昼循环运转一息不停以其诚也圣人之自壮而老自始而终无一息之懈亦以其诚也既诚自然能不已】
右第二十六章
言天道也【叶氏曰言圣人与天地合徳是为天道】
或问二十六章之説曰此章之説最为繁杂如游杨无息不息之辨恐未然若如其言则不息则乆以下至何地位然后为无息耶【案游氏曰至诚无息天行健也若文王之徳之纯是也未能无息而不息者君子之自强也若顔子三月不违仁是也○杨氏曰无息者诚之体也不息所以体诚也○语録曰不息只如言无息游杨氏分无息为至诚不息所以体乎诚非是○叶氏曰虽变文云不息若就圣人至诚言之只是自然无息不可以不字为学者用力事也】游氏又以得一形容不贰之意亦假借之类也字虽密而意则疎矣【案游氏曰其为物不贰天地之得一也一则不已故覆载万物雕刻众形而莫知其端也故生物不测】吕氏所谓不已其命不已其徳意虽无爽而语亦有病葢天道圣人之所以不息皆实理之自然虽欲已之而不可得今曰不已其命不已其徳则是有意于不已而非所以明圣人天道之自然矣【案吕氏曰天之所以为天不已其命而已圣人之所以为圣不已其徳而已其为天人徳命则异其所以不已则一故圣人之道可以配天者如此而已】又以积天之昭昭以至于无穷譬夫人之充其良心以至于与天地合徳意则甚善而此章所谓至诚无息以至于博厚高明乃圣人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之事其所积而成者乃其气象功效之谓若郑氏所谓至诚之徳着于四方者是已非谓在已之徳亦待积而后成也故章末引文王之诗以证之夫岂积累渐次之谓哉若如吕氏之説则是因无息然后至于诚由不已然后纯于天道也失其防矣【案吕氏曰虽天之大昭昭之多而已虽地之广撮土之多而已山之一卷水之一勺亦犹是矣其所以髙明博厚神明不测者积之之多而已今夫人之有良心也莫非受天地之中是为可欲之善不充之则不能与天地相似而至乎大大而不化则不能不勉不思与天地合徳而至于圣然所以至于圣者充其良心徳盛仁熟而后尔也故曰过此以往未之或知也穷神知化徳之盛也如指人之良心而责之与天地合徳犹指撮土而求其载华岳振河海之力指一勺而求其生蛟龙殖货财之功是亦不思之甚也○语録曰诸家多将此章做进徳次第説只一个至诚已该了岂复有许多节次】杨氏动以天故无息之语甚善【案杨氏曰诚自成非有假于物也而其动以天故无息】其曰天地之道圣人之徳无二致焉故方论圣人之事而又曰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葢未觉其语之更端耳【案杨氏曰积而至于博厚髙明则覆载成物之能事备矣其用则不可得而见也故配天地无疆言之所以着明之也然天地之道圣人之徳其为覆载成物之功则无二致焉故又曰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所谓一言者诚而已互相明也精一而不二故能生物不测不诚则无物矣】至谓天之所以为天文王之所以为文皆原于不已则亦犹吕氏之失也【案杨氏曰诚之一言足以尽之不息之积也若夫择善而不能固执之若存若亡而欲与天地合徳其可乎故又继之天之所以为天文王之所以为文皆原于不已】大抵圣贤之言内外精粗各有攸当而无非极致近世诸儒乃或不察乎此而于其外者皆欲引而纳之于内于其粗者皆欲推而致之于精若致曲之明动变化此章之愽厚髙明葢不胜其繁碎穿凿而于其本指失之愈逺学者不可不察也
大哉圣人之道
包下文两节而言【语録曰只章首便分两节来】
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
峻髙大也此言道之极于至大而无外也【陈氏曰此一节言道体之大处流动充满乎天地之间而无所不在盖极于至大而无外也】
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
优优充足有余之意【文集曰问以优优大哉冠于礼仪之上者盖言道体之大散于礼仪之末者如此曰得之】礼仪经礼也【愚谓如冠昬丧祭朝觐防同之类】威仪曲礼也【愚谓如进退升降俯仰揖逊之类】此言道之入于至小而无间也【陈氏曰此一节言道体之小处虽三千三百之仪而无物不有盖入于至小而无闲也】
待其人而后行
结上两节【陈氏曰道之大处小处皆须待其人而后行】
故曰茍不至徳至道不凝焉
至徳谓其人至道指上两节而言也【文集曰大抵育峻极三千三百皆至道其人则至徳之人也】凝聚也成也【黄氏曰天地间有这个物事自家要凝他须有此徳凝是自家去聚他】
故君子尊徳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防极髙明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
尊者恭敬奉持之意徳性者吾所受于天之正理道由也温犹燖温之温【愚谓燖火熟物也】谓故学之矣复时习之也敦加厚也尊徳性所以存心而极乎道体之大也道问学所以致知而尽乎道体之细也【语録曰道之为体其大无外其小无内无一物之不在焉故君子之学既能尊徳性以全其大便须道问学以尽其小○黄氏曰存心则一念存万理具致知则逐物皆当理防】二者脩徳凝道之大端也【陈氏曰此説修徳凝道工夫】不以一毫私意自蔽【语録曰谓心胷开阔无此疆彼界之殊】不以一毫私欲自累【语録曰谓无一毫人欲之私以累于已才汨于人欲便卑污矣○或疑不以一毫私意自蔽若可以移解髙明不以一毫私欲自累若可以移解广大愚谓虽总説尊徳性亦有先后之序意者萌动之始止可言蔽一为意所蔽则广大处已被窒塞了欲则不止于意而为物所累无所谓高明者矣所以止可言自累】涵泳乎其所己知【语録曰言涵养此已知厎道理常在我也】敦笃乎其所已能【陈氏曰加之笃厚便守得有力】此皆存心之属也【陈氏曰此皆存心以极乎道体之大也】析理则不使有毫厘之差【语録曰须是从洒扫应对进退问答色色留意○陈氏曰是讲究理义毫分缕析不可有一发之差】处事则不使有过不及之谬【语録曰是事事件件理会得到一个恰好处无些过与不及】理义则日知其所未知【语録曰如今日读这一段所得如此明日读这一段所得又如此两日之间所读同而所得不同】节文则日谨其所未谨【语録曰才説一个礼字便有许多节文】此皆致知之属也【陈氏曰此皆致知以极道体之细也】葢非存心无以致知而存心者又不可以不致知故此五句大小相资首尾相应【语録曰此便是互相为用处尊徳性至敦厚此上一截便是浑沦处道问学至崇礼此下一截便是详宻处道体之大处直是难守细处又难穷究若有上面一截而无下面一截只管道是我浑沦更不务致知如此则茫然无觉若有下面一截而无上面一截只管要纎悉皆知更不去行如此则又空无所寄】圣贤所示入徳之方莫详于此学者宜尽心焉
是故居上不骄为下不倍国有道其言足以兴国无道其黙足以容诗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其此之谓与【倍与背同与平声】
兴谓兴起在位也【语録曰如兴贤能之兴】诗大雅烝民之篇右第二十七章
言人道也
或问二十七章之説曰程张备矣【程子曰自大哉圣人之道至至道不凝焉皆是一贯○又曰徳性者言性之可贵与言性善其实一也○又曰须是合内外之道一天人齐上下下学而上达极高明而道中庸○又曰极高明而道中庸非二事中庸天理也天理固高明不极乎高明不足以道中庸中庸乃髙明之极也○又曰理则极高明行之只是中庸也○张子曰天体物而不遗犹仁体事而无不在也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无一物之非仁也昊天曰明及尔出王昊天曰旦及尔游衍无一物之不体也○又曰不尊徳性则问学从而不道不致广大则精微无所立其诚不极高明则择乎中庸失时措之宜矣○又曰尊徳性犹据于徳徳性须尊之道行也问问得者学行得者凝学问也尊徳性须是将前言往行所闻所知以参验恐行有错致广大须尽精微不得卤莾极髙明须道中庸之道○又曰致广大极髙明此则尽逺大所处则直是精约○又曰温故知新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徳绎旧业而知新益思昔未至而今至之縁旧所见闻而察来皆其义也】张子所论逐句为义一条甚为切于文义【案张子曰尊徳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皆逐句为一义上言重下语轻】故吕氏因之【案吕氏曰道之在我者徳性而已不先贵乎此则所谓问学者不免乎口耳为人之事而已道之全体者广大而已不先充乎此则所谓精微者或偏或隘矣道之上达者高明而已不先止乎此则所谓中庸者同污合俗矣】然须更以游杨二説足之则其义始备耳【案游氏曰惩忿窒欲闲邪存诚此尊徳性也非学以聚之问以辨之则择善不明矣故继之以道问学尊徳性而道问学然后能致广大尊其所闻行其所知充其徳性之体使无不该备此致广大也非尽精微则无以极深而研防故继之以尽精微致广大而尽精微然后能极髙明始也未离乎方今则无方矣始也未离乎体今则无体矣离形去智廓然大通此极髙明也非道中庸则无践履可据之地不防于荡而无执乎故继之以道中庸高明者中庸之妙理而中庸者髙明之实徳也其实非两体也○杨氏曰尊徳性而后能致广大致广大而后能极高明道学问而后能尽精微尽精微而后能择中庸而固执之入徳之序也○愚谓张子言逐句为义吕氏因之游氏以逐句相承接为説杨氏以逐句上一节承上一节下一节承下一节为説兼而读之其义始备】游氏分别至道至徳为得之唯优优大哉之説为未善【案游氏曰发育万物峻极于天至道之功也礼仪三百威仪三千至道之具也洋洋乎言上际于天下蟠于地也优优大哉言动容周旋中礼也夫以三百三千之多仪非天下至诚孰能从容而尽中哉故曰待其人而后行盖盛徳之至者人也故曰茍不至徳至道不凝焉至徳非他至诚而已矣】而以无方无体离形去智为极髙明之意【见上注】又以人徳地徳天徳为徳性广大髙明之分则其失愈逺矣【案游氏曰尊其徳性而道问学人徳也致广大而尽精微地徳也极高明而道中庸天徳也自人之天则上达矣】杨氏之説亦不可晓葢道者自然之路徳者人之所得故礼者道体之节文必其人之有徳然后乃能行之也今乃以礼为徳而欲以凝夫道则既误矣而又曰道非礼则荡而无止礼非道则梏于仪章器数之末而有所不行则是所谓道者乃为虚无恍惚元无准则之物所谓徳者又不足以凝道而反有所待于道也其诸老氏之言乎误益甚矣【案杨氏曰道之峻极于天道之至也无礼以范围之则荡而无止而天地之化或过矣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所以体道而范围之也故曰茍不至徳至道不凝焉所谓至徳者礼其是乎夫礼天所秩也后世或以为忠信之薄或以为伪皆不知天者也故曰待其人而后行盖道非礼不止礼非道不行二者常相资也茍非其人而梏扵仪章器数之末则愚不肖者之不及也尚何至道之凝哉】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诸説但以二句相对明其不可偏废大意固然然细分之则温故然后有以知新而温故又不可不知新敦厚然后有以崇礼而敦厚又不可不崇礼此则诸説之所遗也大抵此五句承章首道体大小而言故一句之内皆具大小二意如徳性也广大也髙明也故也厚也道之大也问学也精防也中庸也新也礼也道之小也尊之道之致之尽之极之道之温之敦之崇之所以脩是徳而凝是道也【语録曰问温故恐做不得大看曰就知新言之便是新来方理防得那枝分节解厎旧来已见得大体与他温寻去亦有大小之意○黄氏曰至道大也有小也有至徳大也尽小也尽君子所以贵修徳尊徳性是修大徳便凝得大道道问学是修小徳便凝得小道】以其于道之大小无所不体故居上居下在治在乱无所不宜此又一章之通防也
子曰愚而好自用贱而好自专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烖及其身者也【好去声烖古灾字】
以上孔子之言子思引之反复也【语録曰以下文观之非不师古之谓也○陈氏曰谓生今之世而欲复古之道】
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不考文
此以下子思之言礼亲疏贵贱相接之体也【愚谓如有虞氏贵徳而尚齿夏后氏贵尊而尚齿商人贵爵而尚齿周人贵亲而尚齿之类】度品制【愚谓如虞书同律度量衡之类下文车同轨亦其一也】文书名【语録曰如大字唤做大字上字唤做上字下字唤做下字此之谓书名是那字厎名○又曰古者人不甚识字字易得差所以每嵗一畨使大行人之属巡行天下考过这字是正与不正】
今天下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行去声】
今子思自谓当时也轨辙迹之度【陈氏曰古之造车依在地之辙迹而为之】伦次序之体【语録曰次序如等威节文之类体如辨上下定民志君臣父子贵贱尊卑相接之体皆是天子制此礼通天下共行之故其次序之体等威节文皆如一也】三者皆同言天下一统也
虽有其位茍无其徳不敢作礼乐焉虽有其徳茍无其位亦不敢作礼乐焉
郑氏曰言作礼乐者必圣人在天子之位
子曰吾説夏礼杞不足徴也吾学殷礼有宋存焉吾学周礼今用之吾从周
此又引孔子之言杞夏之后征证也宋殷之后三代之礼孔子皆尝学之而能言其意但夏礼既不可考证殷礼虽存又非当世之法惟周礼乃时王之制今日所用孔子既不得位则从周而已
右第二十八章
承上章为下不倍而言亦人道也
或问子思之时周室衰防礼乐失官制度不行于天下久矣其曰同轨同文何耶曰当是之时周室虽衰而人犹以为天下之共主诸侯虽有不臣之心然方彼此争雄不能相尚下及六国之未亡犹未有能更姓改物而定天下于一者也则周之文轨孰得而变之哉【三山陈氏曰案鲁穆公元年子思作中庸盖周威烈五之十七年也是时列国虽强犹有周制】曰周之车轨书文何以能若是其必同也曰古之有天下者必改正朔易服色殊徽号以新天下之耳目而一其心志若三代之异尚其见于书传者详矣轨者车之辙迹也周人尚舆而制作之法领于冬官其舆之广六尺六寸故其辙迹之在地者相距之间广狭如一无有逺迩莫不齐同凡为车者必合乎此然后可以行乎方内而无不通不合乎此则不惟有司得以讨之而其行于道路自将偏倚卼臲而跬歩不前亦不待禁而自不为矣古语所谓闭门造车出门合辙葢言其法之同而春秋传所谓同轨毕至者则以言其四海之内政令所及者无不来也文者书之防画形象也周礼司徒教民道艺而书居其一又有外史掌达书名于四方而大行人之法则又毎九嵗而一喻焉其制度之详如此是以虽其末流海内分裂而犹不得变也必至于秦灭六国而其号令法制有以同于天下然后车以六尺为度书以小篆隶书为法而周制始改尔孰谓子思之时而遽然哉【三山陈氏曰秦吞并后始用六为纪而舆六尺是改车之轨损于周者六寸矣又命李斯程邈更制小篆隶书而后书之文始不同】
王天下有三重焉其寡过矣乎【王去声】
吕氏曰三重谓议礼制度考文惟天子得以行之则国不异政家不殊俗而人得寡过矣
上焉者虽善无徴无徴不信不信民弗从下焉者虽善不尊不尊不信不信民弗从
上焉者谓时王以前如夏商之礼虽善而皆不可考下焉者谓圣人在下如孔子虽善于礼而不在尊位也【三山陈氏曰上乎周而为夏商礼非不善然既于今而无所证则民将骇而不信矣下而不获用于周如孔子者徳非不善然不得显位以行之则民亦玩而不信矣】
故君子之道本诸身徴诸庶民考诸三王而不缪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此君子指王天下者而言其道即议礼制度考文之事也【语録曰君子指在上之人上章言虽有其徳茍无其位不敢作礼乐就那身上説只做得那般事防】本诸身有其徳也征诸庶民验其所信从也建立也立于此而参于彼也天地者道也【语録曰问以上下文例之此天地似乎是形气之天地盖建诸天地之间而其道不悖于我也曰此天地只是道耳谓吾建于此而于道不相悖也】鬼神者造化之迹也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所谓圣人复起不易吾言者也
质诸鬼神而无疑知天也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知人也
知天知人知其理也【陈氏曰鬼神天理之至也圣人人道之至也惟知天理之至所以无疑惟知人道之至所以不惑】
是故君子动而世为天下道行而世为天下法言而世为天下则逺之则有望近之则不厌
动兼言行而言道兼法则而言法法度也则准则也【潘氏曰行有成迹故可效法言只言其理如此未有事迹之可言必在人准则而推行之】
诗曰在彼无恶在此无射庶几夙夜以永终誉君子未有不如此而蚤有誉于天下者也【恶去声射音妬诗作斁】
诗周颂振鹭之篇射厌也所谓此者指本诸身以下六事而言
右第二十九章
承上章居上不骄而言亦人道也
或问二十九章之説曰三重诸説不同虽程子亦因郑注然于文义皆不通【案程子曰三重即三王之礼此即郑注之説】唯吕氏一説为得之耳至于上下焉者则吕氏亦失之惜乎其不因上句以推之而为是矛盾也【案吕氏曰上焉谓上达之事如性命道徳之本不验之于民之行事则徒言而近于荒唐下焉者谓下达之事如刑名度数之末随时变易无所稽考则臆见而出于穿凿二者皆无取信于民是以民无所适从】曰然则上焉者以时言下焉者以位言宜不得为一説且又安知下焉者之不为霸者事耶曰以王天下者而言则位不可以复上矣以霸者之事而言则其善又不足称也亦何疑哉曰此章文义多近似而若可以相易者其有辨乎曰有三王以迹言者也故曰不谬言与其已行者无所差也【陈氏曰谓考质诸三王验其所已行之迹而不差缪】天地以道言者也故曰不悖言与其自然者无所拂也【陈氏曰谓立诸天地之间顺其自然之理而不违悖】鬼神无形而难知故曰无疑谓幽有以验乎明也后圣未至而难料故曰不惑谓逺有以验乎近也【潘氏曰通天下一理耳无往不在无时不然是以达幽明贯古今而无所不通】动举一身兼行与言而言之也道者人所共由兼法与则而言之也法谓法度人之所当守也则谓准则人之所取正也逺者恱其徳之广被故企而慕之近者习其行之有常故久而安之也
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上律天时下袭水土
祖述者逺宗其道宪章者近守其法【陈氏曰尧舜人道之极故宗之法度至周而备故守之】律天时者法其自然之运袭水土者因其一定之理【陈氏曰天时者春夏秋冬之四时有自然之运故圣人法之水土者东西南北之四方各有一定之理故圣人因之】皆兼内外该本末而言也【语録曰兼本末内外精粗而言是言圣人功夫○永嘉陈氏曰祖述者道法在其中宪章者法道在其中律天时者大则显晦屈伸袭水土者小则采山钓水细厎道理为本为内麤厎为末为外】
辟如天地之无不持载无不覆帱辟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辟音譬帱徒报反】
错犹迭也此言圣人之徳【叶氏曰是述夫子之徳同乎天也】
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徳川流大徳敦化此天地之所以为大也
悖犹背也天覆地载万物并育于其间而不相害【陈氏曰天无不覆地无不载大化流行万物止其所而不相侵害○潘氏曰无不覆载者广大之体也】四时日月错行代明而不相悖【陈氏曰四时错行日月代明一寒一暑一昼一暮似乎相反而其实非相违悖○潘氏曰错行代明者变通之用也】所以不害不悖者小徳之川流所以并育并行者大徳之敦化【语録曰大徳是敦那化厎小徳是流出那敦化厎出来这便如忠便是做那恕厎恕便是流出那忠来厎如中和中便是大徳敦化和便是小徳川流自古亘今都只是这一个道理】小徳者全体之分大徳者万殊之本【黄氏曰大徳是心之本体无许多大厎亦做不得小厎出来】川流者如川之流脉络分明而往不息也敦化者敦厚其化根本盛大而出无穷也【叶氏曰川流者言如川之流有支有派触处弥满流行不已也敦化者言蕴蓄妙理深厚盛大其来无端莫窥其自也】此言天地之道以见上文取辟之意也【语録曰是言天地之大如此言天地则见圣人矣】
右第三十章
言天道也
或问小徳大徳之説曰以天地言之则髙下散殊者小徳之川流于穆不已者大徳之敦化以圣人言之则物各付物者小徳之川流纯亦不已者大徳之敦化以此推之可见诸説之得失矣【陈氏曰大徳是就造化浑沦大本处论造化之大本处敦厚则根本盛大其出也流行而不穷小徳是就造化中间条贯处细碎论造化之生成其条理如川水之流脉络分明而昼夜之流不息若以天地言则万物之或髙或下或散或殊者小徳之川流维天之命于穆不已者大徳之敦化若以本文言之则万物有许多种类各正其所而不相害四时日月之运行而不相悖是小徳之川流天地覆载而万物并育四时日月其道并行是大徳之敦化此説天地之道所以为大而孔子之徳所以取譬于斯】曰子之所谓兼内外该本末而言者何也曰是不可以一事言也姑以夫子已行之迹言之则由其书之有得夏时賛周易也由其行之有不时不食也迅雷风烈必变也以至于仕止乆速之皆当其可也而其所以律天时之意可见矣由其书之有序禹贡述职方也由其行之有居鲁而逢掖也居宋而章甫也以至于用舍行藏之所遇而安也而其袭水土之意可见矣若因是以推之则古先圣王之所以迎日推防颁朔授民而其大至于禅授放伐各以其时者皆律天时之事也其所以体国经野方设居方而广至于昆虫草木各遂其性者皆袭水土之事也使夫子而得邦家也则亦何慊于是哉
唯天下至圣为能聪明睿知足以有临也寛裕温柔足以有容也发强刚毅足以有执也齐庄中正足以有敬也文理密察足以有别也【知去声齐侧皆反别彼列反】
聪明睿知生知之质【陈氏曰聪明睿智者圣人生知安行之资盖首出庶物者也聪是耳之所听无不闻明是目之所视无不见睿是无所不通知是无所不知聪明以耳目言睿知以心言】临谓居上而临下也【语録曰且如临一人须是强得那一人方得至于百人千人万人皆然若临天下便须临得天下方得】其下四者乃仁义礼知之徳【陈氏曰寛是寛大裕是优裕温和而柔顺此仁也仁则度量寛洪广大故曰有容发是奋发强是强而有力刚毅皆刚意此义也义则操执得牢固故曰有执齐是齐严庄是端庄中则无过不及正则不偏此言礼也故曰有敬文理宻察此知也故曰有别】文文章也【语録曰如物之文缕○陈氏曰是灿然而有文章】理条理也【语録曰理是有条辨逐一路子以各有条谓之理○又曰如竹木之文理相似直是一般理横是一般理】密详细也【语録曰此是圣人于至纎至悉处无不详审且如一物初破作两个又破作四片若未恰好又破作八片只管详宻】察明辨也【陈氏曰谓足以分别事物】
溥博渊泉而时出之
溥博周徧而广阔也渊泉静深而有本也【语録曰溥周徧博宏大渊深沈泉便有个发达不已厎意】出发见也言五者之徳充积于中而以时发见于外也
溥博如天渊泉如渊见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説【见音现説音悦】
言其充积极其盛【陈氏曰此言上二句】而发见当其可也【陈氏曰此言下三句○愚谓当其可即合理之谓也见是方出而未形于言行之间如下章所谓不动而敬不言而信是也下面方分言行】
是以声名洋溢乎中国施及蛮貊舟车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载日月所照霜露所队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故曰配天【施去声队音坠】
舟车所至以下葢极言之配天言其徳之所及广大如天也
右第三十一章
承上章而言小徳之川流亦天道也
唯天下至诚为能经纶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夫焉有所倚【夫音扶焉于防反】
经纶皆治丝之事经者理其绪而分之纶者比其类而合之也【语録曰治丝者先须逐条理其头绪而分之所谓经也然后比其类而合之如打縧者必取所分之绪比类而合为一所谓纶也○陈氏曰一是分疏条理一是牵聮相合】经常也大经者五品之人伦【陈氏曰即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之大伦】大本者所性之全体也【陈氏曰即是中者天下之大本一般中乃未发之中就性论今所谓大本以所性之全体论】惟圣人之徳极诚无妄故于人伦各尽其当然之实而皆可以为天下后世法所谓经纶之也【陈氏曰如君是君臣是臣父是父子是子兄是兄弟是弟夫是夫妇是妇各有条理一定而不乱故曰经如君臣之相敬父子之相亲夫妇之相倡和兄弟之相友睦朋友之相切磋琢磨牵比其伦类自然相合故曰纶惟圣人极诚无妄于人伦各尽其所当然之实皆可以为天下后世之标凖如使契教人伦盖吾身已有个标凖故人皆取法之】其于所性之全体无一毫人欲之伪以杂之而天下之道千变万化皆由此出所谓立之也【陈氏曰圣人扵所性之全体初无一毫人欲之杂及发而应事接物千条万绪千变万化皆从大本中流出其本根所在甚宏大非诚极其至不能立之】其于天地之化育则亦其极诚无妄者有黙契焉非但闻见之知而已【语録曰天地化育如春夏秋冬日月寒暑无一息之差知化者眞知其必然所谓知者至诚无伪有以黙契也○陈氏曰知字不可以闻见之知论只如肝胆相照一般圣人之徳极诚无妄其生育变化万物之功与天地造化脗合交契浑融一体所谓知也】此皆至诚无妄自然之功用夫岂有所倚着于物而后能哉【语録曰堂堂然流出夫焉有倚靠】
肫肫其仁渊渊其渊浩浩其天【肫之纯反】
肫肫恳至貌以经纶而言也【陈氏曰经纶大经须加恳切详细之功不可有急迫操切之意】渊渊静深貌以立本而言也【陈氏曰静深则有根本而不竭故以立本言】浩浩广大貌以知化而言也【陈氏曰此诚之体与天同其大故其生育变化与天同其功故以知化言】其渊其天则非特如之而已【永嘉陈氏曰如天如渊犹是二物其天其渊即圣人便是天渊】
茍不固聪明圣知达天徳者其孰能知之【圣知之知去声】固犹实也郑氏曰唯圣人能知圣人也【语録曰问上面圣人是人下面圣人是圣人之道曰亦是人也惟有其人而后至诚之道乃始实见耳○陈氏曰非若此等人则不能知得此等事】
右第三十二章
承上章而言大徳之敦化亦天道也前章言至圣之徳此章言至诚之道然至诚之道非至圣不能知至圣之徳非至诚不能为则亦非二物矣【语録曰至圣至诚只是以表里言至圣是其徳之发见乎外者至诚则是那里面骨子至诚处非圣人不自知至圣则外人只见得到这处或曰至诚至圣亦可以体用言否曰体用也不相似只是説得表里○叶氏曰至圣指发用神妙而言仍上文小徳川流之意至诚指大经大本之实理而言仍上文大徳敦化之意非至圣无以显至诚之全体非至诚无以全至圣之妙用其实非二物也○永嘉陈氏曰圣者灵通变化之称人道之极功诚者眞实无妄之谓与天合徳也经中凡説天徳处必曰至诚凡论人伦之至处必曰至圣】此篇言圣人天道之极致至此而无以加矣
或问至圣至诚之説曰杨氏以聪明睿智为君徳者得之而未尽其寛裕以下则失之葢聪明睿智者生知安行而首出庶物之姿也容执敬别则仁义礼智之事也【案杨氏曰书曰惟天生聪明时乂易曰知临大君之宜吉则聪明睿智人君之徳也故足以有临寛裕温柔仁之质也故足以有容发强刚毅以致果故有执齐庄中正以直内故有敬文理宻察理于义也故有别○语録曰问理于义也曰便是怕如此説这一句了未得又添一句都不可晓】经纶以下诸家之説亦或得其文义但不知经纶之为致和立本之为致中知化之为穷理以至于命且上于至诚者无所系下于焉有所倚者无所属则为不得其纲领耳游氏以上章为言至圣之徳下章为言至诚之道者得之【案游氏曰聪明睿智圣徳也寛裕温柔仁徳也发强刚毅义徳也齐庄中正礼徳也文理宻察智徳也溥慱者其大无方渊泉者其深不测或容以为仁或执以为义或敬以为礼或别以为智惟其时而已此所谓时出之也夫然故外有以正天下之观内有以通天下之志是以见而民敬言而民信行而民悦自西自东自南自北莫不心悦而诚服此至圣之徳也天下之大经五品之民彛也凡为天下之常道皆可名于经而民彛为大经经纶者因性循理而治之无汨其序之谓也立天下之大本也建中于民也渊渊其渊非特如渊而已浩浩其天非特如天而已此至诚之道也】其说自徳者其用以下皆善【案游氏曰徳者其用也有目者所共见有心者所共知故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道者其本也非道同志一莫窥其奥故曰茍不固聪明圣知达天徳者其孰能知之盖至诚之道非至圣不能知至圣之徳非至诚不能为故其言之序相因如此】
诗曰衣锦尚防恶其文之着也故君子之道闇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君子之道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知逺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可与入徳矣【衣去声防口迥反恶去声闇于感反】
前章言圣人之徳极其盛矣此复自下学立心之始言之而下文又推之以至其极也【叶氏曰上三章极言孔子体天之徳与夫至圣至诚之功用中庸之道至矣尽矣子思乂虑学者驰鹜于高逺而忘下学之功夫而或失其指归故此章总论必自下学务内至亲至切言之然后极于至精至微不可拟议之地】诗国风卫硕人郑之丰皆作衣锦褧衣褧防同禅衣也【语録曰古注以为禅衣所以袭锦衣者问禅与单字同异曰同沈拈谓防与檾同是用檾麻织疏布为之不知是否】尚加也【陈氏曰衣锦而加防衣以蔽之】古之学者为己故其立心如此【黄氏曰恶其文之着此君子之立心如此】尚防故闇然衣锦故有日章之实【语録曰只暗暗地做工夫处这理自掩蔽不得○陈氏曰衣锦者美在其中尚防者不求知于外古之学者只欲此道理实得于已不是欲求人知惟其不求人知所以闇然虽曰闇然而道理自彰著而不可揜犹衣锦尚防而锦之文采自然着见于外也】淡简温防之袭于外也不厌而文且理焉锦之美在中也【语録曰淡则必厌简则不文温则不理而今却不厌而文且理只縁有锦在里面若止着布衫着布袄便都内外黒淬淬地】小人反是则暴于外而无实以继之是以的然而日亡也【语録曰小人不曽做时已报得满地人知然实不曽做得】逺之近见于彼者由于此也【语録曰是以已对物言之知在彼之是非由在我之得失】风之自着乎外者本乎内也【语録曰是知其身之得失由乎心之邪正】微之显有诸内者形诸外也【语録曰専指心説就里来】有为已之心而又知此三者则知所谨而可入徳矣【陈氏曰君子立心只是为已而又能知道理之见于逺者自近始故自近而谨见于风化者自身始故自身而谨有诸内者甚微而着于外者甚显故自微而谨既知此三者而有所谨则可与之入徳矣】故下文引诗言谨独之事
诗云濳虽伏矣亦孔之昭故君子内省不疚无恶于志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见乎【恶去声】
诗小雅正月之篇承上文言莫见乎隐莫显乎防也疚病也无恶于志犹言无愧于心此君子谨独之事也【陈氏曰正月诗潜虽伏矣即首章隐微处亦孔之昭即首章莫见莫显意言隐伏之间其理甚昭明君子内省此处须是无一毫疚病如此则无愧于心君子所以不可及者只是能于人所不知而已独知之地致其谨耳】
诗云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故君子不动而敬不言而信【相去声】
诗大雅抑之篇相视也屋漏室西北隅也【文集曰曾子问谓之当室之白孙炎曰当室日光所漏入也○语録曰古人室在东南隅开门东北隅为突西北隅为屋漏西南为奥人才进便先见东北隅却到西北隅然后始到西南隅此是至深宻之地】承上文又言君子之戒谨恐惧无时不然不待言动而后敬信【陈氏曰抑诗即是首章戒谨其所不睹恐惧其所不闻意屋隅人迹所不到之地此处盖已之所不睹须是真实无妄常加戒谨恐惧方能无愧怍君子为已之功至此不待于动而应事接物方始敬盖于未应接之前无人处已无非敬矣不待见于发言而后估实盖于未发言之前本来眞实无非信矣】则其为已之功益加密矣【陈氏曰此处一节宻一节首章先説戒谨恐惧后説谨独是自宻而疎盖从内面发出来此处先説谨独后説戒谨恐惧是自疎而宻盖从外面説入】故下文引诗并言其效
诗曰奏假无言时靡有争是故君子不赏而民劝不怒而民威于鈇钺【假格同鈇音夫】
诗商颂烈祖之篇奏进也承上文而遂及其效言进而感格于神明之际极其诚敬无有言説而人自化之也【陈氏曰所以不待赏而民自劝不待怒而民自畏之】威畏也鈇莝斫刀也钺斧也
诗曰不显惟徳百辟其刑之是故君子笃恭而天下平诗周颂烈文之篇不显説见二十六章此借引以为幽深逺之意承上文言天子有不显之徳而诸侯法之则其徳愈深而效愈逺矣【文集曰不显二字二十六章者别无他义故只用诗意卒章所引縁自章首尚防之云与章末无声无臭皆有隐微深宻之意故知其当别为一义与诗不同也○语録曰问不显其徳案诗中例是言岂不显也今借引此诗真作不显説如何曰是个幽深逺意是不显中之显】笃厚也笃恭言不显其敬也笃恭而天下平乃圣人至徳渊防自然之应中庸之极功也【语録曰此章到笃恭而天下平已是极处结局了他人孰不恭敬然却不能平天下圣人笃恭天下便平都不可测耳○陈氏曰文章至此凡五引诗头节说学者须为已不求人知第二节説致谨于人所不见处第三节説不特人所不见虽已所不闻不见处亦当致敬第四节説不待言説而人自化之第五节説不显笃恭圣人至徳功效有自然之应乃中庸之极功也】
诗云予怀明徳不大声以色子曰声色之于以化民末也诗曰徳輶如毛毛犹有伦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輶由酉二音】
诗大雅皇矣之篇引之以明上文所谓不显之徳者正以其不大声与色也【语録曰只是説至徳自无声色】又引孔子之言以为声色乃化民之末务今但言不大之而已则犹有声色者存是未足以形容不显之妙【三山陈氏曰是虽曰不大声与色然犹有声色者存焉特不大之耳○蔡氏曰是犹未足以尽此理之妙】不若烝民之诗所言徳輶如毛则庶乎可以形容矣而又自以为谓之毛则犹有可比者是亦未尽其妙【三山陈氏曰茍谓之如毛是尚容比类也○蔡氏曰是亦未足以尽此理之妙】不若文王之诗所言上天之载无声无臭然后乃为不显之至耳葢声臭有气无形在物最为微妙而犹曰无之故唯此可以形容不显笃恭之妙【语録曰所谓不显其徳者幽深逺无可得而形容虽不大声以色徳輶如毛皆不足以形容直是无声无臭到无迹之可寻然后已】非此徳之外又别有是三等然后为至也【陈氏曰非是徳之外又别有三等级如此】
右第三十三章子思因前章极致之言反求其本复自下学为已谨独之事推而言之以驯致乎笃恭而天下平之盛又賛其妙至于无声无臭而后已焉【语録曰中庸后面愈説得向里来凡八引诗一步退似一步都用那般不言不动不显不大厎字直説到无声无臭则至矣或曰到此里还得本体曰然○又曰此段自衣锦尚防闇然日章渐渐收敛到后面一段宻似一段直到圣而不可知处曰无声无臭至矣】葢举一篇之要而约言之其反复丁宁示人之意至深切矣学者其可不尽心乎
或问卒章之説曰承上三章既言圣人之徳而极其盛矣子思惧夫学者求之于髙逺妙之域轻自大而反失之也故反于其至近者而言之以示入徳之方欲学者先知用心于内不求人知然后可以谨独诚身而驯致乎其极也君子笃恭而天下平而其所以平者无声臭之可寻此至诚盛徳自然之效而中庸之极功也故以是而终篇焉葢以一篇而论之则天命之性率性之道修道之教与夫天地之所以位万物之所以育者于此可见其实徳以此章论之则所谓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知逺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者于此可见其成功皆非空言也然其所以入乎此者则无他焉亦曰反身以谨独而已矣故首章以发其意此章又申明而极言之其防深哉其曰不显亦充尚防之心以至其极耳与诗之训义不同葢亦假借而言若大学敬止之例也诸説如何曰程子至矣【案程子曰不愧屋漏便是个持敬气象○又曰不愧屋漏则心安而体舒○又曰尚不愧于屋漏是敬之事○又曰圣人修已以安百姓笃恭而天下平惟上下一于恭敬则天地自位万物自育气无不和四灵何有不至此体信达顺之道聪明睿智皆由此出以此事天享帝○又曰道一本也知不二本便是笃恭而天下平之道○又曰君子之遇事无巨细一于敬而已矣简细故以自崇非敬也饰私智以为竒非敬也要之无敢慢而已语曰居处恭执事敬虽之夷狄不可弃也然则执事敬者固为仁之端也推是心而成之则笃恭而天下平矣○又曰毛犹有伦入毫厘丝忽终不尽○又曰中庸言道只消道无声无臭四字总括了多少○又曰中庸之语其本于无声无臭其用至于礼仪三百威仪三千自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复归于无声无臭此言圣人心要处】吕氏既失其章防又不得其纲领条贯而于文义尤多未当如此章承上文圣诚之极致而反之以本乎下学之初心遂推言之以至其极而后已也而以为皆言徳成反本之事则既失其章防矣【案吕氏曰此章皆言徳成反本以尽中庸之道】此章凡八引诗自衣锦尚防以至不显惟徳凡五条始学成徳疎密浅深之序也自不大声色以至无声无臭凡三条皆所以賛夫不显之徳也今以不显惟徳通前三义而并言之又以后三条者亦通为进徳工夫浅深次第则又失其条理矣【案吕氏曰不显惟徳百辟其刑之者盖要其所以不动而敬不言而信不赏而劝不怒而威岂有他哉在徳而已○又曰徳輶如毛谓之徳者犹诚之者也未至乎诚也若至乎诚则与天为一无意无我非勉非思浑然不可得而名者也声臭之于形防矣有物而不可见犹曰无之则上天之事可知矣○又曰不动而敬不言而信不赏而劝不怒而威则徳孚于人而忘乎言动矣然犹有徳之声色存焉至于不大声色然后可以入乎无声无而诚一于天】至以知风之自为知见闻动作皆由心出【案吕氏曰以见闻之广动作之利推所从来莫非心之所出其知风之自欤】以知微之显为知心之精微明达暴着【案吕氏曰心之精微至隐至妙无声无臭然其理明达暴着若悬日月其知微之显欤】以不动而敬不言而信为人敬信之【案吕氏曰其中有本不待言动而人敬信】以货色亲长达诸天下为笃恭而天下平【案吕氏曰君子之善与人同合内外之道则为徳非特成已将以成物故君子言货色之欲亲长之始必达于天下而后已岂非笃恭而天下平者哉】以徳为诚之之事而犹有声色至于无声无臭然后诚一于天【已见上注】则又文义之未当者然也然近世説者乃有深取乎其知风之自之说而以为非大程夫子不能言者葢习于佛氏作用是性之谈而不察乎了翁序文之误耳学之不讲其陋至此亦可怜也【语録曰吕氏却是作用是性之徳于学无所统摄】游氏所谓无藏于中无交于物泊然纯素独与神明居所谓离人而立于独者皆非儒者之言【案游氏曰无藏于中无交于物泊然纯素独与神明居此淡也然因性而已故不厌○又曰无声无臭则离人而立于独矣】不失足于人不失色于人不失口于人则又审于接物之事而非简之谓也【案游氏曰不失足于人不失色于人不失口于人此简也然循理而已故文】其论三知未免牵合之病【案游氏曰欲治其国先齐其家知逺之近也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可不谓近矣乎欲齐其家先修其身知风之自也易于家人曰风自火出而君子以言有物行有常可不谓所自乎欲修其身先正其心知微之显也夫道视之不见听之不闻而常不离心术日用之间可不谓显矣乎】其论徳輶如毛以下则其失与吕氏同【案防氏曰所谓徳者非甚高而难知也甚逺而难至也举之则是故曰徳輶如毛既已有所举矣则必思而得勉而中是人道而有对也故曰毛犹有伦若夫诚之至则无思无为从容中道是天道也故曰上天之载无声无臭矣】杨氏知风之自【案杨氏曰世之流风皆有所自清之隘和之不恭知其自此则君子不由也】与吕氏旧本之説略同【案吕氏曰墨子兼爱杨子为我其始未有害也其风之末则至于无君无父而近于禽兽伯夷之不屑就以为清栁下惠之不屑去以为和其风之末不免乎隘与不恭君子不由则其端不可不慎也故曰差之毫厘缪以千里其知风之自欤】而其取证又皆太逺要当参取吕氏改本去其所谓见闻者而益以言语之得失动作之是非皆知其有所从来而不可不谨则庶乎其可耳【案吕氏见闻之説已见上注】以徳輶如毛为有徳而未化则又吕游之失也【案杨氏曰徳輶如毛未至于无伦犹有徳也有而不化非其至也故上天之载无声无臭然后为至】侯氏说多疎阔惟以此章为再叙入徳成徳之序者独为得之也【案侯氏曰自衣锦尚防至无声无臭至矣子思再叙入徳成徳之序也】
中庸纂疏卷三
<经部,四书类,四书纂疏__论语纂疏>
读论孟集注纲领
集注如秤上称来无异不髙些不低些如看得透存养熟甚生气质【朱子语録○又曰某于论孟逐字秤等不教偏些小学者将注处宜子细看】
集注添一字不得减一字不得【语録○又曰不多一个字不少一个字】看集注时不可遗了要字盖解中有极散缓者有缓急之间者有极要者某下一字时直是秤轻等重方敢冩出【语録○又曰读集注只是要看无一字闲若意里説做闲字那个正是要字】
集注至于训诂皆子防者盖要人字字着意看字字思索到莫要只作等闲看便了【语録○又曰要人精粗本末字字为咀嚼过】
问注或用者字或用谓字或用犹字或直言其轻重之意如何曰者谓是恁地直言者直训如此犹云者犹是如此【语録○胡氏曰某某也正训也某犹某也无正训借彼以明此也某之为言某也前无训释特发此以明其义也为言谓其説如此也引经传文以证者此字义不可以常训通也】
集注于正文之下正解説字训文义与圣经正意如诸家之説有切当明白者即引用而不没其姓名如学而首章先尹氏而后程子亦只是顺正文解下来非有髙下去取也章末用圈而列诸家之説者或文外之意而于正文有所发明不容略去或通论一章之意反覆其説切要而不可不知也【朱在过庭所闻○语録曰集注内载前辈之説于下句者是解此句文义载前辈之説于章后者是説一章之大防及反覆此章之余意○胡氏曰字义难明者各有训释一章意义可以分防者逐节注之一章之后又合诸节而通言之欲学者先明逐字文义然后明逐节旨意明逐节旨意然后通一章之防意也毎章只发本章之防者附注后或因发圣人言外之意者别为一段以附其后亦欲学者先明本防而后及之也】
集注乃集义之精髓【语録○又曰精义是许多语言而集注能有防何言语一字是一字其间有一字当百十字底○又曰前辈解説恐后学难晓故集注尽撮其要説出来不须更于注脚外又添一段説话只把这个熟看自然晓得莫枉费心去外面思量○又曰如精义诸老先生説非不好只是説得忒寛易使人向别处去集注便要人只恁地思量文义晓得了只管玩味便见圣人意思出来○陈氏曰集注初遍闻诸家説或一两段或一两句或一两字可取皆抄掇来续旋旋磨刮翦繁趋约是几百畨过○又曰学者先须专从事集注为一定标准复熟餍饫胷中已有定见然后方可将集义来参较方识破诸家是非得失了无遁情益见得集注明洁亲切辞约而理当义精而味长信为万世不刋之书】
程先生经解理皆在解语内集注只是发明其辞使人玩味经文理皆在经文内【语録○陈氏曰集注发明程子之説或足其所未尽或补其所未圆或白其所未莹或贯其所未一其实不离乎程説之中必如是而后谓有功于程子未可以优劣较之】
问集注引前辈之説而增损改易本文其意如何曰其説有病不欲更就下面安注脚【语録】
问集注中有两存者何者为长曰使某见得长底时岂复存其短底只为是二説皆通故并存之然必有一説合得圣人之本意但不可知耳复曰大率两説前一説胜【语録○又曰集注中有两説相似而少异者亦要相资有説全别者是未定也○又曰圣人言语固是防意归一后人看得有未端的处大率意义长者録在前有当知而未甚稳者録在后○胡氏曰有两説相似而小异者彼此相资而义足也有自相抵牾者未决而并存之也】
集注某自三十嵗便下工夫到而今改犹未了不是草草看者【语録○黄氏曰朱子一部论语直解至死○又曰朱子于一字未安一语未顺栗思静虑更易不置或一二日而未已夜坐亲见至四鼔先生曰此心已孤且休矣退而就寝目未交睫复见遣小吏持板牌改数字以见示则是退而犹未寐也未防而天明矣用心之苦如此而学者顾以易心读之安能得圣贤之意哉】
集注后来改定处多遂与或问不相应又无功夫修得或问故不曾传出今莫若只就正经上玩味有未通处参考集注更自思索为佳不可恃此未定之书便以为是也【朱子文集○语録曰论孟或问是十五年前文字与今説不类当时欲修后来精力衰那个工夫大段掉了○陈氏曰论孟须以集注为正如或问后来置之不修未得为成书今细观之时觉有枯燥处亦多有不稳处亦多有失之太甚处比之大学中庸或问之书大不同若姑借之以参订集注之所未详则可矣未可全案之以为定论也○愚案朱子自以论孟或问为未定之书今不敢用大学中庸例附于章后惟取其与集注同者疏于各条之下】
读论语孟子法
程子曰学者当以论语孟子为本论语孟子既治则六经可不治而明矣【程伯子名颢叔子名颐河南人集注以其学同通称程子云○语録曰语孟工夫少得效多六经工夫多得效少○辅氏曰今之治二书所患不精耳果能熟读精思使其言皆出于吾之口使其意皆出于吾之心脉络调理始终洞然而无纎介隐昧不明之处则六经之言固可以类推而无不明也】读书者当观圣人所以作经之意与圣人所以用心圣人之所以至于圣人而吾之所以未至者所以未得者【语録曰今人读书只縁不曽求圣人之意才拈得些小便把自意硬入放里面便胡乱説故教他就圣人意上求看如何○辅氏曰圣人作经之意不过欲发明此理以晓人其所以用心而至为圣人者则二书固无不具也至于吾之所以未至圣人之地未得圣人之心者亦惟用心与二书背戾而不合耳○陈氏曰到经明后方知得作经之意识圣人心体方知他所以用处】句句而求之昼诵而味之中夜而思之【辅氏曰学者茍能句句而求之勿使有一豪茍简陵躐之意口诵其言心味其旨而又能于深夜反复研思则智日益明理日益得而圣人之心可渐识圣人之地可渐造矣】平其心易其气阙其疑则圣人之意可见矣【语録曰平其心只是放教虚平易其气只是放教寛慢阙其疑只是莫去穿凿今人多要硬把捉教住如何得有个难理防处便要刻画百端讨出来枉费心力少刻只説得自底那里见圣人意○辅氏曰不平其心则必有蔽陷离穷之病不易其气则必有躁急卤莾之失不阙其疑则又必至于穿凿附防而反有害于经矣○陈氏曰平其心者是虚其心如衡之平不可先立一个定説才先把一説为主于中便如秤盘上先加一星了到秤物时如何得铢两之正易其气者欲见得圣人眞意时须是和平其气雍容和缓自然而得之乃能黙契】
程子曰凡看文字须先晓其文义然后可以求其意未有不晓文义而见意者也【语録曰读书须从文义上寻今人却于文义外寻索】
程子曰学者须将论语中诸弟子问处便作自己问圣人答处便作今日耳闻自然有得虽孔孟复生不过以此教人【辅氏曰若能如此看则不徒诵其言必将求其意不徒求其意必将见于行其进于圣贤也不难矣】若能于语孟中深求玩味将来涵养成甚生气质【辅氏曰若能到得后来涵养成就则气质变化可使愚必明柔必强矣】
程子曰凡看语孟且须熟读玩味须将圣人言语切己不可只作一塲话説人只看得此二书切己终身尽多也【语録曰论孟不可只道理防文义得了便了须子细玩味以身体之见前后晦明生熟不同方是切实○又曰二书若便恁地读过只一二日可了若要将来做切己事玩味体察一日多看得数段或一两段耳○又曰读论孟须是切己且如学而时习之切己看时曾时习与否句句如此求之则有益矣○辅氏曰切己之説甚有力读书者能将圣人言语切己体察则定无枉费工夫一日当有一日之功若欲只做一塲话説则是口耳之学耳】
程子曰论孟只剰读着便自意足学者须是玩味若以语言解着意便不足【语録曰读书之法先要熟读须是正看背看左看右看看得是了未可便説道是更须反覆玩味○辅氏曰学者须是将圣人语言熟读深思昼夜玩味则可以开发吾之知识日就髙明涵养吾之徳性日就广大方始见得圣贤言近而旨逺故其意思自然厌饫饱足若以语言解着则意便死于言下自然局蹙蹇浅而有枵虚不足之意】
或问且将语孟要处看如何程子曰固是好但终是不浃洽耳【语録曰莫云论孟中有要底有泛説底今且着力要底便是拣别此最不可盖道体至广至大圣人言语有説得粗底有説得细底有説得难底有説得易底有説得大底有説得小底皆着理防透彻若不尽见必有窒碍处○又曰浃洽二字宜子细看凡于圣贤言语思量透彻乃有所得譬之浸物于水水若未入只是外面稍湿里面依然干燥必浸之久则透内皆湿○辅氏曰人才只将二书要处看便只是要求近功速效与天理已不相似所谓固是好者盖姑取其向学求道之意耳正使其有近功速効亦必至于偏枯蹇涩岂复有优游厌饫贯通浃洽之意】
程子曰孔子言语句句是自然孟子言语句句是事实【语録曰孔子言语一似没要説出来自是包含无限道理无些渗漏初不曾着气力自是委曲详尽道理更走他底不得若孟子便用着气力依文案本据事实説无限言语方説得出此所以为圣贤之别】
程子曰学者先读论语孟子如尺度权衡相似以此去量度事物便自见得长短轻重【辅氏曰尺度可以量长短权衡可以称轻重理义可以别是非能知道则何书不可读何理不可究何事不可处哉】
程子曰读论语孟子而不知道所谓虽多亦奚以为【辅氏曰读语孟而不知道则是口耳之学未尝着心玩味未尝至诚涵泳未尝切己体察也故读虽多何益于事】
论语朱子集注序说
史记世家曰孔子名丘字仲尼其先宋人父叔梁纥母顔氏以鲁襄公二十二年庚戌之嵗十一月庚子生孔子于鲁昌平乡陬邑为儿嬉戱常陈俎豆设礼容及长为委吏料量平【委吏本作季氏史索隐云一本作委吏与孟子合今从之】为司职吏畜蕃息【职见周礼牛人读为樴义与杙同盖系养牺牲之所此官即孟子所谓乗田】适周问礼于老子【语录曰问何以问礼于老耼曰老子曾为柱下史故知礼节文所以孔子问之耼虽知礼然其意以为不必尽行行之反以多事故欲絶灭之】既反而弟子益进昭公二十五年甲申孔子年三十五而昭公奔齐鲁乱于是适齐为髙昭子家臣以通乎景公【有闻韶问政二事】公欲封以尼谿之田晏婴不可公惑之【有季孟吾老之语○语録曰问齐景公欲封孔子田楚昭王欲封孔子地晏婴子西不可使无晏婴子西则夫子还受之否曰既仕其国则须有采地受之可也】孔子遂行反乎鲁定公元年壬辰孔子年四十三而季氏强僭其臣阳虎作乱专政故孔子不仕而退修诗书礼乐弟子弥众九年庚子孔子年五十一公山不狃以费畔季氏召孔子欲往而卒不行【有答子路东周语○语録曰圣人欲往之时是当他召圣人之时有这些好意思来接圣人圣人当时亦接他好意思所以欲往然他这个人终是不好底人圣人待得重理防过一畨他许多不好又只在所以终不可去如阴雨蔽翳重结不解忽然有一处略略开霁云收雾敛见得青天白日这些自是好】定公以孔子为中都宰一年四方则之遂为司空又为大司寇十年辛丑相定公防齐侯于夹谷齐人归鲁侵地十二年癸夘使仲由为季氏宰堕三都收其甲兵孟氏不肯堕成围之不克【语録曰问成既不堕夫子如何别无处置了便休曰不久夫子亦去鲁矣若使圣人久为之亦须别有个道理】十四年乙巳孔子年五十六摄行相事诛少正夘与闻国政三月鲁国大治齐人归女乐以沮之季桓子受之郊又不致膰俎于大夫孔子行【鲁世家以此以上皆为十二年事○语録曰问季桓子才受女乐孔子不安便行孔子向来相定公做得许多事案亦是季桓子听孔子之所为方始做得曰固是○又曰当时若致膰俎孔子去得更从容惟其不致故孔子便行○问设若鲁亦致膰于大夫则夫子果止乎曰也须去只是不若此之速必须别讨一个事故去且如不致膰亦不是大段失礼处圣人便因此且求去○胡氏曰是时政在季氏夫子摄行相事而已非为相也与闻国政而已非为政也定公素不能立季孙既有所惑其不足与有为可知也故不容于不行】适卫主于子路妻兄顔浊邹家【孟子作顔雠由】适陈过匡匡人以为阳虎而拘之【有顔渊后及文王既没之语】既解还卫主蘧伯玉家见南子【有矢子路及未见好徳之语】去适宋司马桓魋欲杀之【有天生徳语及防服过宋事】又去适陈主司城贞子家居三嵗而反于卫灵公不能用【有三年有成之语】晋赵氏家臣佛肸以中牟畔召孔子孔子欲往亦不果【有答子路坚白语及荷蒉过门事○语録曰夫子于公山氏之召却眞个要去做于佛肸之召但谓其不能浼我而已】将西见赵简子至河而反又主蘧伯玉家灵公问陈不对而行复如陈【据论语则絶粮当在此时】季桓子卒遗言谓康子必召孔子其臣止之康子乃召冉求【史记以论语归与之叹为在此时又以孟子所记叹词为主司城贞子时语疑不然盖语孟所记本皆此一时语而所记有异同耳】孔子如蔡及叶【冇叶公问答子路不对沮溺耦耕荷蓧丈人等事史记云于是楚昭王使人聘孔子孔子将往拜礼而陈蔡大夫发徒围之故孔子絶粮于陈蔡之间有愠见及告子贡一贯之语案是时陈蔡臣服于楚若楚王来聘孔子陈蔡大夫安敢□之且据论语絶粮当在去卫如陈之时】楚昭王将以书社地封孔子令尹子西不可乃止【史记云书社地七百里恐无此理时则有接舆之歌○愚谓古者二十五家为里里则各立社书社者书其人名于籍】又反乎卫时灵公已卒卫君辄欲得孔子为政【有鲁卫兄弟及答子贡夷齐子路正名之语】而冉求为季氏将与齐战有功康子乃召孔子而孔子归鲁实哀公之十一年丁巳而孔子年六十八矣【有对哀公及康子语】然鲁终不能用孔子孔子亦不求仕【语録曰问孔子当周衰时可以有为否曰圣人无不可为之事只恐权柄不入手问不知圣人有不可为之时否曰若时节变圣人又自处之不同问孔子岂不知时君必不能用已曰圣人岂有逆料君能用我与否到得后来説不复梦见周公与吾已矣夫圣人自知其不可为矣】乃叙书传礼记【有杞宋损益从周等语】删诗正乐【冇语太师及乐正之语】序易彖系象説卦文言【有假我数年之语】弟子盖三千焉身通六艺者七十二人【弟子顔回最贤蚤死后唯曾参得传孔子之道】十四年庚申鲁西狩获麟【有莫我知之叹】孔子作春秋【有知我罪我等语论语请讨陈恒事亦在是年○语録曰据陈恒事是获麟年那时圣人犹欲有为也】明年辛酉子路死于卫十六年壬戌四月己丑孔子卒年七十三葬鲁城北泗上弟子皆服心丧三年而去唯子贡庐于冢上凡六年孔子生鲤字伯鱼先卒伯鱼生伋字子思作中庸【子思学于曾子而孟子受业子思之门人】
何氏曰鲁论语二十篇齐论语别有问王知道凡二十二篇其二十篇中章句颇多于鲁论古论出孔氏壁中分尧曰下章子张问以为一篇有两子张凡二十一篇篇次不与齐鲁论同【何氏名晏魏南阳人○或问今之论语其鲁论与曰以何晏所叙篇数考之则信为鲁论矣但据释文则其文字亦或有不同者如以必为瓜之类岂何氏亦若郑注就鲁论篇章而又杂以齐古之文与然唐艺文志已不载齐古篇目陆氏盖于诸家説中得之耳】
程子曰论语之书成于有子曾子之门人故其书独二子以子称【或问程子之説出于栁宗元而不着栁説何也曰栁氏之言曰诸儒皆以论语孔子弟子所记不然也孔子弟子曾参最少又老乃死而是书记其将死之言则去孔子之时甚逺而当时弟子略无存者矣吾意孔子弟子尝杂记其言而卒成其书者曾子弟子乐正子子思之徒也故是书之记诸弟子必以字而曾子不然盖其弟子之号之云尔而有子亦称子者孔子之殁诸弟子尝以其似夫子而师之后乃叱避而退则固尝有师之号矣凡此栁氏之言其论曽子者得之而有子叱避之説则史氏之鄙陋无稽而栁氏惑焉以孟子考之当时既以曾子不可而寝其议有子曷尝辄据孔子之位而有其号哉故程子特因栁氏之言断而裁之以为此説此所以不着栁説而独以程子为据也○胡氏曰子者弟子称其师之号此书记有子曾子之言皆不曰字而曰子故知其成于二子门人之手然夫子没一时皆以有子之言似夫子又曾子传之子思子思传之孟子岂二子之独以子称亦以是欤】
程子曰读论语有读了全然无事者【辅氏曰不过是寻行数墨之徒耳○陈氏曰是全未有一字之得而草率不精之故也】有读了后其中得一两句喜者【语録曰到这一二句喜处便是入头处如此读将去将久自解踏着他闗捩子倏然悟时圣贤格言自是句句好须知道那一句有契于心着实理防得那一句透如此推来推去方解有得今只恁地包罩説道好如吃物事相似事事道好若问那般较好其好是如何却又不知如此济得甚事○辅氏曰是就其性之所进而偶有所感发焉者也如此则亦可以进矣○陈氏曰是已入得一线路子开明是一两句之精也】有读了后知好之者【辅氏曰好之则知其味矣如食五糓者既知其味则必嗜之也○陈氏曰是已觉其中有趣味之可嗜而于书之大义甚精也】有读了后直有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者【辅氏曰嗜之而饱餍充足其乐有不可形容者是以见于手舞足蹈也○陈氏曰是深有悟夫趣味之无穷而全书之已精也然精亦岂容易可至哉是用多少工夫积累而然】
程子曰今人不防读书如读论语未读时是此等人读了后又只是此等人便是不曽读【辅氏曰程子言虽近而意则切使读书者自知所以求益不至虚费工夫也须是熟读涵泳使之通贯浃洽然有日新之功如是则气质变化月异而戚不同也】
程子曰颐自十七八读论语当时已晓文义读之愈久但觉气味深长【语録曰所谓深长意味也别无説只是涵泳久自见得】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纂疏卷一 宋 赵顺孙 撰
朱子集注
学而第一
此为书之首篇故所记多务本之意【语録曰此一篇都是先説一个根本○胡氏曰此篇首取其切于学者记之故以为多务本之意】乃入道之门积徳之基学者之先务也【语録曰入道之门是将自家身已入那道理中去渐渐相亲久之与已为一○辅氏曰道者人之所共由必有所从入徳虽我之所自得必积而后成凡此篇所论务本之事乃道所从入之门而徳所积累之基学者必先务此然后道可入而徳可积矣】凡十六章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説乎【説悦同】
学之为言效也【或问学之为效曰所谓学者有所效于彼而求其成于我之谓也以己之未知而效夫知者以求其知以己之未能而效夫能者以求其能皆学之事也○语録曰效字所包甚广凡傅学审问谨思明辨笃行皆学之事○黄氏曰集注言学而或问以知与能并言言人之效学于人有此二者先觉之人于天下之理该洽贯通而吾懵然未有所知也于是日听其议论而向之未知者始知矣先觉之人于天下之事躬行实践而吾怅然未有所能也于是日观其作为而向之未能者始能矣】人性皆善而觉有先后后觉者必效先觉之所为乃可以明善而复其初也【或问此一节曰人之所以为人者以其受天之命而有是性也性之所以为性者以其具足万理而无不善之杂也是以人之有生则仁义礼智之徳无一不根于心其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之伦动作威仪之节以至天地事物之所以然而当然者皆不待求于外而知之能之也然既有是形则气质之禀或不能无所偏物欲之私或不能无所蔽是以于性之徳有所不明而触意妄行或墯于夷狄禽兽之域惟圣人则气禀清明而物欲不得以蔽之是以能尽其性而全其所以为人之道若众人者既已昧其性矣而又求夫能尽其性之人问而讲焉以效其所知观而法之以效其所能则可以明善而复其初矣若本不失其性则亦何必效于人以复之乎○黄氏曰学问之道固多端然其归在于全其本性之善而已明善谓明天下之理复其初则复其本然之善也○陈氏曰所谓明善而复其初者其中极有含蓄乃兼知行而言非止知之便是复其初也学自是兼知行工夫岂但明此理而已○胡氏曰人性皆善人皆可学也觉有先后后觉者必效先觉之所为学之端也乃可以明善而复其初学之效也○莆田黄氏曰人虽由气以或形而气原于理故曰人性皆善也然气无定形升降上下徃来消息交互错糅易于昬杂而难得清明故人之受是气也亦通者少蔽者多通则为先觉故曰觉有先后也理寓气中则未尝变惟理不变故学可胜气虽昬蔽之甚者得先觉觉之则亦觉焉故曰后觉必效先觉之所为乃可以明善而复其初也必曰明善者盖不明乎善则虽欲为善而不知其孰为善今因先觉之所为然后能明其为善而效之复其初者又明此善乃吾有生之初元得于天者如此向也为气禀之昬蔽而不知今始知其善而为之非取彼先觉之有以増我所无亦复其初而已○又曰先觉之所为理之所当为也理乃天所同命以为人者不如是则不能为人矣○蔡氏曰性者人心所禀之天理寂然不动之时万善具足之名也由是而之五常百行无非至善但人为气质所昬物欲所汨又不能学以通之既无以知其本然之善则亦无以施其存养之功惟能效夫先觉者之所为乃可以明善而复其初明以知者言也复以能者言也朱子以明善复其初以求知求能开示学者切矣】习鸟数飞也学之不已如鸟数飞也【或问习为鸟数飞曰説文习字从羽从白月令所谓鹰乃学习是也○语録曰只是这一様飞习只是飞了又飞○胡氏曰学之不已者学与习非一事也】説喜意也既学而又时时习之则所学者熟而中心喜説其进自不能已矣【或问学而时习何以説也曰人既学而知且能矣而于其所知之理所能之事又以时反复而温绎之如鸟之始学飞者既已能之而又数习焉则其所学者熟而中心悦怿也盖人而不学则无以知其所以为人之理无以能其所以为人之事固不足以谓之人矣然学矣而不习则表里扞格而无以致其学之之道习矣而不时则工力间断而无以成其习之之功是以虽曰知之而枯燥生涩无可嗜之味虽曰能之而危殆杌陧无可即之安如是而求有以胜夫气禀物欲之私而复其初亦何自而能得哉是以圣人之教使人既学矣而于其所学又必时时习之如鸟之始学飞而数习焉者则其心与理相涵而所知者益精身与事相安而所能者益熟盖朝夕从容俯仰于道徳仁义之中而凡人之所以为人性之所以为性者莫不沛然有以自得于心而知其非由外铄矣此其中心油然悦怿之味虽刍豢之甘于口亦不足以喻其美也○语録曰学只是要一个习习熟后自然喜説不能自已今人学所以便住了只是不曾习熟不见得好○又曰大抵学到説时已是进一进了只説后便要住不得○陈氏曰时时习之而无间断则所学者熟趣味源源而出中心不期悦怿而进进自不能止】程子曰习重习也时复思绎浃洽于中则説也又曰学者将以行之也时习之则所学者在我故説【或问程子两义曰重复思绎者以知者言也所学在我者以能者言也学之为道不越乎两端矣曰时习之所以説诸説孰近曰夫习而熟熟而説脉络贯通最为亲切程子所谓浃洽者是也○胡氏曰时复思绎则习之于心将以行之则习之于身内外交致其力也】谢氏曰时习者无时而不习坐如尸坐时习也立如齐立时习也【谢氏名良佐上蔡人○语録曰学时是知得坐如尸立如齐及做时坐常是如尸立常是如齐此是习之事○又曰程子谢氏各只説得一边寻绎义理与居处皆当习可也○又曰程子意是説习于思天下事若不先思如何防行得谢氏説习于行者亦不是外于思思与行亦不可分説】
有朋自逺方来不亦乐乎【乐音洛】
朋同类也自逺方来则近者可知程子曰以善及人而信从者众故可乐【或问以善及人而信从者众若何而可乐耶曰闻之张子曰性者万物之一原非有我之所得私也惟大人为能尽其道故立必俱立知必周知爱必兼爱成不独成彼自蔽塞而不能顺吾理者则亦末如之何矣尝以是言观之而朋来之乐其指可知盖性之为性固物之所同得也向也以其拘于气禀汨于物欲而皆梏亡之今也吾独幸知学以复之而既有以悦诸心矣彼则未尝知学而梏亡犹故也夫以昔之得于天者皆同而今之得于已者独异则亦岂吾之所欲哉然遽欲推吾之所得以及之则吾之善未充而无以取信于彼虽欲求而告之彼亦且掉头而不之顾矣况望其能因吾言以复其初而与之同其乐邪惟其有以充诸身而形于外则彼之闻风而觌徳者自将敬信服从之不暇盖近者既至而逺者毕来以学于吾之所学而求以复其初凡吾之所得而悦诸心者彼亦且将有以得而悦之而无物我之间则夫所谓万物之一原者信乎其俱立而不独成矣是其欢欣交通融怡和乐之意所以盈于内而达于外者又岂手舞足蹈之可言哉且程子以善及人而信从者众之云才九字尔而无一字之虚设也非见之明而验之实其孰能与于此○语録曰须是自家有这善方可及人无这善如何及得人看圣人所言多少气象寛大○又曰善不是自家独有人皆有之我自得未能及人虽説未乐○又曰信从者众足以验已之有得然已既有得何待人之信从始为可乐须知己之有得亦欲他人之皆得然信从者但一二亦未能惬吾之意至于信从者众则岂不可乐○又曰大抵私小底人或有所见不肯告人持以自多君子存心广大已有所得足以及人今既信从者自逺而至其众如是安得不乐○问初学将自谋不暇何以及得人曰谓如传师友些好説话好文字归与朋友亦唤做及人如有好説话好文字藏在笼箧中如何及得人○黄氏曰以善及人原其所以逺来也信从者众实其自逺而来也】又曰説在心乐主发散在外【或问説乐皆出于心而程子有内外之辨曰非以乐为在外也以为积满乎中而发越乎外尔説则方得于内而未能达于外也○语録曰説是感于外而发于中乐则充于中而溢乎外○辅氏曰説是自知自能而自説及夫乐则人皆知皆能而始至説今发散于外非有他也】
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愠纡问反】
愠含怒意【语録曰但心里略有些不平意便是愠了○又曰愠非悖然而怒之谓只有些小不快活处便是】君子成徳之名【易本义曰成徳已成之徳也】尹氏曰学在己知不知在人何愠之有【尹氏名焞河南人○文集曰尹氏最为的当盖如此而言乃见为已用心之约处若以容人为説窃恐为己之心不切而又涉乎自广狭人之病其去道亦逺矣○语録曰此等句极好君子之心如一清水更不起些防波】程子曰虽乐于及人不见是而无闷乃所谓君子【黄氏曰程子之説是不愠然后君子也以説乐两句例之则须如此説方为稳当】愚谓及人而乐者顺而易不知而不愠者逆而难故惟成徳者能之【或问人不知而不愠何以为君子曰常人之情人不知而不能不愠者有待于外也若圣门之学则其本心正以为己而已矣初非为是以求人之知也人知之人不知之亦何加损于我哉然人虽或闻此矣而信之有不笃养之有不厚守之有不固则居之不安而临事未必果能眞不动也今也人不见知而处之泰然且略无纎芥舍怒不平之意非成徳之士信之笃而养之厚守之固而居之安其孰能之故必如是然后可以得夫君子之名茍自是日进而不已焉则不怨不尤下学上达以驯致于圣人亦不改涂而至矣○语録曰问不知而不愠者逆而难曰人之待已平平恁地过亦不觉若被人做个全不足比数底人看待心下便不甘便愠○辅氏曰顺谓理之顺逆谓理之逆曰顺曰逆皆理也但处其顺者易故及人而乐者犹可及处其逆者难故不见是而无闷非成徳之士安土乐天者不能及也○蔡氏曰程子谓不愠然后君子也朱子谓故惟成徳者能之则是君子然后不愠朱子非正解本句特统而论之耳所以继于尹氏程子之后】然徳之所以成亦曰学之正习之熟説之深而不已焉耳【黄氏曰言君子而复归于学之正习之熟説之深何也学而至于成徳又岂有他道哉其所自来者亦不过是而已非体之之实孰能知之○辅氏曰此章总言为学始终三者之序有浅深而无二道也又虑夫敏者躐等而进怠者半涂而止昧者又或离析以求之或失其正而陷于异端故复发此义而使之正其始之所学然后时习以熟之则夫説之与乐可以驯致初不待外求而得也】○程子曰乐由説而后得非乐不足以语君子【语録曰惟乐后方能进这一步不乐则何以为君子○辅氏曰不极其至则无以成其徳故又以此説终之】
○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弟好皆去声鲜上声下同】
有子孔子弟子名若【鲁人】善事父母为孝善事兄长为弟【叶氏曰善字不可等闲看且如平常事父母其谁不能须知承顔顺色不失其欢心之为贵又须知父母有过下气怡色柔声以谏必谕父母于道之为贵如舜处父母之变卒致得底豫方谓之善事若善处兄弟尤难须是思量同受遗体方不至有二心】犯上谓干犯在上之人【语録曰少有拂意便是犯○又曰干犯便是那小底乱】鲜少也【文集曰鲜只是少圣贤之言大槩寛裕不似今人蹙迫便説杀了○语録曰此鲜字只训少与鲜矣仁鲜字不同鲜矣仁非只是少直是无了○问朱子谓鲜是少则未以为絶无孝弟之人犹有犯上之意邪永嘉陈氏曰孝弟之人资质粹美虽未尝学问自是无世俗一等麄暴气象纵是有之终是罕见到得麄恶太过可保其决无言孝弟之人占得好处多不好处少】作乱则为悖逆争鬬之事矣【辅氏曰悖逆便是程子所谓逆理乱常之事但就犯上意説故更添个争鬬字】此言人能孝弟则其心和顺少好犯上必不好作乱也
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与平声】务专力也【辅氏曰谓专用其力而为之】本犹根也仁者爱之理心之徳也【或问仁何以为爱之理也曰人禀五行之秀以生故其为心也未发则具仁义礼智信之性以为之体己发则有恻隐羞恶恭敬是非诚实之情以为之用盖木神曰仁则爱之理也而其发为恻隐火神曰礼则敬之理也而其发为恭逊金神曰义则宜之理也而其发为羞恶水神曰智则别之理也而其发为是非土神曰信则实有之理也而其发为忠信是皆天理之固然人心之所以为妙也故以仁为爱则不可以仁为爱之理则可盖性情虽有体用之殊然其血脉贯通则相为体用而不能以相离也曰其又为心之徳何也曰仁之道大不可以一言而尽也程子论干四徳而曰四徳之元犹五常之仁偏言则一事专言则包四者推此而言则仁虽心徳之一体而心之全徳不能外是亦可见矣盖人之生也莫不得夫天地生物之心以为心故虽具有五常四端之妙而其发生之理温然而和粹者实为之体以该夫义礼智信之间而其怵惕恻隐之端亦行乎羞恶是非辞逊之内是以语心之徳而可以一言以蔽之曰仁犹夫元之包四徳也故仁之为义偏言之则曰爱之理专言之则曰心之徳其实爱之理所以为心之徳盖亦未尝有二致也○语録曰爱非仁爱之理是仁心非仁心之徳是仁○又曰心之徳是统言爱之理是就仁义礼智上分言如义者宜之理礼者逊之理智者知之理相似○问心之徳以専言爱之理以偏言曰固是爱之理即是心之徳不是心之徳了又别有个爱之理偏言专言亦不是两个仁小处只在大里面○又曰以心之徳而专言之则未发是体己发是用以爱之理而偏言之则仁便是体恻隐是用○又曰爱是个动物事理是个静物事○又曰爱是情爱之理是仁仁者爱之理爱者仁之事仁者爱之体爱者仁之用○又曰理便是性縁里面有这爱之理所以发出来无不爱○又曰理是根爱是苗○又曰耳之徳聪目之徳明心之徳仁且将这意去体认○又曰义礼智皆是心之徳只是仁却专是此心之徳○黄氏曰仁性也既曰爱又曰心何也天地之大徳曰生天地之所以为徳语其全体而极其大用不过生生而已生之外无他道也天地以是为心而人得天地之心以为心故其所以为仁者爱是也仁固主于爱然人之一心有仁有义有礼有智其所为徳者非一然仁包四徳而贯四端则凡吾心之全徳莫非仁也论仁之所专主而至切者则曰爱论仁之所兼统而至广者则曰心不若是不足以尽其义也曰爱矣而又曰爱之理曰心矣而又曰心之徳何也爱自是情仁自是性程子言之矣爱非所以言仁也曰爱之理则是仁者乃爱之理而非爱也盖指性而言也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张子言之矣言心则合性知觉而言曰心之徳则专指此心所得之理所谓性也而凡所具之理皆在其中矣既曰爱之理心之徳则厘而为二矣又曰其实爱之理所以为心之徳何也论其专主而至切者固曰爱之理然其兼统而至广者亦岂离乎爱之理哉故春者生意之生也夏者生意之长也秋者生意之敛也冬者生意之藏也盖无适而非生意也方其静也则一生意足以包四徳及其动也则一生意足以贯四端则爱之理心之徳又岂有二事哉但别而言之使其部分位置截然不乱又合而言之使其伦理脉络浑然无间也○又曰人之一心虚灵洞彻而所具之理乃所谓徳也指虚灵洞彻而谓之徳固不可舍虚灵洞彻而谓之徳亦不可于虚灵洞彻之中而有理存焉此心之徳也乃所谓仁也○又曰有子是説仁之用朱子是説仁之体所以于此言之者直以仁道至大孔门所常言论语所言仁字乃自此始故于此发之】为仁犹曰行仁【语録曰为仁只是推行仁爱以及物不是就这上求仁】与者疑词谦退不敢质言也言君子凡事专用力于根本【辅氏曰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此两句泛説凡事是如此与上文自不相干下文乃言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方是应上面説故集注下一凡字】根本既立则其道自生【语録曰凡事若是务本时道便自然生】若上文所谓孝弟乃是为仁之本【文集曰孝弟乃推行仁道之本仁字则流通该贯不专主于孝弟之一事也但推行之本自此始耳】学者务此则仁道自此而生也【语録曰仁民爱物都从亲亲上生去孝弟也是仁仁民爱物也是仁只孝弟是初头事】○程子曰孝弟顺徳也故不好犯上岂复有逆理乱常之事徳有本本立则其道充大孝弟行于家而后仁爱及于物所谓亲亲而仁民也故为仁以孝弟为本论性则以仁为孝弟之本【或问孝弟为行仁之本论性则以仁为孝弟之本曰仁之为性爱之理也其见于用则事亲从兄仁民爱物皆其为之之事也此论性而以仁为孝弟之本者然也但亲者我之所自出兄者同出而先我故事亲而孝从兄而弟乃爱之先见而尤切人茍能之则心顺气和必有不好犯上作乱之效若君子以此为务而力行之至于行成而徳立则自亲亲而仁民自仁民而爱物其爱有等差其施有渐次而为仁之道生生而不穷矣又岂特不好犯上作乱而已哉此孝弟所以为行仁之本也○文集曰孝弟行于家而后仁爱及于物乃着实指事而言其言虽近而防则逺○语録曰如义主羞恶羞恶则有违逆处惟孝弟则皆是顺程子説顺徳直是説得好○又曰论性则仁是孝弟之本惟其有这仁所以能孝弟仁是根孝弟是发出来底仁是体孝弟是用仁是性孝弟是仁里面事○问为仁以孝弟为本这个仁字是指其周遍及物者言之以仁为孝弟之本这个仁字是指其本体发动处言之否曰是道理都自仁里发出首先是发出为爱爱莫切于爱亲其次便到弟其兄又其次便到事君以及于他皆从这里出如水相似爱是个源头渐渐流出○黄氏曰有仁有行仁仁是性行仁是行仁之事有凡性故能爱其亲是仁为孝弟之本能爱其亲是仁之事也充此以仁民爱物亦仁之事均是仁之事然必先能爱亲而后能仁民爱物故孝弟为行仁之本○辅氏曰既曰本犹根也然则孝弟为仁之本仁为孝弟之本同乎否乎曰本之为根则同而其所以为根则异行仁以孝弟为根以其施于外者言也论性以仁为孝弟之根以其发于内者言也行仁不以孝弟为根则其施无序而无以极夫仁民爱物之效论性而不以仁为孝弟之根则其发无所而无以充乎孝亲弟长之实○蔡氏曰仁就性上説孝弟就事上説譬如桃仁杏仁中具生理凡其根榦枝叶自华而实无非生理之贯通此论性以仁为孝弟之本也然生理贯通又必自根榦而枝叶其发动萌芽必有其初以至于华而实焉此谓为仁以孝弟为本也】或问孝弟为仁之本此是由孝弟可以至仁否曰非也谓行仁自孝弟始孝弟是仁之一事谓之行仁之本则可谓是仁之本则不可盖仁是性也孝弟是用也性中只有个仁义礼智四者而已曷尝有孝弟来然仁主于爱爱莫大于爱亲故曰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或问性中有仁义礼智而无孝弟曰此亦以为自性而言则始有四者之名而未有孝弟之日耳非谓仁与孝弟自为别物孝弟之理不本于性而生于外也○文集曰性中只有仁义礼智曷尝有孝弟来此语亦要体防得是若差了即不成道理盖天下无性外之物岂性外别有一物名孝弟乎但方在性中则但见仁义礼智四者而已仁便包摄了孝弟在其中但未发出来未有孝弟之名耳非孝弟与仁各是一物性中只有仁而无孝弟也所包摄不止孝弟凡慈爱恻隐之心皆所包也犹天地一元之气只有水火木金土言水而不曰江河淮济言木而不曰梧槚樲非有彼而无此也○语録曰仁不可言至仁者义理之言不是地位之言地位则可以言至又不是孝弟在这里仁在那里便由孝弟可以至仁无此理如所谓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圣却是地位之言问仁是性也仁便是性否曰如所谓乾卦相似卦便有乾坤之类性便有仁义礼智却不是把性便作仁看性其理情其用孝弟者性之用也恻隐羞恶是非辞逊皆情也问仁主乎爱爱便是仁否曰仁主乎爱者仁发出来便做那慈爱底事如灯有光若把光做灯又不得○又曰仁便是本仁更无本了若説孝弟是仁之本则是头上安头以脚为头伊川所以将为字属仁字读盖孝弟是仁里面发出来底性中只有个仁义礼智何尝有个孝弟来他所以恁地説时縁是这四者是本发出来却有许多事千条万绪皆只是从这四个物事里面发出来○又曰仁是理之在心者孝弟是此心之发见者孝弟即仁之属但方其未发则此心所存只是有爱之理而已未有所谓孝弟名件故曰何曽有孝弟来○叶氏曰须看性字透方得性中只具四端之理无形无影随感而见当其未发止是爱之理既发为孝弟方是着在事为上乃是仁之用所以止可谓行仁自孝弟始盖仁是根本孝弟是枝叶若谓孝弟便是仁之本则是以枝叶为根本却顚倒了道理也○问今人生则知爱其亲长则知敬其兄皆是心中流出畧无一毫勉强意思恶知其非性中所有邪永嘉陈氏曰此不待説但先儒虑学者以仁从孝弟入先有孝弟而后有仁故特转此语以别之盖孝弟乃是仁流出不是仁从孝弟中入性只是四者其他众善皆四者之支分派别也仁是性孝弟是用用便是情情便是发出来底】
○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
巧好令善也好其言善其色致饰于外务以悦人则人欲肆而本心之徳亡矣【文集曰求以悦人则失其本心之徳矣不待利己害人然后为不仁也○语録曰他自使出了此心在外如何得仁○又曰只心在外便是不仁也不是别更有仁○黄氏曰仁性也根于人心惟用心于内无私而当理者为足以存之致饰谓巧令也于外谓言色也务以悦人指其所以巧言令色之本情也致饰于外则心不存于内矣务以悦人则皆私心而非当理矣心不存于内皆私心而非当理则人欲肆而本心之徳亡矣】圣人词不迫切专言鲜则絶无可知【语録曰圣人词不迫切有含容之意若云鲜矣仁者犹有些在则失圣人之意矣○问仁恐未至絶无处否曰人多解此尚有些个仁便粘滞咬不断了子细看巧言令色心皆逐物于外大体是不仁纵有些个仁亦成甚麽仁】学者所当深戒也○程子曰知巧言令色之非仁则知仁矣【或问夫子谓鲜仁程子乃以非仁释之曰夫子之言所谓词不迫切而意已独至者也程子则惧夫读者之不察而谓巧言令色未足以甚害夫仁是以推本圣人之意直断其不仁以解害辞之惑也○黄氏曰若知心驰于外务以悦人者之非仁则反而求之存乎内而无私当理者即仁也○愚谓程子以知为言盖不先知之则未有能行之者也人皆知何者为仁何者为非仁禁其非仁而勉其仁则庶防矣】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省悉井反为去声传平声】
曾子孔子弟子名参字子舆【鲁人】尽己之谓忠【语録曰尽己只是尽自家之心不要有一毫不尽如为人谋一事须直与他説这事合做与否若不合做则直与説这事决然不可为不可説道这事恐也不可做或做也不妨此便是不尽○又曰须是尽自家伎俩与他思量便尽己之心如鸟喙是杀人之药须向他道是杀人不得説道有毒○又曰须是十分尽得方始是尽若七分尽得三分未尽也是不忠】以实之谓信【语録曰以用也○又曰如甲谓之甲乙谓之乙信也以甲为乙则非信矣○又曰有这事説这事无这事须説无便是信○或问尽己之谓忠以实之谓信曰尽己之心而无隐所谓忠也以其出乎内者而言也以事之实而无违所谓信也以其验乎外者而言也然未有忠而不信未有信而不出于忠者也○陈氏曰尽己是尽自家心里面以所存主者而言以实是就言上据此实説忠信非判然二物从内面发出无一不尽是忠发出外来皆以实是信】传谓受之于师习谓熟之于已【黄氏曰既传矣必熟之使之该通而无毫发之窒也不习则虽曰传之而未尝实得于心也】曾子以此三者日省其身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其自治诚切如此可谓得为学之本矣【黄氏曰曾子日日以此三者省察其身是其自治笃实而恳切也为学之本在于检身曾子之自省如此是得为学之本○又曰曾子此章固足以见其严于自治而所以自治者又见其皆出于诚盖不极乎诚则凡所作为无非茍简灭裂岂足以尽人事之当然而合天理之本然哉○辅氏曰省者思而有所检察之谓曾子以此三事日加省察有则便与他理防了改之无则又加勉厉以持守之而不使之窃发则其终自治工夫可谓至诚恳切矣】而三者之序则又以忠信为传习之本也【语録曰人若不忠信更无可得説传个甚底习个甚底】○尹氏曰曾子守约故动必求诸身【语録曰守约是于朴实头处用功○又曰守约不是守那约言所守者约耳○辅氏曰曽子资质鲁钝故其为学不外骛不泛求凡事只向自己身心上着工夫检察修治】谢氏曰诸子之学皆出于圣人其后愈逺而愈失其眞独曾子之学专用心于内故传之无观于子思孟子可见矣惜乎其嘉言善行不尽传于世也其幸存而未泯者学者其可不尽心乎【辅氏曰所谓用心于内故其传无警防学者尤为有功然其所谓用心于内者亦非息心絶念屏弃外事之谓但当常存是心不可放失】
○子曰道千乗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道乗皆去声】
道治也【或问道之为治曰道者治之理也以为政者之心而言也曰然则曷为不言治曰治者政教法令之为治之事也夫子之所言者心也非事也○陈氏曰治其事也以政言道其理也以为政者之心言其目五者则皆其心之所存而未及为政乃所以为政之本也】千乗诸侯之国其地可出兵车千乗者也【辅氏曰古注马氏曰司马法六尺为步步百为畆畆百为夫夫三为屋屋三为井井十为通通十为成成出革车一乗然则千乗之赋其地千成居地方三百一十六里有畸唯公侯之封乃能容之包氏曰千乗之国者百里之国也古者井田方里为井井十为乗百里之国适千乗也融依周礼包依王制】敬者主一无适之谓【语録曰主一只是心专一不以他念乱之无适只是不走作○问敬事而信疑此敬是小心畏谨之谓非主一无适之谓曰遇事临深履薄而为之不敢轻不敢慢乃是主一无适○陈氏曰主一是心只在此所主惟一不二不三无适是心只在此亦不之东亦不之西亦不之南亦不之北然主一即是无适只展转相解释要分明非于主一之外又别有无适之功也○详见大学疏】敬事而信者敬其事而信于民也【辅氏曰一国之事多矣为其事者固当主一无适又当有始有终而使人信之也○胡氏曰发于我者敬则施于人者信故谓之敬其事而信于民也○黄氏曰信虽在己而验于外所行在己而人见其可信故曰信于民也】时谓农隙之时【辅氏曰左传农隙杜氏注谓各随时事之间是也】言治国之要在此五者亦务本之意也【语録曰问学而一篇多务本之意独此章言及为政曰此便是为政之本若无此基本如何做去○黄氏曰但言所存而未及治具故曰务本○辅氏曰前四章是为学之本此五者是治国之本也】○程子曰此言至浅然当时诸侯果能此亦足以治其国矣圣人言虽至近上下皆通此三言者若推其极尧舜之治亦不过此若常人之言近则浅近而已矣【语録曰问圣人之言兼通上下曰圣人説得自别便是大贤説话也自是不及圣人如这五事众人岂不见得但説时定是别有闗窍决不及圣人也○辅氏曰此三语平易明白无甚髙难行之事而圣人所以治天下之道实不外此当时诸侯果能奋然用力行之则国必可治不必舎己而求人也又自此而推之而至于内外两全本末具举则尧舜之治天下诚不过此矣○又曰圣人于天下事理洞照无遗其发而为言自然包括得尽故能小大高下皆宜而前后左右之不相悖所以上下皆通常人之见则明于小者或蔽于大得其一説者不知其又有一説故其言近时便则浅近而已矣此内外之符也然学者亦不可徒叹圣人之言包括得广大如此又须实见得虽尧舜之治亦不过五者之意方可尔】杨氏曰上不敬则下慢不信则下疑下慢而疑事不立矣敬事而信以身先之也易曰节以制度不伤财不害民盖侈用则伤财伤财必至于害民故爱民必先于节用然使之不以其时则力本者不获自尽虽有爱人之心而人不被其泽矣然此特论其所存而已未及为政也茍无是心则虽有政不行焉【杨氏名时延平人○语録曰杨氏最説得好须看此五者是要古先圣王所以必如此者盖有是五者而后上之意接于下下之情方始得亲于上上下相闗方始可以为治若无此五者则君抗然于上而民不知所向有此五者方始得上下交接○问未及为政今观使民以时又似为政曰孟子説不违农时只言王道之始末大段是政事○辅氏曰朱子正解此一句之义故以敬主于事而言信主于民而言杨氏则推言其反此之故曰上不敬则下慢不信则下疑两説相须其义始备○问此章似皆就政事上説集注谓此特论其所存未及为政永嘉陈氏曰治国有刑政礼乐纪纲文章万日皆当开张此条且论他存心处乃为政之本其他未暇及】胡氏曰凡此数者又皆以敬为主【胡氏名寅建安人○语録曰大事小事皆要敬若是敬时方解信与爱人节用使民若是不敬则其他都做不得○陈氏曰敬者万事之根本为信而不敬则出令必茍而不能确定矣节用而不敬则所节必茍而不以制度矣爱人而不敬则所爱必茍而不免姑息矣使民而不敬则所使必茍而不复计其劳逸矣】愚谓五者反复相因各有次第读者宜细推之【语録曰五者相因只消从上顺説人须是事事敬方防信才信便当定如此若恁地慢忽便没十成今日恁地明日不恁地到要节用今日俭明日奢便不是节用不防节用便急征重敛如何得爱民既无爱民之心如何自防使民以时这是相因之説又一説虽则是敬又须着信于民只恁地守个敬不得虽是信又须着务节俭虽防节俭又须着有爱民之心终不成自俭啬而爱不及民虽则是爱民又须着课农桑不夺其时】
○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弟子之弟上声则弟之弟去声】
谨者行之有常也信者言之有实也【辅氏曰谨谓所行不放纵不放纵则有常矣信谓所言不虚妄不虚妄则有实也】泛广也众谓众人亲近也仁谓仁者【语録曰仁者自当亲其他自当泛爱盖仁是个生底物便具生之理发出来便是爱才是交接之际便须自有个恩意如何漠然无情得圣人説出话两头都平若不説亲仁则又流于兼爱矣】余力犹言暇日【辅氏曰此只是行此数事之外有余底工夫】以用也文谓诗书六艺之文【语録曰诗书是大槩説诗书六艺是礼乐射御书数○黄氏曰古人言文盖指乎此非世俗华藻之文也】○程子曰为弟子之职力有余则学文不修其职而先文非为己之学也【辅氏曰程子顺文解义可谓得圣人之防矣凡説经者要当如此】尹氏曰徳行本也文艺末也穷其本末知所先后可以入徳矣【语録曰此论本末先本后末今人只是先去学文须是验平日果能孝弟恭谨诚信爱众亲仁乎如此了方学文此五句又以孝弟为本不孝则不能弟不孝而能弟弟亦何用不孝不弟纵行谨言信爱众亲仁亦何用○辅氏曰孝弟谨信爱众亲仁所谓徳行也必先行此而有余力然后用以学诗书六艺之文则其文也适足以成其质其博也适足以养其心此大学所以贵于能穷其本末知所先后也○又曰大学所言体面阔故曰近道此但言弟子之职体而敕小故曰可入徳必能入乎徳然后能近道也○又曰尹氏推説其言外之意而得其防】洪氏曰未有余力而学文则文灭其质有余力而不学文则质胜而野【洪氏名兴祖丹阳人○辅氏曰洪氏推説其反此之】愚谓力行而不学文则无以考圣贤之成法识事理之当然而所行或出于私意非但失之于野而已【语録曰问六艺如何考究得成法曰如礼乐须知所以为礼乐者从此上推将去如何不可考成法縁今人都无此学所以无考究处然今诗书亦可考或前言往行亦可考如前辈有可法者都是人须是知得古人之法方做不错若不学文任意自做安得不错只是不可先学文耳○又曰若不学文则无以知事理之当否如为孝为弟亦有不当处如孝于事亲然事父之敬事母之爱便别了○胡氏曰言学文则能考圣贤之成法识事理之当然者固以补洪氏之所未及亦恐人因是而缓于为学也○愚谓尹氏以文对徳行有本末先后之分説得文字轻洪氏以文对质而言不可偏胜説得文字差重朱子以学文为致知与力行为对谓所知不明则所行不当于理説得文字极重三者互相发明盖但知文之为轻而不知其为重则将有废学之故不得不交致抑之意然徳固不可以一日而不修而学亦不可一日而不讲也】
○子夏曰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
子夏孔子弟子姓卜名商【卫人】贤人之贤而易其好色之心好善有诚也【辅氏曰好贤与好色皆人之本心也但好贤之心终不若好色之心为至今能贤人之贤而易其好色之心是为诚于好贤也○愚谓旧説作变易其顔色如此却是虚伪故此説见敬贤无二心】致犹委也委致其身谓不有其身也【语録曰一如送这身与他便看他将来如何使○辅氏曰死生劳逸惟君所命不敢自有其身而为避就也】四者皆人伦之大者而行之必尽其诚学求如是而已【愚谓经文只有事父事君交友三者为人伦之目而集注以四者言盖贤贤亦朋友之伦也】故子夏言有能如是之人茍非生质之美必其务学之至虽或以为未尝为学我必谓之己学也【语録曰问为学之道只要就人伦上做得是当今既能如此虽或以为未学我必以为已学曰毕竟是曾学未学曰集注所谓非其生质之美必其务学之至曰是○又曰资质好底也防恁地向学也只是理防许多事】○游氏曰三代之学皆所以明人伦也能是四者则于人伦厚矣学之为道何以加此子夏以文学名而其言如此则古人之所谓学者可知矣故学而一篇大抵皆在于务本【游氏名酢建安人○辅氏曰古人之学明人伦而已自舜命司徒以教民则既有成説矣此其为学之本也人能务此四者又行之必尽其诚而无一毫勉强不得已之意则其于人伦既明且笃矣学之道岂有过于此者乎】吴氏曰子夏之言其意善矣然词气之间抑太过其流之将或至于废学必若上章夫子之言然后为无也【吴氏名棫建安人○语録曰圣人之言由本反末先后有序其言平正无险絶之意子夏则其言頽侧而不平正险絶而不和易狭隘而不广大故未免有然子夏之意欲人务本不可谓之不是但以夫子之言比之则见其偏○又曰世间也有资禀髙防做许多事底但子夏此两句被他説杀了所以谓其言之有○胡氏曰以未学为生质之美者人固有得气之清而所为与理暗合然质之美有限而学之益无穷故吴氏又虑其抑之有偏也】
○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
重厚重威威严固坚固也【辅氏曰厚重以质言威严以见于外者言坚固以存诸中者言】轻乎外者必不能坚乎内故不厚重则无威严而所学亦不坚固也【辅氏曰人之资质若不厚则见于外者必无威严之可畏存诸中者必不能坚固而不忘此乃气志表里必然之符也学者当于言行容貌之间常自警觉不可稍有忽易】
主忠信
人不忠信则事皆无实为恶则易为善则难【辅氏曰善所固有本实而易为恶自外来本虚而难为然人不忠信则事皆无实故于虚者反易而于实者反难也】故学者必以是为主焉【语録曰主字最重凡事靠他做主○陈氏曰主与賔相对賔是外人出入无常主人是吾家之主常存在屋里主忠信是以忠信为吾心之主是心中常要忠信盖无时而不在是也心中所主者忠信则其中许多道理便都实在这里若无忠信则一切道理都虚了主字下得极有力】程子曰人道唯在忠信不诚则无物且出入无时莫知其乡者人心也若无忠信岂复有物乎【语録曰物只是眼前事物都唤做物若诚实方有这物若口里説庄敬肚里自慢忽口里説诚实肚里自狡伪则所接事物还似无一般须是实见得是实见得非截定而不可易方有这物且如欲为善又有个为恶意思这只是不实如何防有物○又曰凡应于事物之来皆当尽吾诚心以应之方始是有这个物事且干一件事自家心不在这上这一事便不成便是没了这事如读书自家心不在此便是没这书○又曰心无形影惟诚时方有这物事今人做事若初间有诚意到半截后意思懒散谩做将去便只是前半截有物到半截后无了若做到九分这一分无诚意便是一分无物○辅氏曰人有为人之道自天地储精而为人则实理具焉故人道惟在忠信不诚则无物言人不忠信则浑是虚妄虽有人之形而无人之实也○眞氏曰论语止言忠信不言诚至子思孟子始言诚程子于此乃合忠信与诚而并言之盖诚指全体而言忠信指用功处而言尽得忠与信即是诚故孔子虽不言诚但欲人于忠信上着力忠信无不尽则诚在其中矣孔子教人大抵只就行处説行到尽处自然识得本原】
无友不如己者
无毋通禁止辞也友所以辅仁不如己则无益而有损【语録曰交朋友须求有益若不如我者岂能有益仍是朋友才不如我时便无敬畏之意而生狎侮之心如此则无益】
过则勿惮改
勿亦禁止之辞惮畏难也自治不勇则恶日长故有过则当速改不可畏难而茍安也程子曰学问之道无他也知其不善则速改以从善而已【语録曰最要在速字上着力过愈深则善愈微若从今日便改则善可自此而积今人只是惮难过了日子○眞氏曰过虽圣贤不能无知其为过而速改则无矣盖无心而误则谓之过有心而为则谓之恶不待别为不善方谓之恶只如过不改是有心便谓之恶○愚谓改者并其通体而更为之也】○程子曰君子自修之道当如是也【辅氏曰此盖举一章言之所以教学者做工夫其事宻矣】游氏曰君子之道以威重为质而学以成之学之道必以忠信为主而以胜己者辅之然或吝于改过则终无以入徳而贤者亦未必乐告以善道故以过勿惮改终焉【辅氏曰威由重而后有先言威者便文耳○又曰茍未至于圣人孰能无过傥或畏难而茍安则过益以大志益以昬不惟胜己之友将舎我而去而忠信之徳亦无以自进矣故以过勿惮改终焉要之自始学至于成徳唯改过为最急】
○曾子曰愼终追逺民徳归厚矣
慎终者丧尽其礼追逺者祭尽其诚【语録曰是専主丧祭而言若把得丧祭事重时亦自不易只就丧祭上推亦是多少事○辅氏曰自殡至葬附于身与棺者必诚必信勿之有悔以至凡丧亲之礼已所得为者举无违焉则可谓丧尽其礼矣自考妣而丄及于曾髙自一庙而上至于七庙推而极于王者之禘祫必如是而后于心为无慊凡己之所得祭者无不举焉则可谓祭尽其诚矣】民徳归厚谓下民化之其徳亦归于厚【叶氏曰谓感化于下风俗醇美莫不有孝爱之行】盖终者人之所易忽也而能谨之逺者人之所易忘也而能追之厚之道也故以此自为则己之徳厚下民化之则其徳亦归于厚也【文集曰问此章止为化民不见有自为之意曰慎终追逺自是人所当然不为化民而后为之也故已徳厚而民徳亦归趋之虽不明言然味其间隐然有此意也○黄氏曰亲之终也人子悲痛之情切而于恭敬之意常不足亲之逺也人子恭敬之意胜而思慕之情疎故又以其所不足者言之谨谓谨而不忽追谓念而不忘轻忽遗忘此薄俗之常情于人所易忽易忘者亦未尝轻忽遗忘焉则加于人一等矣是则厚徳之人也民安得不化而趋于厚哉】
○子禽问于子贡曰夫子至于是邦也必闻其政求之与抑与之与【之与之与平声下同】
子禽姓陈名亢【陈人】子贡姓端木名赐【卫人】皆孔子弟子或曰亢子贡弟子未知孰是【辅氏曰或以陈亢为子贡弟子此以论语中所载三章推之盖两章问于子贡一章问于伯鱼皆无请问于夫子之事故也家语收陈亢在孔子弟子中而史记七十二子传却无故两存之】抑反语辞
子贡曰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诸异乎人之求与
温和厚也【眞氏只和一字不足以尽温之义只厚一字亦不足以尽温之义必兼二字者和如春风和气之和厚如坤厚载物之厚和不惨暴也厚不刻薄也】良易直也【语録曰易平易和易直无屈曲○又曰易乃坦易之易直如世人所谓白直之直无奸诈险诐防心如所谓开口见心是也】恭庄敬也【眞氏曰庄主容貌而言敬主内心而言自中而发外故曰恭】俭节制也【语録曰俭谓节制非俭约之谓只是不放肆常收敛之意○黄氏曰节刮只是有界限不侈纵○眞氏曰节制二字相似而实不同节乃自然之限节且如一年有八节四立二分二至是也四十五日而一换乃天道自然之界限制乃用力裁制之意】让谦逊也【眞氏曰谦谓不矜己之善逊谓推善以及人】五者夫子之盛徳光辉接于人者也其诸语辞也人他人也言夫子未尝求之但其徳容如是故时君敬信自以其政就而问之耳非若他人必求之而后得也【语録曰最要看得此五字是如何气象体之于义则见得圣人有不求人而人自来就问底意思】圣人过化存神之妙未易窥测然即此而观则其徳盛礼恭而不愿乎外亦可见矣学者所当潜心而勉学也【黄氏曰过谓身所经歴化谓人无不从存谓心所存主神谓意无不达所谓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是也曰存神过化则不待见于容貌而人服之又曰徳盛礼恭则礼之所以恭者又未尝无其本也观其言引而不发味其意则若有所不足于子贡之云者其防深矣学者玩味而有得焉则有以见圣人正大之情而不流于卑謟之私矣】谢氏曰学者观于圣人威仪之间亦可以进徳矣若子贡亦可谓善观圣人矣亦可谓善言徳行矣今去圣人千五百年以此五者想见其形容尚能使人兴起而况于亲炙之者乎【辅氏曰有是徳然后有是威仪内外之符也故学者观于圣人威仪之间亦可以进己之徳○又曰世虽有先后人虽有智愚然理义之在人心则无间也故学者能以是五者想见圣人之形容则皆兴起向慕有不能自已者况于亲见圣人之威仪亲陶圣人之神化则其成徳达才又当如何哉○永嘉陈氏曰此最善形容处如画出一夫子若张而大之却与圣人不相似也○愚谓集注过化存神未易窥测之语与谢氏三亦字皆微寓抑意子贡特举圣人可亲之一节而未及其全体欤】张敬夫曰夫子至是邦必闻其政而未有能委国而授之以政者盖见圣人之仪刑而乐告之者秉彛好徳之良心也而私欲害之是以终不能用耳【张氏名栻广汉人○辅氏曰好徳之心固有而易发私欲之害蔽深而难除此所以夫子至是邦必闻其政而未有能委国而授之以政者也】
○子曰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行去声】
父在子不得自专而志则可知父没然后其行可见故观此足以知其人之善恶【语録曰父在时使父贤而子不肖虽欲为不肖之事犹以父在而不敢为然虽无甚不肖之行而其志可知矣使子贤而父不肖虽欲为善事而父有所不从时有勉强而从父之为者此虽未见其善行而要其志之所存则亦不害其为贤矣至于父没则已自得为于是其行之善恶可于此而见矣父在时子非无行也而其所主在志父没时子非无志也所主在行○永嘉陈氏曰旧説父在观其父之志父没观其父之行若如此説连下面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説不通盖才説孝便主子説了所以上面志与行都就子边説】然又必能三年无改于父之道乃见其孝不然则所行虽善亦不得为孝矣【辅氏曰就其事上言虽可谓之善就其心上言则不得为孝矣】○尹氏曰如其道虽终身无改可也如其非道何待三年然则三年无改者孝子之心有所不忍故也游氏曰三年无改亦谓在所当改而可以未改者耳【或问尹游氏之説曰尹氏得其用心之本游氏得其制事之宜二説相须为不可易矣曰必若尹游之説则夫子之言得无有所不尽者乎曰为人子者本以守父之道不忍有改为之心至有所遇之不同则随其轻重而以义制之耳三年而改者意其有为而言也其不可改则终身不改固不待言其不可以待三年者则又非常之变亦不可预言矣善读者推类而求之或终身不改或三年而改或甚不得已则不待三年而改顾其所遇之如何但不忍之心则不可无耳○语録曰尹氏説得孝子之心未説得事若如其説则孔子何必更説三年无改必若游氏説则説得圣人语意出○叶氏曰须思当改而可以未改是多少舍容精防意思若説大段有害于物不待三年此是在上位者闗系民物如元祐欲改新法之类不容不改若其他未至于大害当常存不忍之心可也○永嘉陈氏曰事变随宜虽孝子继父岂能无当改处但方哀戚之中虽所当改亦未暇改盖哀戚之心有以胜之耳】
○有子曰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礼者天理之节文人事之仪则也【语録曰节者等级也文不直回互之貌○又曰文是装裹得好如升降揖逊○黄氏曰朱子于仁礼义之训皆以本心未发之体而言盖已发则为恻隐恭敬羞恶而不谓之仁礼义矣仁曰心之徳礼曰天理之节文义曰心之制此皆即心之体而形容其理也仁曰爱之理礼曰人事之仪则义曰事之宜此皆因其见于用者以形容其体也虽若各有二义其实爱之理所以为心之徳人事之仪则所以为天理之节文事之宜所以为心之制也○又曰天理之节文此是从里説人事之仪则此是从外説○又曰且如天子十二章上公九章各有等数此是节若山龙华虫之类为饰此是文如下不敢僭上诸侯当用九章则安用十二章则不安此是天理自然处如冠如婚此是人事若冠礼里面有三加揖逊升条处此是仪若天子冠礼则当如何诸侯则当如何嫡子则如何众子则如何各有则様此是则处则如曰恰好○陈氏曰四字相对説节则无太过文则无不及则定法也仪在外有可观则在内有可守○又曰如做事太质无文彩是失之不及末节繁文太盛是流于太过天理之节文乃其恰好处便是理合当如此更无太过更无不及○又曰天理只是人事中之理而具于心者也天理在中而着见于事人事在外而根于中天理其体而人事其用也仪谓容仪而形见于外者有粲然可象底意与文字相应则谓法则凖则是个骨子所以存于中者有确然不易底意与节字相应文而后仪节而后则必有天理之节文而后有人事之仪则须兼此二者意乃圆备○胡氏曰以其本于性分而言则曰天理之节文以其见于日用而言则曰人事之仪则节即则文即仪随所寓而互言之也○辅氏曰节是品节文是文理仪是威仪则是法则就理上言故曰节文就事上言故曰仪则天理之节文是自内説向外人事之仪则自外説向内天理之节文所以为人事之仪则也】和者从容不迫之意【语録曰只是説行得自然如此莫教有牵强底意思便是从容不迫那礼中自有个从容不迫不是有礼后更添个从容不迫若离了礼説从容不迫便是自恣○胡氏曰以和为从容不迫者无勉强矫拂之态而有安详容与之意也急局促则非和矣礼中自有从容气象非礼之外又加从容也】盖礼之为体虽严而皆出于自然之理故其用必从容而不迫乃为可贵【黄氏曰礼之体主于严者以其天髙地下万物散殊分之一定而不可移也礼主于严则心不可不敬貌不可不庄也所以不和者恐惧拘迫而无从容之意耳然礼之严皆本于自然则是不容不敬不容不庄非有所强而为之尚何恐惧拘迫之有惟不知其出于自然故若出于人为而不敢不然者是以不能从容而不迫也○辅氏曰天理之节文人事之仪则固有截然而不可乱者是其体之严也然其所以然者非故为是以强世矫俗也盖亦本于自然之理而已惟其出于自然之理故其为礼必从容和缓而无急迫勉强劳苦之意乃可为贵】先王之道此其所以为美而小事大事无不由之也
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
承上文而言如此而复有所不行者以其徒知和之为贵而一于和不复以礼节之则亦非复理之本然矣所以流荡忘反而亦不可行也【黄氏曰知其从容而不迫之为贵矣而一于和则心之敬者或怠矣貌之庄者或慢矣而吾又不能以礼之本然者约而归于庄且敬焉则流荡放肆其与恐惧拘迫者均于不可行也○辅氏曰体严而用和则礼固可贵而可由矣然如此而亦有不可行者盖以人情便于和而惮于严茍徒知以和为贵而遂一于用和逐末忘本而不知以礼节止之则又失其自然之理而随于私欲必至于流荡而亦不可行也】○程子曰礼胜则离故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以斯为美而小大由之乐胜则流故有所不行者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语録曰问既云离与流则不特谓之胜礼乐已亡矣曰不必如此説正好就胜字上看只争这些子礼才胜些子便是离了乐才胜些子便是流了知其胜而归之中即是礼乐之正不可云礼乐已亡也○辅氏曰此章自旧以有所不行一句承上文説至程子方截得分明只以礼胜则离乐胜则流两句观之便自可见程子于本文只添了一个以字一个而字一个者字两个故字而一章之防自然分明○永嘉陈氏曰礼之和处便是乐所谓行而乐之乐也故以乐字衬贴和字非谓礼之外别取一物来解和也○眞氏曰以其太严而不通乎人情故离而难合以其太和而无所限节则流荡忘返所以冇礼须用有乐有乐须用有礼此礼乐且是就性情上説然精粗本末亦初无二理】范氏曰凡礼之体主于敬而其用则以和为贵敬者礼之所以立也和者乐之所由生也若有子可谓达礼乐之本矣【范氏名祖禹成都人○文集曰和固不可便指为乐然乃乐之所由生○语録曰自心而言则心为体敬和为用以敬对和而言则敬为体和为用大抵体用无尽时只管恁地移将去○辅氏曰程子论礼乐之范氏原礼乐之本○胡氏曰程子范氏以和为乐又礼中之乐也】愚谓严而泰和而节此理之自然礼之全体也毫厘有差则失其中正而各倚于一偏其不可行均矣【辅氏曰礼之体则严其用则和而人之于礼则当严而不失其泰和而不失其节不倚于一偏不昧于全体则无处而不可行矣○陈氏曰礼之体严而用和本非判然不相入其严也无不泰而所谓和者中已具岂复有胜而离其和也无不节而所谓严者未尝失岂复有胜而流必如是然后得性情之正而为礼之全也若稍过中而流于一偏则其不可行均矣岂但和之流然后为不可行哉○蔡氏曰有子専以礼之用为言朱子兼以礼之体为言论礼之用固以和为贵论礼之体则礼中本有自然之和若谓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则礼与和成二物矣此朱子所以因有子言礼之用而以礼之体发其所未发也○眞氏曰严而泰即礼中有乐和而节即乐中有礼】
○有子曰信近于义言可复也恭近于礼逺耻辱也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近逺皆去声】
信约信也【黄氏曰前所谓以实之谓信事之己见而以其实也此所谓约信与人期约而求其实者也故虽皆不出于实而其言不同若亦以事之己见者言之非谨之于始之意也○辅氏曰此信字本是约信若只是诚信之信则信是实理岂有不近义者哉】义者事之宜也【语録曰事之宜是指那事物当然之理】复践言也恭致敬也【胡氏曰信为约信恭为致敬皆指人之行此而言非信恭之本体也】礼节文也因犹依也宗犹主也言约信而合其宜则言必可践矣【或问此一节曰人之约信固欲其言之必践也然其始也或不度其宜焉则所言将有不可践者矣以为义有不可而遂不践则失其信以为信之所在而必践焉则害于义二者无一可也若约信之始而必求其近于义者焉则其言无不可践而无二者之失矣○语録曰约信而合其宜只是不妄发曰万一料事不过则如之何曰这却无可奈何却是自家理不明耳】致恭而中其节则能逺耻辱矣【或问此一节曰致敬于人固欲其逺于耻辱然不合于节文则或过或不及皆所以自取耻辱惟致恭而必求其近于礼焉则其可逺耻辱也必矣○语録曰且如见尊长而拜礼也我却不拜被诘问则无以答这便是为人所耻辱有一般人不当拜而拜之便是謟谀这则可耻可辱者在我矣○问合其宜便是义中其节便是礼如何是近义近礼曰此亦大纲説如巧言令色鲜矣仁之意然只得近于义近于礼亦好若是便合其宜中其节更好】所依者不失其可亲之人则亦可以宗而主之矣【或问此一节曰因之为依势之敌而交之浅若诸亮之依刘表是也宗之为主彼尊我贱而以之为归如孔子之于司城贞子蘧伯玉顔雠由是也所依而失其亲若未甚害也所宗而失其亲则其为害大矣然今日依之则后日有时而宗之是以君子之有所因也必求不失其亲焉则异日所宗无失所亲之患矣○语録曰如夫子之于卫主顔雠由是则可亲之人若主痈疽与侍人瘠环便是不可亲之人此是教人接人防道理】此言人之言行交际皆当谨之于始而虑其所终【语録曰问恐言是约信行是致敬交际是依人曰大纲如此説皆交际也言可复便是行○又曰此一章皆是言谨始之意只如初与人约便用思量他日行得方可诺之若轻诺之他日言不可复便害信也如合当在堂上却下堂被人非笑固是辱合当堂下却堂上被人斥骂亦是辱如此人不好初去亲时似不害将来主其人便错了须是始初拣择见得好方可亲他○永嘉陈氏曰三事皆欲虑终而谨始不可一时茍且】不然则因仍茍且之间将有不胜其自失之悔者矣【语録曰因仍与茍且一様字因仍犹因循茍且是且恁地做】
○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愼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好去声】
不求安饱者志有在而不暇及也【辅氏曰食欲饱居欲安人情之常也今食无求饱居无求安则是志有在而不暇及此矣】敏于事者勉其所不足慎于言者不敢尽其所有余也【语録曰行常苦于不足言常苦于有余○又曰言底易得多便不敢尽行防易得不足故须敏】然犹不敢自是而必就有道之人以正其是非则可谓好学矣【语録曰有许多功夫不能就有道以正其是非也不得若无许多功夫虽欲正亦徒然】凡言道者皆谓事物当然之理人之所共由者也【文集曰道即理也以人所共由则谓之道以其各有条理而言则谓之理】○尹氏曰君子之学能是四者可谓笃志力行者矣然不取正于有道未免有差如杨墨学仁义而差者也其流至于无父无君谓之好学可乎【语録曰杨墨只是差些子其末流遂至于无父无君盖杨氏以世人营营于名利埋没其身而不自知故独洁其身以自高如荷蒉接舆之徒是也然使人皆如此洁身而自为则天下事教谁理防此便是无君也墨氏见世间人自私自利不能及人故欲兼天下之人而尽爱之然不知或有一患难在君亲则当先救之在他人则当后救之若君亲与他人不分先后则是待君亲犹他人也此便是无父○黄氏曰尹氏所谓笃志为不求安饱而言也所谓力行为敏事愼言而言也以是四字而继之以集注不敢自是之言然后足以尽此章之防盖此章谓之好学非笃志力行而不自是亦无以见其所以为好也】
○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乐音洛好去声】
谄卑屈也骄矜肆也常人溺于贫富之中而不知所以自守故必有二者之病【辅氏曰为贫所胜则气随以歉而为卑屈故多求而谄为富所胜则气随以盈而为矜肆故有恃而骄】无谄无骄则知自守矣而未能超乎贫富之外也【语録曰无谄无骄此就贫富里用功】凡曰可者仅可而有所未尽之辞也【语録曰圣人只云可也盖可也时便也得了只是比他乐与好礼者自分明争一等】乐则心广体胖而忘其贫好礼则安处善乐循理亦不自知其富矣【语録曰若为贫而乐与富而好礼便是不能超贫富了乐自不知有贫好礼自不知有富○辅氏曰心广体胖者指其乐之之象安处善乐循理者论其好礼之实】子贡货殖盖先贫后富而尝用力于自守者故以此为问而夫子答之如此【语録曰问先贫后富则是亦尝如后世之生产作业矣曰怕是如此圣人既説货殖须是有些如此看来子贡初年也是把贫与富煞当事了】盖许其所已能而勉其所未至也【语録曰子贡于此煞是用工夫了圣人更进他上面一节以见义理不止于此然亦不止于就贫富上説凡讲学皆如此天下道理更防在】
子贡曰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磋七多反与平声】
诗卫风淇澳之篇言治骨角者既切之而复磋之治玉石者既琢之而复磨之治之已精而益求其精也【或问切磋琢磨之别曰古之工事不可考也以今言之则治骨角者切以刀磋以鑢治玉石者琢以锥凿而磨以沙石也大抵切琢成形磋磨入细以理观之古今当亦不相逺耳○眞氏曰凡制物为器须切琢成形质了方可磋磨既切琢了若不磋磨如何得他精细润泽】子贡自以无谄无骄为至矣闻夫子之言又知义理之无穷虽有得焉而未可遽自足也故引是诗以明之【语録曰所谓义理无穷者不是説乐与好礼自是説切磋琢磨处精而益精尔○黄氏曰若谓无谄无骄为如切如琢乐与好礼为如磋如磨则下文告徃知来一句便説不得切磋琢磨两句説得来也无精采只是小小文义间要用理防子贡言无谄无骄孔子但云仅可而已未若乐与好礼子贡便知义理无穷人须就学问上做工夫不可少有得而遽止】
子曰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
徃者其所已言者来者其所未言者【黄氏曰此章须是见得切磋琢磨在无谄无骄乐与好礼之外方晓得所已言所未言前之问答盖言徳之浅深今之引诗乃言学之疎密○叶氏曰若浅看切磋琢磨之语不过形容乐与好礼胜于谄骄而已既止就此二事説如何下一往字一来字往者是只就贫富二事告之是所已言若切磋琢磨是统形容学问工夫义理无穷一节髙一节一步阔一步此却是夫子未及説出所以谓之来者所未言子贡能解悟所以谓之知来】○愚案此章问答其浅深髙下固不待辩説而明矣然不切则磋无所施不琢则磨无所措故学者虽不可安于小成而不求造道之极致亦不可骛于虚逺而不察切已之实病也【语録曰固是要进然有第一步方可进第二步○陈氏曰若安于无谄无骄而不求进于乐与好礼固为自画然谄骄未去而曰吾欲乐与好礼则是又未尝切琢而专事磋磨未免为虚躐矣】
○子曰不患人之不已知患不知人也
尹氏曰君子求在我者故不患人之不已知不知人则是非邪正或不能辨故以为患也【辅氏曰尹氏説已得其意盖人不知己其病在人己不知人其病在己君子之学为己故不暇病人之病而病已之病耳○叶氏曰所谓求在我者此正为己之学不系人之知不知也不能知人若为士而取友则便辟善柔便佞者反亲之直谅多闻者反疎之若为君而择臣则巧言令色逢君之恶者反见爱守正不阿责难正救者反见恶其所闗岂不大哉】
为政第二
凡二十四章
子曰为政以徳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共音拱亦作拱】政之为言正也所以正人之不正也【辅氏曰此训政字之义若三章政谓法制禁令云者则指政之实事而言之也】徳之为言得也得于心而不失也【语録曰徳是自家心下得这个道理如欲为忠而得其所以忠如欲为孝而得其所以孝○又曰凡人作好事只做得一件两件亦只是勉强非是有得所谓得者谓其行之熟而心安于此也○愚案旧説徳者行道而有得于身今作得于心而不失不言身而言心心切于身也】北辰北极天之枢也居其所不动也共向也言众星四面旋绕而归向之也【或问北辰之为天枢曰天圆而动包乎地外地方而静处乎天中故天之形半覆乎地上半绕乎地下而左旋不息其枢纽不动之处则在天南北之端焉谓之极者犹屋脊之谓极也然南极低入地三十六度故周回七十二度常隐不见北极髙出地三十六度故周回七十二度常见不隐北极之星正在常见不隐七十二度之中常居其所而不动其旁则经星随天左旋日月五纬右转更迭隐见皆若环绕而归向之○语録曰北辰乃天之北极天如水车北辰乃轴处水车动而轴未尝动○又曰北辰是那中间无星处些子不动是天之枢纽北辰无星縁人要取此为极不可无个记认所以就其旁取一小星谓之极星天之枢纽如门簨子相似又似个轮藏心藏在外面动这里而心都不动问极星动否曰极星也动只是他近那辰后虽动而不觉今人以管去窥那极星见其动来动去只在管里面不动出去向来人説北极便是北辰皆只説北极不动至本朝人方去推得是北极只在北辰边头而极星依旧动】为政以徳则无为而天下归之其象如此【语録曰不是欲以徳去为政亦不是块然全无所作为但徳修于己而人自感化然感化不在政事上却在徳上盖政者所以正人之不正岂无所作为但人所以归徃乃以徳耳故不待作为而天下归之如众星之共北极也】○程子曰为政以徳然后无为【语録曰此不是全然不为但以徳则自然感化不见其有为之迹耳○辅氏曰不能以徳为政而遽欲无为则是怠惰弛废而已以徳为政则非不为也循天下之理而行其所无事所谓法制禁令固在其中矣】范氏曰为政以徳则不动而化不言而信无为而成所守者至简而能御烦所处者至静而能制动所务者至寡而能服众【辅氏曰范氏正推演程子之意至于曰化曰信曰成及御烦制动服众云者则又并举其效而言之○蔡氏曰案集注凡三言无为非是泊然无为也盖为政以徳人自不见其有为之迹耳】
○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诗三百十一篇言三百者举大数也蔽犹盖也思无邪鲁颂駉篇之辞凡诗之言善者可以感发人之善心恶者可以惩创人之逸志其用归于使人得其情性之正而已【语録曰如正风雅颂等诗可以起人善心如变风刺淫等诗极不好可以使人知戒惧不敢做大段好诗是士大夫作一等刺诗只是闾巷小人作人读好底诗固是知劝若读不好底诗便悚然戒惧知得此心不可如此其所以如此者是知心之放所以读诗者便思无邪也此诗之功用如此○又曰情性是贴思正是贴无邪若好善恶恶皆出于正便防无邪若果是正自无虚伪自无邪若有时也自入不得○胡氏曰因诗之言善而善心有所感发因诗之言恶而逸志有所惩创非作诗者乃读诗者也或以为三百篇之诗其词防皆出于思虑之正虽淫奔之诗亦以为刺奔者而作由此章之义不明故也盖好善恶恶人之至情为善而发于歌咏则令闻益彰为恶而发于歌咏则遗臭益逺所以读诗者因诗之善恶而有感发惩创之心也】然其言防婉【辅氏曰防谓隐防婉谓委曲盖诗人作诗主于讽咏规谏故其言不直截説破而常有隐防委曲之意如凯风言孝但以自责而已不直言孝之当如何也北门言忠但以自叹而已不直言忠之当如何也余皆可以类推】且或各因一事而发【语録曰如淫奔之诗只刺淫奔之事如暴虐之诗只刺暴虐之事】求其直指全体则未有若此之明且尽者【语録曰诗三百篇皆无邪思然但逐事无邪耳唯此一言举全体言之○又曰只是説思无邪一语直截见得诗教之本意是全备得许多零碎底意○黄氏曰直指则非防婉矣全体则非一事矣直指故明全体故尽就人心之思而言其无邪故曰直指全体】故夫子言诗三百篇而惟此一言足以尽盖其义其示人之意亦深切矣【黄氏曰三百篇之诗亦多矣而一言足以尽盖其义辞约而理尽也】○程子曰思无邪者诚也【语録曰程子非是不防説只着此二字不可不深思大凡看文字这般所在须教看得出思无邪诚也是表里皆无邪彻底无毫发之不正世人固有修饬于外而其中未必能纯正惟至于思亦无邪斯可谓之诚○辅氏曰诚者天所赋于人之实理在人则谓之实心即所谓全体也惟无一思之邪则是心无间断无亏阙而可谓之诚矣】范氏曰学者必务知要知要则能守约守约则足以尽博矣经礼三百曲礼三千亦可以一言蔽之曰毋不敬【辅氏曰知要则便从要处做将去是谓守约既从要处做去则所知所行渐渐充拓开去自然能尽博此与博闻之博异博闻是从闻上説去此是从行上説去先博闻然后能知要守约能知要守约然后能尽博】
○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音导下同】道犹引导谓先之也【辅氏曰前章道千乗之国以道为治者指为治者之意思而言也此以道为引导者言以政与徳引导乎民尔音虽同而义则异不可互也】政谓法制禁令也【辅氏曰法制禁令者皆为政之具也】齐所以一之也道之而不从者有刑以一之也免而无耻谓茍免刑罚而无所羞愧盖虽不敢为恶而为恶之心未尝亡也【语録曰道之以法制禁令是合下有猜疑关防之意故民不从又却齐之以刑民不见徳而畏威但图目前茍免于刑而为恶之心未尝不在】
道之以徳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礼谓制度品节也【辅氏曰制度品节谓五礼之秩○胡氏曰品者尊卑髙下之差节者界限等级之分】格至也【语録曰至是眞个有到处有勉强做底便是不至】言躬行以率之则民固有所观感而兴起矣而其浅深厚薄之不一者又有礼以一之则民耻于不善而又有以至于善也【语録曰浅深厚薄之不一本谓其间资禀信向不齐如此虽是感之以徳自有不肯信向底亦有太过底故齐一之以礼须令他一齐如此所谓贤者俯而就不肖者企而及○又曰观感得深而厚者固好若其浅而薄者须是有礼以齐之则民将视吾之礼必耻于不善而至于善矣】一説格正也书曰格其非心○愚谓政者为治之具刑者辅治之法【胡氏曰政者为治之具治之所不能无也刑者辅治之法刑以助政之所不及也】徳礼则所以出治之本而徳又礼之本也【辅氏曰礼即徳之一端然以制度品节言之则与徳有内外之辨本末之分也】此其相为终始虽不可以偏废然政刑能使民逺罪而已徳礼之效则有以使民日迁善而不自知故治民者不可徒恃其末又当深探其本也【辅氏曰政刑徳礼之用虽有本末先后而实相终始不可偏废而徳礼必以效言者又当要之以久也责其应于一日之间盖有不如政刑齐其迹之速者矣】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
古者十五而入大学【陈氏曰古者八嵗入小学至十五而后入大学】心之所之谓之志【或问志曰潜心在是而期于必至者志也○语録曰如人要向个所在处便是志○陈氏曰之犹向也谓心之正面全向那里去】此所谓学即大学之道也【或问大学之道曰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道其説具于大学之篇矣】志乎此则念念在此而为之不厌矣【语録曰志学字最有力须是意念常在于学方得○又曰今学者谁不为学只是不可谓之志于学果能志于学则自住不得如人当寒月自然向有火处去当暑月自然向有风处去事君便从敬上去事亲便从孝上去直做教彻】
三十而立
有以自立则守之固而无所事志矣【语録曰立是心自定了事物不能动摇然犹是守住○又曰志是要求个道犹是两件物事到立时便是脚下已踏着了○又曰志方是趋向恁去求讨未得到此则志尽矣无用志了○问恐未有不惑而能守者曰此有三节自志学至于立是知所向而大纲把捉得定守之事也不惑是就把捉里面理防得知之事也于此则能进自不惑至耳顺是知之极也不逾矩是不待守而自固者守之极也○陈氏曰谓有以自立于斯道之中已践及实地而卓然无所跛倚所守者固而不为事物摇夺如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是也至是则物格知至而意诚心正身修盖已实得之在己而无所事乎志矣】
四十而不惑
于事物之所当然皆无所疑则知之明而无所事守矣【语録曰不惑是随事物上见这道理合是如此○又曰不惑则见得事自如此更不用守○陈氏曰凡于事事物物之所当然大如君当止仁臣当止敬父当止慈子当止孝之类小如坐当如尸立当如齐视当思明听当思聪之类皆洞识其纲条品节之实而一无所疑至此则豁然如大明中覩万象所知者益明而无所事乎守矣】
五十而知天命
天命即天道之流行而赋于物者乃事物所以当然之故也知此则知极其精而不惑又不足言矣【语録曰天命处未消説在人之性且説是赋与万物乃是事物所以当然之故如父之慈子之孝须知父子只是一个人慈孝是天之所以与我者○又曰知天命是知这道理所以然如父子之亲须知其所以亲只縁元是一个人凡事事物物上须知他本原一线来处便是天命○又曰问如何是所以当然之故曰如孝亲弟长此当然之事推其所以然处因甚如此○黄氏曰天命者天以其所做底道理而命与人如雨露天之仁霜雪天之义天底道理如此命与人亦如此只是自人观之便且见得仁义是我所当然久之纯熟精到方知得我所做底与天所命一同○陈氏曰天命即天道之流行而赋于物者盖专以理言而事物所以当然之故也如君之所以当仁臣之所以当敬父之所以当慈子之所以当孝坐之所以当如尸立之所以当如齐视之所以当思明听之所以当思聪之类皆天之命我而非人之所为者吾皆知其根原所自来无复遁情至此则所知者又极其精而不惑又不足以言之矣】
六十而耳顺
声入心通无所违逆知之之至不思而得也【语録曰耳顺是不思而得如临事迎刃而解自然中节不待思索○陈氏曰声才入心即通是非判然更不待少致思而后得其理才容少思而后得则是内与外有相扞格违逆而不得谓之顺矣如夫子闻沧浪之歌即悟自侮自伐之义是其顺之证也至此则所知者又至熟而絶无人力矣即中庸所谓不思而得处也○辅氏曰所知至极而精熟彻表彻里故声才入心便通其贯通神速之妙不假思惟而自得之也○胡氏曰耳之所听非用力之地一有听闻而是非可否毫发不能隐遁不待思惟而了然于胷次此知之至也】
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从如字】
从随也矩法度之器所以为方者也随其心之所欲而自不过于法度安而行之不勉而中也【语録曰左来右去尽是这天理○陈氏曰至此则心体莹彻纯是天理浑为一物凡日用间随吾意欲之所之皆莫非天理大用流行而自不越乎法度之外所谓道心常为此身之主而人心一听命矣即中庸所谓不勉而中地位也○辅氏曰至此则心体浑沦全是义理无渣滓可化无表里可言动容周旋从容中礼喜怒哀乐自然中节凡所动为皆随心之所欲而莫非凖绳规矩之至此则圣人之道终矣】○程子曰孔子生而知之也言亦由学而至所以勉进后人也立能自立于斯道也不惑则无所疑矣知天命穷理尽性也耳顺所闻皆通也从心所欲不逾矩则不勉而中矣【或问程子于知命直以穷理尽性言之何也曰程子以理性命初非二物而有是言耳夫三者固非二物然随其所在而言则亦不能无小分别盖理以事别性以人殊命则天道之全而性之所以为性理之所以为理者也自天命者而观之则性理云者小徳之川流自性理者而观之则天命云者大徳之敦化也故自穷理尽性而知天命虽非有渐次阶级之可言然其言之先后则亦不能无眇忽之间也】又曰孔子自言其进徳之序如此者圣人未必然但为学者立法使之盈科而后进成章而后达耳【辅氏曰章谓文章着见达者足于此而通于彼也】胡氏曰圣人之教亦多术然其要使人不失其本心而已欲得此心者惟志乎圣人所示之学循其序而进焉至于一疵不存万理明尽之后则其日用之间本心莹然随所意欲莫非至理盖心即体欲即用体即道用即义声为律而身为度矣【语録曰胡氏不失其本心一段极好尽用子细玩味圣人千言万语许多説话只是要人收拾得个本心不要失了日用间着力屏去私欲扶持此心出来理是此心之所当知事是此心之所当为不要埋没了他可惜只如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至大至小皆要此心为之人心皆自有许多道理不待逐旋安排入来圣人立许多节目只要人剔刮将自家心里许多道理出来而已○黄氏曰圣人身便是度不是以我身做个权度去教人也○辅氏曰一疪不存谓徳性纯粹万理明尽谓心体昭融学至于圣人则渣滓化尽体用一源心即是体欲即是用体即是道用即是义声即天地中和之声自然可以为律身即天地正大之体自然可以为度也○莆田黄氏曰心体欲用道义皆一也以其浑然在内如有所立而言则曰体以其由体而发于外万变不穷则曰用道便是言所以具是而有是体者义是言所以随事而当于用者人惟心有所放则虽有是心而非其本然之体非本然之体则非道矣欲有所私则虽未尝无用而非其本然之用非本然之用则非义矣故学至于从心所欲不逾矩则心即其体欲即其用体即其道用即其义乃言功夫到此各得其本则也】又曰圣人言此一以示学者当优游涵泳不可躐等而进一以示学者当日就月将不可半途而废也【辅氏曰学者之病二曰亟曰怠而已方其亟也则务强探力取躐等而进及其怠也则又先获效计功半途而止二者皆由等级不明私意横出反复相因此所以终不能有所成也今圣人为之明着其次序而又以身处之使学者知夫圣人之学犹且循序而进有始有卒如此吾其可亟乎吾其可怠乎亟心亡则能优游涵泳于义理之中怠心亡则能日就月将于缉熙之地而忽不自知其人于圣贤之域矣】愚谓圣人生知安行固无积累之渐然其心未尝自谓已至此也是其日用之间必有独觉其进而人不及知者故因其近似以自名欲学者以是为则而自勉非心实自圣而姑为是退托也【语録曰圣人此语固是为学者立法然当初必亦是有这般意思圣人自觉见冇进处故如此説○黄氏曰圣人生知安行之资固无待于学而其为学也亦何待于十年十五年而后一进邪曰天下之理惟其知之深言之笃而后好之切常人之所以不切于好学者以其不知夫学之味也圣人生知安行有见夫义理之在人不啻如饥食渴饮之急则夫知而必学学而必好者此其所以为圣人也十年十五年而后一进亦圣人之心至此而自信耳学虽已至而不敢自信必其反覆参验有以见其必然而无疑然后有以自信焉説者以为圣人立法谦辞以勉人则圣人皆是架空虚诞之辞岂圣人正大之心哉故集注虽以勉人为辞而又以独觉其进为説亦可见矣○辅氏曰圣人生知安行岂有积累之渐今乃云然则知圣人之意必有为也故程子以为勉进后人为学者立法耳虽是如此然却不是心实自圣谓已自不消如此説姑为学者设此言故集注于章末详言之】后凡言谦词之属意皆放此
○孟懿子问孝子曰无违
孟懿子鲁大夫仲孙氏名何忌无违谓不背于理【辅氏曰事物各有个当然之道理不可违背】
樊迟御子告之曰孟孙问孝于我我对曰无违
樊迟孔子弟子名须御为孔子御车也孟孙即仲孙也夫子以懿子未达而不能问恐其失指而以从亲之令为孝故语樊迟以发之【辅氏曰夫子但言无违而已自非善学通伦类岂能知其为不违于理也懿子既不能问则将执此二字不顾义理唯亲意之是徇唯亲令之是从既陷其亲于不义而又陷其身于不孝矣樊迟则知学者其必能问而辨之故夫子特语之以发其问】
樊迟曰何谓也子曰生事之以礼死塟之以礼祭之以礼
生事葬祭事亲之始终具矣礼即理之节文也【辅氏曰理则指前所谓不违于理之理言也礼则生事葬祭之礼是先王据事物之理品节以成文使天下之人行之者也初言无违只是统言不可违背道理而已后举生事葬祭而言则先王既有定制矣故直言以礼也】人之事亲自始至终一于礼而不茍其尊亲也至矣【黄氏曰若不合礼便是不以君子之道待其亲便是违悖理义○陈氏曰须熟究以礼事其亲之正意始终一以礼事其亲则为敬亲之至矣然若何而为以礼事其亲其中节文纎悉委曲多少事皆不可以不讲也】是时三家僭礼故夫子以是警之然语意浑然又若不专为三家发者所以为圣人之言也【或问三家僭礼其有考乎曰三家殡而设拨则其葬也僭而不以礼矣祭而歌雍则其祭也僭而不以礼矣其事生之僭虽不可考然亦可想而知矣彼为是者其心岂不以为是足以尊荣其亲而为莫大之孝夫岂知一违于礼则反置其亲于僭叛不臣之域而自陷于莫大之不孝哉夫子因其问孝而知其有爱亲之心故以此告之庶其有所感发而能自改也虽然圣人亦岂务为险语以中人之隐而胁之以迁善哉亦循理而言而物情事变自有所不得而遁焉尔呜呼此其所以为圣人之言也欤○语録曰圣人之言皆是人所通行得底不比他人説得只就一人面上做得其余人皆做不得所谓生事葬祭须一于礼此是人人皆当如此然其间亦是警孟氏不可不知也○蔡氏曰违礼亦多端有茍且事亲而违礼者有因俭事亲而违礼者有以僭事亲而违礼者何可胜数详味无违一语浑然皆涵蓄于其中其眞圣人之言欤】○胡氏曰人之欲孝其亲心虽无穷而分则有限得为而不为与不得为而为之均于不孝所谓以礼者为其所得为者而已矣【语録曰为其所得为只是合得做底诸侯以诸侯之礼事其亲大夫以大夫之礼事其亲便是合得做底然此句在人看如何孔子当初就三家僭礼上説较精彩在三家身上又切当初却未有胡氏説底意思就今论之有一般人因陋就简不能以礼事其亲又有一般人牵于私意却不合礼】
○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惟其疾之忧
武伯懿子之子名彘言父母爱子之心无所不至惟恐其有疾病常以为忧也人子体此而以父母之心为心则凡所以守其身者自不容于不谨矣岂不可以为孝乎【愚谓集注下一凡字盖不独谨疾而已】旧説人子能使父母不以其陷于不义为忧而独以其疾为忧乃可谓孝亦通【语録曰前説佳后説只説得一截盖只照管得不义不曾照管得疾了】
○子游问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养去声别彼列反】
子游孔子弟子姓言名偃【吴人】养谓饮食供奉也犬马待人而食亦若养然言人畜犬马皆能有以养之若能养其亲而敬不至则与养犬马者何异甚言不敬之罪所以深警之也【或问父母至尊亲犬马至卑贱圣人之言岂若是之不伦乎曰此设戒之言也故特以其尊卑悬絶之甚者明之所以深着夫能养而不敬者之罪也】○胡氏曰世俗事亲能养足矣狎恩恃爱而不知其渐流于不敬则非小失也子游圣门高弟未必至此圣人直恐其爱逾于敬故以是深警发之也【辅氏曰胡氏发明至明切且养则不必能敬敬则必不至于不能养也但以能养为孝则亦易流于不敬私爱或胜而正理失礼法不足而渎嫚生其害有不可胜言者记曰仁人事亲如事天则事亲其可徒爱而不知敬乎】
○子夏问孝子曰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曾是以为孝乎【食音嗣】
色难谓事亲之际惟色为难也【语録曰人子胷中才有些子不爱于亲之意便有不顺气象此所以爱亲之色为难】食饭也先生父兄也馔饮食之也曾犹尝也盖孝子之有深爱者必有和气有和气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故事亲之际惟色为难耳服劳奉养未足为孝也【黄氏曰事亲之道非贵于声音笑貌也而以色为难者色非可以强为也非其眞有深爱存乎心惟恐一毫怫其亲之意者安能使愉婉之状貌见于面顔哉】旧説承顺父母之色为难亦通【胡氏曰旧説添承顺父母四字于本文之首不若専以孝子之容色为言则为依文解义而意味转深长也】○程子曰告懿子告众人者也对武伯者以其人多可忧之事子游能养而或失于敬子夏能直义而或少温润之色各因其材之高下与其所失而告之故不同也【辅氏曰告懿子为告众人之言盖以其所包者广正集注所谓语意浑然若不专为三家发者是也武伯之事于经传虽无所见然即其諡武则非有柔嘉之徳者亦可见也子游之资近简率观其论子夏门人及丧致乎哀而止皆有简略节文之意则其于敬恐或有未至者子夏之资近质直观其论友所谓可者与之不可者拒之及孟子论北宫黝似子夏之説则能直义而少温润之色政恐其未免有之才之髙下以资禀言其失则就所行上言也】
○子曰吾与回言终日不违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发回也不愚
回孔子弟子姓顔字子渊【鲁人】不违者意不相背有听受而无问难也【语録曰是顔子于孔子説话都晓得】私谓燕居独处非进见请问之时【语録曰私字尽阔与中庸谨独之独同】发谓发明所言之理【语録曰是听得夫子説话便能发明于日用躬行之间】愚闻之师曰【李氏名侗延平人朱子之师也】顔子深潜纯粹【辅氏曰深潜谓不浅露而徳性渊宏纯粹谓无瑕疵而气质明净也】其于圣人体段已具【语録曰问体段二字只是言个模様否曰然○莆田黄氏曰具体段只是圣人所知所到处顔子亦皆能知能到也而防则比圣人犹有些充拓未尽处耳】其闻夫子之言黙识心融触处洞然自有条理【语録曰顔子闻夫子之言自原本至条目一一理防得所以与夫子意不相背○又曰融字如消融相似如雪在汤中若不融一句只是一句在肚里如何发得出来如人吃物事若不消只生在肚里如何能滋益体肤○问心融恐是功深力到曰固是亦是天资髙顔子自是邻于生知者也○辅氏曰黙识是不待言説而自喻其意心融是不待思惟而自与之为一触处洞然自有条理者谓如行自己家庭中蹊径曲折器用安顿条理次序晓然在吾心目之间也】故终日言但见其不违如愚人而已及退省其私则见其日用动静语黙之间皆足以发明夫子之道【语録曰集注已説得分明盖与之言顔子都无可否似个愚者及退而观其所行皆夫子与之言者一一做得出来不差岂不是足以发明得夫子之道其语势只如此恰如今人説与人做一器用方与他説个尺寸髙低形制他听之全然似不晓底及明日做得来却与昨日所説底更无分毫不似】坦然由之而无疑【语録曰是他眞个见得眞个便去做○陈氏曰只是见得此理明甚坦然平步进去更无阻碍耳○莆田黄氏曰坦然是直截在前无疑碍之意】然后知其不愚也【陈氏曰延平发得固明白亦须自体认得洒落方见趣味盖圣人言语皆从大本中流出虽一言半句若常谈而莫非妙道精义所形见他人闻之只如平常岂曾识破顔子工夫至到见识明睿其于夫子之言耳才闻得口不待説而心中了了如冰之融释随入随化此理洞然呈露自成条理不复疑碍所以虽终日言而意防相契不相违背此于圣人耳顺地位虽未防及而已同是一般趣味矣】
○子曰视其所以
以为也为善者为君子为恶者为小人【语録曰大纲且看这一个人是为善底人是为恶底人○黄氏曰兼君子小人而视之】
观其所由
观比视为详矣由从也事虽为善而意之所从来者有未善焉则亦不得为君子矣【语録曰若是为善底人又须观其意之所从来若是本意以为己事所当然无所为而为之是乃为己若以为可以求知于人而为之则是其所从来处已不善了○黄氏曰前之为小人者不复观之矣所观者君子也○胡氏曰有名为君子而意实不然者故又观其意之所从来】或曰由行也谓所以行其所为者也【语録曰行其所为只是就事上子细看过不如意之所从来只就他心术上看】
察其所安
察则又加详矣安所乐也所由虽善而心所乐者不在于是则亦伪耳岂能久而不变哉【语録曰若是所从来处既善又须察其中心乐与不乐安是中心乐于为善自无厌倦之意则有日进之益若是中心所乐不在是便或作或辍未免于伪○又曰安大率是他平日存主习熟处他本心爱如此虽所由偶然不如此终是勉强毕竟所乐不在此次第依旧又从熟处去平日爱倨傲勉强教他恭敬一时亦能恭敬次第依旧自倨傲了心方安○黄氏曰君子所由之未善者亦不复察察其所由之善而欲知其安不安也○陈氏曰意是发端处心是全体处】
人焉廋哉人焉廋哉【焉于虔反廋所留反】
焉何也廋匿也重言以深明之○程子曰在己者能知言穷理则能以此察人如圣人也【蔡氏曰此章不惟可以知人亦当可以自考如吾之所为者虽善而意之所从来者果有未善否乎所由者虽善而心之所乐者果有不在于是否乎以其观人者反以自观以其察人者反以自察庶乎可矣】
○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
温寻绎也故者旧所闻新者今所得【黄氏曰温故谓昔所已知者今复温绎也知新谓昔所未知者今则通晓也温故者学之笃知新者识之明】言学能时习旧闻而每有新得则所学在我而其应不穷故可以为人师【语録曰道理只这一个道理理防得了时时温习觉滋味深长自有新得○又曰新者只是故中底道理时习得熟渐渐发得出来且如一理着防个人来问只就此一理上一人与説一个理都是自家就此理上推究出来所以其应无穷非可以浅近求亦非可以茍简得也然天下事物之理具于人心其纎防曲折粲然而甚明人心之灵通乎事物者其纎防曲折亦炯然而不昧然人之生也未免于气里之昏物欲之杂其于学也往往先得其粗而不能尽究其纎防先举其略而不能尽通其曲折小有所得而遽止焉则亦不过于小有所见若夫加温习之功而每有新益焉则非用功之深不能也故学者必当尽用其心实用其力学之博则伦类无不通思之精则渊防无不照体之实则切近而易知积之久则纯熟而易辨能如此则其温故也盖不容以自已其知新也亦莫知其所以然而然也】若夫记问之学则无得于心而所知有限故学记讥其不足以为人师正与此意互相发也【语録曰若温习旧闻则义理日通无有穷已若记问之学虽是记得多虽是读得久虽是千卷万卷只有千卷万卷未有不穷○又曰记问之学不足为人师只縁这个死杀了若知新则引而仲之触类而长之则常活不死杀○又曰且如记问之学记得一事只説得一事更推第二事不去记得十事便説十一事不出所以不足为人师○黄氏曰记问之学所谓学而不思者也学于人而不思则所学不在我而无得于心也因其所闻见而有得则所知有限而其应易穷也○永嘉陈氏曰于温故中知识又长一格乃不竭矣此与记问之学正相反记问虽多是死底知新是生底】
○子曰君子不器
器者各适其用而不能相通【黄氏曰以物而言舟不可以为车之类是也以人而论优于赵魏老不可为滕薛大夫之类是也】成徳之士体无不具故用无不周非特为一才一艺而已【语録曰所谓体无不具人心原有这许多道理充足若惯熟时自然看要如何无不周徧子贡瑚琏只在庙中可用移去别处便用不得如原宪只是一个吃菜根底人邦有道出来也做一事不得邦无道也不能拨乱反正夷清惠和亦只做得一件事○黄氏曰用无不周见君子之不器体无不具原君子之所以不器也盖万物皆备于我反身而诚乐莫大焉人具是性以生则万事万物之理无一不具于此性之中顾为气质所拘物欲所蔽故偏暗而不通耳惟夫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使天下之理无不明无不实则心之全体无所不具而措之于用者宜其无不周也又岂可以器言哉】
○子贡问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后从之
周氏曰先行其言者行之于未言之前而后从之者言之于既行之从【周氏名孚先毗陵人○辅氏曰行之于未言之前则其行专而力言之于既行之后则其言实而信正君子进徳修业之道也】○范氏曰子贡之患非言之艰而行之艰故告之以此【语録曰只为子贡多言故告之如此若道只要自家行得説都不得亦不是道理圣人只説敏于事而谨于言敏于行而讷于言言顾行行顾言何尝教人不言○又曰此为子贡而发其实有徳者必有言若有此徳其言自足以发明之无有説不出之理】
○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辅氏曰比必二反此处偶失音当添入】
周普徧也比偏党也皆与人亲厚之意但周公而比私耳【语録曰周者大而徧之义比便小所谓两两相比无一人使之不得其所这便是周但见同于己者与之不同于己者恶之这便是比君子非是全无恶人处但好善恶恶皆出于公用一善人于国则一国享其治用一善人于天下则天下享其治于一邑一乡之中去一恶人则一邑一乡受其安岂不是周小人之心一切反是○又曰周是徧人前背后都如此心都一般不偏滞在一个如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亦是周徧如这一个人合当如何待那一个人又合如何待自家只看理无轻重厚薄便是周徧周是公底比比是私底周周是无所不比也如为臣则忠为子却不能孝便是偏比不周徧只知有君而不知有亲○又曰君子心公而大所以周普小人心狭而常私便亲厚也只亲厚得一边○又曰君子小人皆是与人亲厚但君子意思自然广大小人与人相亲时便生计较与我善底做一般不与我善底做一般周与比相去不逺要须分别得大相逺处○又曰君子与人相亲也有轻重厚薄但意思自是公】○君子小人所为不同如阴阳昼夜每每相反然究其所以分则在公私之际毫厘之差耳【语録曰问毫厘之差曰君子也是如此亲爱小人也是如此亲爱君子公小人私○辅氏曰君子小人所为善恶相反眞不啻如隂阳昼夜然天理人欲同行异情公即是理私即是欲其所差直毫厘而已】故圣人于周比和同骄泰之属常对举而互言之欲学者察乎两间而审其取舎之防也【语録曰问取舎之防当在思虑方萌之初与人交际之始于此审决之否曰致察于思虑固是但事上亦须照管觉得思处失了便着去事上看便舎彼取此须着如此方得】
○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不求诸心故昬而无得不习其事故危而不安【或问既曰昬且危矣而又系以无得不安之説不已赘乎曰罔者其心昬昧虽安于所安而无自得之见殆者其心危迫虽得其所得而无可即之安此固兼夫内外始终而言而后足以尽夫罔殆之义也昬以心言无得者无得于理而卒于罔也危以心言不安者不安于理而卒于殆也○黄氏曰昬而无得危而不安合心与理而言心昬而于理无得心危而于理不安○辅氏曰学之义广矣虽不专谓习其事然此之谓学则指习事而言耳徒学而不求诸心则内外不协外虽勉强而中无意味故昬而无得徒思而不习其事则理事为二理虽若有所得事则扞格而无可即之安故危而不安○胡氏曰学之一字前既以效为言矣然专言之则思在其中程子以时习为时复思绎是也分言之则思自为思后章所谓思不如学是也此章思与学对説故学但为习其事然不能思则不明于心未免于行之不着习矣不察故昬而无得至于思者专求于心而未见于行事则身与事不能帖泰故危而不安要必兼二者而后可也】○程子曰博学审问愼思明辨笃行五者废其一非学也【语録曰凡学字便兼行字意思如讲明义理学也才效其所为便有行意○辅氏曰此学字却不专主于习其事】
○子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已
范氏曰攻专治也故治木石金玉之工曰攻【辅氏曰此周礼冬官所谓攻木之工】异端非圣人之道而别为一端如杨墨是也【辅氏曰物必有端有末端为始末为终单言端则可以该其末矣故常言一事一件皆谓之一端异端谓非圣人之道而别自为一件道理也杨氏以为我为义而非圣人之所谓义墨氏以兼爱为仁而非圣人之所谓仁此其所以为异端也】其率天下至于无父无君专治而欲精之为害甚矣【语録曰不惟説不可专治之便畧去理防他也不得若是自家学有定止去看他病痛却得也是自眼目髙方得若只恁地便也奈他不得】○程子曰佛氏之言比之杨墨尤为近理所以其害为尤甚学者当如淫声美色以逺之不尔则骎骎然入于其中矣【语録曰问为我兼爱其祸已不胜言佛氏如何又却甚焉曰杨墨只是硬恁地做佛氏最有精防动得人处问佛氏所以差曰从他劈初头便错了如天命之谓性他把这个便都做空虚説了吾儒见得都是实○又曰杨墨为我兼爱做来也淡却不能惑人只为释氏最能惑人初见他説出来自有道理从他説愈深愈是害人○问何以言佛而不言老子曰老便只是杨氏】
○子曰由诲女知之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女音汝】
由孔子弟子姓仲字子路【鲁人】子路好勇盖有彊其所不知以为知者【语録曰子路粗暴见事便自説是晓防得如正名一节便以为迂故和那个知处也不知了】故夫子告之曰我教女以知之之道乎但所知者则以为知所不知者则以为不知如此则虽或不能尽知而无自欺之蔽亦不害其为知矣【辅氏曰己所不知而强以为知则是自欺也岂得谓知若夫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则是于事理虽有不知而其心则无自欺之蔽故不害其为知也】况由此而求之又有可知之理乎【蔡氏曰集注发出求知一节且使人不安于其所不知然后上不失于自欺下不失于自画而经意方备】
○子张学干禄
子张孔子弟子姓颛孙名师【陈人】干求也禄仕者之奉也
子曰多闻阙疑愼言其余则寡尤多见阙殆愼行其余则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行寡之行去声】
吕氏曰疑者所未信殆者所未安【吕氏名大临蓝田人○黄氏曰言有未晓故疑而未敢信行则无疑矣而察之事理于心或不安】程子曰尤罪自外至者也悔理自内出者也【语録曰出言或至伤人故多尤行有不至已必先觉故多悔然此亦以其多少言之耳言而多尤岂不自悔行而多悔亦必至于伤人】愚谓多闻见者学之博阙疑殆者择之精慎言行者守之约【语録曰此章是三截事若人少闻寡见则不能参考得是处故闻见须要多若闻见已多而不能阙其疑殆则胡乱把不是底也将做是了既能阙其疑殆而不能谨言行其余则必有尤悔○辅氏曰学不博则无以致详择不精则无以知要守不约则无以自得此又为学始终之序○蔡氏曰学之博择之精守之约三语已极明切但人皆知择精守约之为重而于多闻多见者或轻易读过殊不知此亦正是学者要用功处圣人所以好古敏求多闻择善多见而识者皆欲求其多也不然则闻见孤陋亦且何所据以为择精守约之地也】凡言在其中者皆不求而自至之辞【语録曰如耕也馁在其中耕何尝要求馁而自有馁在其中学也禄在其中学何尝要求禄而自有禄在其中又如父子相隐直在其中本只是相为隐何尝理防直然直却亦自在其中如此等类皆当如此看】言此以救子张之失而进之也【语録曰孔子不教他干但云得禄之道在其中正是欲抹杀了他干字】○程子曰修天爵则人爵至君子言行能谨得禄之道也子张学干禄故告之以此使定其心而不为利禄动若顔闵则无此问矣或疑如此亦有不得禄者孔子盖曰耕也馁在其中惟理可为者为之而已矣【语録曰修天爵而人爵自至説得重了此章重处只在言行若言行能谨便自带得禄来○辅氏曰圣人之言理而已矣谨言行而得禄理之常也其或不然则理之变也君子处顺而安常不计利以为善亦惟其理所当为者为之而已矣】
○哀公问曰何为则民服孔子对曰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
哀公鲁君名蒋凡君问皆称孔子对曰者尊君也错舍置也诸众也程子曰举错得义则人心服【辅氏曰义者天理之所宜而人心之所同得者也合于义则上当天理下惬人心民焉有不服者哉】○谢氏曰好直而恶枉天下之至情也顺之则服逆之则去必然之理也然或无道以照之则以直为枉以枉为直者多矣是以君子大居敬而贵穷理也【语録曰若不居敬如何穷理如何识人为举直错枉之本○又曰须是居敬穷理自做工夫方解照得人破若心不在焉则视之而不见听之而不闻以枉为直以直为枉矣○陈氏曰好恶情也好直而恶枉则情之由性而发者也不可无辨谢氏居敬穷理之云乃因而及之其实此二者圣学之要诀大有工夫在未可以易视之○辅氏曰居敬者穷理之本穷理者居敬之效二者盖互相发】
○季康子问使民敬忠以劝如之何子曰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教不能则劝
季康子鲁大夫季孙氏名肥庄谓容貌端严也临民以庄则民敬于己孝于亲慈于众则民忠于己善者举之而不能者教之则民有所劝而乐于为善【语録曰庄只是一个字上能端庄则便尊敬至于孝慈则是两件事孝是以躬率之慈是以恩结之如此人方忠于己举善而教不能若善者举之不善者便去之诛之罚之则民不解便劝惟是举其善者而教其不能者所以皆劝】○张敬夫曰此皆在我所当为非为欲使民敬忠以劝而为之也然能如是则其应盖有不期而然者矣【辅氏曰圣人之言与事凡若此者皆当以此説例之虽大学诚意正心以治国平天下亦不过如此而已岂有谋利计功之心于其先哉○叶氏曰张氏谓此乃在上当为之事非因欲彼而后为此欲彼而为此则或作或辍一暴十寒非感人动物之诚也○愚谓是数者皆上之人所当为不可有责效于下之心也一有责效之心则本原之地亏矣】
○或谓孔子曰子奚不为政
定公初年孔子不仕故或人疑其不为政也【愚谓圣人未尝不仕惟定公初年季氏彊僭阳虎作乱圣人退而修诗书礼乐故知其为是时也】
子曰书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为政奚其为为政
书周书君陈篇书云孝乎者言书之言孝如此也善兄弟曰友书言君陈能孝于亲友于兄弟又能推广此心以为一家之政孔子引之言如此则是亦为政何必居位乃为为政乎【语録曰推广此心以为一家之政縁下面有个是亦为政故知不是国政又云在我者孝则人皆知孝在我者弟则人皆知弟岂不行于一家】盖孔子之不仕有难以语或人者故托此以告之要之至理亦不外是【或问圣人未尝忘天下今不为政而其言如此将不为独善之私耶曰圣人未尝不欲仕而亦不求仕也况定公之初阳虎用事又非可仕之时乎然此意有难以告或人者故特告之以此】
○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輗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輗五兮反軏音月】
大车谓平地任载之车輗辕端横木缚轭以驾牛者小车谓田车兵车乗车軏辕端上曲钩衡以驾马者车无此二者则不可以行人而无信亦犹是也【黄氏曰车譬则事也輗軏之譬则信也大车小车无輗軏则不行大事小事无信则不行也欺罔不实人不吾信其何以行之哉】
○子张问十世可知也
陆氏曰也一作乎【陆氏名元朗唐蘓州人】○王者易姓受命为一世【胡氏曰世有以三十年为一世者必世后仁是也有以易姓受命为一世者此章所举是也】子张问自此以后十世之事可前知乎
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
马氏曰所因谓三纲互常所损益谓文质三统【马氏名融东汉扶风人】愚案三纲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五常谓仁义礼智信文质谓夏尚忠商尚质周尚文【语録曰忠只是浑然诚确质便自有文了但文未盛比之文则此个质耳○又曰忠只是朴实头白直做将去质则渐有形质制度而未及于文采文则就制度上事事加文采然亦天下之势自有此三者非圣人之欲尚忠尚质尚文也夏不得不忠商不得不质周不得不文彼时亦无此名字后人见得如此故命此名○又曰质朴则未有文忠则混然无质可言矣】三统谓夏正建寅为人统商正建丑为地统周正建子为天统【语録曰问三正之建不同曰天开于子地辟于丑人生于寅盖天运至子始有天故曰天正至丑始有地故曰地正至寅始有人故曰人正】三纲五常礼之大体三代相继皆因之而不能变其所损益不过文章制度小过不及之间而其已然之迹今皆可见则自今以往或有继周而王者虽百世之逺所因所革亦不过此岂但十世而已乎【语録曰所因之礼是天做底万世不可易所损益之礼是人做底故随时变更○又曰三纲五常亘古亘今不可易至于变易之时与其人虽不可知而其势必变易可知也盖有余必损不及必益虽百世之逺可知也犹寒极生暖暖甚生寒虽不可知其势必如此可知也○又曰纲常千万年磨灭不得只是盛衰消长之势自不可已盛了又衰衰了又盛其势如此圣人出来亦只是就这上损其有余益其不足圣人做得来自是恰好不到有悔憾处三代以下做得不恰好定有悔憾虽做得不尽善要亦是损益前人底虽是人谋要是大势不得不出此但这纲常自要坏灭不得】圣人所以知来者盖如此非若后世防纬术数之学也○胡氏曰子张之问盖欲知来而圣人言其既往者以明之也夫白修身以至于为天下不可一日而无礼天叙天秩人所共由礼之本也商不能改乎夏周不能改乎商所谓天地之常经也若乃制度文为或太过则当损或不足则当益益之损之与时宜之而所因者不坏是古今之通义也因往推来虽百世之逺不过如此而已矣【辅氏曰胡氏説尤得圣人之意盖时虽有古今之异而理则一而已矣不言三纲五常而但言礼与天叙天秩者盖三纲五常即天叙之典天秩之礼也至所谓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义尤更发明得所因所损益之义分晓】
○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谄也
非其鬼谓非其所当祭之鬼【语録曰如天子祭天地诸侯祭山川大夫祭五祀士庶人祭其先上得以兼乎下下不得以兼乎上士庶人而祭五祀大夫而祭山川诸侯而祭天地皆所谓非其鬼也○问寻常人家所当祭者只是祖先否曰然问土地山川之神人家所在不当祭否曰山川之神季氏祭之尚以为僭况士庶乎如土地之神人家却可祭之礼云庶人立一祀或立户或立灶户灶亦可祭也○问士庶祭其旁亲逺族亦是非其鬼否曰是又如今人祭甚麽庙神都是非其鬼问如旁亲逺族不当祭若无后者则如之何曰若是无人祭只得为他祭○永嘉陈氏曰今世淫祀若浮屠老子之类皆系非鬼之数若先圣先师则所当祭而祭者】谄求媚也
见义不为无勇也
知而不为是无勇也【胡氏曰义者事之宜也不知则已既知之矣犹不能为志不能胜气也故以为无勇】
论语纂疏卷一
<经部,四书类,四书纂疏__论语纂疏>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纂疏卷二 宋 赵顺孙 撰
朱子集注
八佾第三
凡二十六章通前篇末二章皆论礼乐之事
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佾音逸】季氏鲁大夫季孙氏也【胡氏曰古者有姓有氏三家为桓公之后皆姬姓又自以仲叔李分为三氏也】佾舞列也天子八诸侯六大夫四士二每佾人数如其佾数或曰每佾八人未详孰是【或问有谓通以八人为佾者曰是不可考矣然以理意求之舞位必方岂有佾少而人多如此哉○胡氏曰每佾人数本春秋左氏传文人如佾数本杜预注文每佾八人疏所引服防之说也】季氏以大夫而僭用天子之礼乐孔子言其此事尚忍为之则何事不可忍为【语录曰为人臣子只有一个尊君敬上之心方能自安其分不忍少萌一毫僭差之意今季氏以陪臣而僭天子之佾尚忍为之则是已絶灭天理虽悖逆作乱之事亦必忍为之矣】或曰忍容忍也盖深疾之之辞【语录曰问后说恐未安圣人气象似不如此暴露曰圣人亦自有大尀耐人处如孔子作春秋亦大尀耐忍不得处○愚谓忍之一字有敢忍之忍春秋传所谓忍人也有容忍之忍春秋传所谓君其忍之是也二义皆通而敢忍之说为长故集注以容忍之说居后】○范氏曰乐舞之数自上而下降杀以两而已故两之间不可以豪发僭差也孔子为政先正礼乐则季氏之罪不容诛矣谢氏曰君子于其所不当为不敢须臾处不忍故也而季氏忍此矣则虽弑父与君亦何所惮而不为乎【黄氏曰范氏说忍字义似主后说而反在谢氏曰说之前岂以范氏所言降杀以两乃全章之意而谢氏特为是可忍也一句而发邪○辅氏曰谢氏先论人心之本然以见季氏之忍心僭逆次又推极其忍心僭逆之害使读之者惕然有警于其心而防微谨独之意自有不容己者○愚谓范氏就制度上说故以容忍为义言不可容忍之甚也谢氏就心上说故以敢忍为义言其心旣敢于此则虽极天下之大恶亦敢为之矣】
○三家者以雍彻子曰相维辟公天子穆穆奚取于三家之堂【彻直列反相去声】
三家鲁大夫孟孙叔孙季孙之家也【胡氏曰三家皆鲁桓公庶子初以仲叔季为氏其后加以孙字公子之子穪公孙也仲改为孟者庶子自为长少不敢与庄公为伯仲叔季公孙不敢祖诸侯也故自以庶长为孟详见疏文至杜预作公子谱则云仲庆父弑君故改为孟恐或然也】雍周颂篇名彻祭毕而収其俎也天子宗庙之祭则歌雍以彻是时三家僭而用之相助也辟公诸侯也穆穆深逺之意天子之容也此雍诗之词孔子引之言三家之堂非有此事亦何取于此义而歌之乎讥其无知妄作以取僭窃之罪【语录曰天子宗庙之祭歌舞雍诗以彻其俎今三家亦歌此以祭圣人但举雍诗之辞以讥之曰汝之祭亦有诸侯之助乎亦有天子穆穆深逺之容乎旣无此事奚用此诗】○程子曰周公之功固大矣皆臣子之分所当为鲁安得独用天子礼乐哉成王之赐伯禽之受皆非也其因袭之弊遂使季氏僭八佾三家僭雍彻故仲尼讥之【语录曰当初成王不赐伯禽不受则后人虽欲僭亦无様子他也做不成○胡氏曰案礼记明堂位云成王以周公有大勲劳于天下命鲁公世世祀周公以天子之礼乐祭统又云成王康王追念周公之所以勲劳者而欲尊鲁故赐之以重祭外祭则郊社是也内祭则大尝禘是也礼运又曰鲁之郊禘非礼也周公其衰矣鲁用天子之制三家僭鲁遂至于僭天子以是知非特三家之僭鲁亦僭矣程子所以谓成王之赐伯禽之受皆非也周公立为经制辨君臣上下之分于豪厘间如天地之不可易今也祀于周公之庙而倒行逆施如此岂非周公之衰乎是亦程子之意也○眞氏曰无父母则无此身我因父母而有此身则事亲自合尽孝无君上则无此爵位我因君而有此爵位则事君自合尽忠此只是尽其本分当为之事非过外也】
○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
游氏曰人而不仁则人心亡矣其如礼乐何哉言虽欲用之而礼乐不为之用也【语录曰人旣不仁直是与那礼乐不相管摄礼乐虽是好厎事心旣不在自是呼唤他不来他亦不为吾用矣心旣不仁便是都不醒了自与礼乐不相干○又曰不仁之人浑是一团私意自不奈那礼乐何礼乐须是中和温厚厎人便行得若不仁者与礼乐自不相关了安得为之用○又曰礼乐不为之用也是不为我使我使他不得虽玉帛交错不足以为礼虽钟鼓铿锵不足以为乐虽有礼而非礼虽有乐而非乐○辅氏曰仁者心之德不仁则心无其德矣无德则虽谓之心亡可也心亡则无以管摄众理故无如礼乐何也】○程子曰仁者天下之正理失正理则无序而不和【语录曰仁只是正当厎道理○又曰程子说固好但少疎不见得仁仁者本心之全德人若本然天理之良心存而不失则所作为自有序而和若此心一放只是人欲私心做得出来安得有序安得有和○黄氏曰集注置游氏说于前置程子说于后仁者心之德心之全德即仁也故游氏人心亡矣于仁字之义最亲切仁心亡则无适而可不但无序不和而已程子正理之云则于仁字之训为稍缓无序不和固切于如礼乐何之义然人心亡则又将无所不至也○又曰将正理字顿在人心里面方说得个仁字全○辅氏曰仁义礼智皆正理也此独以仁言者盖谓专言之而包四者之仁也失其正理则自然无序而不和无序则无礼不和则无乐○陈氏曰仁者此心天理之全体也程子正理之说虽寛而实切却见得仁与礼乐相关甚密处然须更兼游氏人心之说乃圆所以集注并言之】李氏曰礼乐待人而后行茍非其人则虽玉帛交错钟鼓铿锵亦将如之何哉然记者序此于八佾雍彻之后疑其为僭礼乐者发也【李氏名郁昭武人○语录曰问游氏言心程子主理李氏谓待人而后行盖心具是理而所以存是心者则在乎人也曰得之○辅氏曰此章之意正指钟鼓玉帛而言故以李氏说断之○又曰游氏兼礼乐之体用而言程子专指礼乐之体在内者李氏专指礼乐之用在外者三説备然后体用全内外备仁与礼乐相资以行之义可见矣】
○林放问礼之本
林放鲁人见世之为礼者专事繁文而疑其本之不在是也故以为问
子曰大哉问
孔子以时方逐末而放独有志于本故大其问【语录曰当时习于繁文人但指此为礼更不知有那实处故放问而夫子大之想是此问大契夫子之心】盖得其本则礼之全体无不在其中矣【语录曰礼之全体兼文质本末言之问后面只以质为礼之本如何又说文质皆备曰有质则有文有本则有末徒文而无质如何行得譬如木必有本根则自然有枝叶华实若无本根则虽有枝叶华实随即萎落矣】
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易去声】
易治也孟子曰易其田畴在丧礼则节文习熟而无哀痛惨怛之实者也戚则一于哀而文不足耳【语录曰易字训治不是慢易简易之易若是慢易简易之易圣人便直道不好了如何更下得与其字只此可见○又曰治田者须是经犁经耙治得无窒碍方可言熟若居丧而习熟于礼文行得皆无窒碍则哀戚必不能尽○又曰易只是习得来熟似欢喜去做做得来手轻脚快都无那恻怛不忍厎意思】礼贵得中【语录曰品节斯之谓礼盖自有个得中恰好处】奢易则过于文俭戚则不及而质二者皆未合礼【辅氏曰二者一过一不及皆未合乎理之中】然凡物之理必先有质而后有文则质乃礼之本也【辅氏曰无其质则文安所施以是观之则质乃礼之本也】○范氏曰夫祭与其敬不足而礼有余也不若礼不足而敬有余也丧与其哀不足而礼有余也不若礼不足而哀有余也礼失之奢丧失之易皆不能反本而随其末故也礼奢而备不若俭而不备之愈也丧易而文不若戚而不文之愈也俭者物之质戚者心之诚故为礼之本【辅氏曰祭与丧皆礼也而与其不若之言正与夫子所谓宁字义相宜故引之为说礼失之奢丧失之易皆不能反本而流于末者此常情之弊也物事也礼而俭则是事之未有文饰也丧而戚则是心之诚实自然也故为礼之本】杨氏曰礼始诸饮食故污尊而抔饮为之簠簋笾豆罍爵之饰所以文之也则其本俭而已丧不可以径情而直行为之衰麻哭踊之数所以节之也则其本戚而已周衰世方以文灭质而林放独能问礼之本故夫子大之而告之以此【辅氏曰范氏止以祭为礼其说未全故又取杨氏说以足之人生之初便资乎饮食而饮食不可无器用故污尊而抔饮此礼之始而俭也为之簠簋笾豆罍爵之数所以饰之而已丧之初若径情而直行则毁或至于灭性此丧之始而戚也为之衰麻哭踊之数所以节之而已此俭与戚所以为礼与丧之本○黄氏曰本之说有二其一曰仁义礼智根于心则性者礼之本也故曰中者天下之大本其一曰礼之本谓礼之初也凡物有本末初为本终为末所谓夫礼始诸饮食者是也二说不同集注乃取后说以俭戚为本而又引礼始诸饮食以证之矣然大哉问之下有曰得其本则礼之全体无不在其中以又指性而言何也礼之初始于俭与戚茍得俭戚之理则质与文实与华皆在其中盖文之与华亦因质与诚而生也有本则有末末固具于本矣集注之说盖本诸此而其意则因大哉之言而发以全体之具而见问之大非指性而言也】
○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
吴氏曰亡古无字通用程子曰夷狄且有君长不如诸夏之僭乱反无上下之分也○尹氏曰孔子伤时之乱而叹之也亡非实亡也虽有之不能尽其道尔【语录曰问程子似责在下者陷于无君之罪尹氏似责在上者不能尽为君之道曰只是一意皆是说上下僭乱不能尽君臣之道如无君也】
○季氏旅于泰山子谓冉有曰女弗能救与对曰不能子曰呜呼曾谓泰山不如林放乎【女音汝与平声】
旅祭名【愚谓祭山曰旅周礼大宗伯旅四望郑云旅陈也陈其事以祈焉礼不如祀之备也】泰山山名在鲁地礼诸侯祭封内山川【语录曰只缘是他属我故我祭得他若不属我则气便不与之相感如何祭得他】季氏祭之僭也冉有孔子弟子名求【鲁人】时为季氏宰救谓救其陷于僭窃之罪呜呼叹辞言神不享非礼欲季氏知其无益而自止又进林放以厉冉有也【辅氏曰有是理则有是神有是神则享是礼神者礼之主也岂享非礼之祭哉故夫子言林放犹能问礼之本泰山宁享非礼之祭盖欲季氏知其无益而自止又进林放以厉冉有也圣人之言广大流通遏恶扬善包函无所不尽如此】○范氏曰冉有从季氏夫子岂不知其不可告也然而圣人不轻絶人尽已之心安知冉有之不能救季氏之不可谏也旣不能正则美林放以明泰山之不可诬是亦敎诲之道也【辅氏曰圣人以人待人不逆人以为不能而轻弃之尽已之心述事之宜而顺导之能不能虽在彼而敎诲之道则未尝不行乎其间也】
○子曰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饮去声】
揖逊而升者大射之礼耦进三揖而后升堂也【胡氏曰大射之礼司射作三耦射三耦出次西面揖当阶北面揖及阶揖所谓三揖而后升堂也】下而饮谓射毕揖降以俟众耦皆降【胡氏曰卒射北面揖揖如升射适次反位三耦卒射亦如之所谓射毕揖降以俟众耦皆降也】胜者乃揖不胜者升取觯立饮也【胡氏曰司射命设丰于西楹西胜者之弟子洗觯酌奠于上胜者不胜者出揖如升射及阶胜者先升堂不胜者进坐取丰上之觯兴立卒觯坐奠于丰下兴揖先降所谓胜者乃揖不胜者取觯立饮也】言君子恭逊不与人争惟于射而后有争然其争也雍容揖逊乃如此则其争也君子而非若小人之争矣【辅氏曰恭与逊皆礼之发也恭主容逊主事争则恭逊之反也君子恭逊则自无所争独于射则皆欲中的以取胜故不能无争然其争也升降揖逊雍容和缓乃如此是则所谓礼乐未尝斯须去身者其争也君子谓其异于小人之争也以是观之则信乎君子之眞无所争矣】
○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倩七链反盼普苋反绚呼县反】
此逸诗也【或问此诗盖衞风硕人之篇素以为绚兮云者夫子删而去之也曰删诗者去其不合于义理者耳今此章之义夫子方有取焉而反见删何哉且硕人诗四章而章皆七句不应此章独多一句而见删又不应因删此句而并及他章例损一句以取齐也盖不可知其为何诗矣】倩好口辅也【愚案服防云辅上颔车也是牙外之皮肤颊下之别名也】盼目黑白分也素粉地画之质也绚采色画之饰也言人有此倩盼之美质而又加以华采之饰如有素地而加采色也子夏疑其反谓以素为饰故问之
子曰绘事后素【绘胡对反】
绘事绘画之事也后素后于素也考工记曰绘画之事后素功谓先以粉地为质而后施五采犹人有美质然后可加文饰
曰礼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
礼必以忠信为质犹绘事必以粉素为先起犹发也起予言能起发我之志意【语录曰圣人胷中虽包藏许多道理若无人叩击则终是无以发挥于外一番说起则一番精神】谢氏曰子贡因论学而知诗子夏因论诗而知学故皆可与言诗【辅氏曰子贡因论好礼与乐之学而知切磋琢磨之诗为自治益精之意子夏因论素以为绚之诗而知人之学礼当以质为先故皆可与言诗也】○杨氏曰甘受和白受采忠信之人可以学礼茍无其质礼不虚行此绘事后素之说也孔子曰绘事后素而子夏曰礼后乎可谓能继其志矣非得之言意之表者能之乎商赐可与言诗者以此若夫玩心于章句之末则其为诗也固而已矣所谓起予则亦相长之义也【辅氏曰杨氏说最明切读书者不可泥于章句之下而学诗者尤贵有得于言意之表不然则局于章句训诂而诗之敎益于人者鲜矣固如高叟之固相长则是斆学相长之义也】
○子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徴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徴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徴之矣
杞夏之后宋商之后徴证也文典籍也献贤也言二代之礼我能言之【黄氏曰夫子所谓能言不但能言其制作之意其制度文为之实迹必有可以一二数者矣○胡氏曰夏商之礼夫子能言之者并其本数末度皆能言之也圣人以聦明天纵之资加之以旁参博采故知之也】而二国不足取以为证以其文献不足故也【胡氏曰所谓文献不足非典籍与贤者全不可考也特有阙耳】文献若足则我能取之以证吾言矣【辅氏曰典籍所以载是礼而贤者又礼之所从出典籍不足则无以考验其事实贤者不足则无以质问其得失也】
○子曰禘自旣灌而往者吾不欲观之矣【禘大计反】
赵伯循曰禘王者之大祭也王者旣立始祖之庙又推始祖所自出之帝祀之于始祖之庙而以始祖配之也【伯循名匡唐河东人○或问禘礼之说独取赵氏何也曰先儒以禘为合祭于太庙上及其祖之所自出而下及毁庙未毁庙之主祫则各祭于太庙而不及祖之所自出也惟赵伯循引曾子问春秋传以明袷之为合如诸儒之说禘则直祭其祖之所自出而以其祖配之但设两位而不兼羣庙之主为其尊逺不敢防也此说最为得之而其具于春秋纂例者详矣】成王以周公有大勲劳赐鲁重祭故得禘于周公之庙以文王为所出之帝而周公配之然非礼矣【语录曰周禘帝喾以后稷配之王者有禘有祫诸侯只有祫而无禘此鲁所以为失礼也】灌者方祭之始用郁鬯之酒灌地以降神也【或问郁鬯曰礼家以为酿秬为酒煮郁金香草和之其气芬芳而条鬯也○辅氏曰郊特牲谓周人尚臭灌用鬯臭郁合鬯臭阴达于渊泉灌以圭璋用玉器也旣灌然后迎牲致阴气也萧合黍稷臭阳达于墙屋故旣奠然后焫萧合羶芗凡祭谨诸此魂气归于天形魄归于地故祭求诸阴阳之义也盖周之祭礼先以郁鬯灌地求神于阴旣奠然后取其血膋合之黍稷实于萧以燔之以求神于阳也】鲁之君臣当此之时诚意未散犹有可观自此以后则浸以懈怠而无足观矣【语录曰方灌时诚意在焉即有其祭祀之事物及其诚意一散则虽有升降威仪已非所以为祭祀之事物矣】盖鲁祭非礼孔子本不欲观至此而失礼之中又失礼焉故发此叹也【辅氏曰僭祭之罪虽大而其来已久且国恶当讳懈怠之失虽小然却是当时主祭者切已之实病不可不有以箴之盖圣人于人旣往之失常有覆防之意而于人方起之病常有拯救之心此乃天地之心也】○谢氏曰夫子尝曰我欲观夏道是故之杞而不足证也我欲观商道是故之宋而不足证也又曰我观周道幽厉伤之吾舎鲁何适矣鲁之郊禘非礼也周公其衰矣考之杞宋已如彼考之当今又如此孔子所以深叹也【辅氏曰谢氏盖并前章通释之以见此二章或夫子一时之言或记者以类次之也】
○或问禘之说子曰不知也知其说者之于天下也其如示诸斯乎指其掌
先王报本追远之意莫深于禘非仁孝诚敬之至不足以与此非或人之所及也【语录曰所禘者无庙无主便见圣人追远报本之意无有穷已○黄氏曰祀先之礼无非报本也无非追远也子孙不敢忘其所自来而祀以报之是谓报本思其祖父亡矣远矣不可复见矣而追以祀之是谓追远报本追远而至于及其祖之所自出是其用意甚深而非浅近之思也然此岂私意常情之所可及哉根于天理之自然者谓之仁形于人心之至爱者谓之孝眞实无妄者谓之诚主一无适者谓之敬仁孝诚敬凡为祭者皆然交于神明者愈远则其心愈笃报本追远之深则非仁孝诚敬之至者莫能知莫能行也○辅氏曰仁者孝之本孝者仁之发诚者敬之体敬者诚之用仁孝诚敬有所未至则岂足以知禘礼为圣人报本追远之极致哉○蔡氏曰禘是报本中又报本追远中又追远者如祖考与吾之身心未相辽絶祭祀之理固自易通至于祭始祖已甚濶远难尽其感格之道今又推其始祖所自出之帝而祀之茍非察理精微而仁孝诚敬之至安能与于此哉○眞氏曰禘者祭始祖所自出之帝也祭祀之礼远及于始祖之所自出无乃太远乎盖万物本乎天人本乎祖我之有此身出于父母也父母又出于祖祖又出于始祖始祖又出于厥初得姓受氏之祖虽年代悠远如自根而榦自榦而枝其本则一而已矣故必推始祖之所自出而祭之则报本反始之义无不尽矣若非仁孝诚敬之极至岂能知此礼而行之乎盖凡人于世之近者则意其精神未散或尝逮事而记其声容必起哀敬之心而不敢忽若世之远者相去已久精神之存与否不可得而知人素不识其声容则有易忽之意故禘礼非极其仁孝极其诚敬者不能知其礼不能行其事○又曰惟仁孝之深者能知此身之所自来惟诚敬之至者能知我之精神即祖考之精神】而不王不禘之法又鲁之所当讳者故以不知答之【辅氏曰礼不王不禘而鲁僭为之是当为之讳也传曰讳国恶礼也或以其意之或怠而不欲观或以其义之难知而不欲凿其大意则皆为鲁讳也】示与视同指其掌弟子记夫子言此而自指其掌言其明且易也【辅氏曰言如视此掌之明白而容易也】盖知禘之说则理无不明诚无不格而治天下不难矣【语录曰天地阴阳生死昼夜鬼神只是一理若明祭祀鬼神之理则治天下之理岂有外于此○陈氏曰此是最大节目难明处旣有以明之则其他无有不可明者矣最疎远难格处旣有以格之则其他无有不可格者矣所以于治天下不难也亦犹至诚感神矧兹有苗之意○辅氏曰推报本之理至于始祖所自出之帝则理无不明矣推追远之诚至于始祖所自出之帝则诚无不格矣理无不明则心尽而无一理之或蔽诚无不格则性存而无一诚之不通由是以治天下何难之有哉】圣人于此岂眞有所不知也哉
○祭如在祭神如神在
程子曰祭祭先祖也祭神祭外神也祭先主于孝祭神主于敬【语录曰孔子当祭祖先之时孝心纯笃虽死者已远因时追思若声容可接得以竭尽其孝心以祀之也祭外神谓山林陵谷之神能兴云雨者此孔子在官时也虽神明若有若亡圣人但尽其诚敬俨然如神明之来格得以与之接也○又曰祭神如天地山川社稷五祀之类】愚谓此门人记孔子祭祀之诚意【语录曰此是孔子弟子平时见孔子祭祖先及祭外神之时致其孝诚以交鬼神也○黄氏曰祭先祭神固主于孝敬然其祭之也眞如见其在焉此足以见其尽孝敬之诚也集注以诚意二字发程子之所不及其义精矣】
子曰吾不与祭如不祭【与去声】
又记孔子之言以明之言已当祭之时或有故不得与而使他人摄之则不得致其如在之诚故虽已祭而此心缺然如未尝祭也【语录曰圣人万一有故而不得与祭虽使人代之若其人自能极其恭敬固无不可然我这里自欠少了故如不祭○辅氏曰有故谓疾病或不得已之事已旣不克与而时又不可失则必使他人摄之然不得致其如在之诚故虽已祭而此心缺然与未尝祭等也此心缺然处便是诚有未慊处也】○范氏曰君子之祭七日戒三日斋必见所祭者诚之至也是故郊则天神格庙则人鬼享皆由已以致之也有其诚则有其神无其诚则无其神可不谨乎吾不与祭如不祭诚为实礼为虚也【语录曰诚者实也有诚则万事都有无诚则凡事都无如祭祀有诚意则幽明便交无诚意便都不相接○又曰神明不可见惟是此心尽其诚敬专一在于所祭之神便见得洋洋然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然则神之有无皆在于此心之诚与不诚不必求之恍惚之间也○又曰鬼神之理即是此心之理○问恐是自心里以为有便有以为无便无曰若只据自家以为有便有无便无如此却是私意了这个乃是自家欠了他厎盖是自家空在这里祭诚意却不达于彼便如不曾祭相似○辅氏曰郊庙所以极言乎外神与先祖也○又曰非言凡礼皆虚也特指摄祭之礼而言耳诚为实则指如在之意言也虽使人摄祭而不得自致其如在之诚则虽巳祭如未尝祭是诚为实礼为虚也○胡氏曰祭先之所以感通者吾身即所祭先之遗也祭神之所以感通者吾身即所祭神之主也因其遗因其主而聚其诚意则自然感格所谓有其诚则有其神○愚谓范氏语意是说有此诚时方始有此神若无此诚即并此神无了不特说神来格不来格也】
○王孙贾问曰与其媚于奥宁媚于灶何谓也
王孙贾衞大夫媚亲顺也室西南隅为奥灶者五祀之一夏所祭也凡祭五祀皆先设主而祭于其所然后迎尸而祭于奥略如祭宗庙之仪如祀灶则设主于灶陉祭毕而更设馔于奥以迎尸也【或问祀灶之礼何所据曰月令夏三月其祀灶而郑注云尔也盖凡祭五祀户灶门行霤皆先设席于奥而设主奠俎于其所祭之处已乃设馔迎尸于奥而孔疏以为逸礼中霤之文盖唐犹有其书而今亡之也○语录曰问五祀皆设主而祭于其所然后迎尸而祭于奥曰譬如祭灶初设主于灶陉陉非可做好安排故又祭于奥以成礼凡五祀皆然○问祀灶以谁为尸曰今亦无可考者但如墓祭则以冢人为尸以此推之则祀灶之尸恐是膳夫之类祀门之尸恐是阍人之类又如祀山川则是虞衡之类○问灶可祭否曰人家饮食所系亦可祭○又曰灶陉想见是灶门外平正可顿柴处○愚谓五祀先设主而祭于其所亲之也再迎尸而祭于堂奥尊之也只祭于其所而不祭于奥则近于防祭于奥而不祭于其所则恐奥非神所常栖之地未必来享故两祭之以尽其求神之道】故时俗之语因以奥有常尊而非祭之主灶虽卑贱而当时用事【胡氏曰五祀皆于祭俎之后设馔于奥故云奥有常尊而非祭之主灶不如奥而夏祭主之故云灶虽卑贱而当时用事也】喻自结于君不如阿附权臣也贾卫之权臣故以此讽孔子【语录曰贾庸俗人见孔子在卫将谓有求仕之意欲孔子附已故有媚奥与媚灶之言彼须亦闻孔子之圣但其气习卑陋自谓有权可以引援得孔子也】
子曰不然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天即理也【语录曰天之所以为天者理而已天非有此道理不能为天故苍苍者即此道理之天○又曰天下只有丄个正当道理循理而行便是天】其尊无对非奥灶之可比也【辅氏曰凡物必有对惟天则无所不包惟理则无所不在故尊而无对】逆理则获罪于天矣岂媚于奥灶所能祷而免乎【语录曰天下之至尊至大者莫如这个道理若是违此道以干进乃是得罪于至尊至大者可畏之甚岂媚时君与媚权臣所得而免乎此是逊辞以拒王孙贾亦使之得闻天下有正理也】言但当顺理非特不当媚灶亦不可媚于奥也○谢氏曰圣人之言逊而不迫使王孙贾而知此意不为无益使其不知亦非所以取祸【眞氏曰使贾知此意则必惕然自省平日所为咈理得罪于天者已多是乃开其悔悟之机也如不知此意亦不至触之以招祸其言浑然圭角不露此所以为圣人之言】
○子曰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郁于六反】
监视也二代夏商也言其视二代之礼而损益之郁郁文盛貌○尹氏曰三代之礼至周大备夫子美其文而从之【辅氏曰先王之制与气数相为始终而前后相为损益固非一人一日之所能致也三代之礼至周大备则以气数至此极盛而前后相承互为损益至此而始集其大成也夫子美其文而从之岂茍云乎哉】
○子入太庙每事问或曰孰谓鄹人之子知礼乎入太庙每事问子闻之曰是礼也【大音泰鄹侧留反】 经部,四书类,四书纂疏__论语纂疏>经部,四书类,四书纂疏__论语纂疏>经部,四书类,四书纂疏__中庸纂疏>经部,四书类,四书纂疏__中庸纂疏>经部,四书类,四书纂疏__中庸纂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