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二二

▲器械之利(下) 《荀子》曰:魏氏武卒,衣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负矢五十个,置戈其上,由(与胄同)带剑,嬴(负担)三日之粮。如淳曰:“上身一、髀禅一、胫缴一,凡三属。” 臣按:魏之武卒操弩负矢而置戈其上,是盖长短之兵兼用也。 《司马法》曰:兵不杂则不利。长兵以卫,短兵以守,太长则难犯,太短则不及。太轻则锐,锐则易乱;太重则钝,钝则不济。又曰:弓矢御(句),殳矛守(句),戈戟助(句)。凡五兵五当,长以卫短,短以救长。迭战则久,皆战则强,见物与侔,是谓两之。 臣按:所谓“兵不杂则不利”与夫“长以卫短,短以救长”,古今制队伍、用兵器,其法不出此数言。 《六韬》曰:陷坚陈、败强敌,以大黄、参连弩,飞凫、电景矢自副。 注曰:“飞凫,赤茎白羽,以铁为首;电影,青茎白羽,以铜为首。” 臣按:《周礼》六射之目,其二曰参连。参连云者,谓前放一矢,后放三矢,连续而去也。考《吴越春秋》有云“夫射之道,从分望敌,合以参连”,《后汉书》亦云“弩射以参连为奇”。夫古人自八岁入小学已学射艺,而教以参连之法,自幼及长习熟其事,故仕而为将、不仕而为卒,无不能射者。今世古法尽废,有能射疏及远者已为奇矣,若夫参连之法,少有知者,诚能以古参连法教士卒,使当矢石之间一射而连放三矢,则是一人而兼三人之用也,意者李广以二千骑当胡骑四万之围,所谓大黄即《六韬》所谓大黄、参连乎? 汉高祖四年,初为算赋,注民年十五以上至五十六出赋钱,人百二十为一算,为治库兵车马。 臣按:此汉以后赋民治兵之始。考史,成帝建始元年立故河间王弟上郡库令良为王,注谓“北边郡库官之兵器所藏,故置令”,则前此边郡各有库、库有令以掌兵器,旧矣。然《地理志》于南阳郡宛下注“有工官、铁官”,则不独边郡有武库,而内地亦有之矣。 高祖时,萧何治未央宫,立武库以藏兵器。 臣按:《汉志》中尉属中有武库令,则是时既立武库以藏兵器,而设令以司之,属之中尉。其后光武置武库令主兵器,则以属执金吾,考工令主作兵器弓弩之属成,则传金吾入武库。魏晋一遵其制,盖始于此也。 《百官表》:中尉,秦官,武帝更名执金吾。属官有武库令丞,中尉属官有武库令,少府属官有若卢、考工室令丞。臣按:《汉书》注:“若卢以藏兵器,考工室主作器械。” 哀帝时,毋将隆言:“武库兵器天下公用,国家武备缮治造作皆度大司农钱,边吏职在御寇,赐武库兵。” 林駉曰:“周之兵器在民,汉之兵器在官;周之在民以兵农为一之时,汉之在官以兵农已分之后。” 臣按:汉自郡国至于京师皆有武备,在郡国则有库兵,或置工官,库兵以算赋为之,而工官与铁官同置于产铁之郡;在京师则有武库令,掌于中郡而天子又有若卢、考工室以藏兵器,以主作器械,一以少府主之,武库则以大司农钱为之也。汉制财用有二,供天子杂用以少府之钱,若大司农钱非军国之事不得用也,兵甲之作以为军国之备,故亦用大司农钱欤。 晁错言于文帝曰:“劲弩、长戟射疏及远,匈奴之弓弗能格也;坚甲、利刃长短相杂,游弩往来,什伍俱前,匈奴之兵弗能当也;材官驺发矢道同的,匈奴之军笥、木荐弗能支也;下马地斗,剑戟相接,去就相薄,匈奴之足弗能给也,此中国之长技也。” 臣按:自昔谈兵者皆以弩为中国之长技,故汉兵器以弩为尚,将军有强弩、积弩之名,而其用人亦有材官、蹶张之目。平城之围,陈平请强弩傅两矢外向,夏侯婴徐行,弩皆因满外向;淮南之反,亦欲以强弩临江而守,卜式亦愿与临菑习弩者请行死之,与夫弓弩持满、抱弩负渼(盛弩箭祇)见于周亚夫、韩延寿之传。自古用弩以取胜,见于史传者不可胜纪,今世则惟用弓矢,而所谓弩者,队伍之间不复用矣,意者有神机火枪之用以代之,故不复置欤?然以臣观之,二者皆不可偏废也。敌惟用弓矢一事,今我既用弓矢、又用火枪而又复用古人之弩,则是敌之长兵一而我之长兵三,以一制三,敌骑欲来冲突,不待短兵接而我之三技已毙之于百步之外矣。 武帝元狩二年,李广将四千骑出右北平,匈奴左贤王将四万骑围广,广为圜陈外向,胡急击矢下如雨,汉矢且尽,广令持满毋发,而广自以大黄射其裨将,杀数人。 服虔曰:“黄肩弩也,晋灼曰:‘黄肩即黄间也,大黄其大者也。’”《汉志》有《远望连弩射法具》十五篇。 臣按:古者弩之制有七,一擘张弩、二角弓弩、三木单弩、四大木单弩、五竹竿弩、六大竹竿弩、七伏远弩。擘张弩,步兵所用;角弓弩,骑兵所用;木单、竹竿、伏远等,其力益大,所及渐远。今世官兵全不用弩,而四夷亦未闻有用者,惟广右徭綍用之,然其弩不可施于骑,殆古所谓擘张者欤?《炙毂子》曰“夷牟制角弩,马上用之”,则是角弓弩乃可用于骑者,今不得其制,然朝家万一用之,天下之大,安知其无人以意会而为之者欤? 《李陵传》:发连弩射单于。张晏曰:“三十绻共一臂。”《诸葛亮传》:亮性长于巧思,损益连弩皆出其意。 臣按:《魏氏春秋》云:“亮损益连弩谓之元戎,以铁为矢,长八寸,一弩十矢俱发。”夫弩而谓之连,则非一弩也,意必数者相连,谓之损益者,前盖有此弩,至亮而有所损益于其间耳。考史,魏司马懿征公孙渊,军至辽东,为发石连弩射城中;唐李元谅节度陇西,筑连弩台;卢耽节度四川,为大旝连弩,南诏惮之,则古人攻战以连弩取胜者多矣。今连弩之制不可考,说者谓古时西蜀弩兵尤多,大者莫逾连弩,十矢谓之群鸦,一矢谓之飞枪,通呼为摧山弩,即孔明所谓元戎也。今具其法如此,万一有巧思者出,因其名而想其意度,以复古人之制,是亦攻守之一助也。 虞诩为武都守,令军中强弩勿发而潜发小弩,羌并兵急攻,使二十强弩共射一人,发无不胜。 臣按:五兵之利莫利于弓弩,而自汉以来而弩之取胜者比弓为多。虞诩守武都,遇有急攻,使二十强弩共射一人,此非但可用之以弩,而弓矢之利亦宜依此用焉,此即俗所谓攒射也。宜申谕军中习为攒射法,临战之际,寇中有骁勇出掠陈者,攒矢而射之,蔑不中矣。 陈球守零陵,弦大木为弓,羽矛为矢,引机发之,远射千步。臣按:此大木弓后世无有,可依其法制之以为守城寨之具。 明帝永平中,北匈奴攻金蒲城,耿恭为戊己校尉,以毒药傅矢,语匈奴曰:“汉家箭神,其中创者必有异。”虏中矢者视创皆沸,大惊,匈奴相谓曰:“汉兵神,真可畏也。”遂解去。 臣按:今唐邓山居者以毒药渍矢以射兽,应弦而倒,谓之毛胡卢。元末因用其人为兵,立毛胡卢万户府,耿恭所用毒药傅矢盖此类也。又闻广西徭綍所用弩矢皆傅以药,中人濡缕即死,比唐邓者尤毒,宜取其方付边城以为毒箭,是亦御敌之一技也。说者多谓西北地寒而药性不行,恐不可用,然耿恭用之金蒲城,岂非冱寒之地耶? 唐初,置军器监,后并入少府监。开元初,以军器使为监领,领弩、甲二坊。臣按:此唐人造军器之所。 府兵之法,人具弓一、矢三十、刀一,其介胄、戎具皆藏于库,有所征行则给之,番上宿卫者给弓矢、横刀而已。 臣按:此唐人府兵所执之器械也。我朝制兵,每一百户辖百军,分为二队,每队铳手五名、刀牌手十名、弓箭手十五名、枪手二十名。臣愚以为,今每队之中短兵太多、长兵太少,宜如唐府兵之法,每人皆具弓刀则长短兼用也。或曰国家承平于今百年,内外慑伏,何用变更?为臣非敢变乱成法也,亦惟循而用之,特于定制队伍中执短兵者加以长兵、执长兵者加以短兵尔,于旧制固无所更变也。 玄宗开元中,择宿卫勇者为番头习弩射,又有羽林军飞骑亦习弩。凡伏远弩自能弛张,纵矢三百步。 臣按:昔人谓弩者中国之劲兵,四夷所畏服者也。古有黄连、百竹、八担、双弓之号,绞车、擘张、马弩之差,后世亦有参弓、合蝉、手射、小黄,皆其遗法。盖射坚及远,争险守隘,怒声劲势,遏冲制突者,非弩不克。 马燧为河南节度,使造甲必为长短三等,称其所衣,便于进趋。臣按:马燧所造之甲可以为后世法则。宋太祖开宝二年,冯义升、岳义方上火箭法,试之,赐束帛。 真宗咸平元年,马军都头石归宋进木羽弩箭,以木为为翎,长尺余,入铠甲则去而箭留,牢不可拔。五年,石普言能发火球、火箭。 臣按:古所谓火攻者,因风纵火也,而无有今世所谓火药者。宋太祖时始有火箭,真宗时始有火球之名,然或假木箭以发,未知是今之火药否也。今之火药用硝石、硫黄、柳炭为之,硝之名见于《本草》,汉张仲景方论中已用为剂,则是汉时已有矣,然陶隐居、日华子及宋《图经衍义》等注未尝言其可为兵用也;硫黄自舶上来,唐以前海岛诸夷未通中国,则唐以前无此也。自古中国所谓炮者,机石也,用机运石而飞之致远尔。近世以火药实铜铁器中,亦谓之炮,又谓之铳,铳字韵书无之,盖俗字也,其以纸为之者俗谓之爆,爆者如以火烧竹而有声如竹爆然也。今炮之制,用铜或铁为具如筒状,中实以药而以石子塞其口,旁通一线,用火发之,其石子之所及者,无问人物皆糜烂,然惟用之攻与守也,战则资其声以为号令焉。近有神机火枪者,用铁为矢镞,以火发之,可至百步之外,捷妙如神,声闻而矢即至矣。永乐中,平南交,交人所制者尤巧,命内臣如其法监造,在内命大将总神机营,在边命内官监神机枪,盖慎之也。历考史册皆所不载,不知此药始于何时、昉于何人,意者在隋唐以后始自西域,与俗所谓烟火者同至中国欤?天祚国家,锡以自古所无之兵器,五兵而加以一,五行而用其三,可以代矢石之施,可以作鼓角之号,可以通斥候之信,一物而三用具焉。呜呼,神矣哉!自有此器以来,中国所以得志于四夷者往往借此,然用久而人玩,敌人习知其故,或出其巧智以为之避就者,亦不能无也,何也?盖士卒执此枪而用之也,人持一具,临时自实以药,一发之后仓卒无以继之,敌知其然,凡临战陈必伏其身,俟我火发声闻之后,即冲突而来。请自今以后,凡火枪手必五人为伍,就其中择一人或二人心定而手捷目疾者专司持放,其三四人者互为实药,番递以进,专俾一人司放,或高或下、或左或右,应机迁就,则发无不中者矣,其视一发即退,心志不定而高下无准者有间矣。又宜用纸为爆,其声与火枪等者,每发一枪必连放三五纸爆,或前或后,以混乱之,使敌不知所避,如此,则其用不测无敌于天下矣。书生不经战陈,以意消息而为此说,乞下曾经战陈者议其可否以闻。 太宗至道二年,上部分诸将攻讨李继迁,以方略授诸将,先阅兵崇政殿,引陈著为攻击之状、刺射之法,且令多设强弩,及贼布陈,万弩齐发,贼无所施其技,矢才一发,贼皆散走,凡十六战而抵其巢穴。 臣按:此前代用弩取胜之效。 真宗景德元年,幸澶州,王师成列,李继隆等伏劲弩分据要害,周文质部下以连弩射杀达兰。 臣按:宋澶渊之役所以退敌而成和者,达兰一矢之功也。由是观之,则弩之为用,其于守尤不可无焉。城寨之守,环之万弩,张其机而驾以矢,动辄发焉,其视炮铳必待点火、弓矢必待开张,其用为速矣。 欧阳修言于仁宗曰:“诸路州军分造器械,工作之际已劳民力,辇用般送又苦道途,然而铁刃不刚、筋胶不固,长短、大小多不中度,造作之所但务充数而速了,不计所用之不堪,经历官司又无检责,此有器械之虚名而无器械之实用也。以草草之法教老怯之兵,执钝折不堪之器,百战百败,理在不疑,临事而悔,何可及乎?” 臣按:修此言切中官府造作之弊,今世管工监造兵器者,得无有近似之者乎?宜严加戒饬,庶不虚费民财、物料、工力、官俸而无益于兵用也。 熙宁中,内副都知张若水进神臂弓。初,民李宏献此弓,其实弩也,以檿为身,檀为槊,铁瞪枪头,铜为马面牙,麻解索札丝为弦,弩身通长三尺二寸,两弭各长九寸二分,两闪各长一尺一寸七分,巴长四寸,通长四尺五寸八分,弦长二尺五寸,箭木羽长数寸。时于玉津园校验,射二百四十余步,穿榆木没长,有司并箭奏御,诏依式制造。 大观中,吴择仁奏神臂弓,实乃天授以甚利之器。徽宗御笔谓“射远攻坚,所向无前,可谓利器,使敌人习而能之,非中国利”,令民间不得习制。 臣按:自古弓弩之制,其最善者汉称大黄、唐称伏远,宋之神臂克敌其最也。其制略见于史,谨录于此,使后世留心边事者,或因其名而得其遗法,想像而造之,以为中国之长技,是亦御边卫民之一助也。 神宗时,有臣僚上言曰:“方今外御两边之患,内虞盗贼之变,而天下岁课弓弩甲胄之类,入充武库之积以千万数,乃无一坚好精利实可以为武备者。臣尝观诸州作院,有兵匠乏少而拘市人以备役,所作之器但形质具而已矣,武库吏亦惟计其多寡之数藏之,未有贵其实用者,故所积虽多,大抵敝恶,为政如此,而欲抗威决胜,外慑夷狄之强犷,内沮奸凶之窃发,未见其可。臣私计其便,莫若更制法度,敛数州之作而聚以为一处,每监择知工事之臣使专于其职,且募天下之良工散为匠师,而朝廷内置工官以总制其事,察其精窳而赏罚之,则人人务胜,不加责而皆精矣。” 臣按:此王雱所上之疏,其言虽为宋神宗时发,然今日亦可依此而行焉。 又,熙宁六年置军器监,凡产材州置都作院,凡天下知军器监利害者听诣监陈述,于是吏民献器械法式者甚众。是岁又置内弓箭南库,而军器监奏遣使以利器颁诸路作为式。 臣按:设官以造军器,是诚严武备之要务,我祖宗以来以其事属之工部,凡军器专设军器局、军装设针工局、鞍辔设鞍辔局掌管,时常整点,若有缺少,随即行下本局计料委官监督,定立工程如法,造完进纳内帑,内帑遇有关支奏闻支给,其外藩府州县呈禀成造,具奏行下,依式造完支拨,若各处有司岁造之数,起解到部辨验,堪中送库交收,有不堪者坐监造者以罪。其所边军器,弓有二等曰二意角弓、曰交焄弓,枪有二等曰鱼肚枪、曰芦叶枪,刀之制有马军雁翎刀、步军腰刀、将军刀凡三等,又有马军叉、黑漆锴子箭、红油团牌等器械,若夫甲胄则有水磨头盔、水磨镴子、护项头盔、红漆齐腰甲、水磨齐腰钢甲、水磨柳叶钢甲、水银摩挲长身甲并枪马赤甲之类,此皆国初所造之制,其后内兵仗局各以巧计加添新样者又不止是。臣考汉之史臣称颂宣帝综核名实,至谓其技巧工匠咸精其能,此虽有司之事,然亦上系朝廷之政,盖有是君则有是臣,有是臣则有是政治,政治之大者不徒在文事,而亦有武功焉。文事有一物之或遗则是其文之未明,武功有一器之或亏则是其武之未备,是故经武之有五兵,犹修文之有六籍也,六籍未明固是文之缺典,五兵未具岂非武之失策乎?汉宣帝于技巧工匠犹且留心,况此兵戎之器,所以修武备、立战功,以卫国家、安生灵,而保国祚于亿万年者哉? 宋高宗绍兴中,诏有司造克敌弓,弓乃韩世忠所献者。命殿前司阅习,诏能贯甲逾三石弓、施二十矢者进秩一等,帝谓宰执曰:“此弓最为强劲,虽被重甲亦须洞彻,若得万人习熟,何可当也?”其后杨存中以为克敌弓虽劲,而士病蹶张之难,乃增损旧制,造马黄弩,制度精密,彼一矢未竟而此发三矢矣。 臣按:观其所谓施二十矢及病蹶张之难之语,则克敌虽以弓名,其实弩也。窃惟自古论兵者莫不以弩为中国长技,臣故备载之以贻后世。 元西域人伊斯玛音善造炮,世祖时与阿尔威丹同至京师,从攻襄阳未下,伊斯玛音相地势置炮于城东南隅,重一百五十斤,机发声震天地,所击无不摧陷,入地七尺,宋吕文焕遂以城降。元人渡江,宋兵陈于南岸,拥舟师迎战,元人于北岸陈炮以击之,舟悉沉没,后每战用之皆有功。 臣按:元人始造此炮以攻破襄阳,世因目曰襄阳炮。考唐史,李光弼作驳飞巨石,一发辄毙二十余人,疑即此炮。盖古原有此制,流入西番,伊斯玛音仿而为之也。自有此驳,用以攻城城无不破,用以击舟舟无不沈,今民间多有知其制度者,宜行天下俾民间有传其式样者,许具其图本赴官投献给赏,有私藏习制者罪之,而赏其首者,仍将其式样给与边将收藏,非警急不许辄造,亦犹宋徽宗禁民不许习制神臂弓然。 以上器械之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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