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部分

大,老大碗能大,筛子能大,盘篮能大。轰,不得了了格。 轰隆轰隆了不得,火势腾腾怕坏人。 公子放声吵:“不得了了呱, 小书房失得火,快做逃灾躲难人。” 安童梅香救火,也有好人和坏人。坏安童蹲下掺祸,“来呀,再蹲方家没得意思,他家死人、失火,犯天火烧,这遭有得霉,要望他家穷了落难,出去要饭。我们好趁火打劫,他家还有点金子银子, 我们多拿金来少拿银,改名换姓做生意。” 安童梅香抢劫一空。公子哭了,邻舍隔壁人就劝,“少爷,别难过,说真金不怕火来烧,你家金子银子呗倒出来,也好起房子格呢?”打开金柜一望,金银没得项,“不得了了呱, 不知前世里作得多少孽,金子在火中化灰尘。” 还有顶伤心的事体哩,可怜呀, 蒋氏太太不曾逃得出,就在火中送残生,就是生二公子方同格母亲。方同看他的母亲烧了像枯焦木头,捧住格母亲就哭,“亲娘, 烧拉我万贯家财不难过,烧杀母亲顶伤心。” 再还有要起房子,又没得钱,只好卖田,田地卖尽,南山买木,北窑搬砖,拿六匠请家来兴工动土。 兴工动土三个月,房屋又造了簇簇新。 到那天子上宅了,陈翠娥老太太就说:“儿呀,我家房子起了是不丑,不过安童梅香没一个,木瓦的工钱总没钱把。 成为描金箱子白铜锁,外面好看面里空。” 老太太说得轻,火德星君听分明,他逋在屋脊上听好了格,“啊咿喂,你也嫌丑,嫌丑也没得把你。老诚句话,你不谢我,我逋你家不走,我来出劲放火。”困到半夜,倒头翻腔,磉颗里冒白烟,一阵鬼头风,吹了满间三屋。 轰隆轰隆了不得,二次天火不容情。 可怜呀,毕氏太太不曾逃得出,又来火中送残生,就是生飞龙小姐的。不得过哇,望望母亲烧了像枯焦木头,我格苍天呀: “我家连遭天火呗两月落,两位母亲送残生。” 木瓦匠去要工钱,跑到那里,倒哪里要到?他家倒霉唷,房子才起好了,工钱也不曾把哩,倒又煨啦得格。也有些好良心瓦匠说:“各位师傅,人要凭良心,那时方宰相在世时,他做好事,我们哪家不得他好处?家里没得吃,说要粮,只要弄麻袋去掮,到现在不曾还过他。各位师傅呀, 不要好了疮疤忘了疼,吃水忘记挖井人。 我们做做好事,他们还有母子四个没得蹲身之处,我们带饭去吃,替他们搭起蹲身之处,让他安身可住。” “对格,我们大家帮忙,譬如烧香。”这遭帮他拿一些枯焦木头帮他砧砧斫斫,河边上斫点芦头拿四周夹夹,用点茅草盖盖,瓦檐草脊,前后笆壁。隔壁王奶奶家坏篾箩,用它泥起个泥当灶烧。母子四个登杠度日。他们母子四人真是心高命不高,逐日樵柴逐日烧。春天头杨青条子显青格搬家来烧,哪烧得着?烧了锅膛里吱吱响,水滴滴,外面人听了像唱洋戏。烧了满间三屋总是烟,老太太眼睛总不好鞭。陈翠娥就说:“方进呀,你烧火怎烧起这大的烟来格呀?”“母亲,引火草不多,柴枝湿的烧不着。”方同就说:“哥哥,你一天到夜只会死了出劲读书,烧火总不会?烧火没办法,用吹火筒一吹就着格。”“兄弟你来呢,我恐怕不会烧。”他是学武的性子,又躁,吹火筒一到,肚子一胀,出劲吹,“呼”,一吹不得了了格,运气不通,火星吹出来对草里一攻,稻草碰到火得了了。 轰隆轰隆了不得,三次天火不容情。 好了母子四个溜了哨,不曾挨烧得死,浑身烫了总是霍泡。这遭在野场上滚呀哭,老太太不得过对他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抱头痛哭,“我格心肝呀, 过咱我家是金地银地,现在竟遭三次火烧陆地, 卷头棚总搭来不及,命就苦到这功程。 火烧陆地不敢蹲,到三间显堂去安身。” 母子到显堂落难,没得吃,邻舍隔壁做好事,送米送粮,也有送钱。要尽方同吃,你晓他一顿要吃多少?要吃一斗米,十斤肉,那种景子吃起来得了?邻舍隔壁做好事,十天送了一石米。现在的市斤是二百斤左右,邻舍隔壁就想了:我们家也有大人小人,把他家吃呗,我家吃底高了?送呀送,倒没得哪个送了格。到那天子早上,老太太就说:“方进,日高三丈,不要困床上不动,好起来烧早饭。”“母亲,烧底高哩?”“下午我去勺米格,望望瓢撞升罗,有米不多。 亲娘呀,我家粮呗没半升,锅盖盖了紧腾腾。 赶了朝顿没夜顿,只怕难有命残生。 母亲,竟挨古话说绝得呱, 有钱骑了高头马,不是亲来也是亲。 穷居闹市无人问,富落深山有远亲。 我亲记得呱,过咱辰光呗亲眷来往热熟得很,现在我家穷了不上门。 亲娘,显堂门戤根讨饭棒,亲眷看见当作路边人。” “儿呀,你这话错格,真正知己格可以借到的。旁的不谈,湖北襄阳你家岳父仇天相,干咱我家怎得穷格,你家岳父贪污救灾银子,你家父亲帮他赔就赔拉五十万,所以我家挨赔穷了。当时仇天相与我家定亲时,有双龙宝镜为凭的,遭天火三次,桩色总挨烧啦得,我头上的金钗我戴在头上不曾烧,双龙宝镜我挎在怀里格,也不曾烧得掉。我看这样吧,我拿金钗探下来,你到典当里去当,当到银子,留一点给家开销吃用,还有银子给你做盘缠,你拿双龙宝镜也带在身边,到湖北襄阳问你家岳父仇天相,不要说问他要,就说问他借。 借它千两雪花银,回转显堂过光阴。” “母亲,我不去,千里迢迢路程远,去借到还好,如他回声没得,不霉煞个人,俗气煞得。”方同是个躁性子,眼睛一暴,眉毛一翘,“哥哥,我倒不说你,愣忖小姐把了你,要是把了我,我跑了比鬼也哨点。”“我去怎样说法子呢?”“‘丈人伯伯,我家就害了替你赔银子,赔霉了格,父亲挨害杀得,家遭天火三次,现在显堂里没得吃,问你借粮借钱。’如果客客气气把点你拉倒,回声没得,捣拳像五升斗,就跟他揪,打他一顿,他就把你格。”啊哎,老太太就说了:“不要说嬲话,多少女婿打丈人伯伯?你家兄弟去要吵事格,还你去,你如果不去叫不遵母命,忤逆不孝。”方进是孝子,“母亲,你说我忤逆不孝,我不肯承认,好好丑丑我去。”这遭拿金钗当到五十两银子,二十两银子呗留家开销吃饭,三十两银子打一包裹,双龙宝镜对怀里一挎,准备走了,方同一把背住他,“哥哥,我对你说话,你不要蹲丈人伯伯家有好处,你不死家来,你可晓得我肚里饿了比死总难过。”“兄弟,你放心,千里迢迢,路程遥远,我不分日夜行走,借到借不到,我顶多半个月就到那里格,我不宿杠,我跟手就家来格。 我来去只要一个月,回转显堂孝母亲。” “格这样你速去速回。”哪晓公子走出显堂门,白颈项乌鸦呱三声,公子抢三打转。老太太陈翠娥就说:“儿呀,你跑跑又家来做底高?”“母亲,我才跑到路头子边,老鸦对我喊三声,俗话说呱, 乌鸦能知人间祸,弄不好岳父会坏良心。” 方同说:“哥哥你读点直脚书倒懂鸟语了,我家师父教我学武,出去寻山打猎,我家师父对些鸟语总懂格,青桩、白漂、老鸦、喜鹊、斑鸠、白头公公、麻雀子说话,我家师父他总懂格,而且教我,我而且懂格。”“不拉,你晓得老鸦来杠说底高呀?”“我怎不晓得,我走门口望好了格,你不是跑到路头子高头,格老鸦说,对旁边一站,头一颚,翅膀一拍,对东喊,‘好啦,好啦,你底高花头不去哇,得了好处啦,好啦,去呀’。你说你第一次上丈人伯伯家去,肯定有好酒吃格。”“兄弟,你可哄我?”“哄你底高?”“你去没得好酒吃,回来找我。” 公子闻听见这一声,兴滴溜溜就动身。 方进做人家哩,因为身边就三十两银子,拚不得瞎吃瞎用,走路上跑了肚子饿,不买饭吃,买点烧饼点点饥,嘴里作干,不买茶吃,到河边捧点水吃吃。住,住哪里?走到村庄住人家草积头边,用稻草遮遮肚子困拉一忽,走到荒山野地,南不靠村,北不靠店,就住枯庙里间。 路上走了数天整,土观寺到面前呈。 何谓土观寺?靖江俗称土地庙。日落西山,飞鸟入巢,玉兔东升,船舶靠岸,外面撒暗光了,公子一想:不跑,就蹲土地庙借宿,银子包裹对土地菩萨龛子里一摆,人就拜垫上一困,一忽困到大天八亮,起身就跑,银子包裹对杠一撂,总不曾要。跑出不足二里路,两个叫化子到土地庙里去煨早饭格,拿土地菩萨龛子一拎,份量不轻,“啊咿喂,局气不丑,干多银子好吃酒了。”两个叫化子等不及穷,上街去买酒吃去了。方进跑到小中准备买烧饼吃格,“啊呀,银子包裹丢在土地庙。”双脚跳,像跑报,走到土地庙一望,银子包裹没项。公子跺脚哭,“不得了了呱, 我破屋遭到连夜雨,行船又遇顶头风。 苍天呀,人说福来成单祸来成双, 霜来又打浮根草,霉来总奔失时人。” 到怀里一拍,阿弥陀佛,还算好,双龙宝镜不曾摆包裹里,好了挎在怀里。我就落难要饭要到湖北襄阳,我有双龙宝镜,我家岳父他不得不认。这公子落难,只好要饭,抬起头来又怕丑,低下头来又怕羞,遇到善心人家,借双碗筷把他,到鸡障上拔根竹子伴伴手, 左手里,拿根棒,谨防恶犬,右手里,豁爿碗,乞丐营生。 年轻乞丐罪过哩,走到人家门口,奶奶老爹呀, 次粥次饭少饫狗,把点我离乡落难人。” 有点良心格呗,也把点他吃吃,也有开了口,挨人家吼,弄不到一口。局气好时,要到不少,吃到一饱,局气不好,要不到就挨饿。 一路要饭动身走,赶到襄阳一座城。 一直到了湖北襄阳,湖北襄阳是个弹丸之地,三里听到人说话,二里听到买卖声。格呗,第一次来又不认得,沿路打听,老者叫伯伯,少者叫叔叔。 路上行人来指点,岳父家到了面前呈。 一到到仇天相家一望,各种摆设好哩!里三层来外三层,四面摆了密层层。指头敲门,门上有人。守门安童问哪个?“安童哥哥,我住前甫县太平村,我是方子文家长子,我叫方进,我这有双龙宝镜,请你帮呈上,请你帮报,报与我岳父大人知道。”“啊,且蹲门外撑一撑,报与大人得知闻。”安童飞蹦纵跳,对高厅上报,“大人哎,姑爷来了格,有双龙宝镜呈上。”老大人接过来一看,“啊,真格我家女婿来了格。我家女婿来么是骑马来格,还是坐轿子来格?”“大人,马是马,马没得脚。”“你格奴才没脚怎好跑?可是坐轿子来格?”“轿子没杠子。”“不要胡说八道,没得杠子怎好抬?”“可是坐车子来格?”“车子没揽手。”“没得揽手怎好推了?”“我晓得格,可能千里迢迢路程遥远,大概是坐船来格。”“唉,对格对格。船,是船。不,这个船不是走河里航得来的,走岸上撑得来格。”老大人一想:啊呀,撑旱船是要饭的。“身上穿着怎样?”“唔,穿了好哩,我来说把你听:帽子像个坟尖,衣裳像个风筝,鞋子像长江里破船,袜子呗像东海龙潭。” “奴才奴才,你总说的哑谜子,哪懂呀。”“不懂,我解释把你听:帽子格像坟尖,帽子没得顶,戴头上像鬼景;衣裳像风筝,九串铃鹞子洞穿洞落;鞋子像长江里破船,帮总没得,就个底板;袜子像东海龙潭,东海没得底呢。老爷不信,我说把你听。 头上戴个开花帽,脚上鞋子没后跟。 裤子上头补补丁,长褂子像格九串铃。 我看他头发可像乱柴窠,脸上长了黑摩诃。 看他不像书公子,他与讨饭花子差不多。” 仇天相闻听这一声,可要气死又还魂。 “唉,过咱辰光同方家攀亲,万贯家财多豪富,现在穷到格功程,要说能咱不认他,安童梅香外界对我评论,要说我嫌贫爱富。要说我认他,我家格宗发财,该一个宝贝女儿,把这个穷鬼去受罪。”左思右想,我只得如此如此设计设计,胆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推掉乌云见青天,打发你冤家离眼前。吩咐安童大开朝阳两扇门,亲自出去迎接。方进一看,啊伊喂,岳父多好,他敬我一尺,我要敬他一丈,敬我一丈,拿岳父顶头上。 走上前去双膝跪,拜见岳父老大人。 仇天相皮笑肉不笑,“啊呀,贤婿不须客气,快快起来。安童梅香,我家女婿一路风尘仆仆,倒杯香茶让他坐下来解解渴。”坐下来吃茶,仇天相就说:“贤婿,这趟来可有底高贵干?”“岳父大人,我来同你来相讲,你要搭救我了。我父亲挨奸党害死,家遭回禄三次,蒋氏、毕氏两个母亲总挨烧杀得,还有兄弟妹妹对我,现在母子四个住在显堂落难,日无呼鸡之米,夜无鼠耗之粮,我奉母命来这里投亲,同岳父相讲借钱借粮,回转显堂苦度光阴。岳父大人呀,等我念书将来有好处,加倍奉还送上门。”仇天相哈哈大笑,“贤婿,不要难过,人非草木,过咱你家父亲对我不错呀,我总记在心上格,帮我赔就赔拉五十万,你家现在落到这种难,也愁饿杀得格,今日不要走,蹲我小书房里弄点点心吃吃,宿它一宿,双龙宝镜我先收起来,到明朝早起把你。我起码把它一千两银子把你,你再带点粮,叫只船,让你家去,你到显堂同你母亲讲,就说我说格,可在乎你家穿点吃点住点这事,总上我家来,两家并作一家过,更改没得半毫分。” 公子闻听这一声,我岳父是个善心人。 这就在小书房落脚,仇天相吩咐梅香叫红英,“红英,我家女婿难得来,弄格几盆好菜,弄格几壶好酒。”好菜好酒,配搭不丑,好酒好菜,好好款待。红英奉了主公令,到小书房送点心,弄菜弄几盆好菜,几壶好酒,一到到小书房,“姑爷,这是老大人叫办好吃格,我在门外面等你,等你吃了饭,我来收碗盆。”方进欢喜哩,竟挨我兄弟说应了格,出门遇到老鸦吼,丈人伯伯办好酒,啊喂,总是好菜吃格,要得哨,菜拈起来对嘴里撂,酒呗对嘴里倒。 不谈公子来饮酒,再谈仇天相坏良心。 你晓仇天相多坏,拿一把刀磨得锋毛丝快,面用黑纱遮,手拿钢刀,轻手轻脚走到红英梅香后头,红英梅香又不晓得身边有人,这老贼跑上去一刀,红英头对下一抛,喊总不得喊。老贼心黑格,背住梅香的头对楼窗外边间一甩,正好对方进脚底下一滚,血拿起来一溅,溅了他身上五花四散。方进抬头一望,心吓得一荡,望见梅香嘴一张,舌头一拖,命总吓啦得,不好了格,哪个杀得人了。 拿起一闹不非轻,仇天相老贼到来临。 仇天相老贼一本正经,带了四个安童,拿了一根绳子,一到小书房,执手一指,“你这穷鬼得了!你这叫饥饿出盗贼,饱暖起淫心,我弄点把你吃吃,你恐怕眼热我家梅香红英她长了体面,你大概想调戏她格,我家红英梅香不肯, 你将红英梅香身丧命,做了违条犯法人。” 公子一听,吓拉大半条命,“不得了啦,我中了计了哇,早晓得我总不来。”磕头跪下来求,“岳父大人呀,我读诗书能知理,我不曾做违条犯法人。”“你也不要赖,我总归也不来审你,总归有人要审你格,不怕你不承认。来人,用绳子捆起来。”老贼开口,四个安童动手,弄他手对手一扎,脚对脚一捆。 横一绕来竖一绕,捆作一个稻种包。 弄杠子对当中一掺,横过来抬像卖老母猪差不多,到衙门里报案。襄阳知府叫底高?姓李,叫不清。你说这个李不清可是好东西?仇天相这个老贼送他一千两银子,“大人,这点点小意思送把你,买酒吃不醉,买茶不解渴,只好买点短烟敲敲,长烟烧烧。”“底高意思?底高意思?”“我家穷鬼女婿上我家来投亲格,我弄点好的把他吃吃,他起邪心,撩戏我家梅香叫红英,我家梅香不肯,他一刀拿我家梅香杀啦得。我这个人好哩,不窝藏罪犯,我主动将我家穷鬼女婿捉起来,带到衙门口,他现在不承认,你只要将他逼打成招,把他判作死刑。 只要冤家身丧命,我重重送你雪花银。” 李不清一听,浑身来劲,“我桩样不会,做瘟脏官老内。”这笔交易做到家,银子好弄到一板车。说清正官坐堂,总衣冠端正,这瘟脏官坐堂,帽子一歪戴,走到公堂言咳嗽嗽,呃嘿呃嘿,嘿嘿嘿嘿,“本府坐堂,衙役帮忙,天相大人,将犯人带上。” 方进来到公堂上,青天老爷叫几声。 “本府问你,你为什么要撩戏红英?若招供,免除刑法,若不招供,重刑处治。”叫声大人呀,“你没有调查察访,说我将红英梅香身丧命,我凌迟碎剐也嫌轻。”“啊喂,年纪虽轻,咬口倒紧,不打就承认啦!来人,上脑箍,上夹棍。” 三抽三夹了不得,活跳鲜鱼送残生。 人不伤心心不死,冷水激面转还魂。 还魂不轻饶,拿他对木板上一揿,用两支枣核钉,对他两手掌心上一钉,还有一支枣核钉抓在手里,你再不承认杀红英,这一支枣核钉钉下去性命总没得。方进一想:不得了了呱,这逼打成招,今朝招也是死,我不招也挨打杀得,省受皮肉之苦,罢也罢了,招啦得拉倒。他又不曾杀,这就说: “是我是我总是我,我是违条犯法人。” 说一句来记一句,口供录得紧腾腾。 方进他自己承认格,他将红英身丧命,这录得口供,要罚他画字。拿到个笔,浑身抖了像筛糠,“不得了了呱,过咱在小书房做文章呗,我提笔没得四两重,今朝提笔重千斤。 笔头尖尖一簇毛,我今朝画出字来命难逃。” 格没得办法,硬住头皮拿字画下,关到监牢遭磨难,可比黄连苦三分。 方进入牢门,啼哭泪纷纷。 披枷并戴锁,监牢里做罪人。 一到到监牢,牢头伯伯就说了:“犯人你可懂监牢里规矩?”“啊呀,牢头伯伯,监牢里底高规矩?”“话不说不明,鼓不敲不响,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判官要啃小鬼,格有铺监银子,把了铺监银,不枷不锁,来监牢里照常行走,不把铺监银,枷锁夹夹紧。”“牢头伯伯呀,我想来襄阳有好处,谁知监牢里花作罪人,牢头伯伯饶饶我,没得铺监雪花银。”“没得银对你不客气,枷锁夹夹紧。”作孽格,说黑漆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可怜啊,困呗困了狭床上,杵嘴棒顶了紧腾腾。日里还好过,夜间实难熬。 到一更来叹一更,更更啼哭泪纷纷。 一更里,方进在监牢,越思越想越懊恼, 投河没得水,割颈又无刀。 二更里,在牢门,死又不得死,生又不得生, 要说服毒无钱买,上吊又寻不到绳。 三更里,半夜心,蚊子咬,虱子叮,扁螂又要啃背心。 屋望里老鼠猫能大,跳上跳下掏眼睛。 四更里,睡朦胧,坐在监牢打磕, 望见父亲来托梦,醒来还是一场空。 五更天,要天明,牢头伯伯容容情。 高抬贵手饶饶命,我确实没得铺监雪花银。 天明亮,放白毫,城门口头闹嘈嘈, 我的佛来我的天,何年才得出监牢。 方进关在监牢内,五更六叹苦伤心。 不谈方进多受苦,再谈李不清报文向上,回文打转,欠债还钱,杀人判死刑,上司回文来打转,一百天杀罪不容情。李不清再写书信告诉仇天相,仇天相欢喜哩,我家穷鬼女婿判了死刑,一百天就要挨杀,这样好的事体还不曾告诉我夫人哩,拿宋太太喊得来,“夫人呀,我有好事体告诉你。”“底高事体?”“我家女婿来了格呢。”“可是方进?”“是的。”“格人呢?”“来监牢里。”“啊呀!我家女婿犯底高罪关在监牢里?”“夫人哎。我来说把你听,你晓现在方家穷到底高功程?人家说一个穷,他家几十个穷,他叫精穷烂穷,穷斯滥矣,穷人当中顶穷,是个穷祖宗。我家这种发财,该一个女儿,把这个穷鬼女婿。我杀拉红英,买通李不清,将他逼打成招,判作死刑,一百天就要挨杀呱。 将穷女婿身丧命,女儿好另找门当户对人。” 老太太闻听此言,如高山上失足,大海里崩舟,执手一指:“你格老乌龟呀,你恩将仇报,想想当初要不是亲翁帮你赔拉五十万,你哪有性命到如今。老贼呀,人说雪中送炭呗真君子,你雪上加霜不算人。老贼格,人到难中须搭救,你哪好推人入火坑。”老太太撒野,拿起木杠抓起就打,仇天相半条命总吓啦得,双脚跳,像跑报,一溜溜到小书房,拿小书房一关,门栓一栓,你这遭总打不到我。老太太可追他打,想想跟这个老贼没搭煞头势,自己到楼上对被里一躲,眼泪答答滴,想想对不起方家。 不谈太太多悲泪,再谈老贼不算人。 仇天相在小书房就想:我家夫人不同意我这样做,总归有一个人同意,我家女儿肯定很欢喜,我拿穷鬼女婿害杀得呗,找个发财女婿,让女儿去享享福,不晓得多感谢我呢,“梅香,拿我女儿喊下来。”仇彩珍从楼上下来格,来到小书房,“父亲,有底高好话对我说。” 我们讲经不重三倒四,重三倒四就讲不好格,就拿前后经过拿起一讲。小姐闻听这一声,父亲连叫两三声:“父亲呀,你怎不想想,当初不是公公替你赔拉灾银五十万,我没得性命到如今。你这个为父亲,是狗肺狼心,方公子到襄阳前来投亲,你可配杀红英害她命。”老贼没得悔悟心,怒目圆睁,“小女你还得了,我倒说拿穷鬼害杀得,找个发财人家,让你去享享福,你也骂我狗肺狼心,真正眼热穷鬼的,安童帮到城隍庙去,望望可有叫化子要饭格,拣个十样景顶难看格,拿这现世宝女儿赊把叫化子拉倒。” 小姐闻听这一声,哭哭啼啼上楼门。 一直到绣楼,想想不得过,困到半夜,从床上起来,拿银灯火一上,对床梆上一坐,心里就想了:我家父亲脾气迂赘哩,他说到做到,要将我赊把叫化子,罢也罢了, 这阳日三间日子我也不愿过,只愿死来不愿生。 我不如悬梁高挂身丧命,倒留个清白好名声。”想想难过,拿台子搬过来弄张凳子,人呗对凳子上一站,拿腰带解下来对二架梁上一绕,打一个相思扣结,头要对里伸,生怕生,死怕死。 这相思扣外是天堂路,相思扣里间地狱门。 将要行短见,想到自己的母亲啊眼泪不得干。我的亲娘, “你往往养女儿十八岁,我肇做不到养老送终人。 我格亲娘,今朝对你来拜三拜,我是个不忠不孝人。” 想到格母亲,又想到河南婆婆,眼泪对下滴,我格河南婆婆呀, “你还当你家儿子投亲有好处,不知他在监牢里花做罪人。 河南婆婆呀,我家父亲良心黑,是个嫌贫爱富人。 婆婆哎,今朝孩儿媳妇拜三拜,我也做不到端汤奉茶人。 想到个婆婆,又想到个方公子啊,眼泪就不得干,“公子, 我来绣楼把吊上,你在牢中可知闻。 公子,我们今生今世不能成婚配,只好来生转世再相逢。” 头对相思扣里一伸,脚拿起来一踢,凳对旁边一滚,一口怨气对上喷。仇彩珍小姐在那寻短见,到底格有救命人? 一盏孤灯渐渐熄,惊动南海活观音。 观音老母端坐洛迦高山,心血来潮,掐指一算,晓得一半,“啊呀,不得了,仇彩珍小姐在寻短见,她跟方进有宿世姻缘,方进文曲星下界,小姐玉女星临凡, 如果小姐身丧命,将来方进哪有正夫人。 仇彩珍本有弑父之份,我不搭救,何人搭救?”观音老母跟手着躁,带了善才龙女速不耽搁。 芦花点头三千里,来到湖北襄阳一座城。 一阵仙风, 对仇府一攻,仙风一散,对小姐绣楼上一站,杨枝净水一洒,口中叫喊:“小姐醒来,小姐醒来,仇府里不能蹲,到我洛迦高山办修行,等你仙法学到手,可会到你丈夫小官人。” 观音老母道功深,搭救仇彩珍转还魂。 雾里走来云里奔,带她高山办修行。 这仇彩珍就在洛迦高山跟观音老母学法。 不提小姐在学法,再谈仇府不太平。梅香早上到楼上送洗脸水格,上去敲敲门,“开门啊。”不做声,“开门啊,我是梅香来送洗脸水格。”不做声,不做声,“啊呀,往常小姐一喊就起来格。”梅香着躁,拿门一推,推开一望,绳来杠直荡,小姐没得,梅香半条命总吓啦得,连忙就喊:“姑娘来哪里?不要吓人。” 高喊小姐不答应,低喊姑娘哪做声。 飞奔纵跳,告诉宋氏太太知道。老太太闻听此言,怒从心起,一把背住仇天相,“你得了哇,女婿挨你害了监牢里,一百天要挨杀;我格宝贝女儿,总把你逼杀得,上吊呱,绳子直荡,尸首没项,我对你肯歇,今朝问你要人, 还到我女儿女婿人两个,一笔勾销莫谈论。 还不到我儿千金女,我老身与你把命拼。” 起来一个耳光子,回过来一个嘴巴子,老贼嘴总挨打坏了格。“打坏了格。”“打坏了我替你补呀!”安童梅香拉硬劝,你晓仇天相挨打到底高功程?帽子撕了剩只角,胡子揪了剩几根,可比鬼也丑三分。不是今朝跟他打架就拉倒,天天跟他打架,天天问他要人,仇天相挨打了不像个人。 不谈仇天相做打架,再谈河南一段情。 再谈二公子方同蹲家等,要等哥哥借到粮借到钱家来,买米下锅才有饭吃,等了三十二天,眼睛总望穿了,来个路头子上望不到哥哥回来,有兴而来,扫兴而归,气塌塌到家,脸呗一沉。陈氏母亲就说:“二公子,你今朝怎不欢喜?”“母亲,搭筏子要同山东人硬性搭筏子,跟读书人不好搭筏子,读书人顶阴促顶坏。”“嗯嗯,你怎说这话格?”“像照我家哥哥我也说得,你到岳父家有了好处就不死家来,我肚里饿了比死总难过,他当我面承认格,借到借不到总归不宿杠,顶多一个月就到家。他可曾死家来呀?至今三十来天了,他在丈人家吃得好,你亲娘饿了可伤心,论我性子现在就去找他,拿黑心哥哥来捉住,问你哥哥可该应。”陈翠娥就说:“儿呀,你不要性子躁,对杠跳,你可曾想想,你家哥哥第一回上岳父家去,岳父岳母多欢喜,作兴留他宿拉几宿,过拉几天就家来格。”方同是躁性子,眼睛一暴,眉毛一翘,“母亲,你不要靠哥哥吃饭,靠他吃饭,人也霉杀得格。只有千年爷娘,没得千年弟兄,我别的不谈,就凭我的本事我的力气,我到山上去樵点柴卖到点钱,也够家来买点度命粮。妹妹,帮我到王太公家去借扁担借绳子,我到山上去樵柴,我譬如哥哥死啦得,自己来寻钱。”飞龙小姐来到王太公家,“王佬佬,我家二哥说要到山上去樵柴哩,你家格有好扁担?”“有啊,这一根栗木扁担用了三十八年,担三百斤而且不弯,拿家去细毛点。”“晓得格。”一到到家,“二哥,扁担借家来格。”方同一看眼睛发暗,“妹妹你格有点捞摸,这个小小扁担吃得起我挑哩。”“哥哥不要蹲堂说大话,王佬佬用三十八年挑三百斤也不曾弯哩。”“我倒来扳扳看。”方同他两臂有千斤哨力,两只手伸直得,抓住扁担两头轻轻一扳,“啪”,倒断啦得呱。“没用没用, 惨格惨格。”“啊呀,你格害人坑,这个栗木扁担挑三百斤也不弯哩,你也说没用,惨格。真真不好用呗,你不要扳断了,这遭怎对人家交卸呢?”“妹妹你放心,你拿这断头子扁担去还把王太公,就说我说格,过拉天把我到山高头拣硬扎点格树,拔它一棵树赔把他,让他做到些扁担,去借要拣顶顶好的扁担。”这去了格,一到他家,“王佬佬,我家二哥说扁担惨格没用,你家格有顶顶好的扁担呀?”“啊呀,格到哪里还有底高好扁担,这里方圆六十里总找不到。”飞龙头抬起对屋望里一望,格六人车轴搁在屋望里,“佬佬,那个车轴可保好做扁担格?”说:“车轴好做扁担哩。”“你借把我可好也?”“借把你好格。”“这鬼鬼细绳子吃不消,起码要手膀能粗格,做老杨树的绳子你家可有?”“做老杨树的绳子是有,不过你拿去要细毛点。”你想用做老杨树的绳子,用六人车轴扛家去的,“二哥,这么粗的扁担格差不多?”“唔,差不多,差不多。” 他这上山去樵柴,不像人家乡下奶奶蹲杠慢慢拾,他是将整棵树捧住树杆子对上拔,并且一拔一棵,一拔一棵,一拔一棵, 哪像底高拔树,像乡奶奶拔棉秆差不多。曾有多歇歇,拔了不少,搬搬堆,用绳子扎好了,估计大概一足担,绳子对六人车轴两头一绕,挑到街上去卖哩。你说这整棵的树,格种担子多大,如果走路上跑呗,不把人刮坏了惹出祸来。他格冤家有本事哩,跑了又哨,直把嗓子闹,“让开点,让开点,撞啦得不赔,你们自家倒霉。”跑路格拿起来一听,那人挑柴进城,喊挨撞啦得不赔,自家倒霉,我们识点时务,跑路格总让路,也有不识时务的,张老三卖小馄饨在城门口,后生家下来,我十三岁蹲堂卖小馄饨格,今年六十三岁,我卖了五十年小馄饨,从来不曾看见哪个挑柴进城,叫人家总让啦得,让你一个人跑,人蹲堂称王,人家让路我也不让路。“老头子,喏!你不让路,你格棺材担子挨撞翻了没得钱赔格。”张老三头硬,方同又不怕他,挑起个担子一走啊,“霍”,不得了了格,担子总揪翻啦得格,锅子磕碎了,碗呗打了千零爿,馄饨泼得一城门总是得。张老三顿脚恨,“狗才呀,我就点点黄瓜本钱,总挨你忙啦得格,倒霉,罚你赔。”“赔呀,哪叫你不让路格,缠呀缠,我用这六人车轴对你头上一敲呀,你格枣木榔头就挨敲抛下来格。张老三半条命总吓啦得格,有个人跑到里间吵嗓,“不好了格,海强盗来了。” 拿起一闹不非轻,街坊来了许多人。 老百姓不跑,二三百人围过来了,拿方同围住得:“后生家,穷要讲理,富要饶人,你力气大称王了,打了东西照价赔偿,要说打,我们这么多人总揪不过你一个人。”方同一想:不得了啦,恶狼不如众犬,双拳不敌四手,就我本事再好点,也不能无理取闹。 方同有了为难处,来了员外好心人。 陈三庆上街散心,走去一望,“二公子,你蹲堂吵底高事?”“伯父,叫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家里吃总没得吃,我到山上樵柴,想卖到点钱,好买点度命粮格。我这个担子大,倒拿人家撞坏了呗,惹起祸来不小。不过,事前我敲弓击弦,言语在前,撞拉东西不赔,只好自己倒霉。人家总让路,张老三不让路,担子挨撞翻啦得格,我倒哪有钱赔。他跟我缠箩口,我吓吓他格。”张老三说:“他弄六人车轴敲我的头。”“真正我要打他末,我还要用六人车轴,我只要一捣拳,就拿他头打抛下来的,所以他放声闹,说我海强盗进城,弄大家不服。”“啊,二公子不要愁,我不来则已,既然今朝来到此,我来帮说和。张老三,这个馄饨担子值到几个钱?”“总归十两银子足足格。”“这样我来帮赔,赔十五两银子把你可好。”“啊,不要不要,既然你做好事,你帮赔呗只要十两银子就好了。”“不要客气拿家去,早先挨他一吓,不要拿鬼毛病吓出来,这五两银子把你家去看鬼毛病。”张老三嘴龇了像百合,“啊咿喂,这种赚头多大唷,比做生意局气还好。” 拿了银子回家转,谢谢员外好良心。 大家都散了,方同双膝跪下,叫声伯父呀, “不是你今朝来得巧,我一本脏账算不清。” “二公子,小小之事不要挂齿,你倒望望看,你这付担子这么大怎好上街上去卖。如果挑这一担柴到街上去卖,要叫做生意的跑开间去点,开店的要关门,让你个人上街。我看这样,你不要到城里去卖,我帮你到城外间找王老板槽坊里要柴哩。”“好格呢。”二人一同来到城外,“王老板,拿这一担柴帮称啦得。”王老板一看,眼睛发暗。“陈员外呀,你晓得我买柴呗要拣干柴买,买家来就好烧的,这是整棵树拔得来格,这树墩头上还有烂泥块子哩。真正一百二十个不好意思,帮你称啦得。”行家拿把秤来,两个人称一头,“哎咿,老能重哩,抬总抬不动。王老板, 这个柴委该重,我们两个人抬也抬不动。”一把秤也打不起,要用两把大秤,四人抬,不曾哪抬得动。”这就四人抬一头,用两把大秤称。 老秤称称不算轻,一头就是七百五十斤。 “啊呀,两头不是一千五百斤,”王老板问:“不拉,他弄底高东西抬来格?”“你望,弄六车轴挑格,车轴总挑弯了。”王老板佩服,这个人不弱唐朝薛仁贵有千斤哨力,本来要去烂泥,也要去水份,照这种景子不去了,整数头十两银子。方同欢喜哩,“陈伯父你帮我赔拉十五两银子,我现在还把你,你不要走,蹲堂等我,我到山上去拔起来快哩,一刻工夫就挑来格,你再帮我卖啦得呗,我好家去买米下锅。”陈三庆就说:“二公子,你不要说向我借十五两银子,就是借百呀二百两,只要你开口,也不让你丢丑,我还要你还哩?我来问你句话,我往常从你显堂经过,走到杠总要丢点钱把你家,听见你家读书啊,那种书声好听,最近走杠怎看不见你家哥哥,你家哥哥上哪去了?”“伯父,不要谈这个话,哥哥心黑格,到丈人伯伯去借银子格,弄点好格吃吃,不死家来了,他还问我们底高账哩?”“呀,可是上仇天相家去格?”“原是得呢。”“二公子,你不要做梦,你好冤枉你家哥哥,你家父亲过咱不识得人,跟仇天相做朋友哩,往常上你家来散心,我对他一望,这个人是表面好看,其实阴险毒辣,特别那双眼睛。 这个老贼是个奸雄相,冤家是个黑良心。 如他良心好,还贪污救灾银子?我想格,晓得仇天相可是嫌贫爱富,可曾拿你家哥哥弄杀得。我看这样,依我, 我再把一百两银子把你,你家去跟你家母亲和你妹妹讲讲,你也赶到襄阳去,望望你家哥哥死和生。” 公子又接到百两银子,对手中一托,耀眼能白,眼泪对下落,啊呀伯父, “世上善人多得很,哪里没有好心人。 我方同没得好处也便罢,能够将来有好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不要客气, 你快点家去。”陈三庆拱手而别,公子回转显堂,同陈翠娥母亲一讲,“来城门口吵事,得到陈伯父解围,拿银子把我,叫我到湖北襄阳去望哥哥,母亲你说我可要去。”老太太就说:“儿呀,就是陈伯父不叫去望你的哥哥,我也等你家来同你讲讲,这几天夜里天天做恶梦,做梦看见你哥哥在监牢里哭。”“啊呀母亲,这也不去啊,我现在就走了。”飞龙一把背住他,“二哥你不要跑了哨,我对你说话,大哥哥说一个月家来格,你去望他要歇多少时?”“妹妹你放心,我不像哥哥是丹阳的骡子好慢格性子,我跑起来比鬼也哨点。 我来去只要半个月,回转显堂孝母亲。” “格你速去速回。”他的黑虎铜锤不肯离身,对腰里一插,跟手就走。 威风凛凛赛吕布,杀气腾腾赛赵云。 顶大步子一丈二,可像北风送乌云。 在路登程,非止一日,那天走到斜庄镇,斜庄镇是万恶之地。那天一早,街坊上人山人海,做生意买卖的不少,你格冤家跑路就跑路呢,他欢喜管闲事,走到个卖肉的身边,望见个肉老板半片肉卖了碧绿,对肉台上一伏,瞌睡,走到他身边拍拍他肩兜,背背他衣袖,“喂,肉老板,你可是没得生意,在这瞌睡。”“啊呀客官,你问我买肉?”“不,我来问你这肉总卖绿得呱,卖了多少天数了?”“客官,天数不多,卖了十八天。”“啊呀,这肉卖了十八天,再卖要卖臭啦得,你这个人可保不会做生意,人家说薄利多销,便宜点呗卖啦得,总比臭啦得好呢。”“怎不便宜,原来卖二十个钱一斤肉,现在便宜卖格,只卖十五个钱一斤肉,也没得哪来买。”“为底高便宜又没得哪来买?”我说把你听,“我们这斜庄镇有两爿大肉店,东小桥一爿是刁龙开格,西小桥一爿是刁虎开格,他的肉还要便宜哩,只卖十个钱一斤肉,你说哪眼热拣贵的买,总去问他们两人买,生意挨他们做啦得,我们一点生意总没得。”“你这个人多稚呀,人家说市场竞争,他卖十个钱斤肉,你比他少拉一个钱卖九个钱斤肉,你的生意就做得来格呢。”“客官,我们不是不会做生意,你可晓得我们卖十五个钱一斤肉蚀大老本,他卖十个钱斤肉也好赚大钱。”“啊喂,你这个人说话怎听不懂,十五个钱一斤肉倒蚀大老本,这个十个钱一斤肉还赚大钱,你不在胡说八道。”“客官,刁龙刁虎不是等闲之人,老虎山上的大王,刁龙一把驼刀,老秤称称不算轻,有八十六斤,刁虎一把驼刀,有五十来斤,他们还买猪子哩,日里上人家去望望,只要望到中意格,坐夜拿人家门撬开来,用铙钩到人家圈里去,钩住猪子的鼻子,一拖就拖出来格,对夹肘里一夹,一个夹肘夹一个,溜起来又哨,人再多也追不到, 他的猪肉是偷得来,你说可要发大财?” “啊,是这回事,格呗人家买到点便宜肉倒欢喜格,这个养猪户朝一盆夜一盆,养到落底么么挨他偷啦得,人不躁杀得。”“怎不,我们这前村有个张奶奶,又是只身人,俗话叫寡妇,作孽哩,小猪是欠格,家来挑点草,猪子养了蛮好,准备卖到钱,过年买点油和盐,好过一个太平年格,挨刁龙刁虎拿个猪子抢啦得,张奶奶急得投河死,哪个不去拉劝唷。” 方同闻听这一声,怒从心起八九分。 “啊喂,这样坏法子,格你们不好齐齐心拿他赶走。”“哪敢,碰也不敢碰,他一人能挡千员将,单刀能退百万兵。”方同听了不服:“我倒不相信,嘿,等我去。”“来来来来来,对你说话,你拿他弄杀得,不要来害我。”“不害你,不害你。”方同去惹祸了哇,走到东小桥,买肉的多哩,排队。你晓方同多好的本事?手拿起来一揩,买肉的人对地上直栽,走到肉台前间,“肉老板,你可叫刁龙?”“是得,问我买肉?”“哎,是的,我这肉不问哪个总卖格,你要买多少?”“方同手里拿一个青铜钱,望呀,“我就该一个钱。”“不拉,一个钱能买多少点点肉。”“我钱虽少,肉要买好,要买前夹心,还要八根肋条二十五斤肉。”“哎,你说发笑话,你一个钱要买前夹心、八根肋条二十五斤肉,你不说大头昏话。你真正没得钱,我剁点泊落肉把你家去烧。”方同眼睛一暴,眉毛一翘,“底高?你不卖,不卖老子发火,我拿肉背走。”嘴说这话,拿个半片肉对肩膀上一擐,放趟子就溜。刁龙人总躁杀得,台子一拍,“嘿,你格狗才,说我做强盗呗,我还要坐夜哩,你格狗才不比强盗还狠点,捞现格呗,你老花眼睛不曾望得清,到我老虎头上拍苍蝇。”刁龙拿驼刀拿出来,走里间跳到外间。 急急走来急急奔,追赶方同善心人。 一追追到学场身边,望见人不多的地方。刁龙心黑哩,一驼刀剁过去,方同身子一偏,推板滴点,肉对地上一掼,捣拳像五升斗跟他揪,“老子好吃无钱酒,贪打抱不平。” 总说开了倒霉店,今朝生意又上门。 嘴里说话琅朗响,比下拳头定输赢。 上打雪花盖顶,下打古树盘根。左打青龙偃月,右打猛虎翻身。 方同打了多有力,刁龙打了欠三分,只有还手之力,没有招架之功,浑身放汗。方同他本事吓煞人,抬起来一连环腿,捣鬼一颤,刁龙挨踢出去论丈,对大街上一伏,方同一个轻功蹦过去,从空中下来,脚对他背上一踏,手对他颈项一捺,捺得刁龙颈项来下哔呖叭啦,像死羊子喊,“啊呀英雄哎, 高抬贵手饶饶命,下次不敢乱胡行。” 刁龙忙了喊救命,来了刁虎坏良心。 刁虎走西小桥听到消息赶到那里,望见哥哥挨他揿了地下,手呗搦住哥哥颈脖子,哥哥来下吵嚎,要说拉硬劝呗,背不起这人手下一捺,弄不好哥哥的颈脖子要挨捺断了,说人到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就来个缓兵之计。这刁虎服小哩,磕头跪下来求,“英雄呀,伯夷叔齐还不念旧恶,你今饶恕我哥哥残生命,我们结拜弟兄三个人。请拿名姓留把我,就是我的大恩人。我们这遭改过从新,保证没得坏心。” 方同他吃软不吃硬,他就想了:冤家宜解不宜结,冤怨相报何时了,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一个对头。“啊,既然知错就改呗,改邪归正,我饶你一条性命。”方同手拿起来一丢,刁龙翻身就对家溜。 刁虎不跑,“英雄,你拿名姓告诉我。”“啊,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住河南前甫县太平村,我是方子文家次子,我叫方同,我有个绰号叫破头太岁、破头老子,蹲我老子头上动土,只好吃苦。”“啊呀,原来是二少爷,久闻其名,如雷贯耳。”方同就说:“你也不要说得客气,才间说得拜弟兄格,好是好的,但是登这个大街上不好,拜弟兄最好到你哥哥肉店里间去。”“好格呢。”刁虎前头来领路,方同后间跟。 两足不知生死路,将身闯进是非门。 一来来到东小桥,刁虎来到里间,“哥哥,我拿捺你颈脖子的老朋友带得来格。”“啊呀,不要做梦,你拿他带来做底高?”“跟他拜弟兄。”“还拜弟兄哩?我这颈项挨他捺得不得动,拜弟兄哩,弄不好还死他手里哩。”刁虎说:“哥哥,做底高事体要用点心计,线放长了鱼才钓了大,满刀子操才痛哩,场面说好话,骨里丧良心,跟他拜了弟兄呗,用酒把他灌醉了,拿刀磨磨快,他像死猪差不多,这遭一刀, 拿他冤家身丧命,帮你哥哥把冤伸。” “唔,兄弟好计。”土地菩萨死儿子,绝妙主意,两个冤家咕噜吐噜说鬼话,方同站在外面对里一看,眼睛发暗,这两个狗头贼头贼脑,不晓良心可好。刁龙刁虎要说拜弟兄呗,鬼五鬼六的事我不弄,男子汉大丈夫要名正言顺,最好要设供天地纸马,要焚起黄木大香,要当天对地,我们赌起咒来,才晓得真心还是假意。这我们真心格,再具年庚八字。 结拜弟兄人三个,更改没得半毫分。 说年庚八字呢,方同最小称兄弟,刁龙刁虎大称哥哥。刁龙刁虎赌咒了,“上有神明下有神明,我们跟方同弟弟结拜弟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果对兄弟起坏心,割拉耳朵掏眼睛。”方同一听,嗯,对我真心格。对我起坏心,割了耳朵掏眼睛,“哥哥,你们有真心我有真意,上有神明下有神明,我跟刁龙刁虎结拜弟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对两个哥哥不真心,五雷击顶死在刀枪之下,亡在乱箭之中。”“啊呀,兄弟,你真心哩,来呀,酒菜总办好了,我们来吃酒。说酒是糯米浆,多吃要翻腔;酒是糯米做,好菜不吃又罪过。哪晓吃了一杯又一杯,方同一高兴连灌二十三杯,不得了了格,酒呗灌了熏熏醉,酒到齐胸又添一杯,吃得扶泥不上壁,跑路总要跌,舌头总发卷,“哥哥,床来哪里?”“哦哦,来里间。” 公子困在肉店内,打呼如同响雷阵。 刁龙就说:“兄弟困着得格,困着得格,哥哥呀,早不要动手,到黄昏朝点后,拿驼刀磨磨快,一驼刀就揪下格,可要蹲堂帮你做对手。”“不要不要,猪子活的我也揪得住,何在乎他困着得像死人。”“这能格,我回转西小桥拿猪子杀啦得,明朝早起肉一卖,我大概到小中就来格。”刁虎走了格,刁龙到黄昏朝点后,拿驼刀磨磨快,轻手轻脚一走走到房间,拿门推开来对里一望,心吓得直荡:望他眼睛睁了乌溜溜,嘴里做鬼喉呼,眼乌珠来杠动,这狗日的多坏唷,他做鬼困格,眼睛还睁了杠,嘴上不说心里在下打呃则,忙拿头缩出去,头缩到外头,等到半夜朝点后去,头伸到里间一望,望他眼睛还睁格,嘴里来杠喉呼。不好哇,可保晓得我要杀他格,作孽格,等到大天八亮,望望他眼睛还睁格,嘴里来杠喉呼,又不敢进去,一进去就怕没得命,有兴而来扫兴而归,倒霉一夜总不曾困得成。格么,方同到底可曾困?他困着得格,为底高困着得眼睛睁了杠,眼乌珠还在下动?因为方同不是等闲之人,他是西天武曲星下界,他困觉交人家不同,他睁眼困觉格,眼睛睁了杠,喉咙里喉呼,醒了酒他才眼睛闭着得,不喉呼,闭目养神,耳朵他听见格。你晓一忽困到底高辰光?一忽困到小中,这遭醒了酒了,眼睛也闭着了,困在床上就想了,横竖不曾好吃饭哩,要吃饭两个哥哥要喊我格,我再困拉歇歇,等两个哥哥来喊我吃饭好起来。对床上一困,刁虎拿肉总卖啦得,小中了,走到东小桥,总以为哥哥拿方同杀啦得格,他在肉店门口又不顾场面,直把嗓子,“哥哥,个破头老子可曾杀啦得了?”方同困在里间倒听见了。“不曾,我来了格,啊喂,我来了格。”“哥哥摆架子说大话,没得哪有你会,你忙上一夜总不曾忙得掉。”“你也说发笑话,他可保晓得我们要杀他格,眼睛睁了做鬼困格,哪敢动手,一醒就没得命格,你晓得我颈脖子还痛煞得哩?”到现在两人在那打鬼杠子,方同走那边过来格,你们这两个哥哥也不是好人,跟我拜弟兄哩,可犯着磨刀要杀我。刁虎会翻花头了,兄弟你说底高嬲话,哪说杀你?“哎哎,你不要当我不晓得,你才间来底下喊,‘哥哥,个破头老子可曾杀啦得格’,可假?”“不要说嬲话,兄弟,我们前回偷格猪子,用铙钩把猪子头勾坏了,我来下喊哥哥,‘个破头猪子可曾杀啦得格’,你不要嬲了破头老子可曾杀啦得格。”方同拿起一想:啊,可保耳朵不太好,哥哥你们只要不起坏心,我也绝不怀疑。“兄弟,我们赌过咒的,还起底高坏心?外间不早,肚里不饱,我有二三斤猪肝不曾卖得掉。能格,用点胡椒炒炒来搭搭酒。”方同就贪吃个酒坐下来吃酒呗,刁虎一计不来来二计,“兄弟你格要发财?”“哥哥也说笑话,哪不想发财?要发财到哪块来?”“要发财我首先问你的胆可大。”“嘿,要讲胆,不晓多大,像五湖四海。”“真正你胆大的,珍珠山后山的黑公洞,这肚内宝贝多哩,我们去望格,胆大的拿到多少啊,我们胆小不敢下去,真正你兄弟胆大格,我们带根长绳子系你腰眼里,你带麻袋下去,我们两人蹲上头背好了对下放,珍珠八宝用麻布袋灌起来背上来,三人分分,我们两人少得点,你兄弟多拿点。”“哥哥呀,我们是弟兄,还谈到多呀少了,三一三十一,三人平均分。哪怕现在就去。”“好格呢。” 刁龙刁虎来领路,方同跟了紧随身。 来到珍珠山后山,一望个洞多大?只有盘篮口能大,黑咕隆咚。绳对腰眼里一系,麻布袋对夹肘里一夹,他的铜锤不肯离身,对腰眼里一插。刁龙刁虎拿绳对下放,“霍落,霍落,霍落”,放下去有五丈深。刁虎就说:“哥哥尽顾放底高啊?拿绳子割断了脱下去拉倒。”手到袋袋里一抄,拿出一把刀,拿绳子一割,“啪”,绳子倒断了格。这个洞害人哩,要是沿坍坍的洞么,方同两手可以扒得住,是倒头钉底洞,直上直下的,绳子一断啊,冷猛对下一脱,“霍落落”,一下子下去四十八丈。 伸手不见五个指,面东不见面西人。 用手摸摸,哪有什么宝贝,黑人洞闷死牢,不得了了呱,这遭就怕有命总没毛。用手到泥上摸,一摸摸到个石门,拿起来一扛,扛开来里间雪亮,赛日里一样。什么东西来里间?蜘蛛精。老蜘蛛精长八只脚,变作绝色美妇女在下棋,小蜘蛛精,也有的盘篮口能大,也在箩口能大,也有盅子能大,也有碗口能大,也有盆能大,在地下爬。方同一看,眼睛发暗,“唔,棺材蜘蛛精多哩,我来打哩。”撒野,掮起铜锤就打,作孽格,老蜘蛛打了咂咂跳,小蜘蛛打了勃哩叽。老蜘蛛精挨打火起来格, 我不寻你你寻我,飞蛾投火自烧身。” 老蜘蛛精跟小蜘蛛精,凑作一堆放丝。 吐出丝来了不得,缠住公子一个人。 挨它横一绕来竖一绕,捆了像个稻种包。 老蜘蛛和小蜘蛛精要准备爬他头高头,吃他的脑浆,吸他的血。 武曲星君不该死,惊动南海活观音。 观音老母来洛迦高山,掐指一算,晓得一半,“不得了了呱,武曲星遭难,我在洛迦高山坐镇,明晓得他落难不能不问。 如果武曲星君身丧命,南海观音做不成。” 观音老母跟手着躁,来到东洋海,同东海龙王敖广相讲,借穿山甲。穿山甲厉害哩,走珍珠山前山朝里一钻,“嚯”,一个洞,观音老母进去,执手一指,五雷下凡, 拿蜘蛛精打了干干净,救出公子善心人。 观音老母走了格,方同望见前山有亮光而且有个洞,慢慢对前爬,这从前山爬出来格,心就想了:我家两个哥哥他也不晓得这里间没得宝贝,蜘蛛精来下吵,不是个宝,我去望哥哥来杠等我哩。走到后山一望,刁龙刁虎不来杠,刁龙刁虎心黑格,拿洞口总用黄泥塞结实得,“啊呀,这两个冤家多坏唷,要我命,刁龙刁虎跟我赌过咒的,对我如果起坏心,割下耳朵掏眼睛,依我性子现在就要去找他,因为我答应我家妹妹格,去望哥哥来去只有半个月,要回转显堂孝母亲。因为时间短促,我暂也不去同他烦神,等我寻到哥哥伸到冤理到枉,我要赶到斜庄镇割拉你耳朵掏眼睛。”我去了。 迈开虎步朝前奔,五虎镇到面前呈。 一到到五虎镇,有人在摆姻缘擂台。武举姓王名勇,王勇有万贯家财,因为父母亡故早,万贯家产由王勇执掌,他没得哥哥,没得兄弟,没得姐姐,就该一个妹子,妹妹名叫王玉花,骊山老母小门生,来玉兔宫学法。骊山老母就说:“首徒,我已经帮你算过了,要享清福没你份,要享洪福就有格,你格姻缘到了格,赶紧同你哥哥相讲,到五虎镇摆起姻缘擂台来,如果哪位能人登台比手,拿你徒儿来打败,就是你格丈夫小官人。”辞别师父下山,一到到家,同哥哥一讲。“妹妹,圣母之言不能违背,我家不在乎用拉点银子。”赶紧摆擂台, 摆擂台呀摆擂台,真刀真枪两边排。 打死人来不偿命,怕死的不要上擂台。 小姐摆了姻缘擂,多少好汉到来临。 我们长经短讲, 闲言少说,你晓王玉花小姐多好的本事,连连打败十八位英雄,都不是她的对手。小姐来台上说夸口大话:“唔,看来台下比我本事好格大概不多。”这种景子一说,齐巧方同走到杠,“啊喂,这黄毛丫头倒说大话哩,旁人总不如她,就她个人本事好,哪里我打不过她。”上去, 脚一踮来不非轻,要与小姐比输赢。 王玉花小姐对方同一看,他长做底高景子?身高八尺,腰粗二围,两耳垂肩,鼻直口方,虎背熊腰,英雄气概。 看看公子人一个,千中意来万称心。 “英雄,我不打无名之辈,请报出名姓。”“小姐,我住河南前甫县太平村,方子文家次子,我叫方同。”“啊,原来是二将军,我们是文打还是武打呀?”“小姐, 我们就能呢打打。”嘴说随便打打格,骨子里总用真本事。 一打秦王三挑锏,二打鲤鱼跳龙门。 三打三柱朝天吼,四打拳头就上身。 五打乌龙归大海,六打祁山不容情。 七手八脚朝前打,八大神仙怕坏人。 九打九龙摆八卦,十面埋伏可惊人。 公子打了多有力,小姐打了欠三分。 “啊呀,这是我家丈夫来了格,我不能再跟他打。”小姐着躁,两手对姻缘圈上一跳,背住个姻缘圈。方同他不懂呀,你可是打不过发躁上吊呀,“不要上吊,我来背你脚。”王勇从擂台下倒爬上来格,“英雄,我家妹妹不是上吊,这叫姻缘圈,姻缘已到。 拿我妹妹来打败,你是我个妹夫小官人。” “我是打了好不相相格,我走了。”王勇一把背住得,“我背住你格毛,看你对哪里跑?哪叫你与她打格?拿我妹妹打败了倒不要啦,赖就赖得掉啦,就要嫁把你。”也不问他肯不肯,拿他拖了转家门,兄妹两个对家拖,像照小朋友牵羊子差不多。一拖拖到家,王勇鲜翻哩,拿方同对妹妹楼上一锁,拿妹妹也关在里边,拿门锁起来,看你们对哪跑。方同一想:害人哩,门总锁起来格,还就要把我,像贴烂膏药,去也去不掉。方同对小姐一望,越相越看有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容。 不若似,三国中,貂蝉出世, 也比那,杨贵妃,胜到几分。 心就想了:我今年也十八岁了,也曾找老婆呢,也不是我要人家,人家硬是要我,不问它,弄一个玩玩也好,“要格要格。”王勇欢喜哩,方同通了口,拿锁一开,“妹妹,既然他要你格,你早点看看日子,拜拜天地,就好成亲。”“哥哥,烦底高大头神,看底高日子,说拣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当日,丁是丁,卯是卯,今朝日子顶顶好。”安童梅香着点忙,买个天地纸马拜拜堂,黄昏头就好圆圆房。 这就八拜天来八拜地,洞房花烛配为婚。 寿香寿烛上寿台,上头纸马供起来。 弯下腰来拜三拜,脚踏莲花发大财呀。 夫妻圆花烛,五子便登科。 长命百岁寿,千载万年和。 夫妻拜拜堂,然后入洞房。 抬起头来看,摆设亮堂堂。 一夜夫妻百夜恩,姻缘结得海能深。 诗人有一句叫:春宵一刻值千金。一到到天明已亮,安童梅香喊起来格:“少爷不好了格,妖精吃人了。”方同一听,“啊呀,舅兄,底高妖精吃人?”“妹夫,我家要遭难了,十八年前,我家父亲在世时说格,后间花池里的妖精出来吃人,安童梅香也挨吃拉好几个,请个法师来捉妖格,妖精不曾捉得到,可保溜啦得,十八年朝后,今朝夜里妖精又出来吃人了,安童梅香好了溜得哨,不曾挨吃得到,我要请法师来捉妖哩。”“舅兄,还到哪旁地方请法师哩,等我去,拿妖捉怪两个字,沿小学的旧营生。”“妹夫你又不曾学过法师,会捉妖了?”“我这个捉妖,我捉的妖精吓煞人,我捉过三十六个老鼠精、六十四个癞宝精、七十二个骚狗精、珍珠山里的蜘蛛精,恐怕几千个精怪哩,在我在我都在我,这是一点小事情。” 王勇闻听这一声,就怕能说不能行。 “妹夫,格你要当心。”“晓得格。”拿黑虎铜锤带在身边,一到后边荷花池,一望,荷花池四周游了滴滑,一根草总没得,“唔,妖精恐怕不小哩,我蹲这荷花池身边等。”不曾有多时,妖精闻到人腥气,在荷花池里泛泡,咕咕咕咕,一个妖精跳出来了,牙齿一敲一蓬火,轻轻一喊响雷阵,眨眼铜铃,追了吃人。 方同常面说大话,骨里害怕二三分。 心里就想了:今朝我就是挨这个妖精吃啦得,我要敲它一铜锤才肯歇。望见它对上扑,他用铜锤对它头上一敲,妖精一吃痛,对后一退,“哦,你要退,我来敲你格背。”用铜锤到背上叭叭叭叭瞎敲,妖精痛了不得过,一声嚎叫, 跟手就打三个滚,荷花池边现原身。 变作什么东西?一个尾巴四个足,头上长一个角,身子像水牛,浑身长鳞,“啊呀,这个古怪东西不晓可要吃人。”他叫没得个胆,对它身上一扑,用手到它屁股上一摸,“呜——”,行走如飞,一个趟子走出去一千八百里路,“啊咿喂,跑起来多哨啊,比千里龙驹马还哨,不晓可会退?”到它头上一拍,对原地一缩,站在荷花池边,“唔,这东西竟好哩,跑起来又哨,退起来又哨,我能样到湖北襄阳如果骑马也跑好几天,我骑这古怪东西,不消半天就到杠格。”这拿腰带解下来,对它颈项里一扣,用点草把它嚼嚼,“这个东西吃草,死不了,我当马养。”对松树上一系,王勇抬头望望清,喜在眉头笑在心,叫声妹夫呀: “该应我们福气好,得到无价宝和珍。 妹夫,这个东东叫底高呀?”“叫底高耶?它浑身长鳞,又不吃人,头上就一个角,跑起来又哨,像照跑报, 我帮它取名叫独角麒麟豹,万古流传到如今。” “舅兄,我跟你家妹妹是新婚之喜,本来我今朝要走格,因为我得到这神兽行走如飞,我舍不得你家妹妹,我要和她散心,过拉几天才走哩。”“妹夫,你要走我也不让你走。” 这方同来五虎镇招亲,也算得到安身处。再谈小姐方飞龙蹲家等啊,等到第十八天,也不见大哥回来,也不见二哥家来,同母亲就说呱:“母亲,没得指望了呱,趁家里还有点银子,我们不曾用啦得,到街上去买毛竹,我家来扳弓,你帮削箭头子,我到沙滩射雁为生。”飞龙小姐有多好的箭法?抬头能射张口雁,低头能射穿梭鱼。雁在空中飞,一箭就射住得格;鱼在河里游,随你游多哨,一箭射得到,一条总溜不掉。曾到半天,射到一担鱼、一担雁,到街上一卖呀,得到不少钱,换到不少度命粮。家来同母亲就讲:“母亲,凭我女流之辈,沙滩射雁可以谋生,你不要愁吃愁穿了。” 那天又在沙滩射雁,来了一个老大人,头戴乌纱大帽,身穿锦绣罗袍,腰系玉带,脚穿粉底乌靴,骑了银鬃宝马,腰佩一把宝剑。这个是哪个?是尚书杨景春,方卿的表兄,他奉皇圣旨到各州州府了解灾情,走杠一望,“啊喂,那个小姑娘箭法多好啊,倒像一员女将。”定眼拿起一望, 不是张三其别个,飞龙侄女女千金。 啊呀,那不是我表侄女,老远就喊,“喂哎,你可是表侄女方飞龙?”方飞龙回头一望,“啊呀,表叔叔来了格。” 走上前去双膝跪,表叔连叫两三声。 “表侄女快点起来,为点底高你相国之女沙滩射雁?”“表叔,上下同你来相讲,我比黄连苦三分。父亲亡故呗你晓得格,而后家遭回禄三次,两个母亲挨烧杀得,还有陈氏母亲、两个哥哥和我,在显堂落难,没得吃,大哥哥奉母命到湖北襄阳借银子,说好一个月家来格,至今杳无音讯。二哥去望他格,说好半个月家格,到现在有二十多天了也不回来,我没得办法呗,来沙滩射雁。”“啊呀,表侄女,你们这个事体做错了,家里没得吃呗,只要到皇城去找我,要多少有多少,怎想到到湖北襄阳去格呀,仇天相这个老贼不是好人,如果他良心好还贪污救灾银子?那时你家挨赔穷了不算数,你家父亲连害我帮贴拉二十万,嘴喊说借呗,我还要你们还?我想呱,晓得仇天相可曾起坏心,可曾嫌贫爱富,还不晓可曾拿你家两个哥哥弄杀得格,本来我要到显堂,同你家母亲好好谈谈心,我有皇命在身不能耽搁,这样我把五根金条把你,你家去把你家母亲,给她在显堂尽吃尽用,我再把一百两银子把你做盘费,虽然你是个女流之辈,你的本事不弱你的二哥,你要赶到襄阳去,望望哥哥两个人。”这遭洒泪而别。 杨景春去了解灾情,小姐回转显堂,同陈翠娥母亲一讲,要去看望两个哥哥。老太太就哭:“儿呀,不要走一个再饶一个,你再去不回来”“母亲你放心,我不像两个哥哥专门说大话,我有真本事哩,我这脚下一双鞋是腾云鞋,可以驾雾腾云。大哥说一月,二哥说半月。 我来去只要七天整,回转显堂孝母亲。” “格你速去速回。”小姐手拿梨花枪,脚穿腾云鞋,辞别母亲,越跑越高,跑上九霄。 雾里走来雾里奔,杏花岭到面前呈。 走到杏花岭上空,鞋子脱了,从空中对下一落,走山脚下跑,一棒锣声,跳出四五百人,“住行,我家大王有令,男子要到山上当兵,女子要跟大王成亲。”飞龙小姐执手一指,“强徒你失了眼睛,你也想你姑奶奶眼孔,请你速速通报,报与山上寨主知道。”三个哩,不是一个寨主,三个寨主,一寨主叫景天信,二寨主叫孙同,三寨主叫姚蓝。景天信的本事好,要比孙同、姚蓝胜三分。听说上山小姐美貌呗赶紧着躁,身骑银鬃宝马,执把钢刀,一马飙到山下,望望小姐美貌,看了哈哈大笑,“嘿嘿嘿嘿嘿,小姑娘,我高山上面黄的是金子,白的是银子,奢华的是房子,就少顶顶好的美貌女子跟我来成亲做压寨夫人。”“可以的,你战胜我手里一根银枪,我就做压寨夫人。”“黄毛丫头你胆有天大,放马过来吃我一刀。”一刀砍过去格,飞龙小姐不着躁,见刀对她砍来,用银枪一挡,“当当当当”,景天信的虎口总震豁得,刀抓不住,刀对空中一抛。你晓抛上去多高?小的不拉泡,歇三天才抛下来的。大家一听不大相信,说大头昏话,这么高哩?来呀,倒是真的呢。刀从空中对下一脱,不曾直接脱到地上,脱在松树杈巴里格,对下一卡,不上不下,歇它三天起大风,对下“嚯落”一声倒抛下了,所以说三天才抛下来格。肇没得刀狠不起来了,景天信对山上溜,飞龙小姐穿腾云鞋,“你对哪里跑?”追到他前面抬起来一脚,嘴喊“不对”,枪从心膛捅到后背。 马上跌到尘埃地,送掉一条命残生。 孙同、姚蓝来看见,魂灵冒到九霄云。 “啊呀,哥哥这么好的本事也挨结果性命,我们还打得过她?”随即磕头跪下来哀求: “小姐高抬贵手饶饶我,高山让把你当身。 不要嫌我高山小,让你蹲高山做主人。 点兵簿子交把你,你做提兵调将人。” 小姐一想:这倒是好事体,我方家血海冤仇,没得一兵一将到哪报到仇,我这就蹲山上招兵买马囤草积粮, 等到兵马粮草足,返上皇城把冤伸。 小姐身坐聚义厅,“众位兵丁,既然我为寨主,第一条,歪风邪道要改啦得,不准向西向东,无事拔脚对老百姓家里乱攻。 挑拉人家一棵菜,剁掉你的两手爪。 调戏人家千金女,斩拉你的取春阳。” 军令状来贴出,兵丁害怕二三分。孙同、姚蓝就说:“小姐,照你这样说起来,我们只好挨饿杀得,穿吃倒哪有哩?”“来听我说呀,肩担小贩的赚到两个钱,只够买点油和盐,家里还有老婆儿子还有娘,他们个东西不好抢,要放他们过山,抢他们的东西是作孽格。如果是奸商大贾从下经过,人要有良心,三成只好劫一成,他赚到的挨我们抢拉点又不作孽。如果奸党从山下经过,这老诚不客气,所有金银财宝突股抢过来,结果他的性命决不轻饶。忠臣从山下经过,请到山上,热菜炖酒要为他款待不丑,没得路费银子动身,要赠他盘费。乡间土豪劣绅,放高利贷剥削老百姓的黑心太太,不能轻饶,你们下山放火,烧他男女老少没处躲,趁火打劫,金银财宝突股抢得来,他是剥削来的又不作孽,你们说可对?”“对格,你这样做得多公道啊!” 写起公平大王四个字,杏黄旗叉上九霄云。 方飞龙小姐在杏花岭落草也算得到安身处,再谈方同二官人。 再谈二公子方同在五虎镇招亲,同舅兄王勇就说:“舅兄,我不是尽顾蹲堂招亲了事,我要赶到襄阳去望望哥哥死和生。”“妹夫真正你要走呗,我也不强留,你到了湖北襄阳,望到你家哥哥的话一笔勾销,如果仇天相(对他)有个怎么的,你到五虎镇上送封信,我们兄妹得到书信后,也好帮助二三分。”这就辞别舅兄、辞别小姐,身骑独角麒麟豹,“舅兄,改日我会到我家哥哥,诸处地方你不要蹲,湖北襄阳去安身。”这个神兽麻利哩,而且懂人话也认路,越跑越哨,越跑越高。 雾里走来云里奔,湖北襄阳面前呈。 一到襄阳城从空中下来,方同牵住绳拖着跑,拖到梧桐桥,梧桐桥下有一大酒楼,神兽像癞猫,逋下来不肯跑,背总背不动。“唔,神兽怎惹鬼格呀,怎不跑格?”抬头一望,“啊呀,原来这是个酒楼,大概外间不早,晓得肚里不饱,叫我上去弄点吃吃。哎,这神兽多麻利呀。”拿它对系马桩上一系,方同走到楼上来吃酒,酒杯还不曾霍到嘴唇边,对过有两个年纪大的来下吃酒谈心,那年纪大的就说:“哥哥你不要家去,再歇四天,这襄阳法场上杀人哩。”“不拉,杀哪个?”“也是忠臣家后代呢,方宰相家长子方进。你说这仇天相可算到个人,过去贪污银子,方家赔了家产帮他赎罪,他恩将仇报,现在方家穷了,来借银子,不但不借,杀了红英,买通官府李不清将他逼打成招,判了一百天杀罪,还有四天就开刀问斩。”另一个年纪大的听他一说,眼泪嘀嘀嗒嗒对下滴,“啊呀兄弟,你赶我走我也不跑,我要蹲这看呢,我就帮不到忙呗,格刀杀他的颈脖子呗,方家的后代喊痛我就帮喊喊冤枉,撸拉两滴眼泪也好格。” 两人越谈越起劲,方同公子听分明。 “老伯伯,这个仇天相家住哪里?”“啊,这黑心家,你从这下去对东跑,他住东街头,他家有府门格,门口旗杆箩口能大,又没得旗子。”“旗子上哪去了?”“这瘟赃官呢,贪污银子削职为民格不能用旗了,那个就是他家。”方同酒总不吃,从楼上下来背起麒麟豹就跑起来,不晓多哨,一到到了东街头一望,摆设好哩,里三层来外三层,四面排了密层层,望见旗杆箩能大,对上一看,就是没得旗子,“唔,可保就这家。”神兽对旗杆上一系,走到府门口,执手一指,“安童,这可是仇天相老贼的家?”安童对他相相,“你嘴里放放清,我家老大人你称名道姓,我晓你要挨钉,你哪里人?”“哪里人呀?你们站站好,我一报你要吓得倒哩,我住河南前甫县太平村,我是方子文家次子,我叫方同,我来要人格,你帮我对里通报,告诉仇天相老贼, 还到我哥哥人一个,一笔勾销莫谈论。 还不到我哥哥书公子,叫他老贼命难存。” 安童半条命总挨吓啦得,飞蹦纵跳对里边报,叫大人总叫不起来,“大大大人,你你不好了格。”“你这奴才,我红扑扑肉泼泼,哪方不好?”“不,外间有人来了格。”“人来是家常便饭。”“不是随常人,河南前甫县太平村,方宰相家次子方同来要人,说还到哥哥人一个,一笔勾销莫谈论,还不到他哥哥书公子,我也不敢说格。”“他说底高的呀?”“ 说底高?他说要你的命。” 老贼闻听这一声,三魂吓得剩二魂。 仇天相一听,对那一定,“啊呀,那时我同方卿做官的辰光,他常提格,他的长子学的文,次子学的武,说武艺也不丑,格进来得了哩。安童梅香,前门关关,后门栓栓,那个细贼本事委该好,一舞就怕性命难保。”“晓得晓得晓得。” 里三层外三层,四面关锁紧腾腾。 方同等等不开门,敲敲门,“开门啊?”不做声。“开门啊?”不做声。“啊喂,棺材牢门关得住我了,老子把点颜色你张张。”方同力气吓煞人呢,全身力气一摒,倒退八步,一个旋风冲过去,“叭”,里间门杠总揪断了。 安童梅香来看见,魂灵冒到九霄云。 吓得浑身抖,像筛酒,肩膀一撮,吓得牙齿不得交合,鸡肉痱子朝上杠,根根汗毛对上伧,牙关骨敲叮,格勒格勒像筛糠。“你们这些奴才死不开门,我捶你们一顿。”捣拳没柄,背起来乱钉,那些安童梅香作孽哩,也是蛋壳头,一敲血对外流,也有打碎天灵盖,也有打断脊梁筋,也有门牙来打落,浑身打了血淋淋,流火打了破皮,只好下泥,打了发肿,冤家进桶,打了发紫,鞭鞭脚就死,不曾挨打到格,转过屁股就溜。逃的逃来溜的溜,腰杆子溜了像秤钩。 不曾溜出几十步,吓得躲在墙角头。 仇天相晓得不得过身,赶紧躲了起来。攻呀攻,溜到后半间,对茅坑里一钻,用粪杓对头上一扣,“你肇总寻不到我呢。”方同到里间寻人,“仇天相,你格老贼死哪去格?”仇天相躲在个茅坑里,吓得格粪杓总抖摇起来,又不敢上来。方同寻不到人,发火在那撒野乱打, 兴铃哄,兴铃哄,仇府打了直笼通。 台凳桌椅掼了粉粉碎,纱窗敲了像九串铃。 墙壁敲了像蜂窝弄,香几台上掼掉自鸣钟。 望板砖打了开天窗,柱棵打了荡叮, 山墙打了对下壅,屏门板壁一扫空。 随你多打,那老贼也不出来,方同打打没劲了,“仇天相你格老贼,我早先听见你说话格,你就要躲在阴间里,我今朝寻不到你,你总不要愁,我总归有一天要捉到你格。因为我家哥哥要挨杀。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我家去喊我家妹妹大劫法场,大闹襄阳城,等我救到我家哥哥,我二闹州府拿你老贼来捉住,剥你皮来抽你筋,我走了。”公子说得轻,仇天相在茅坑里听分明,听他说走了呗,歇蛮多时走茅坑里钻出来了,啊咿喂,身上人总臭煞得,这遭洗洗澡,衣裳裤子换换好,走到高厅上一望,心吓得直荡,“不得了了呱,多少人挨打杀得呱,我来数数看,死的多少活的多少。”东边一数,断了气的是二十五;西边间一匡,等等险要死的是十三双,“啊呀,死了五十一个哩。”你晓仇天相说个底高话?“我去报官呢。”又送一千两银子去找李不清,说方同要大劫法场救他的哥哥,大闹襄阳城。李不清又得到千两银子 高兴哩,“来呀,你家去定心困觉,他胆有天大,敢来闹襄阳城,我叫他有来无去。 如果来闹襄阳城,叫他九死一生命难存。” 李不清吩咐四城守城,守城官从今往后这城门无事不准开,老百姓进城要论批对里放,一个个严加盘问,听到口音不对,要当奸细捉拿。 日高三丈做买卖,日落西山关城门。 不谈四城作准备,再谈二公子方同。他身骑麒麟豹,同神兽就说:“神兽,你要赶紧着躁,我要到河南显堂叫我家妹妹来大劫法场,你赶了慢我家哥哥就救不到。”这个神兽麻利哩,它不但懂人话,而且认路,它会预感,晓得飞龙小姐已经不在河南了。 雾里走来云里奔,杏花岭到面前呈。 这神兽从空中下来了,一棒锣声,冲出数百兵,“住行,我大王有令,忠臣到山热菜炖酒,是奸党好结果你性命。”方同一听,“唔,强盗也分忠与奸。请你速速通报,报与山上寨主知道,我是强盗家老子来了。”兵半条命总吓啦得,来到聚义厅,“小姐,吃生米的遇到吃生稻格哩,来了个强盗家老子,你下去也。”飞龙小姐一听,“哪胆有天大,敢做强盗家老子,等我下去。”她身骑胭脂桃花马,手执一把梨花枪,一马飙到山下,不望不知,一望呀, 不是张三其别个,还是哥哥自家人。 飞龙小姐离马就喊:“喂,哪个说是强盗家老子,可是我家二哥?”方同赶紧走下麒麟豹,“啊呀妹妹,我正是你家二哥,妹妹你怎来这里的呀?”“哥哥我在这里招兵。”“妹妹呀,你倒定心蹲堂招兵,大哥哥出了大豁子了,还有三天要被斩,等等险没得命残生。”早先不是说四天格呀,为底高现在说三天?因为昨日闹仇府,再在路上跑跑耽搁拉一天,所以就剩三天了格。飞龙就说:“二哥,你不要怕,我家跟往常不同了,我山上有千军万马,我要发动千军并万马,血洗襄阳一座城。”“妹妹你年纪轻,做事不当心,你可曾想想,哥哥还有三天要挨杀,从这杏花岭到湖北襄阳,我估计有一千几百里路,这些兵慢慢对杠踱,翻山越岭,一天顶多跑百十里,跑到湖北襄阳要十来天时间,哥哥再有三天就挨杀格。哥哥挨杀啦得,我们去有底高用?妹妹,救人赛救火,说兵不在多而在精,只要本事好,关键最主要是跑了哨,一天要跑到千把里路的人才好带去用。”“这不要紧,跑了哨的多哩,你二哥骑神兽豹跑了哨,我有腾云鞋跑起来比你还要哨。我拿孙同、姚蓝带了去,你不要看他们人不大高,一跑屁股一颠,跑起来一溜烟,日里走到论千,还好吃酒吃烟;夜行八百,还多到时间住宿。我这里绿林好汉多哩,名字我也说不出来,绰号我晓得格,呶,这个叫风里来,这个叫雨里去,这叫云里走,那叫雾里奔,这个搬动山 、抬动神,过海龙、混海珠、牛会吹、马会拍、歪独头、呆独脚,本事好煞得格。” 一班人就动身走,哪还耽搁片时辰。 这真正是救人赛救火,不分日夜走,路上走了两天整,到了襄阳一座城。一到到杠,抬头一望,心吓得一荡,不得了了呱,晏来一步了,外间要夜,日落西山暗昏昏,守城官来下关城门,城门关了格怎得进去了,明朝法场杀人,今朝守城官连夜守城,就是夜里也不容易进去。孙同、姚蓝就说:“小姐,我们早先走东门来格,东门有个财神庙,我们到财神庙去设计,明朝怎样去劫法场?”到了财神庙孙同、姚蓝同飞龙小姐说:“小姐,那时你不曾做寨主格辰光,景天信做寨主,我们到州府去作案,不得进城啊,总扮作九流三教扛枪打鸟格,操腰箩说好格,樵柴刈草格,钉秤箍斗格,杈鸡巴柳格混进去的,我们到襄阳法场劫人,也好扮作九流三教格。”“好,你们能扮底高就扮底高?”孙同就说:“我桩样不会,扮个硬皮子叫化子老内。”“你倒扮把我看看格。”“好格呢。”坏衣裳一穿,坏鞋子一套,坏帽子一戴,跑起来蛮哨,蛇皮筒管对夹肘里一夹,竹板子一敲嘀嘀嗒嗒。“唔唔唔,倒蛮像格。”这遭你扮底高,他扮底高。 一夜五更不必表,金鸡三叫又天明。 一到天明已亮,孙同扮叫化子先去的。走到城门口,“城门官请你开城。”“跑开点去,城里杀人今朝不开城。”“你杀你的人,我进我的城,我是糊口的。”“你做底高?”“叫化子要饭格。”“城里杀人,家家关门,到哪要到饭吃,要要只好蹲城门外面要,要进去等一歇成批对里放。”格没办法,绷帐献丑蹲城门外间要,走到绸线店门口,“老板可有早饭,把点我化子吃吃。”绸线店老板一看,眼睛发暗,“死远点,城里杀人,生意总做不成,早饭吃过了,到哪有?”孙同是绿林好汉扮格叫化子,他可怕?眼睛一暴,眉毛一翘,底高?你不把,老子放声叫,蹲你门上钉刀,用格刀钉肚子。啊呀,格绸线店老板半条命总吓啦得,棺材硬皮子叫化子害人了,这遭死在我家门口,倒要忙丧,把他两个钱图个太平,让他早点死走,弄两个钱对他手里一塞。你说他可要他两个钱,对外一摔,倒鬼一颤,掼出去论丈,“两个钱够做啥,老子不要,走了。”一走走到豆腐店门口,豆腐店老板人好哩,说强讨硬要,穷人落难才出来要饭,“化子你来了不巧,我早饭已经吃过了格,我把五十个钱把你,你到对过烧饼店买几块烧饼。”哦哦,老板把了不少,我化子来帮你说好。竹板拿起来敲: 惹鬼惹鬼真惹鬼,好好黄豆磨成水。 豆腐出来四角方,哪天不卖几十箱。 转过弯,调过面,对过就是烧饼店。 烧饼店老板真正忙,外面芝麻里面糖。 转过弯,调过面,对面就是棺材店。 棺材做了真正好,买个大来饶个小。 “说你格大头昏话,哪家老子死,儿子又死啦得,买棺材饶钳子。” 转过弯,调过面,烧饼店惹鬼惹鬼真惹鬼,你吃烧饼烫坏了嘴。 转过弯,调过面,转身来到绸线店, 老板不把钱,你最多再活二三年。 一头跑来一头骂,混进襄阳一座城。 “姚蓝,这次等我进去。”“不啦,你会扮底高?”“我桩样不会,我说鼓儿书老内。”身穿粉红长衫,来到城门口:“守城官,请你开门。”“今朝城里杀人,不能开门,你是什么人要进我这城?”“我是说书格。”“啊,说书先生,来呀,趁现在人少,说一段书把我听听,说得好就拿你放进去。”“能格,我唱段东洋戏把你听听可好。”守城官一听,“唔,我们长能大还不曾听过底高东洋戏哩,好格呢,来呀。”“我说得蛮哨呱,你要听好了。”,把小锣子一敲:十年唐僧东天去取经,遇到一淘小妖精。好哇,哈而哼,哼而哈,哈而哼, 哼而哈,沙和尚和猪八戒, 扛把钉耙去种菜。守城官说:“你说大头昏话,还有这个底高东西呢?情丧还有哼而哈,哼而哈。沙和尚、猪八戒扛了钉耙去种菜。不信你乱绞,放你进去拉倒。” 前面英雄走过去,又来英雄一个人。 方云兰就说 :“这次等我进去。”“不拉,你会扮底高?”“我桩样不会,做外路郎中老内。”肩背药包,手拿过头串铃,来到城门口,串铃一摇,嘴里放声吵闹,“我山东到山西,祖传是名医;我山西到山东,世代是郎中;流疽结毒,人死五七还可号脉;活人看了直手直脚,死人看了活手活脚,鬼毛病看了一世总不发。” 拿起一闹不非轻,守城官来杠听分明。 那个守城官就说:“兄弟,你可听见,那个郎中本事不丑,山东到山西,祖传是名医;山西到山东,他家世代是郎中,说流疽结毒,人死五七还好号脉,这个活人不好把他看,活人看做直手直脚,要看杀得格,死人好把他看格,说死人看了活手活脚,鬼毛病看了一世总不发,你家母亲害格鼓胀病,等等险没得命,说死马当活马医,作兴医作活手活脚格。”“好格呢。”来喊呢,“先生哎,来哟,我问你话,做底高,你可会看鼓胀病?”“会格,会格,你家来城里还是在城外间?”“格在城里哩,你带他进去。” 守城官来领路,冒老九郎中后头跟。 一到他家,他家母亲的鼓胀病害了作孽哩,肚子害了高过头,媳妇来杠帮揉。他跑去拿脉一搭,嘴里直咂。“先生你咂底高嘴?可是我家母亲毛病医不好呀。”他哪会做这倒头郎中,学山东人劈侉,“老兄兄老兄兄,你家母亲不是肚里痛,是鼓胀病,秘方(屁放)一吃就好格。”开个方子的字是蛇龙体,一笔绕到底,正面揪了(写)漆黑,反面揪了漉通烂湿,写个巴巴头字,方子对桌上一搁,开方子的钱要他八百。格没得办法只怪喊了他,把了八百个钱让他走了格,你说这巴巴头字到哪里切到药,上参药房去切药,参药房老板就说了:“你上了当了,这写的什么药方子?我是不识的。”守城官气杀得,上鬼当。 街坊上面来行医,混进襄阳一座城。 吕立就说:“这次等我进去。”“你会扮底高?”“我桩样不会,我测字算命老内。”身穿蓝布长褂子,肩背测字匣子。 扮个测字先生朝前撑,一来来到南城门。 首先拿江湖诀摆起来,串铃一摇,口中喊道:“碧波深山藏虎豹,杨枝滴水养蛟龙。奉命者先来问我,君子者请坐谈心。刘邦手无缚鸡之力,能掌万里江山;项羽拔山举鼎,乌江自刎,如今难断,时也命也令也。蜈蚣有百足,行走不如蛇,雉鸡长两翅飞不过野鸭;马有千里之神,无人力而不能自往,时也命也。早发功,晚开功,彭祖寿长嫌命短,人生俱在五行中。灵不灵当场试验,准不准是背后之言。先来三个,分文不取。” 拿起一闹不非轻,守城官来杠听分清。 守城官就说:“兄弟,测白字格先生来了,先来三个,分文不取,我们两人先请他测字算命,一文钱不要花,你格运气丑哩,请这先生测测字相相面。”“好格呢。”拿测字先生喊来,“先生来哟,你倒帮我望望这副相貌,将来是享福还是受罪。”“你跑三步把我看一看。”跑三步对他一相,你这副相貌不丑,东岳西岳南岳北岳,鼻梁称为中岳,说五岳俱全,老来荣华,自小富贵,不过有一个,你旺财不旺子,子息难存,你生到几位令郎?几位令爱?”“先生呀,你倒像看见格,不瞒你所说,老婆找了好几个哩,儿子么也养过了,就是长不大,讨债鬼活不到四五岁就死啦得格,堂块小老婆又讨了个,还不晓将来可养得到儿子。”“这要算命哩,要排八字,算你命里可有子。你属底高呀?”“我呀,我属老水牛。”牛呗就牛,还有底高老水牛。“你是多大的牛?”“我今年廿七岁的牛。”“啊,也不算老水牛,几时生日?”“十月初三戌时。”“我来帮排排八字看,廿七岁的牛,十月初三戌时生,癸丑年甲申月癸亥日戌时生,男看三方,女看四正,有金有木有水有火,缺少土啊,五行不全,四行坐命,六岁行根。你家父母如何?”“先生,你照命中算。”“我说好,你不要笑,说得不好,你不要见恼,说戌时生得巧,父母亡故早,这个八字才算好。”“先生说得对格,我三岁死娘,四岁死老子,老早死啦得格。”“啊咿喂 真正灵哩。”“不拉,你家弟兄几个?”“先生你也照命中算。”“说戌时生得真,高山大树长一根,反手关门独家村,独拳打虎一个人,这个八字才算真。”“先生对格,我家没得哥哥兄弟,没得姐姐妹子,就该一个独杆子,你倒帮我算算今年运气怎样。”“我帮你算算看,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啊呀,不好,今年罗纪星值年,白虎星领头,说罗呀罗纪呀纪,你不要着气,着着气,只好嗝气。罗纪过去白虎来,你家可保破了大财。”“先生,怎不破财,昨夜老母猪死了不算数,早起一望,十三个小猪又跑啦得格,人也霉煞得格。”“来呀,作兴交到好运的。”“先生我到多大能养到儿子?”“我帮你算,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唔唔唔,撞到了格,你到三十五岁交到南方丁火运,丁财两旺,作兴养到个把儿子格,不过你这命是一子欠三分,养到个把儿子要寄名壅根,要叫亲娘叫亲伯。”“我不要听你倒霉鬼话。”“你如果养到儿子不寄名不壅根,算不到你的儿子。”“先生,真正养到儿子总归寄名壅根,叫亲娘叫亲伯,测字算命不丑,我不敲你的白,我把一两银子你,现在就放你进去。” 街坊上面来相面,混进襄阳一座城。 孙完就说:“光有人进去也没得用,刀枪不曾进去等于白进去。”又吩咐一二十人扮作贩茅竹的,拿茅竹节巴打通了,长刀短枪总塞得茅竹肚里,从北门水关进去。牛会吹、马会拍说,如果一个个对里跑呀,跑到中过也不得进去,这次我多带点人去,扮作卖狗皮膏药的,用连环棍子来到城门口搭一个架子,打躬作揖行个半膝,说:“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各位老兄,人过不留名,不知张三李四,雁过不留声,不知春夏秋冬,我们沿小学点毛拳,打几招请大家欣赏欣赏,打得好不能说好,打得丑不能说丑。”识者不能当面破法,只能背后谈论,打打打打打,一捣拳钉一个潭头,一抬脚蹦一条圆沟,脚一蹬,陷下去几尺深。 单飞蹦出九尺五,双飞蹦到树梢头。 “各位老兄,我们卖艺分文不取,主要是靠卖膏药谋生。人家卖的青布膏药、红布膏药、蓝布膏药、紫布膏药、黑布膏药,阿拉上海人卖的是骨折狗皮膏药。我到北平高山遇到孙、罗二仙,春天采的桃红柳绿,夏天采的荷叶花香,秋天采的黄金翠竹,冬天采的腊梅花香,有花采花,无花采叶,熬成八百样紫荆膏药,坏处贴好了,好处贴不烂,三天不到夜,皮好骨头长,四天不抛,再换药膏,贴它一百二十个,寒天不用穿棉袄,哪位老兄来来来来,有钱两钱买一个,没钱的买一个饶一个送一个。不问细呀大,来来来来。” 拿起一喊不非轻,乡下来了许多人。 乡下老头子顶欢喜买便宜膏药,跑去一望,说有钱两钱买一个,没钱的买一个饶一个送一个,不问细呀大。不问他,不敲他的白,把一个钱拣顶大的买。你只想拣顶大的,顶大的狗皮膏药有多大,有小盘篮能大。一个后生家就说:“老老,小盘篮能大的狗皮膏药,你家去小毛小病不要贴,起码是害胡蜂窝搭背,搭到半背,对上一贴就好格。”那个年纪大的就说:“大哥哥,你只听些后生家胡说八道,说昏话,这膏药好买 ,你晓他说底高?格一百二十个,寒天不用穿棉袄。小盘篮能大哩,贴到一百二十个哩,拿三张一贴,你床上总不要用棉被哩。” 街坊来杠卖伤膏药,一班英雄混进城。 方同他扮格底高?扮格舞把戏格,现在叫杂技团,一走走到城门口,他赤膊皮条,腰带一束,刀对肩膀上一搁,“守城官请你开城。”“哨点走开,城里杀人,你拿刀枪进城,还得了。你父姓什来母姓什?根生土长哪方人?你不是好人,你身边可有证明。”方同可怕他? 眼睛一暴,眉毛一翘,“底高?你要问到老子,阿拉住上海,从苏州到此地,玩各式的把戏,你不开城门,老子掐你的鸡鸡。”守城官半条命总吓啦得格,不得了哇,要掐我的鸡鸡呢,不要作拱,弄了绝种。捣拳像五升斗,不能与这班人揪。 开开门来让他走,不敢耽搁片时辰。 这遭前面不脱链,后面里咕啦纤像牵线,哦,总进去格。 经中言语省一省,一班英雄混进城。 午时三刻将到,李不清着躁,拿将军柱一窖,拿方进从监牢里提出来,对将军柱一绕, 监斩官,执文簿,威风凛凛, 刽子手,拖钢刀,只等时辰。 午时三刻一到,刽子手着躁,拿一把刀走到法场之上,“犯人,我奉上司之令,老爷之命,你犯法不得不杀,看刀。”嘴喊看刀,飞龙小姐脚穿腾云鞋从空中落下来,手里抓把刀,对刽子手的头起来一刀,刽子手头挨剁下来格。看的人喊望哟,“杀人不内,自家头总挨忙抛拉格。”飞龙就说:“快点救人。”方同着躁,拿绳子一割。 驮了哥哥动身走,杀开条血路去逃生。 飞龙小姐一想:这么多官兵一时不得出城,吩咐二十个人到衙门口放火。只等官兵去救火,我们开开城门就好走格。那瘟官李不清晓得不得了,坐了轿子里准备溜格,飞龙小姐追过去了,“你格瘟官对哪里跑?”飞龙撒野乱打,拿轿子打了直笼通,轿杠扳作好几段。纱帽撕了碎粉粉,胡子剪了剩几根。瘟官挨打了在地上哼,“千把外总点兵劫人啊!”千把外总来了格,“大人哎,点兵点底高人?衙门口十三处着火,我们家里还有老母,还不晓怎样,我们救火也来不及。”他们去救火,一班英雄开开城门就走。 一班英雄站起身,哪还耽搁就动身。 劫法场的人总溜出来格,方同就说:“妹妹,你先拿大哥哥带上杏花岭,我大闹天相府说时说过了,救到哥哥后还要二闹捉仇天相这个老贼。”那天仇天相困了来家,方同是半夜里去格,仇天相耳朵也听得好哩,听见响声晓得不对,对床底下一钻。你说倒哪里溜得掉啊!方同本事又好,对床肚里一望,“啊,你像个狗子钻在床肚里我就揪不到。”把他拖出来,对麻布袋里一灌,拿袋口一扎,对麒麟豹上一擐。 身坐独角麒麟豹身,带了老贼就动身。 驾雾腾云朝前撑,杏花岭到面前呈。 按落云头,走空中落下来了,一到到山高头,拿袋子对下一掼,拿袋口一扯,拿老贼对出一倒,对松树上一绑。方同怒目圆睁,“仇天相,仇天相,你得了哇,我家对你不薄,我家父亲为你贪污银子,基本上赔尽家产,你恩将仇报,拿我家哥哥害到这种功程,说红英梅香是我哥哥杀的,还是你这老贼杀格?若是招供,跟你拉倒,如果不招,一刀拿你格头剁下来。”仇天相到这个辰光狠不起来了,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二公子呀,高抬贵手饶饶我,我来同你说分明。 是我是我总是我,我是嫌贫爱富人。 我拿红英梅香身丧命,害你家哥哥不该应。” 方同就说:“哥哥你可听见,他将红英身丧命,害你哥哥不该应。这个老贼要他有底高用?”你拿他脱白 拿刀对颈项上霍,眼睛不要挤,从头上剐到底。方进人好哩,见兄弟要杀岳父,跪在兄弟面前求情,“兄弟呀,看看哥哥份中情,要饶我岳父一个人, 拿我岳父身丧命,对不起小姐仇彩珍。” “哥哥你起来哟!老贼,我本来要杀你格,好了我哥哥帮说情,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死了好话不听,丑话能信,你的耳朵长了做底高,剐啦得。”“啊呀,格不人总痛杀得。”“你晓得痛格,我家哥哥来法场上,刽子手要剁他的头,哪里我家哥哥就不晓得痛,把我剐。”方同性子又躁,起一刀,一刀一个,拿两个耳朵总剁抛下来了。你格鼻子蛮高的,替你削啦得,起一刀,鼻子对下一抛。这遭痛了没法,蹲杠顿脚,“啊呀,痛杀得呱。”外边西北风,拿起一吹要成破伤风。方进就说:“岳父你不要顿脚,我来寻长肉药帮你包扎。”长肉药一上,纱布一包,替他松绑。方同眼睛一瞪,“你格老贼,还不好死走了?”“兄弟你不要骂他,他这么大年纪,耳朵鼻头总挨剐啦得,千里迢迢,路程遥远,对湖北襄阳跑,他跑得起吗?可有马,弄匹马让他骑家去。”“啊咿喂 ,良心真正好呢,还弄马他骑,我来寻寻看。”寻到一匹拐子马,等等险要死哩,让他骑家去拉倒吧。骑个棺材拐子马,对家十颠十颠走,一到到湖北襄阳,又不是日里到家的。那天到半夜到家,敲门。安童说:“哪个?”耳朵剐掉得呗不过痛点,鼻子挨削啦得,有点格。守门安童一听, 啊呀不对呀,拿门开开来望望看,一望呀,老爷耳朵鼻头总没得,连三报与宋氏太太知道。老太太一想:这个老贼心委该黑,我也不肉麻他,我去笑他。一到到府门中,“哪个? 你出去多欢喜,鼻头耳朵总兴抛啦得呱。”“人总痛杀得呱。”“你这鼻头耳朵总没得格,这遭就一张嘴,困在身边像个鬼,你死走,我不要你进门。”拿府门一关,门栓一栓,仇天相不得进门,来格门口逋到大天八亮,想想难过哩,没得鼻头耳朵这个日子难过哩,我到裁缝店请裁缝师傅帮忙,鼻子用假格装,耳朵不好装脸上啊,裁缝师傅做个帽子,上面做个假耳朵,对头上一罩,里外人家看不到,坏名叫作狗头帽。 老太太不要他进门,仇天相没办法,到城隍庙里修道,咕噜咕噜念鬼谷子经,口齿不分清,菩萨恼怒,“你这种黑心还来修道哩, 歪心曲肚修成正,佛国里蹲不下许多人。” 城隍菩萨恼怒,用拂帚一拂,拿夹墙拂倒了,一块夹砖对他头上一爆,“叭”, 脑壳子打了粉粉碎,送了一条命残生。 死在城隍庙七天,老太太不去收尸,抛尸露骨真正作孽,也是安童梅香好,大家劝太太呀,“你们毕竟是多年的夫妻,有同床合枕之情,哪好让他抛尸露骨。”拿老太太说得过意不去,才请个木匠师傅,到城隍庙钉一口薄皮棺材,拿他收尸入殓,在城隍庙后间开个潭头对下一窖,老太太望总不去望,这叫行好得好终身好,作恶没有好收成。我们讲经劝善格,为人不要做坏事。 不谈老贼身丧命,再谈方家后代根。 方同、方进,还有飞龙姊妹三个来杏花岭,那天在聚义厅吃酒,飞龙就说呱:“哥哥,你大哥哥答应母亲说一个月家去孝母,你也不曾家去。二哥说半个月,也不曾家去,我说七天回去孝母,我也不曾家去,母亲在显堂里不要躁杀得。”方同说:“不要紧,我这麒麟豹跑起来哨哩,我去拿母亲接得来。”跨上麒麟豹曾有半天时间,拿母亲从显堂接过来了。老太太对儿子女儿一望啊,不欢喜,“你们这还得了,做强盗了,方家世代忠良,决不能遗臭万年。国有国法,乡有乡约, 占山为王名声坏,王法条条不容情。” 飞龙小姐就说:“母亲,我们是替天行道,不是逆天而行。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家父亲这样好的良心,挨奸党也害杀得格,对仇天相这样好,他恩将仇报。 不是我们兄妹赶得巧,哥哥哪有命残生。 要论伸冤报仇,没得一兵一将,到哪块报到仇,我们是为国除奸,替民除害,替我方家伸冤报仇。老太太一想:唔,女儿这话有道理。“好,说得在理,一面依你,出榜招兵,现在兵马嫌少。” 招告一贴不非轻,来了多多少少人。 哪些人来格?五虎镇来了王勇和他的妹妹王玉花。斜庄镇的刁龙、刁虎两个卖肉格坏朋友来了格,跑来一看,晓得不对,拔脚就溜。方同倒看见了,“啊,两个狗贼来了呱, 我不寻你你寻我,飞蛾投火自烧身。 妹妹,这两个不是好人,来斜庄镇跟我拜弟兄,骗我到珍珠山去拿宝贝,哪有底高棺材宝贝,是蜘蛛精作吵,不是前山有个洞,我死在里间也不得出来,两个冤家拿洞口总塞起来要我命,我原要去找他哩,还赌了咒呢,对我如果起坏心,割拉耳朵掏眼睛。”飞龙一听,喜之不尽,“啊, 晓得格,有办法对他格。”望见他们从山上对下溜,飞龙小姐脚穿腾云鞋,一个箭步就拿两个狗贼捉住得,用绳子对松树上一绑,拿弯刀磨磨快,两个人每人割拉两只耳朵,掏拉两只眼睛,用东西拿耳朵耳膜也戳啦得,用长肉药替他上好了,耳朵没得耳膜,这遭是个聋子,眼睛没得眼乌珠,虽然看好了,这遭是瞎格,有底高用呢,不如早点结果他性命。“哥哥,他们这样坏,就这种腔调让他们死,“格不轻松他们了,我要慢慢让他死。”“怎样弄法子呢?”“我们如果要烧香,到纸马店去买香多不便当,请打磨匠打起个大磨子来,再弄点榆树皮做原料,只要把点他吃吃,罚他们磨香,他们耳朵又聋格,眼睛又瞎格,又不晓得日里,又不晓得夜里,不准他们困觉,日夜磨。” 这就叫瞎子磨香没晓夜,万古流传到如今。 你说没得觉困可得过?一天两天好过,三天四天难熬, 不过磨了半个月,一命呜呼丧残生。 方同就说:“妹妹,两个狗贼磨香磨杀得格。”“哥哥,像这两个狗贼死啦得顶好,点点烛来烧烧香,早死一天好一天。”行好得好终身好,刁龙、刁虎不曾有好收成。你晓方家招到多少义兵?招到义兵十万,择黄道吉日起兵动身。 浩浩荡荡上皇城,要为方家把冤伸。 拿京都皇城围困起来,万岁困在龙床上发躁,打发杨景春,“你帮我说和,方家兵马来降顺,加封官职受皇恩。”杨景春就说:“万岁,我家表弟家后代不是打你格江山,是为国除奸、为民除害,替方家伸冤报仇,真正的奸党不是我家表弟方卿,乃是你西宫国丈罗林,他自己私通外国,害我家表弟。”万岁一听,“啊呀,对格,我想起来了,我家这国丈坏哩,不但陷害了我耳目丞相,还有多少忠臣挨他杀害得格。”万岁如梦方醒,晓得不对,就摆起銮驾来拿方家后代迎接到金殿,万岁就说:“方进,只怪我一时糊涂,误伤了你家父亲,我是一国之主,本来要向你赔罪格。”方进就说:“万岁,万万不能向我赔罪。”“好格,我封你文顶武职,封灭寇元帅,抄斩他罗府,杀他鸡犬不留,拿罗林带到京殿面圣以后,绑赴刑场,开刀问斩。”这遭方进文顶武职,带三千兵马抄斩罗府,鸡犬不留,拿罗林捉到金殿。万岁天子就说:“国丈,我有爱臣之意,你没有保主之心,仗国威残害忠良。”跟手,顿响三炮,革去皇亲国丈。 罗林绑在法场上,斩腰两段送残生。 西宫娘娘罗秀英晓得不得了了格,自己绞死在西宫,不曾有好收成。万岁天子就说:“方家后代,我孤家到封功楼上重封。”陈翠娥老太太爬上金殿,“万岁,不要封,我方家只报到了仇,不曾立得功,哪好来重封。”正在这时,东三关洪总兵求救本章上殿,“万岁,大事不妙,吕宋国起兵,好了城池坚固,不曾已被打破。 望你万岁发兵马,征剿吕宋国不容情。” 老太太欢喜哩,爬上金殿奏本,“万岁,我方家立功的机会到了格。”万岁龙心大喜,“方进也是文顶武职,封你征东元帅。方同封作前部先锋,飞龙封作压阵将军。”校场点兵十万。 元帅升坐中军帐,帅旗插上九霄云。 路上行军非一日,东三关到面前呈。 洪总兵迎接,安营扎寨,埋锅造饭,报过军情,约定三日后沙场交战。吕宋国方面是哪个出阵?祁赛花。祁赛花是骊山老母门生,她的本事吓杀人。方同出战,跟祁赛花交战到五个回合,十个较量。 棋逢敌手难取胜,将遇良才没输赢。 祁赛花一想:我也没得许多精力跟你打,我来放宝贝。嘴里默读真言咒,打将神珠下凡尘,这个神珠厉害哩,方同晓得不妙,身子一偏,推扳滴点曾打到咽喉,左膀中了一粒弹子,随时眼睛发花头发昏。 马上栽到尘埃地,不晓可有命残生。 飞龙小姐压阵格,望见二哥倒下来了,跟上去拿二哥救到营帐,再去同外国女将交战,打到一百个回合,二百个较量,祁赛花又放打将神珠,飞龙小姐不曾让得及,也挨中了左膀,也从马上掼下来了,王玉花上去打到十个回合,也挨中了打将神珠。刚刚走到营帐里间,方进望望兄弟和妹妹,脸上发紫,等等险要死,捧住得就哭,“兄弟、妹妹呀, 你们如果有了长和短,大明江山不太平。” 方进正在为难处,惊动南海活观音。 观音老母端坐洛迦高山,心血来潮,拿仇彩珍唤出来,就是仇天相的女儿,过去不是被仇天相逼得上吊格呀,观音老母拿她度到洛迦高山,教她学法。观音老母就说:“首徒,我已帮你算过了,要享清福没你份,要享洪福是有格,大明江山千斤重,首徒肩担八百斤,我这里有三粒灵丹,你要赶到边关,救你家姑娘还有小叔,现在你家丈夫在边关遇难,因为祁赛花她有打将神珠厉害无比,你回转湖北襄阳,同你家母亲讲,要借珍珠宝塔和双龙宝镜,可以破这个打将神珠。”“谢谢师父指点。”辞别师父下山, 驾雾腾云朝前撑,赶到襄阳一座城。 按落云头,一到到仇府,宋太太望见女儿家来格,“我格心肝,今朝能交女儿来会面,我也算活得两世人。女儿呀,你来哪里的呀?”“母亲,我家父亲心肠黑,逼我上吊可伤心,观音老母来搭救,来洛迦高山办修行,我奉师父之令下山,要到边关救夫,回来拿珍珠宝塔跟双龙宝镜。”“女儿呀,宝贝总来堂,你拿去。“母亲,我家父亲呢?”“不要谈,他到城隍庙修道格,夹墙倒塌,一块夹砖倒他头高头,就死在城隍庙。”“母亲,我也不肉麻父亲,只怪父亲作的孽,所以不曾有好收成。你母亲对我养育之恩, 终身不忘。 丈夫救了回朝转,奉皇圣旨配为婚。 女儿将来有好处,拿你母亲接进城。 在则养老死殡葬,飘山化白我担承。” “女儿呀,你这些话不要说做到,我听听总开心格,你快点去,救人赛救火。”拿双龙宝镜带珍珠宝塔。 辞别母亲站起身,赶到边关一座城。 按落云头就问校尉官,“请问这方元帅在哪里?”“哦,在营帐里间。”“你对里去报,就说我仇彩珍小姐来到。”方进一听,说到小姐仇彩珍是我未婚小姐女千金,赶紧出来迎接。 两人一把来捧住,悲喜交集泪纷纷。 总说今生会不到,可晓枯木又逢春。 “小姐你来虽来,我家兄弟,妹妹没得命了呱。”“官人,不要紧,我在洛迦高山学法,师父观音圣母有灵丹把我格。”三粒灵丹对方同、飞龙和王玉花小姐嘴里一塞,不曾多时刻,嘴里对外吐血,总是个紫血,再吐到鲜血就不吐了。 毒气拔得干干净,苏苏醒醒转还阳。 三人还魂转,腾空站起身, 行走两三步,枯木又逢春。 好了观音灵丹药,救到三条命残生。 “姑娘、小叔,你们身体不曾恢复,不能出战,等我来。” 仇彩珍,忙打扮,披盔戴甲, 雉鸡毛,插一对,杀气腾腾。 护心镜,胸前贴,金光耀眼, 扎四根,令字旗,八面威风。 左带弯弓如秋月,右插狼牙数十根。 身骑胭脂桃花马,梨花枪支手中存。 祁赛花骑格枣红马,手拿钢刀,来到战场。二位小姐交战,说骑马一阵风,两手带住鬃,赶到沙场上,今朝比比哪个凶。仇彩珍朝山打,山摇地动,祁赛花对海打,海起灰尘,打到一百个回合,二百个较量。 二位仙姑来动手,杀得日月不分明。 祁赛花想到放宝贝, 嘴里默读真言咒,打将神珠下凡尘。 仇彩珍一看,呵呵大笑,“用鬼妙门经来打我了,拿珍珠宝塔拿出来一现。”双龙宝镜一照,出现九条火龙,吐出三昧真火, 拿神珠烧了干干净,躁坏祁赛花一个人。 这遭我祁赛花不得了了呱,我的宝贝挨打啦得呱,磕头跪在地上求,“师父哎, 徒儿失拉无价珍,你在仙山可知闻?” 一口怨气不打紧,两个圣母到来临。 观音老母同骊山老母总来了格,按落云头。骊山老母就说:“首徒,你们不要打来不要争,妯娌姆姆两个人。”祁赛花就说:“师父,我跟哪个是妯娌姆姆?”“徒儿,你的根基不在吕宋国,是在中原国,你跟方宰相家次子方同,他是武曲星临凡,你是玉女星转世,五百年前两人共吃仙桃果,结下姻缘海能深。她叫仇彩珍,终身许配方同的哥哥方进,你说你们可是妯娌姆姆。”“啊呀,师父,你早来就好了, 我们海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了自家人。” 祁赛花就说:“师父,你倒帮我做主把二公子方同,也要我家父王同意了。”来到银銮殿上,吕宋国狼主就说:“二位圣母,我没有王女,没有太子,这个也是元帅家女儿作为王女,要小姐把方同可以格,最好方同蹲我吕宋国里招驸马,江山传把二官人,承认两国和好,互不侵犯。”这遭观音老母、骊山老母同方进一谈。方进就说:“好是好格,不过有桩,我国军纪严明,临阵招亲问斩罪,兄弟难有命残生。要得到降书降表,班师回朝,再奉皇圣旨,我家兄弟到吕宋国来做王。”“这也好格。”这遭吕宋国狼主,承认两国和好,互不侵犯,写好降书降表,年年向中原进贡,十车马蹄金、十车马蹄银,等到明年端午节送到京都帝皇城。 如果迟到半月半,兴兵返来不容情。 降书降表交把方进,方进欢喜哩,“谢谢二位圣母。” 二位圣母站起身,驾雾腾云上天门。 方进这就拔寨起营,打起逍遥鼓,唱起欢乐歌,带了降书降表,来到京都皇城金殿交旨,“万岁,我征剿吕宋国已得胜班师回朝,万岁如果不相信,降书降表看分明。” 万岁上下看完成,龙心欢乐八九分。 “你功劳不小,我要将你重封。”再到封功楼以官职大小统一加封,“方进文顶武职,现在你家父亲亡故,你呢,顶你家父亲的位置。 方进前来听封赠,子顶父职丞相称。 方同前来听封赠,,忠孝王位你当身。” 奉皇圣旨,方进与仇彩珍完婚,方同与王玉花、祁赛花完婚,方同就想:说有仇不报非君子,恩将仇报枉为人,过去我得陈三庆员外的好处格,也可奏与万岁得晓。万岁拿陈三庆员外传到金殿,也有了好处。也有坏家伙,湖北襄阳府李不清是瘟赃官,也奏与万岁天子得晓,到湖北襄阳拿李不清撤位查办,派个好知府到湖北襄阳做父母官。 方同一想,恩已经报,仇已经了,辞别哥哥嫂嫂,辞别慈爱母亲,到吕宋国做王暂且不表,单谈到杨景春爬上金殿。 “万岁,西宫娘娘绞死西宫,没得西宫娘娘不好,我来帮做媒,我的表侄女方飞龙就把你万岁。”万岁龙心大喜, 飞龙前来听封赠,西宫娘娘你当身。 陈翠娥前来听封赠,封你太君娘娘受皇恩。 万岁天子见方家功劳浩大,原来烧掉的房子替他重新起造,造起一座宰相府,十大功劳午朝门。这遭方进拿岳母宋太太也接到相府享福,珍珠宝塔,双龙宝镜,永远是方府传家之宝。后来方家生到后代子孙兴旺。 男子长了做公卿,女子长了封夫人。 格么,方家为底高落到这种难?这是《珍珠塔》的后册,如果听过《珍珠塔》的上册,大家就了解格,那时方卿见姑母,这姑母嫌贫爱富,瞧不起方卿,结果方卿做官,他家姑母头顶香炉十八斤朝他拜格,说君不拜臣,父不拜子,姑母拜内侄,等于老子拜儿子,所以作孽,以后养到后代要落难,但落难吃尽苦中之苦,方为人上之人,封官受职,子孙兴旺。 小学生开讲忠孝宝卷,讲到现在总算是有头有尾,有始有终。 经到头来卷到梢,落难星宿上九霄。 宝卷讲完成,罪孽化灰尘。 马国林讲录 吴根元整理 牙痕记 昼夜流,等春秋。生死路,早回头。——圣谕 海水滔滔么昼夜流,南山树林等春秋。 百鸟愁到生死路,作恶何不早回头! 山外青山楼外楼,世上有多少欢乐多少愁, 多少高楼饮美酒,多少流浪在街头。 今日不知明日事,为人在世么枉争闲气一场空 。 山在西来水在东,三山六水处处通。 长江流水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 日落西山又转东,劝人行善不要行凶。 今日不知明日事,做天和尚撞天钟。 行善终有益,挑祸两无功。 人没千年好,花无百日红。 酒字三点水,色字刀在头。 为人丢酒色,省得结冤仇。 财字么贝做旁,气字米安坐中仓。 丢啦财共气,何等不风光。 看看别人我不如,人家骑马我骑驴。 回过头来看看推车汉,比上不足比下余。 阿弥陀佛口中言,只要工夫不要钱。 场面看了没好处,骨子里格罪孽少啦点。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人生在世么能几何? 长命百岁么能有几个,满库金银买不到格地府阎罗。 空身来么空身走,不如大家趁早念弥陀。 收留偈文不必讲,开宣宝卷劝善人。 话说忠孝节义落难宝卷一部,学生开读,先还朝代,再还贤人出世。 先还哪朝皇登位,哪省州府出贤人。 昔日经典,学生今日所讲,要还朝代确然不难。 昔时昔年明朝嘉靖王皇坐殿,一统山河总太平。 嘉靖皇坐殿,江山稳便,文出忠良,武有能将。外国年年进贡,小邦岁岁来朝。乃至于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海不扬波。可算尧天舜日,四海升平,万民安乐。 君皇有道江山稳,山清水秀出贤人。 贤人出在其则不远啊,出在我们江西省南昌府,北门洞庭村。其人姓安,名叫远根,配同缘张氏为婚。 说到安家多安乐,万贯家财有名声 。 他家田地成框,宅基成方,安童成对,梅香成双,鸡鸭成群,骡马成行,夫妻双双。端坐高堂,活计不要做,一世风光。 出入安童骑骡马,扫地梅香耳坠金。 屋上瓦垄赛乌云,草积也堆到九霄云。 走出犬儿赛麒麟,千中意来万称心。 格么,生到几位令郎?生到几位令爱? 夫妻同庚三十六,男花女花未曾生。 肇就大行方便,蹲家大做好事,求子修孙。他家做哪些好事? 看见路坏挑土修,桥坏抽板换木头。 阴天落雨送人家钉鞋伞,黑夜暗星点路灯。 好事做了如天大,上界玉主早知闻。 玉皇大帝拿星宿文簿翻开来一看,该应安家有福,文曲星还没有下界。 打弹张仙奉玉旨,送子娘娘送子孙。 张氏梦吃仙桃子,六甲怀孕紧随身。 十月满足,瓜熟蒂落。 连痛三个紧痛阵,安家生下后代根。 三朝烧过解污纸,满月堂前取乳名。 取名叫做安文亮,慢慢抚养长成人。 文曲星君来出世,玉皇大帝早知闻。 玉皇大帝一想,文曲星将来有高官禄位,有大富大贵,要吃尽苦中之苦,方为人上之人,跟手打发舞鬼星下凡跟他作对。 张氏二次梦吃仙桃子,身有怀孕紧随身。 张氏二次六甲怀孕,十月满足,瓜熟蒂落。安员外又养到个儿子 取名叫做安文秀,到老终身不改名。 天星下凡,长起来不难。公子长到七岁,员外把先生请家来教他读书。教到安文亮有过目之才,教上文能知下文。教到二公子,安文秀懵懂了,先生不丢嘴,他不丢嘴;先生一丢嘴,滑石头上泼水;嘴里不念,就蹲下惹死厌;教教撒野,背住先生要打。安文亮读书用心了。 大公子读书聪明很,先生只要做领头人, 一笔读到十六岁,中了黉门秀才身。 员外一想: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家长子长大成人,应该娶妻换席。肇拿媒婆奶奶请得来,帮儿子呢说房夫人。媒婆奶奶就说呱:“员外,你家要找一房媳妇,倒有一个,东门顾老员外家有个小姐,叫顾凤英。” 说到小姐顾凤英,是个贤德女千金。 员外一听,喜之不尽 ,请媒婆奶奶到顾员外家说亲。格真正局气好了, 早起说亲晚下成,戌时小姐娶过门。 夫妻结婚三个月,六甲怀孕紧随身。 乃是上界安国星下界,到顾凤英腹中投胎转世。十月满足,瓜熟蒂落。安员外又养到一个孙子, 取名叫做安寿保,慢慢抚养长成人。 格么,安文秀也长大了,也有人帮说亲,拿南门周老员外家小姐周凯云,说把二公子安文秀。 行过茶来聘过礼,周凯云小姐要过门。 夫妻结婚三个月,也有六甲怀孕紧随身。 乃是上界安童星下界,十月满足,瓜熟蒂落,安员外又养到一个孙子。 取名叫做安禄保,拿他当作宝和珍。 天星下凡,长起来不难。公子长到七岁,也拿先生请家来,教他读书。那天员外身坐高厅,同张氏夫人讲讲就开心:“夫人,我你三十六岁做好事,四十二岁得子,我们今年总六十岁,想不到我养到两个儿子,寻了二房媳妇,又抱到两个孙子。 也是安家有福分,所以才到干功程。” 说乐极生悲,一点总不假。 员外讲讲多欢乐,一桩祸事倒来临。 阎王拿生死阳寿簿翻开一看,安员外同张氏,阳寿满足,要配他们魂归地府啊! 打发鬼使站起身,阴风窜窜早动身。 地头乌龟不生灾,土地领鬼上门来。 我们要长经短讲,闲言少说。 阎王出得勾魂票,夫妻两个送残生。 肇买棺木,收尸入殓,开丧吊孝,抬到坟堂,入土为安,栽桑植柏,做过追荐,招过灵牌,丧事结束。安文亮么就同兄弟安文秀说:“兄弟,往常父母当家把作,现在父母双亡,哥哥我要用功苦读,将来可以帮皇定国,兄弟你又不爱读格书,我看能格—— 这遭家当交把你,你做当家把作人。” “好!哥哥,你用功苦读,我来当家把作。”正好格几年,年岁丰熟,安文秀蹲家里忙里忙外,做买做卖,哭癞宝拖鼻涕——一把抓。家里金银财宝,就赚了不知多少。安文秀不是好星宿,因为他是舞鬼星下界。他眼睛一鞭,肚里翻腔,心就想了哇:只有千年爹娘,没得千年弟兄,我蹲家里忙里忙外,做买做卖,哥哥对书房里一坐,碗上靠筷,筷上拈碗,点事总不管,如果将来要分家,二一添足五,我不忙了吃大苦?左思右想,想得心宽,锅子趁热端;立等发火, 我能咱就走。上哪去?拿公亲请回来分家。公亲请家来么,安文亮就说:“兄弟,我们合得蛮好,一着没有争吵,请公亲家来做底高?”“哥哥,我们不能尽顾蹲做堆,我你都已长大成人,怀中抱子,足头蹲妻,最好拿这家当分一分。” 安文亮闻听这一声,兄弟连叫两三声。 “兄弟啊! 同我哥哥把家分,对不起父母二双亲。” “格不格,要分。” 一个要分,一个不肯分。公亲为了难,“能格,你们也让父母做主。”安文亮就说:“我家父母双亡,到哪块做到格主。”公亲说:“在则为人,死则有魂,他们有灵位来堂,你们每人写一个阄团,一个写分,一个写不分。”这遭一捏,捏起来一个团,弄盅子对父母灵位面前一顿。“你长子安文亮如果拿到分,万贯家财二一添足五,两人分,不吃苦;如果不分,你们弟兄道理合合好,你二公子也不要作吵,你说这办法果好?”安文秀说:“好办法,我去写阄。”安文秀来到小书房里间,他坏了,拿两个阄团总写格分,安文亮又不曾去望望。安文秀就想:随你哥哥拿哪里个,总归分了格。这遭一捏,对盅子里一放,摆了父母灵位面前,烧香点烛。公亲就说:“你们弟兄两个跪下来,拜拜你家父母啊!” 安文亮跟手双膝来跪下,父母双亲叫几声。 “父母双亲,在则为人,死则有魂,阴灵何在, 兄弟同我把家分,父母格阴魂可知闻?” 公亲就说:“不要哭嘎,快点拿嘎一个阄团望望。”安文亮拿个阄团拆开来一望, 拆开阄团望望清,果要气死又还魂。 一望是格“分”,格再没办法嘎,万贯家财弟兄两个对份分,老大要蹲东庄,老二蹲西庄。 弟兄两个把家分,各砌烟囱自开门。 安文亮么同夫人顾凤英就说:“夫人,往常我家兄弟当家把作,现在分了家,我要用功苦读, 这遭家当交把你,你做当家把作人。 安童梅香好好用,不要做呼来喝去人。” 夫人当家把作,安文亮就用功苦读,叫儿子安寿保,一起来小书房,格真正用心了。 有公子,在书房,勤辛苦读, 读《春秋》,习《礼记》,昼夜操心。 低读就赛鹦哥叫,高读就赛凤凰声。 书声琅琅了不得,惊动玉主早知闻。 玉皇大帝端坐灵霄宝殿,听到书声入耳,掐指一算,已晓一半。啊呀!原来文曲星下界,却已长大成人,怀中抱子,足头蹲妻,也来书房干种用功苦读嘎, 顶多不过三年整,稳是头名状元身。 他还不曾吃到底高苦,要让他吃尽苦中之苦,方为人上之人。 玉皇大帝站起身,玉磬三响召真人。 拿火德星君召得来,“你替我速速下凡,要到洞庭村安文亮家去放天火三次,随你多烧哇,邻舍家草叶子不能焦;随你火烧了多旺,邻舍家草叶子不能黄。”火德星一听,浑身起劲,“我桩样不会,提到放火老内。” 火德星君奉玉旨,火势腾腾下凡尘。 火德星来到凡间一想,光有天火没有凡火,烧起来不得旺。妥!要出主意,也请土地。土地菩萨摇身一抖,变做飞蛾不丑。一阵风,对他家小书房里一攻。公子来下读夜书,翅膀一扑,对他书高头一伏。安文亮一望,飞蛾拿我字遮啦得格,“飞蛾,虫子虽小,五脏俱全,你也一条命 ,我不伤害你。”顺手拎起来对台子底落擐。哪晓飞蛾“呼噜”倒又飞上来格!又拿格字遮住得格。“啊呀,我不寻你,你倒寻我;真正寻我,我来等你投火。”冒老九,你抓住它两个翅膀烧,不关事,捉住它四个足,拿翅膀对火高头霍,哪晓一霍,格翅膀一拍,不得了,火星上屋,才上来只有多大?芝麻干大,转眼之间,绿豆干大,团团干大,汤碗干大,海碗干大,老钵头干大,筛子干大,盘篮干大。“呼”,不得了了格! 轰隆轰隆了不得,火势腾腾怕坏人。 安文亮来小书房放声喊:“不得了了格! 小书房里失得火,快做逃灾躲难人。” 安童梅香救火,也有好人,也有坏人。坏安童蹲下掺祸,“来啊,肇蹲他家没奔头了呱,弄不好将来啊,他家要穷落难,我要陪他出去要饭咧,不如趁火打劫,他家东库有金,西库有银。 多拿金来少拿银,我们改名换姓做生意。” 安童梅香拿金银财宝抢劫一空,总溜啦得格。公子么来下哭格,邻舍隔壁就劝:“少爷不要难过,房子烧了得么,真金不怕火来烧,拿金子银子挖出来,也好起房子格。 ”打开灰路,走到库房一望,空荡荡,金银财宝没得项。公子放声大哭:“不得了了呱! 我家不晓前百世作得多少孽,金银总来火中化灰尘。” 肇起房子没得格钱,只好卖田,田地卖尽,南山买木,北窑搬砖,木瓦匠请家来,兴工动土。 兴工动土三个月,房屋又造了簇簇新。 格天子上宅,安文亮就说:“夫人 ,我家房子起了不错,就是安童梅香没一个,木瓦匠钱总没得把,总是欠账格。 描金箱子白铜锁,外面好看里面空。” 安文亮说得轻,火德星君听分明。 逋了屋脊上听好了格:“啊呀!你还嫌丑咧,嫌丑也没得把你住咧。老诚句话,你不谢我,我逋你家不走,我来出劲放火。”困到半夜辰光,倒头翻腔,磉棵肚里冒白烟;一阵鬼头风,火对满间三屋攻。 “轰隆轰隆”了不得,二次天火不容情。 一家人好了溜了哨,不曾烧得死,浑身总烫坏了。 一家三口抱头哭,不伤身来也伤心。 木瓦匠去要工钱格,跑到杠一望,要底高咧,这人家多霉啊,房子才起好了,到又死煨啦得格。也有好良心木瓦匠就说:“各位师傅啊,人要有良心,过咱安员外在世,大行方便,大做好事,哪家不曾得到好处?家里没得吃,需要粮,总弄麻布袋去掮,到现在不曾还过钱。 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疼,吃水忘记挖井人。 他家一家三口,没得格蹲身之处。我们做做好事,去帮他家搭起格蹲身之处来。跟好人学好人,我们譬如烧香,自己带饭去吃,帮他家拿枯焦木头砧砧斫斫,到河边斫点芦头,帮他家四转夹夹。”肇弄点茅草盖盖,瓦檐草脊,前后巴壁;到隔壁王奶奶家借了一个坏箩,泥起一个泥。肇一家三口,蹲家烧缸锅。 哪晓心高命不高,逐日樵柴逐日烧。 杨青条子显青格,搬家来烧,倒哪烧得着?烧了锅洞里吱啊吱, 烧了满间三屋总是烟,安文亮读书眼睛不得鞭。 “夫人,你烧火么怎烧起干大格烟来嘎?”“丈夫啊,引火草不多,柴枝湿格,烧不着嘎。”“夫人啊!你呆呱,真正烧不着么,弄吹火筒一吹就着格,等我来。” 安文亮他又不会烧火,性子又躁,拿起吹火筒,肚子一涨,出劲吹 ,“呼”,一吹不得了了格,运气不通,火星出来对稻草上一攻,你说格稻草碰到火可得了? 乒铃嘣来乒铃嘣,茅棚又来火当中。 晓得不妙,双脚跳,像跑报,放趟子就溜。好在溜了哨哇,浑身烫了总是格泡。安文亮抱头痛哭,叫声:“夫人儿子,过咱辰光我家金地银地,现在火烧绝地,搭卷头棚来不及;火烧落地也不敢蹲,我们搬到格寒窑去安身。”一家三口,到寒窑落难。没得吃,邻舍隔壁做好事,也有送米,也有送粮,也有送钱。哪晓尽顾送啊送,没意思郎当,倒没得哪家送格。到格天早上么,安文亮就说:“夫人,日高三丈,不要困床上不颤,好起来烧早饭 。”安寿保今年八岁,就同父亲说:“爹爹,你不要喊母亲,烧底高咯,瓢撞升箩,有米不多。叫声父亲啊,我家现在, 草么没几根,粮么没半升,锅盖盖了紧腾腾。 有了朝顿没夜顿,哪晓得可有命残生。” 安文亮闻听这一声,可要哭死又还魂。 顾凤英小姐贤德格:“丈夫,你们父子不要难过。亲亲丈夫啊,没得吃我出去挑野菜,没得野菜挑我哪怕出门去乞丐,我们同甘共苦过光阴。”顾凤英小姐落难,出门去要饭;如果局气好哇,要到不少,回来一家三口吃一饱;如果局气不好,要不到,挺肚过,一家三口只好挨饿 。格天顾凤英来城里要饭打转,一走走到城门口,望见许多格人站杠望。顾凤英呢,头抬起也望格, 抬起头来看一看,可要欢乐八九分。 原来皇上开科取士。 小姐想到开科考,要同丈夫细谈心。 急急忙忙来到寒窑:“丈夫,出头之日到了格。”“夫人,到哪块有出头之日格?”“丈夫,现在皇上开科取士,你用功读书干多年,赶紧进京, 求到一官并半职,寒窑拆得造府门。” 安文亮闻听这一声,悲喜交集泪纷纷。 高兴是底高?求到高官禄位,一家三口不要受罪。格么伤心是底高?叫声:“夫人啊, 这堂到京都皇城么干么远格路,哪来有银子好动身?” “丈夫啊,你不要难过,我家遭天火回禄三次,现在穷了落难,你家兄弟来西庄好了,有三爿典当、七爿钱庄、还有十二爿庄房,你到西庄同你家兄弟讲讲, 借嘎百两雪花银,好到京都跳龙门。” 安文亮闻听这一声,急急忙忙就动身。 一到到西庄,守门安童叫进宝。说到这个进宝,良心委该好。望见安文亮到,喜出望外,迎接到门外,“不知大少爷驾到,我有失远迎,多多有罪。”“进宝安童,不须客气,我来没得旁的事体,我家现在来寒窑落难,我进京赶考,身无分文,寸步难行,我要同兄弟讲讲,问他借点银子,好进京赶考,我家兄弟可来家?”“大少爷,你家兄弟来家咧,你蹲外间等等。”进宝安童来到账房里间,“二少爷,你家哥哥来了格,进京赶考,他没得银子,来问你借银子格。”安文秀一听,哈哈大笑,“ 进宝进宝,有句古话说得不假哇,说穿不穷,吃不穷,算计不到一世穷。过咱好了交我家哥哥分家,如果不分家,他家天火三次,我要陪他下汤锅,我家哥哥现在穷到这种功程,上我家来坍我家台。人家说个穷,他家有几十个穷。他叫精穷、烂穷,穷斯滥矣,穷人当中顶穷,穷人格祖宗,我银子好借把他了? 借把他掼了东洋海,何年何月氽家来? 安童,不要让他上我家来。上我家一来,弄不好,我家也陪他倒霉。你去跟他说,就说我不来家,出去做生意买卖格,要大半年才家来。让他误失考期,他就不来烦神格。” 进宝闻听这一声,可要气死又还魂。 嫡亲兄弟多慢怠,是个嫌贫爱富人。 格么,吃人家饭,受人家喊;端人家碗,受人家管。进宝也没得办法嘎,来到门前,同安文亮就讲:“大少爷,你家兄弟不来家啊,出去做生意买卖格要大半年才家来。” 安文亮闻听这一声,纸糊灯笼肚里明。 啊呀!真正人不好穷啊,人穷嫡亲兄弟总看不起我。安文亮就想:不怪张不怪李, 只怪我自己。 人家借把我是情份,不借把我是应份。 安文亮想想不得过哇, 擦擦眼泪站起身,一路啼哭转家门。 进宝安童,心里不得过哇,见安文亮哭得回转。 就急急走来急急奔,走上小姐绣楼门。 走到周凯云绣楼,拿前后经过同周凯云一讲。 周凯云闻听这一声,骂声丈夫黑良心。 “进宝,人穷不穷一世,人富不富千年。 三十年富贵轮头转,六十年河东转河西。 砖头也有翻身日,暴灰也有发热时。 格人到难中须搭救,不可推人入火坑。 进宝,我家丈夫嫌贫爱富,我就不能学他,我家母亲啊来我出嫁格辰光,把了压身银子二百两,我到现在都没有用,你帮我拿这银子,赶紧送到寒窑,交把我家伯伯安文亮,教他赶紧进京, 求到一官并半职,家来问问兄弟果该应。” 进宝闻听这一声,拿了银子就动身。 一到寒窑,走到窑门口,只听见里间来下哭格,走门罅罅里对里间一望,安文亮见没有借到银子,跟顾凤英、儿子安寿保,一家三口,来家抱头痛哭嘎。进宝敲敲窑门,安文亮说:“哪个?”“我进宝安童来了格。”拿窑门一开,“进宝来做底高?”“大少爷,你不要伤心,你当世上就没得好人,你家兄弟心黑,嫌贫爱富,你家弟媳妇好了。 压身银子二百两,叫我拿得来送把你。 你赶紧进京赶考哇。”安文亮拿银子对手中一托嘎,眼泪直落嘎! 世上善人多得很,哪像照弟媳妇好良心。 眼泪就不得干,“父母双亲啊!在则为人,死则有魂, 我家兄弟对我么心良黑,也值不到弟媳妇别家人。” 进宝就说:“大少爷,你不必伤心,我家去喽。”“进宝,你跟我家弟媳妇讲,就说我说格,我安文亮将来没得好处也便罢, 有了高官并禄位,一重恩报九重恩 。” 进宝回转,小学生暂且不表。安文亮肇有了银子,同夫人顾凤英、儿子安寿保就讲:“夫人啊!我虽则进京么,实在不放心,你们母子来家,朝顿接不到夜顿。”顾凤英就说:“丈夫啊!你平时又不曾出过远门,你到皇城跳龙门,我来家实在不放心。”安寿保才只八岁,看见父母难舍难分:“父母双亲,你们不要难过,我看天明已亮,不如整顿行李,一家三口进京,也省得互相担心。”安文亮一听,喜之不尽,“孩儿说话在理,为父一面依你。夫人啊!我们听儿子格话,一家三口一同进京。” 整顿行李就动身,赶往京都去跳龙门。 在路登程非一日,天长县到面前呈。 天长县是个繁华之地,格闹热了,三里听到人说话,二里听到买卖声,看看—— 一本万利是钱庄,二龙戏珠是典当。 三阳初开南货店,四时八节水果行。 五颜六色绸线店,六谷仓仓粮食行。 七星灯笼古董店,八挂灯笼是混堂。 九江推来瓷器碗,十字街上卖茶汤。 日落西山夜黄昏,要下住招商店堂门。 王老板开格饭店,安文亮跟夫人还有儿子安寿保,拿行李挑到饭店里间。 流水簿子登过号,客房里面暂安身。 来王老板饭店里间,住了一宿,吃一顿夜饭,吃一顿早饭,早上么梳洗完毕,同账房呢,要拿账结啦得,“账房先生,算算多少银子?”算盘一响,“银子用啦二两 ,你们做人家格。”安文亮就说:“夫人,把银子包裹拿出来,拿这饭店里账结啦得。”“丈夫,银子包裹么你背格,我也不晓你放了哪里?”“等我去拿,我摆了里床。”跑到房间里间,对里床一望,银子包裹没得项,“啊呀!银子包裹上哪去格?”八到八处寻,总寻到了,也寻不到银子包裹啊。一望格窗子开了杠,不得了了呱,可保挨贼子偷啦得格。” 安文亮看不见雪花银,一跤掼在地埃尘。 一发躁,拿起来一急,对后一倒, 安文亮栽倒尘埃地,口吐鲜血怕坏人。 他格儿子一望安寿保,心吓得直荡:“母亲,不得了了格,爹爹不晓得了底高急病啊?”赶紧帮背住头发,走心口慢慢抹,带捶带拍嘎。 格人不伤心心不死,捶捶拍拍转还魂。 虽则还了魂么,拿他抱到床上,目定口呆,话总说不出来。安文亮这个病是躁起来格,只要花二两银子,请一个郎中,帮他一看,弄点药一吃,毛病就好格。说个钱逼煞英雄汉,一点总不假,身无分文,没得郎中帮他看么,安文亮来个招商客店,就一天不如一天,一天不如一天 。 脸上如同表黄纸,眼落骷髅半寸深。 安文亮困了招商店,井底里淘沙渐渐深。 一笔住了半个月。王老板对他望望,不得了,这一家三口,对我堂一住,如果这个冤家,有个怎的,我生意做不成,倒要帮他忙丧。三十六计,也是赶他走为上策。同顾凤英小姐就说:“小姐,你家一家三口,住到我饭店里,住了半个月,我房钱不收你们一个,我饭钱不收你们一分,你们不能尽顾住堂啊,应该捅捅地方,不呢我生意总做不成。”“老板,我对哪里去了?人生路不熟,我没得地方摸嘎?”“小姐,你不要难过,离我们堂不远,有个关帝庙;庙宇不算好,总归不曾倒;好住人,我拿锅灶火木把你,再拿点粮饭把你们,我譬如做做好事。” 顾凤英闻听这一声,谢谢老板善心人。 老板打发堂倌,弄门板拿安文亮抬到关帝庙,把了锅灶火木,把了点米,对杠一擐,老板再也不去问账。你说格老板做好事,拿点米把他,够怎呢吃法子?不曾有几天,倒没得了格。顾凤英么,望望格关帝庙等等险要倒,坏了不得了, 东边山头对下壅,西面山头直隆通。 天阴落雨关不住格风,住了里面喝西风。 肚里又饿,身上又冷,叫声:“孩儿啊,不得了了呱,不得了了呱, 如今失落么天长县,肇不晓得格何年何月转家门。” “母亲,你不要难过,真正没得吃么,我哪怕出去要把母亲吃。”“儿啊,万万不能,我格心肝啊! 你年纪轻轻么去乞丐 ,名声坏到九霄云。” “母亲,要饭不是真正坍台事,我不是叫眼热要饭,叫穷了落难,没得办法才要饭。前辈古人落难格多了,母亲真正不相信,我比嘎几个把你听听—— 朱元璋落难为天子,何文秀落难唱道情。” 寿保说到这一声,辞别母亲就动身。 公子才八岁了,对人家门口一撑,格个作孽嘎,“奶奶老爹哇, 你家多到点次粥次饭么不要喂狗,把点我离乡落难人。” 这公子你晓有多懂事,要到好格么, 带家来把父母吃,稀汤薄粥自己吞。 一笔要饭七天整,惊动南来北往人。 那一天来天长县城里要饭,要到王老板家饭店门口。王老板认得他格,因为前回住了他家饭店里间格,望见他要饭来了格:“小朋友,来啊,我问你话。”“老板,有底高事啊?”“你家爹爹走我堂饭店里搬到关帝庙,现在身体如何?”公子一听,二目流泪:“老板,我家父亲毛病变沉重了格。”“格你为底高不请郎中帮他看?”“老板,倒哪里有银子咯。”“不嘎,你格想救你家父亲?”叫声:“老板啊, 我只要救到生身父,粉身碎骨也甘心。” “要救爹爹么便当格,我堂块饭店里,住了个陕西刘家庄格刘员外,他有万贯家财,要买一个书童,我帮他找了七十二个,他看了不中意,你要真正肯卖身救父,我去帮你说说。你卖到银子么,就好帮你家父亲看病格呢。” 公子闻听这一声,心总落到足后跟。 “老板,好是好格,我衣衫褴褛,自己看看总嫌丑,晓得他可要我?”“能格,你撑堂等等,我去拿员外喊出来。”王老板走到里间,“员外,出来,七十二个把你拣过去,总不中意,你倒来望望这位公子,看到你可欢喜?”刘员外走里间出来,对安寿保一相,虽则衣衫褴褛,一副仪表不丑。这副仪表,两耳垂肩,鼻直口方,额头上像把珍珠伞,像照格扶皇保驾人。 看看公子人一个,千中意来万称心。 刘员外呢凿凿头。王老板就说:“小朋友,来啊!他欢喜你格,你们两人谈谈。”刘员外肇就问:“小朋友,你叫底高呀?”“我叫安寿保。”“你今年多大了?”“员外,我今年八岁。”“格也好,我买书童,有格规矩,超过十岁不要,今年你八岁,格我要格,你果晓得市场格价钱?”“员外,我不做这生意,我哪晓得格?”“格我说把你听,有一岁只卖到一两银子,你今年八岁,只好卖八两银子。”“啊呀!员外,我干高干大,就卖八两银子啊!果好做做好事,加点我。”“加多少?”“哪怕加嘎二两,凑个整数头。”“人不大心倒大咧,情丧要我加二两了?”公子见他不肯加,双膝对他面前一跪,叫声“员外啊, 你今朝么做好事啊,搭救我离乡落难人, 员外啊!你做做好事积积德嘎,比我重生父母胜三分。 我们穷人家多嘎二两银子,日子好过多了。你家干种发财,一两二两银子算底高,茶店少吃杯茶,酒店少吃杯酒,稍微省一省就来下了格。雁高头拔了一根毛,能会飞来能会跑。员外,我求求你,再加嘎二两银子把我。”刘员外挨他一说嘎,心倒软了格,“好,既然你开了口,我就加你二两银子,格这个是卖身,不是卖青菜萝卜嘎,要写卖身契,我才好要你。”“员外,格总归算数格。”刘员外拿王老板喊得来,“王老板,你们堂果有哪个卖身契写得好嘎?”“有啊,我家汤先生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他写起卖身契保证好。”“拿汤先生喊得来。”汤先生来了就说:“刘员外,一张卖身契,要写了不受扳驳格,起码要五两银子。”安寿保就想:我一个人只卖到十两银子,也说上许多格好话。他写卖身契,倒也要五两银子,这五两银子也不晓哪出,我要问问清爽,“员外,格这写卖身契格银子哪把哩?”“你卖身当该你把,总不见得叫我把么?”“员外,格我不要他写哇 ,我浑空就卖到十两银子,肇把啦五两银子么,我卖底高身咯?”“格你不写卖身契我不好要你。”“员外,你借格文房四宝,哪怕我自己来写可好。”“你才七八岁格东西,你倒会写卖身契了,肇写起来像马撒尿,人也难看煞得格。”“员外,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弥陀虽小莲台坐,金刚虽大看山门。 你借文房四宝,我如果写了好么你就用,写了不好,哪怕撕了得啦到,写到好为止,总好了呢。”刘员外一想,对王老板说:“王老板,借张台子,端张凳子,拿文房四宝来,让他自己看,看他可得起来。”这遭搬张台子,拿张凳子,文房四宝统统借得来。“小朋友,你就凑它这台子高头,伏它台子上写。”“员外,不要,我只要伏地落写就好喽。”纸对地落一摊,腰一弯,笔抓了手里么就问,“员外,格以哪出名?”“不能以你出名,或者以你家父亲,或者以你家母亲?”“我家爹爹现在来下生病,不知生死如何,我看就以我家母亲出名果好?”“格也好格,以你家母亲出名写。”安寿保拿笔抓了手里,一头写就一头哭嘎。 有公子,写卖契,心如刀绞, 羊毫笔,提在手,眼泪珠抛。 上写着,顾凤英,安门顾氏, 家住在,南昌府,洞庭庄村。 我丈夫,安文亮,黉门秀士, 因皇上,开南选,去跳龙门。 带来了,妻和子,一同前往, 来到了,天长县,得病缠身。 只因为,招商店,身遭大难, 店主人,见贫穷,赶出店门。 来到了,关帝庙,暂且安身, 我赶紧,请先生,调治夫君。 有孩儿,出孝心,将身出卖, 卖纹银, 十两整, 救我夫君。 现卖到, 陕西省,刘家名下, 员外家,作书童, 改姓换名。 倘久后,有一日,逃走二字, 立据人,顾凤英,一人承当。 封面写好年共月,卖身文契顾凤英。 一张卖身契么写完成,果比黄连苦三分。 “员外,你倒望望看,写了好就用,写了不好哇,撕啦得啦倒,我来重写。”刘员外接过卖身契,从头看到梢,上下看到底,格字总写格蛇龙体?“啊呀!这字写了干好了,总说我格出笔好,竟比我胜三分,不要说十两银子,一百两,一千两,到哪块买到干好格书童,小朋友,这卖身契好用格,不过要你格母亲来画个字,我再好拿银子把你,才好要你了。”“员外,格你不要走哇,要蹲堂块等我了。”“我不跑,我蹲堂等你。” 公子跟手站起身,关帝庙到面前呈。 一到到了关帝庙,“母亲,爹爹有救了哇。”“儿呀,你家爹爹到哪块有救 ?”“母亲,我说把你听,我要饭要到王老板饭店门口,王老板饭店里,住了个刘员外,住陕西刘家庄,他要买书童,王老板帮他找了七十二个,他总不中意,王老板帮我一介绍,员外一看,欢乐一半,才上来只肯八两银子,回头我说说苦话,加我二两,十两银子,我卖身契总写好了格,母亲啊!你只要去画个字么,这遭拿到银子家来么,就好帮爹爹看病格。叫声:“亲娘啊! 只要爹爹毛病得好转,也算到孩儿孝顺心。” 顾凤英闻听此言:“儿啊!万万不能,不要说十两,一百两,一千两,一万两,我总不卖你。”“母亲啊!如果不卖身么,爹爹毛病不得好,我卖了身,卖到银子帮父亲看病。母亲,你不要担心我哇,我格亲娘啊, 你不要认为孩儿年纪轻,我小小灯笼肚里明。 我家家住何方,我总晓得来哪里格,我肇到员外家去么,你不要担心我受罪,我早晚勤力点,惹员外欢喜点,这遭到过年么守岁银子好多嘎点,回头么我带把父母好用,母亲,还有个好事情来后间咧,母亲你也想不到。”“儿啊!蹲人家做书童也有好事体了?”“母亲你听我分析,我就想:他住陕西刘家庄,陕西干大格堂子,哪里买个书童总买不到,可保这个人家没得格儿子啊,大概是买我家去做儿子格,要买我家去做儿子,格好事体来后间了,他倒一世蹲世上过咧, 只要等阎王出得勾魂票,我卷卷家当就动身。” 顾凤英挨儿子心倒说动了格,“儿啊!真正你要卖身救父啊,我个人不好养你呱,你家爹爹也有半份了,你要问问你家父亲,他如果同意格,你就去卖身,不同意就不要去。”安文亮病到底高功程?耳聋八灶经,耳朵听话总听不清,嘴里么作干,干了不得过。安寿保来到父亲面前,“爹爹啊!我去卖身果好呀?”安文亮曾听得清,当他说泡点茶吃吃果好?格他嘴里作干,欲得着,就点点头。“母亲,望啊 ,父亲同意格,来下点头咧。” 顾凤英闻听这一声,可要哭死又还魂。 “亲亲丈夫啊, 你拿这个倒头头么点一点,肇拆散我们母子两个人。” “母亲啊,你不要哭嘎,快点走啊,如果员外一跑啦得,这遭不妥啊?” 不管母亲肯不肯,拿个亲娘拖了就动身。 一到了招商客店,王老板见小姐来了格,拿刘员外喊得来,刘员外就说:“小姐,你果愿意拿儿子卖把我?”“哪眼热卖儿子来,叫穷起来无奈,没得办法才拿儿子对外卖。”“格能格,既然同意格,你家儿子卖身契总写好了格,你只要画嘎一个字,我拿十两银子把你啊。”顾凤英不得过哇,没得办法,硬住头皮,到高头画起字来,员外拿了十两银子交把安寿保,安寿保拿十两银子对手中一托,对母亲面前一跪,“母亲啊,这是我格卖身银子,你赶紧拿家去,请嘎一个郎中,把爹爹看病, 父亲毛病得好转,孩儿想想也开心。 母亲,假使有不测之事,我格亲娘啊,你要花嘎一两银子么帮爹爹买衣服,肇花嘎点银子啊买棺木。我格亲娘啊, 你也帮我家爹爹么买块坟堂地,将来儿子家来好上父坟。 我格母亲啊,你多到银子么做盘缠,早点回转洞庭村。” 顾凤英闻听这一声,如同天打一雷阵。 一把拿儿子深深来捧住,心肝喊了不绝声。 哭泪叫声:“心肝啊! 我过咱养到你儿子当块金,包包撮撮长成人。 指望养儿防身老,啊晓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格心肝啊!今朝我们母子两个来分别, 肇不晓得格何年何月再相逢。 我格心肝啊!我十月怀胎带了你,三年乳哺枉劳心。” 公子哭泪叫声:“亲娘啊!你不好打打算盘么, 养到儿子沿小关节重,三五六岁丧残生。 我格亲娘啊!你要多吃饭来少思量,不要拿儿子挂在心。 我格亲娘啊!你要把身体来想坏, 哪做端汤奉茶人? 亲娘啊!你拿爹爹毛病来看好哇,你们夫妻合合好么, 三年二载生到个小弟弟,好拿我当做路边人。 我格亲娘啊!今朝受你儿子拜三拜,我也做不到么养老送终人。 公子眼泪抛,小姐来杠哭嚎啕。母子来分别,痛处割一刀。 顾凤英哭得朝前撑,员外也听了泪纷纷。 刘员外听了不得过哇,跑到旁边擦擦眼泪,这个小朋友多好,赶紧带他走哇!拿饭店房钱一一如一,算了冰清玉洁,叫了一部车子,赶紧跟我家去。 带了公子朝前撑,急急忙忙就动身。 一走走到半路上,刘员外就说:“安寿保,我告诉你真心话,我要真正买书童么,我有万贯家财,我到哪里买不到哇。我连找三房夫人,今年我六十二岁,没得格男,没得格女哇,我想想不得过, 万贯家财成何用,忙到头来一场空。 我要想出来买到一个好儿子,出来访了三年,都没有访到我中意格。今朝我看到你这位公子,我格外开心, 一心拿你作为螟蛉子,不知你小朋友肯不肯?” 安寿保一听,喜之不尽, 跑到前间忙改口,干父连叫两三声。 刘员外第一次听见叫父亲,格个开心了不得了哇。 嘴呲了像北瓜花,欢欢喜喜回家转。 来到员外家大前门,他家三房夫人出来迎接,“员外,你出去三年,买儿子到底果曾买到?”“夫人,我买格儿子好了,儿啊,赶紧出来叫母亲。” 赶紧出来忙行礼,亲娘叫啦两三声。 他家三房夫人对安寿保一看,欢乐一半。大奶奶就说:“员外,这个儿子果是买把我嘎。”二奶奶说:“不,买把我格。”三奶奶说:“买把我格,你们总不要争,你们来我家数年春,破血不曾生,绝得员外格后代根,才拿我三奶奶娶过门,我最小哇,这个儿子要把我才好。”员外一想,不得了了呱,早晓得要争么,买嘎三个儿子,又好分,又不要争。肇该个儿子怎弄咧?大奶奶、二奶奶就说 :“员外,平时对三奶奶最好,我们姐妹两个不作吵,今朝这干好格儿子你要分分好了,分不好,我们姐妹两个作吵。 揎揎锅子掼掼盆,大家日脚过不成。 员外一想,格倒为了难了哇。眼睛一鞭,肚里翻腔,“能格,要儿子分了好格,你们三人今朝坐夜不能困,帮我做双搀花鞋子,每人做一双。明朝到天明已亮 ,摆了菩萨台高头,烧香点烛,教儿子呢,拜拜菩萨,然后去望,望到哪个做格绣花鞋子最好,拿了哪一双,哪是他格母亲。恐怕我做事不公平,菩萨做证,总归做事公平格。”“对格,对格,对格,菩萨做证。” 一夜五更不必表,三双花鞋做完成。 天明已亮么,对菩萨台高头一放,烧香点烛。格安寿保跪下来拜拜菩萨,员外就说:“儿啊,你去望啊,哪双鞋子做了最好,拿了哪一双,哪就你格母亲。”安寿保不愧是安国星下界,心就想:我如果认了一个母亲,还有两个母亲要生气。公子懂事了,一个旋风冲上去,像照猪八戒抢苹果差不多,一捧就总捧住得格, 不要争来不要分,都是我格老母亲, 员外闻听笑盈盈,称赞儿子有才人。 三房夫人更加高兴,特别格大奶奶,一跳八丈高,“员外,菩萨做公证格,我们大家总有份格,总有份格。我是大老倌,要等我先带 。”二奶奶就说:“格么你带几天啊?”“这干好格儿子我带一天带得适意了,我起码要带到三天,才有把你咧。”二奶奶说:“好格,三天带下来轮到我了哇。”三奶奶就说:“你扩备带几天?”“格我比大奶奶欢喜他,我起码要带到三个月才过瘾咧。”三奶奶说:“好,你带下来肇轮到我。”员外一想:三奶奶最尖钻,要问问她咧。“三奶奶,你扩备带多少辰光?”“有句古话格呢,要得巧,到临了。临到我哇,格你们没得项了,我起码拿我家这儿子要带到寻媳妇,要等到抱孙子才有把你们咧。”员外一想:格不好,我买了了不得,点总没得格。“你们不要争,也等我来分。十天当中,你们每人带三天 ,三三九天,我老头子买了了不得,弄嘎一夜,陪我焐焐脚。你们说可好?”“好好,我们总带三天,你就带一天。” 讲讲说说多欢乐,争论没得半毫分。 员外就说:“儿啊,你肇蹲我家,你要依我家姓,我帮你呢要改名,你不能再姓安, 改名叫做刘天毕,小书房内念五经。 肇走这辰光对底讲,就不讲安寿保了格,要讲刘天毕。安寿保改名叫刘天毕,来陕西刘家庄刘员外家落脚。 也算得到安身处,再谈夫妻两个人。 再谈到顾凤英跟安文亮。安文亮啊,叫配他妻离子散。儿子不卖,他毛病不得好,儿子一卖,顾凤英请郎中,不过花了二两银子,弄点药给他一吃,一天比一天好哇。不曾有几天,恢复了八成账。看不见儿子安寿保么,肇就问:“夫人,往常我家儿子寿保,脚前脚后,脚左脚右,我最近怎看不见格儿子格呀?”“丈夫啊,你要看儿子我拿把你望啊。”拿个银子对手中一托,“丈夫,这个就是儿子啊。”“不嘎,格不是银子啊?”“银子就是儿子,儿子就是银子。”“不嘎,底高银子就是儿子,儿子就是银子?”顾凤英叫声:“丈夫啊! 上下同你来相讲,不伤身来也伤心。 儿子孝顺了,卖身救父啊,卖到陕西刘家庄,到刘员外家做书童去了格。” 安文亮闻听这一声,如同天打一雷阵。 执手指指:“你得了哇!拿我儿子卖了走,绝得我安家后代根,我叫你一不做,二不休, 还到我儿人一个,一笔勾销莫谈论。 还不到我儿香烟后,我你拆散夫妻结发情。” 肇撒野,背起顾凤英就打, 打一记来骂一声,拿她赶了就动身。 顾凤英不得过 ,挨丈夫安文亮赶出关帝庙。 擦擦眼泪站起身,要寻访儿子后代根。 顾凤英不走不关事。顾凤英一走,不得妥。关帝菩萨奉玉皇大帝旨意,要让安文亮吃尽苦中之苦,配他妻离子散。儿子卖啦得散啦得格,格么,夫人不曾得散,打发小将周仓,“放火,替我烧关帝庙,拿关帝庙着啦得,等安文亮吓溜啦得,肇顾凤英家来寻不到丈夫,这遭夫妻就拆散啦得格。”小将周仓一到半夜辰光, 点起南方丙丁火,火势腾腾怕坏人。 安文亮挨火光惊醒,抬头一望,火烧了旺荡荡,放趟子就溜。好了溜了哨,不曾挨烧得死,浑身总烫坏了。公子抱头痛哭嘎,“不得了了呱, 我前百世做了么多少孽,今世里苦到干功程。 我这阳日三间日子么不愿过,只愿死来不愿生。” 正好路旁边一棵弯膀郎树,安文亮想想难过,搬块石头,石头上垛小石头,人对小石头上一撑,腰带解下来,对格弯膀郎树上一绕,打起一个相思扣结,头要对里伸。生怕生死怕死,不得了了呱, 这相思扣外间是天堂路,相思扣里间是地狱门。 公子来杠寻短见,想到儿子后代根。 想到个儿子安寿保,眼泪不得干。“我格心肝啊! 我们肇今生今世也会不到 ,肇只好梦里三更会鬼魂。” 哭嘎哭,气对心上郁,狠狠心肠,头对里一伸,脚一踢,小石头对旁半间一滚,一口冤气对上喷。 一盏孤灯渐渐熄,到底可有救命人? 文曲星君不该死,来了一个救命人。 哪个?熊铁嘴,家住江西南昌府熊家寨。熊铁嘴是做底高格呢?打卦测字算命格,来天长县做生意,因为天长县是个繁华之地,生意也好,银子赚了不少。格天坐夜对家跑,拿银子送家去格。往常走杠跑惯了格,从来不撞头,不晓格天子暗星,安文亮来下上吊。熊铁嘴眼睛一蒙,只顾朝前冲,哪晓起一撞,碰的隆叮咚,一个倒栽葱,跌得头朝西脚朝东。眼睛睁开来一望,一个人来下直荡直荡。啊呀!一个吊杀鬼,熊先生算胆大格。啊呀!怎有个人来堂上吊格?走到他身边,心口头摸摸,心口头别嘎别,阳气也不曾息,“才上吊格,可保有救。”这遭拿他抱住得,走上间救下来,带捶带拍嘎。 人不伤心心不死,捶捶拍拍转还魂。 安文亮一醒,嘴里来下说胡话:“阎王怎又不收我呀?”熊铁嘴执手指指:“你这个后生家,我倒不是说你咧,赊蹲世上捱,不要对土里埋;阎王不捉你,你倒想发小鬼财咧。 有话同我来相讲,做你格消愁解闷人。 你家住何方?姓甚名谁?为底高年纪轻轻,要蹲堂上吊?”“我家住了远了,江西南昌府北门洞庭村,我姓安,名叫安文亮。”“啊呀,原来是大少爷, 抬起头来望望清,你可认得我当身。” 安文亮对他一望,“你不是熊先生?”“安少爷,你家住洞庭村,我家住熊家寨,我们前后只隔三个埭。你怎思量到寻短见格呀,快点跟我家去。 一把背住公子手,哪还耽搁片时辰。 走路上跑么,安文亮就问,“熊先生,到底这个人,可有格命?”“格怎没得命。”“你倒帮我算算看,看看我格命可好?”“好格,你属底高呀?”“我属老水牛格呢”“啊呀!牛就牛,也有底高老水牛对小水牛咧,真真,多大格牛?”“二十七岁格牛?”“几时生日?”“十月初三戌时生格。”“能呢,我来帮你掐掐八字看。二十七岁格牛,十月初三戌时生格,说癸丑年,甲申月癸亥日壬戌时,男看三方,女看四正,你有金有木,有水有火。缺少土,五行不全,四行坐命,六岁行庚,你家父母如何?”“先生,你照命中算。”“我说得好 ,你不要笑;说得不好,请你不要见恼。说戌时生得巧, 你家父母亡得早,这个八字才算好。” “先生,对格,我家父母双亡。”“格你家弟兄几个呀?”“先生,你也照命中算。”“说戌时生得真, 高山上特估长两根,你家生到弟兄两个人。” “先生,不假,我家还有个兄弟。 提到兄弟人一个,是个嫌贫爱富人。 你帮我算算今后运气怎样呀?”“我帮你算算看,甲乙丙丁戊巳庚辛壬癸,啊呀!不得了哇,运气意丑了,罗计星值年,白虎星临头。说罗啊罗,计啊计,请你不能着气;着着气,弄不好,只好死了成膈气。 罗计过去白虎来,你家可保破大财。” “先生,不要谈,家遭天火三次,烧了寸草无根,来寒窑落难。进京赶考没得银子,问兄弟借银子,没有借到,还是弟媳妇心量好,借银子把我进京赶考。来到天长县落难,挨贼子偷啦得,我就躁起一场病来。来关帝庙,哪晓得我家夫人不把我晓得,拿我儿子总卖啦得。半夜辰光,关帝庙着火,我肇想想不得过么,我寻短见格。 不是先生来搭救,我哪里有条命残生。” “安少爷,你不要难过,人么总归有一段星宿格,作兴就交到好运格。”“先生,我到哪年好交运 ?”“我帮你算,二十七岁到三十五岁,啊呀!这几年运气丑了,要吃大苦。三十五到四十五,好运来了呱,三十五到四十五之间,交到南方丁火运,丁财两旺。你到五九四十五岁春,稳中头名状元身。四十五到六十,这几年当中顺局格,有高官禄位,大富大贵。老运不丑,高寿好活到九十九。”安文亮就说:“先生,我要真正有干好格命么, 等我有了高官并禄位,不忘先生救命恩。” 讲讲说说朝前撑,南昌府到面前呈。 一到南昌府三岔路口,熊先生就说:“安少爷,我家住熊家寨,你家住洞庭村,我们不同路,你要听我格话了。听人劝一劝,错只错一半。家去慢慢熬,过了这个几年,将来你就享福格,我们就此分别。” 肇弯腰作揖打个恭,一个南来一个东。 安文亮作孽格,没得旁的地方去,还只好到寒窑落难,拿窑门一开,霉气对外栽。 里间结得蛛蛛网,堂灰半寸深。 打扫打扫哇,格么困哪里咧?没得床,乱稻草哇,铺了地落,也有两块老棉絮,一垫一盖,就该筛子干大两块,哪困得着? 翻来覆去困不着,金鸡三叫又天明。 说人无头儿不能走,鸟无翅儿不能飞,落难之中望亲人。 安文亮走投无路,一想:我也只有去问兄弟啊,同他讲讲,可好再借点银子把我,我二次进京,我还要赶考。 急急走来急急奔,西庄到了面前呈。 这下子守门安童不是进宝了哇,叫安能,这个安能坏了。抬头千重计,低头万重谋。望见安文亮来了,见他现在穷了,就瞧不起他,不叫他大少爷嘎,“安文亮啊!你到我家来做底高?”安文亮一听,啊呀,人真正不好穷,安童总瞧不起我。不要问他,名字为大,“安能,我来没得旁的事体,我来问我家兄弟借银子,我要进京赶考。”“蹲堂等等。”安能来到里间,安文秀来下算账,“二少爷,你家哥哥又来问你借银子喽。”安文秀一听,脸么一落,“我家这穷鬼哥哥,又来跟我绞正,这个穷坑啊,填不满呱。安能,你对他说,就说呢,我今朝不来家,叫他到明朝来,我拿银子借把他。你肇今朝帮坐夜,用松枝桃柴,硫磺火硝,拿他格寒窑哇, 替我点起一把无情火,拿我穷鬼哥哥丧残生。 烧烧烛来点点香,叫他早死一天好一天。” 格主仆来下丧良心,门外有个善心人。 进宝安童恰好走杠经过,静耳一听,吓啦大半条命。 急急走来急急奔,走上小姐绣楼门。 走到周凯云绣楼,“主母娘娘,不得了了格,祸从天降, 总说祸事天干大,祸比高天矮二分。” “进宝,到底出得底高事体?”我们讲经,不要重三倒四,进宝把前后经过拿起来一说。 周凯云闻听这一声,骂声丈夫不算人。 亲亲丈夫啊!不看金刚看佛面,不看鱼情看水情。 同胞姐妹看娘面,你们千朵桃花啊一树生。 “进宝,进宝,我们要做做好事积积德,救救伯伯命残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前回我把银子借把我家伯伯格,大概进京辰光,不是弄抛啦得,挨强盗抢啦得,就是被人家偷啦得,不呢,他不会家来又借银子呱。进宝,肇要说银子么,我没得了呱。我头上有金银首饰,我统统探下来,你赶紧送到寒窑,叫我家伯伯不能蹲杠,拿金银首饰到街上典当里去当。 当嘎二百两雪花银,好到京都跳龙门。 求到功名回家转,家来杀了兄弟黑良心。 进宝闻听这一声,主母娘娘真是善心人。 进宝拿了金银首饰, 急急走来急急奔,要做通风报信人。 一跑跑到寒窑,敲敲门:“大少爷,快点开门。”安文亮拿门一开,“进宝来做底高?”“做底高哇,你也蹲堂做梦, 这个寒窑里间不能蹲,你赶紧上京都去跳龙门。 你可晓得你家兄弟要放火拿你烧杀得嘎,好了挨我听见,我同你家弟媳妇一讲,金银首饰嘎总把我拿得来格,叫你赶紧进京赶考哇。”安文亮闻听此言,更加感动,“我格弟媳妇啊, 格世上善人么多得很,哪像照我家弟媳妇好良心。 进宝,你帮我带句话家去,我安文亮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等我有了高官并禄位,剐肉烧香不忘恩。” “大少爷,快点走哇,肇不走,他们一歇来放火,就不得了。”主仆洒泪而别。安文亮走到天明已亮,来到街坊,走到隆兴典当店,把金银首饰拿起来一当,典到一百两银子。 带了银子朝前撑,长江边到面前呈 。 一到长江边么,要过摆渡,准备拿点散碎银子出来把摆渡钱格,到怀里一扑,空笃笃,银子没着落。银子上哪去格?棺材袋袋通格,他又不望望,哪晓慢慢跑,肇个银子走个洞洞里,霍落霍落对下漏,倒总漏啦得格。 公子望不到雪花银,果要躁死又还魂。 对长江边一伏,嚅嚅突突就哭,哭泪叫声:“苍天啊!不得了了呱,不得了了呱, 破屋又遭连夜雨,破船遇上顶头风。 苍天啊!人家说风来成单,雨来成双, 霜来又打浮根草,霉来总是我倒霉人。 苍天啊! 我失了黄金么也微小可,我怎对得起弟媳女千金。 哭泪叫声:“苍天啊! 我这个日子么也不愿过哇,我情愿来投海送残生。” 公子狠狠心肠,走圩岸上对下一跳。 公子跳入长江中,只见波浪不见人。 东海龙王敖广,心血来潮,掐指一算,已晓一半,不得了,文曲星来下遭难。 文曲星君身丧命,我东海龙王做不成。 跟手打发巡海夜叉,寻到安文亮格尸首,拿他托出水面, 乘浪氽来朝前飘,来了一位老大人。 这位老大人家住何方?姓甚名谁?听小学生下文讲来。这位老大人家住安徽,其人姓徐,名叫徐进。他是府台之职,来京都皇城放考格。格天子打转,一早哇,来船头上小解,望见河里有东西氽得来格,吩咐校尉官,“校尉望望河里底高东西氽得来格,弄篙子钩起来望望看。”篙子上格铁弯钩一钩,钩了安文亮格衣裳高头,背背重镇镇格。一个人弄不动,两三个人做对手,一背背上来一望,啊呀 !一个死人。老大人胆大,到他心口头摸摸,心口头别嘎别,阳气也不曾息,落得河里不曾有多少辰光,“有救格,大家来帮做对手。”头朝底,脚朝上,颠倒熟,一捶一拍,冷水对外直冒,总冒出来格。 大人委该良心好,公子救了转还魂。 安文亮么还魂转,腾空站起身。 行走么两三步,枯木又逢春。 公子跪了平基板,救命恩人口内称。 “你这位公子不须客气,快点起来。你家住何方?姓甚名谁?你从何方而来?到何方而去?你怎跌到这河里格呀? 有话同我来相讲,做你消愁解闷人。” 叫声:“大人啊! 人家总说黄连苦,我比格黄连啊苦三分。” 前后经过说完成,腮边止不住泪纷纷。 老大人就说:“安公子,你不必难过,你格命苦了,有家难归,有国难投。要说进京赶考么,考期总过了呱,状元总点啦得格,我才走京都皇城打转格。 也要等啦三年整,好将纸笔跳龙门。” 公子闻听这一声,腮边止不住泪纷纷。 “不得了了哇, 江湖落难三年整,我晓得果有命残生。” “安公子,你不要难过,我家儿子徐龙,今年七岁,也没有请先生,真正没堂子去,你到我家去。 教我家儿子把书念,算他恩师老先生。” 肇徐大人拿安文亮带到家中,教他家儿子徐龙。徐龙七岁,安文亮就教他读书。 也算得到安身处,此言丢开后谈论。 肇要等到什么时候再讲安文亮?要等他家卖身儿子安寿保长大成人,中了状元,封为当今驸马。安文亮进京赴考,中状元,中了儿子安寿保手里格,要等啦十八载,再谈安文亮。 不谈公子得到安身处,再谈小姐落难人。 再谈小姐顾凤英,一到了招商客店,就问王老板:“王老板,我家儿子可曾走?”“你这个女子,到能咱也望儿子,老早走了呱。” 顾凤英闻听这一声,可要哭死又还魂。 要说能咱到陕西去寻儿子,丈夫来关帝庙,我也不放心;要说上关帝庙去么,我没有寻到儿子,丈夫他又不认我。左思右想,我不如到关帝庙,同丈夫商议商议,夫妻两个一齐到陕西去寻儿子。她也不晓得关帝庙挨着啦得格。跑到关帝庙一望,关帝庙挨烧啦得格,顾凤英只当丈夫挨烧煞得格咧,对杠一伏,嚅嚅突突就哭,跑路格人走杠经过,就劝她,“小姐,你蹲堂哭底高呀?”“我家丈夫来这关帝庙,关帝庙着火哇,我家丈夫可保挨烧杀得格。”“小姐,你不要难过,如果你家丈夫挨烧杀得,他有尸首来堂,你寻尸首;寻不到尸首,他肯定溜走了,不曾挨烧得死。”顾凤英打开灰路一望,尸首没得项。心里就想,我家丈夫上哪去格呀?可保回转洞庭村格,要说能咱家去么,我不曾寻到儿子,丈夫又不认我,罢了罢了,我还是个人去寻儿子拉倒。 擦擦眼泪就动身,哪还耽搁赶路程。 那一天走到山西,来个阳关大道,突然腹中疼痛。为底高腹中疼痛?顾凤英小姐跟安文亮进京赶考哇,身有六甲怀孕,十月满足,瓜熟蒂落,要生产了。格个肚子痛起来不得过哇! 骑马坐船三分命,女子生产欠时辰。 一阵痛来痛过死,一阵痛来痛过昏。 顾凤英捧住格肚子蹲下哭嘎:“心肝,你早不分身,晚不分身,你到这个时候分身。”抬头一望,看见个马车棚,来格西北上,“我不如蹲这马车棚里产子么。”来到马车棚里间,拿腰带解下来。 连痛三个紧痛阵,生下一位小官人。 作孽了,催生婆总没得嘎,自己拿脐带掐断了,拿罗裙撕下一幅,拿小孩包好勒格,捧住个儿子就哭:“我格心肝啊! 你也苦么我也苦,苦只苦我们母子两个人。 心肝孩儿啊!我一心带你到陕西去,我鞋尖足小步难行。 我就把你丢这个马车棚里,有人把你抱家去,就算你福气;如果没得哪抱家去,只怪你投胎投错了。我走了哇!”走出骑跨只有二十步,小孩哇拉哇拉哭嘎。 自家身上落下来格肉,挨他哭得心上像突粥。 格果跑得向前? 跑三步,退三步,回头又看, 哭一声,我孩儿,苦命娇生。 你母亲,在车棚,也无办法, 我只好,写血书,自去逃生。 将布衣,扯一块,摆在尘地, 将指头,咬碎了,鲜血淋淋。 上写着,顾凤英,顿首百拜, 多拜上,路途中,过往之人。 我丈夫,安文亮,黉门秀才, 家住在,南昌府,洞庭庄村。 因皇上,开南选,去跳龙门, 带来了,妻和子,一同进京。 只因为,关帝庙,夫妻拆散, 我无奈,上陕西,去把儿寻。 今来到,马车棚,产下一子, 名叫做,安禄金,第二娇生。 格下文,有我儿,年庚八字, 是二月,初八日,子时降生。 他母亲,发狠心,咬下牙痕, 左膀上,咬一口,牙痕为凭。 我有心,将血书,多写几句, 我这个绫又短, 血又干,字不分清。 若有人,将我儿,抚养长大, 到久后,得相逢,我不忘你恩。 格张血书写完成,指头也咬了碎纷纷。 擦擦么眼泪,拿血书吹了有点冷氽干,折折好对官官怀里一塞,“儿啊!哪个拿你抱家去么,望到这个血书,你家父母叫底高?家住何方?为底高来这个堂子产子?你叫底高哇?几时生日?高头总有格。”顾凤英拿官官左膀捞起来,就咬紧牙关,照准他格左膀,起来一口,咬起个牙印子,小孩哇啦哇啦哭。 所以宝卷叫做《牙痕记》,万古流传到如今。 “儿啊!你不要哭嘎,不是母亲心狠,我也叫没得办法,我格心肝啊!恐怕你长大了么,我们母子两个跑跑么,如果看见不认得,这个牙痕印子好作为凭,儿啊!我肇走了哇。” 擦擦眼泪就动身,不管儿子死和生。 不谈顾凤英拿儿子丢了马车棚里,到陕西去寻长子安寿保哇,单谈顾凤英。这产下来格儿子来历大了,乃是西天武曲星下界,当方土地半条命总吓啦得格,所以我们要敬土地菩萨。当方土地当方灵,土地是他格救命人,跟城隍菩萨商议,“城隍菩萨, 不得了了呱,武曲星产了马车棚里,野中牲多了。 拿武曲星君身丧命,我们城隍土地也做不成。” “赶紧,我们救武曲星君。”城隍跟土地,每人打一盏灯笼火,到了马车棚照了天总红格,这个不是凡火,这是神火,格么这马车棚是哪家格?山西北门有个王家庄,是王员外家格。王员外有万贯家财,今年六十二岁,连找三房夫人,男花女花总不曾生。大奶奶赵氏肇拿个内侄叫赵宝沿小带家来,想得这王家格家当。二奶奶张氏,破血不曾生。又找一个三奶奶蒋氏, 蒋氏结婚数年春,男花女花未曾生。 员外么闷闷不乐,来阳台上么散散心。四个安童来下陪他格,对西北上一望,看见火光冲天,“啊呀!安童,不得了,格不是我家马车棚来下着火?你们这些奴才,出去收租要账,大概苛刻了穷人,穷人跟我家做对,放火烧我家马车棚,让我家明年不好栽稻。安童,万贯家财成何用,我又没得格男,没得格女,忙到头来一场空。安童,我们去拿马车棚里火救熄得嘎,你们明朝到天明已亮,挨家挨户同人家说明了,穷人家借我家多少钱,借我家多少粮,种了我家多少田,我家一分总不要哇。 租田当作自产种,本利不收半毫分。 只要不跟我家做对, 我譬如修子又修孙 ,救救贫苦落难人。” “好格,我们去救火。”每人拿一只水桶,走个圩岸上对杠跑,越跑火越近,越跑火越近,跑到杠点也不着嘎,格倒奇事,不是哪一个人看见格,干大格火上哪去格?安童跑到马车棚里间,一个小孩才分身格。“员外,来望啊,这官官多发禄格,才分身格,血脉也不曾干。”王员外拿官官抱到手里,一望还是个男孩儿,“阿弥陀佛, 该应老朽不绝后,天送一子后代根。 安童,我拿这个抱家去当儿子了,你们不能说拾到格。”“员外,说谎么有几种说法格。会说格,说圆罗罗谎;不会说,说长牵牵谎;最不会说谎,叫说忒节谎。说谎说忒节,弄不好只好歇。最好呢,花嘎一百两银子,到大王庄请格王奶奶, 王奶奶头毛长发得黄,催起生来老在行。 就说老太太黄昏头养格,不嘎,哪个不相信。”员外一想:好倒好格,我不是一房夫人,我三房夫人。要说把大奶奶赵氏,大奶奶把内侄赵宝带家来当儿子格,这个儿子把他,可保不好;要说把三奶奶蒋氏,三奶奶年纪又轻,做事不当心,心又狠,儿子把他要受罪;也只有我家二奶奶张氏,人又贤德,说话又和气。安童就说:“员外,愣忖你家二奶奶好,拿我们总当自家人,对我们再好不过。”员外一想:我就决定拿这个儿子,把我家二奶奶当儿子。” 急急走来急急奔,哪还耽搁转家门。 一到家么,总半夜朝点后喽,走到二奶奶房间身边敲敲门。二奶奶说:“哪个?”“我是员外来勒格,你快点开门。”二奶奶走床上起来,荧灯火一上,拿门一开,员外对里直栽,鞋子总不脱 ,对二奶奶床上一逋,二奶奶张氏就说:“员外,你可保老改变,你死了鞋子总不脱,对床上直逋,弄了人总脏杀得。”“二奶奶,你来望啊,这官官发禄格,把我做儿子了。”张氏望望官官,看了欢喜了,“员外 ,这官官走哪里抱得来格?”“我到马车棚救火 ,不晓哪生了杠块格,我拿他抱家来么,把你做儿子。”张氏就说:“员外,把我做儿子么,好是好格,不过有个大奶奶、三奶奶,弄不好,她们着不得嘎。”员外说:“不要紧,我会想办法格。”“不嘎,你有底高主意?”“我出了个主意,是土地菩萨死儿子,绝妙主意,人也好煞得格,你要依我了,弄点老棉絮,对肚子上绑绑,绑了肚子咕咕响,等人家看看象照要养,明朝呢,走大奶奶跟三奶奶面前一跑哇,等她们来看见,当你有怀孕紧随身。”“员外,格我晓得果弄得象?”“试试看。”肇弄点老棉絮,对肚子上一绑,绑了肚子鼓鼓显,看看等等险要养,“二院君,你倒跑起来把我望望看可象?”二奶奶又不曾带格身子,她哪会跑?跑起又哨,而且起跳,手么捧住肚子,“不好,不好,要抛,要抛,要抛。”“啊呀 !你做梦,哪家带身子像这腔调跑嘎。”“不嘎,格带身子跑也有讲究啊?”“格怎没讲究啊,我常看见人家带身子格妇女,我就眼热,格跑起来格腔调我告诉你, 走起路来撑啊撑,说起话来哼啊哼。 肚子倒有箩口大,八幅头罗裙后开门。 “格跑起来不像害病啊。”“就要格种景子跑哇,才像样了。”肇一跑一钉,像照害病。“蛮像格,蛮像格。”“员外,我这大肚子要装几天?”“时间不好长,如果官官一哭,弄不好只好歇作。” 大肚子装嘎三天整,拿催生婆奶奶接进门。 人家说十月怀胎啊,要带十个月。她这个哨了,比人家温床间育苗也哨点,只有三天。肇到第二天天已亮,蹲大奶奶、三奶奶面前一跑,三奶奶眼睛一斜,蹲下叫:“大姐,大姐,望啊,奇事。昨日二奶奶肚子瘪笃笃,今朝肚子鼓鼓显,像照等等险要养。”大奶奶说:“不好哇,妹妹,弄不好员外来哪里抱格野种,可保家来瞒我们呱?”三奶奶就说:“大奶奶,不要紧,这干大格肚子,顶多来这天把两天,催生婆奶奶要来催生,我们蹲家不要跑,跟她进去,如果二奶奶是真种,跟她拉倒,如果是抱格野种家来瞒我们格,格对她不肯歇,我们不上吊也寻绳—— 揎揎锅子掼掼盆,大家日脚过不成。 就这种样子跟他搞,惹员外发躁。”“对格,跟他搞,我蹲家等,肇要得稳,逋了家等。”像癞猫一步不跑,也曾有三天。到了第二天,员外蹲下喊起来格“安童梅香,我家二院君要生产,赶紧到大王庄,拿王奶奶请得来。” 安童办事可真能,催生婆奶奶请进门。 大奶奶跟三奶奶赶哨也来了格,员外蹲门口拦门把守,“不嘎,你们来望底高?”“员外,二奶奶难得生产,我们是姐妹道理,我们进去不关事。如果一歇官官分身格辰光,假使她肚子痛么,我们也好帮安慰安慰,也好呢绞把毛巾帮她揩揩汗。”“喜欢,二娘娘头生子,多一个人望,要多养一天,你们两个冤家来望,养上两天,不痛煞得,替我死走。”拿门一关,三奶奶说:“大姐,肇望底高咧?”“不要紧,门关起来就看不见,好走门罅罅里对里间望格呢。”员外也促狭,两个冤家不晓可偷看了,我倒走门罅罅里对外望望看,一个对里望,一个对外望,两个眼乌珠一碰面。 啊呀!当真来下偷看咧,“安童梅香,翻箱倒笼,帮拿棉单总捧出来,替我拿窗子啊、门啊,统统总糊起来,肇看她们可看见。”催生婆王奶奶就说:“员外,你不要搞哇,人家这腔调说法格,头生子啊,多一个人望,要多养一天。其实不关事。”“奶奶,你不懂。”“底高?我不懂啊,我十八岁开始接生,今年五十八岁,我怎不懂啊?”“不,你坐坐。”员外把一百两银子拿得来,“奶奶,这点银子,送把你,你奶奶家去么,把老老买酒吃不醉,买茶不解渴,弄点旱烟敲敲,弄点潮烟烧烧。 “送上干多银子把我做底高呀?”“我不是真正喊你接生呱,我来喊你做做排场格,我家二院君,她没有带身子,我弄格老棉絮,绑了她肚子高头。”“不嘎,老棉絮绑了肚子高头,喊我来做底高咯?”“你听我说格,马车棚里一个官官我抱家来格,准备把二院君么当儿子,恐怕大奶奶、三奶奶不服,我肇弄这个阴促办法格。”“这回事,员外,你也不要犟,我一来装起来就蛮像。”王奶奶走到床身边,同张氏就说:“我帮人家接生,格官官要分身格辰光,肚子痛了不得过,总喊痛呱,你也要喊喊了。”张氏就说:“员外,怎样喊法子啊?”“不嘎,你多呆啊,喊总不会喊,就喊啊呀!痛煞得格,痛煞得格,总不会。”张氏没得办法,硬住头皮,你只要想,眼睛一闭,嘴一张,蹲杠出劲喊,“啊咿喂!痛杀得格,痛杀得格,倒头员外你害人,害人。”王奶奶呢: “恭喜员外多有福,养格官官肥头胖耳朵。 到了三朝就会吃米粥,一吃而且一霍落。” 员外一看笑盈盈,可要欢乐八九分。 大奶奶跟三奶奶,来门外间倒听见了,三奶奶:“大姐,你可听见,里间来下促把戏了哇,弄不好抱了野种,瞒我们格,拿我们关门外间。”“不要紧格,妹妹,丑媳妇不得不见公婆,到三朝日子么,他总归要抱出来呢,要解怀,如果是真种,二奶奶有奶格,她怀解得开来格,如果是野种,她怀解不开来,没得格奶。”“你说格对,到三朝日子总归见分晓格。”格么,过起来快了,一到到三朝日子,二奶奶张氏拿官官抱出来,看格人多了。大奶奶呢,场面说好话,骨里丧良心,“妹妹, 你养到格儿子多发禄格,把我呢,抱了望望看。”拿官官接过来,弄手到他屁股上一掐,官官倒哭起来够,“妹妹,官官肚里饿了格,可保要吃奶了哇。” 二奶奶闻听这一声,脸总红到耳后根。 三奶奶眼睛一斜:“大姐,望啊!像格,象格,脸上总红了格。”二奶奶么,望她们来杠做格式,心里有数格,格没得办法嘎,硬住头皮,拿怀解开来格,哪晓又没得格奶,奶头塞到官官嘴里,官官吸不到格奶么也要哭。大奶奶跟三奶奶看见了,怒从心起,一把背住员外,“你格老东西得了哇,抱个野种家来瞒我们咧,拿我们关门外间咧,”撒野背起员外来就打。 打一记来骂一声,头上敲到他足后跟。 吃耳光子带个嘴巴子,员外嘴总挨打坏了格,“夫人,我嘴总挨打坏了格。”“打坏了格,还打,还打。”三奶奶顶哨,你只要想拿员外打到底高功程? 帽子撕了剩只角,长褂子撕了碎纷纷。 胡子挨揪了剩几根,肇又揎锅子又掼盆。 琴铃空弄琴铃空,房屋也打了直隆通。 员外家里做打架,到底可有善心人? 武曲星君叫该应不落难,观音老母,号称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端坐洛迦高山,心血来潮,掐指一算,“武曲星来下遭难了,我不搭救,何人搭救。” 大悲观音站起身,飘飘荡荡下凡尘。 一阵仙风,对王员外家一攻;仙风一散,对他家屋背高头一站。用杨枝净水对张氏头上一洒,张氏两个奶膀就鼓了蛮大,腾腾空倒有了奶了哇。官官吸到奶也不哭,也不喊。 员外抬头望了清,赛如拾到宝和珍。 “你们些八败命,扫帚星,你们望望是真种,还是野种?望啊,奶多了。” 大奶奶三奶奶来看见,气气闷闷上楼门。 气塌塌,就对楼上跑,肇不敢作吵了呱。格旁人不晓得么,员外他有数格。我家二院君又不曾带身子,弄格老棉絮绑了肚子上格,支哪块有个奶格呀?大概我这儿子来历不凡,我来帮儿子取名字咧, 取名叫做王天赐,天送一子后代根。 天星下凡,长起来不难。 一周二岁娘怀抱,三周四岁离母身。 五周六岁知冷暖,能言能语又聪明。 员外拿先生请家来,教公子读书。先生就问:“门生,你叫底高呀?”“我家父亲帮我取格名字啊,叫王天赐。”“来呀,这是乳名,我帮你取学名。” 学名叫做王应龙,小书房里念五经。 武曲星肇来王员外家落脚。 也算得到安身处,再谈小姐落难人。 肇谈顾凤英小姐,直奔陕西去寻儿子,因为才生产格,血么出了委该多。 拨动金莲朝前撑,可比黄连苦三分? 千里迢迢,路程遥远,翻山越岭,日子多难过哇。十指扒了血淋淋,吃尽千辛万苦。那一天走到陕西,来到格观音庙门口,因为身上血脉出了委该多,眼睛发花,头发昏。 一个跟斗栽了庙门口,哪晓得可有命残生? 正来这时,守门尼僧开山门,一望一个女子困了地落,抢三报哇,报与当家师知道。当家师赶紧出来呀,望她困了地落,身上总是格血嘎,把她搀到里间。 香汤沐浴洗个澡,浑身换了簇簇新。 抱了床上,弄姜汤把她服下去,昏迷一天一夜。顾凤英小姐醒过来格,眼睛睁开来一望,“啊呀!我怎来堂格呀?”当家师就说:“妹妹,你家住何方?姓甚名谁?你从何方而来?到何方而去?你身上怎有许多血格呀?”我们讲经不要重三倒四,顾凤英拿怎呢寻儿子格经过,来山西马车棚产子,从头至尾拿起来一说。当家师就说:“妹妹,说我格命苦,你格命也苦。你才生小孩呱,就出来乱跑哇,受尽风霜之苦,一旦产妇里得起病来,将来要害你一世了,看不好呱。你家儿子既然挨卖到陕西刘家庄,你不要出去找哇。我们出家尼僧,慈悲为重,你蹲堂好好养病,我打发徒子徒孙,大家出去帮你寻。”“师傅啊!格倒多谢你, 能够寻到儿子人一个,我一重恩报你九重恩。” “小小此事,不要挂齿。”当家尼僧做好事,打发徒子徒孙,统统出去帮她寻儿子安寿保哇。陕西不是一个刘家庄,七十二个,挨家挨户问,哪晓得只有姓刘格,就没有访到姓安格。 一笔访了半年整,音信没得半毫分。 她们不晓得安寿保改了名字,叫刘天毕。你说访安寿保,倒哪块访得到。当家师就说:“妹妹,我帮你访了半年了哇,只有姓刘格,就没有姓安格。” 顾凤英闻听这一声,如同天打一雷阵。 叫声:“师傅啊! 我寻不到儿子人一个,我也情愿不要哇命残生。” 当家师就说:“妹妹,不要伤心,我这观音庙哇,观音菩萨显灵,她格灵感大了,你到菩萨面前讨讨喜讯,请菩萨帮帮忙。”顾凤英来到观音菩萨面前,烧香点烛,拜拜观音菩萨:“观音神明,有灵有感, 保佑我寻到儿子人一个,我将来大香大烛了愿心。” 当家师就说:“妹妹,你来讨讨喜讯。”弄签筒一摇,一支签对下一抛。当家师拿起来一看,欢乐一半,“妹妹,恭喜你,第三十六签,上上签。”签诗拆开来一望,高头写格底高?“三姓合一宗,以后必相逢。父子同鼎甲,日后受皇封。”“师傅,这底高解说嘎?”“妹妹,我说把你听:‘三姓合一宗,’你家将来成为三姓。”顾凤英不晓得哪三姓,大众听经格已经听到了格,她家儿子安寿保卖身卖到刘员外家,本身姓安,刘员外替他改名叫刘天毕,果是两姓。来陕西马车棚产子,养到格儿子叫安禄金,王员外抱家去呢,取名叫王天赐,先生取学名叫王应龙,果是三姓。“‘以后必相逢’,妹妹,你不要担心,早晚一天,你们会会面格。‘父子同鼎甲’,你家这丈夫呢也不要担心,将来他运气好了,弄不好你家丈夫将来中状元,也是中你家儿子手里,叫父子同鼎甲。‘日后受皇封’,将来你家有高官厚禄,大富大贵。” 顾凤英闻听这一声,谢天谢地谢神明。 等我有了高官并百禄,独修观音庙堂门。 当家师就说:“妹妹,你肇哪里总不要走,就蹲我堂块,一天三顿,有吃有困。”“师傅啊!格我只吃不做,哪对得起你们咯?我格针工蛮好格,我帮你们绣绣观音菩萨幔子可好呀?”“格顶好哇,我堂块就推板个绣观音菩萨幔子格。”顾凤英格针工好了,绣格观音菩萨幔子,绣了活落活样啊,就赛活格一样,人人看了见爱哇。肇来观音庙里落难,也算得到安身处,此言丢开后谈论。 再谈陕西知府叫徐洪基。徐洪基老大人,同缘宋氏夫人,没有生到儿子,就生到一位小姐,小姐名叫徐素梅,胜如仙女下凡尘。那天小姐来绣楼更衣,啊晓换衣裳不当心,露了个风, 小姐得了风寒症,寒寒热热紧缠身。 请郎中帮她看,吃药如吃水,化纸如退鬼,毛病不得好,老太太就想了哇:我家这宝贝女儿,也不晓得格底高古怪病,这个毛病怎不好格呀,不要问她,到观音庙去求求菩萨格。来到观音庙弄点仙丹回来,弄开水一漂,小姐一吃,毛病好了蛮哨,毛病好了格。老太太就说:“女儿,你前日得病,观音菩萨显灵,帮拿毛病看好了格,二月十九,观音菩萨圣诞,你要备好香烛纸马, 观音庙里还还愿,报报圣人一重恩。 “母亲,我晓得格。”备好香烛纸马,到二月十九, 小姐跟手站起身,梅香跟了紧随身。 到了观音庙,烧香点烛,跪下来头就直凿,“观音神明啊!我前日许愿么今日了,曹官取出簿来消。”烧香还愿准备走了哇,一望望到格观音菩萨幔子,“啊呀!这个针工绣了多好。 总说我格针工好,竟要比我胜三分。 就问当家师傅:“师傅,这个观音菩萨幔子哪绣格?”“我堂格落难女子, 叫顾凤英,她来堂落难好几年了哇。”“师傅,可可以带我进去看看?”“好格,她来后半间来下绣咧。”一到后堂,顾凤英来下绣花,徐素梅看看她格针工,就格外见爱, 走到前间忙见礼,拜见她女工老先生。 叫声:“师傅啊! 你到我家去拿针工么教会我,我不会差待你当身。” 当家师就说:“妹妹,你格福气好了,这是知府家小姐,见爱你这针工,你听我格话,上她家去,教她掺花纳朵,她家父亲是父母官,你同他讲讲,肇要寻你家儿子安寿保哇,就不费吹灰之力。”“好格,师傅,格我上他家去教她掺花纳朵,描龙绣凤。”徐素梅就拿顾凤英接到徐府。格么,徐素梅今年多大了?小姐二八十六春。不曾有个门当户对人,老大人就养到这个女儿啊,拚不得把人家,要留家招一个爱婿。拿媒婆奶奶请家来,媒婆奶奶就说:“你家要招一个女婿,堂块倒有一个。就堂陕西刘家庄,刘员外家一个儿子叫刘天毕,交你家小姐哇,两人同庚,二八十六春。格真正门当户对,不晓多好配了,他才中了黉门秀才。”徐洪基一听,喜之不尽,“啊呀!要说刘天毕嘎,黉门秀士来我手里中格,他家也就该这个儿子,可肯上我家来咧?”媒婆奶奶说:“不要紧,等我去说说看。”肇拿庚帖写好了。 媒婆奶奶站起身,哪还耽搁去做媒人。 一到刘员外家,“恭喜员外!贺喜员外!”“二位奶奶,我家喜从何来?”“恭喜员外,帮你家公子来做媒人。”“准备拿哪家小姐说把我家儿子啊?”“丑人家不说格,筛子顶上数一数二格,就堂块知府,徐洪基老大人家一位小姐 ,叫徐素梅,交你家儿子配了,天生一对,地生一双。 他俩鸳鸯成一对,倒是天长地久人。 就是不晓得你可肯拿儿子呢,到徐府招贤婿?”刘员外一想:啊呀!我家儿子到知府家去,跟他家小姐成婚配对,真正是高攀,再好不过哇。 肇谨遵台命四个字,结做亲翁两个人。 肇行过茶聘过礼,择好黄道吉日,格天子徐府招女婿闹热格,张灯结彩,笙箫细乐,锣鼓喧天,喇叭涨号。 前敲鼓,后敲锣,喇叭涨号, 有笙箫,和细乐,闹热盈盈。 一到黄昏戌时, 七盏星灯朝北斗,一对喜烛照南星。 格寿香寿烛上寿台,寿星纸马供起来。 弯下腰来拜三拜,嫁到夫家发大财。 夫妻盈花烛,五子便登科。 长命百岁寿,千载万年和。 夫妻拜拜堂,然后入洞房。 抬起头来看,摆设亮堂堂。 一夜夫妻百夜恩,姻缘好比海能深。 一到天明已亮,刘天毕抬头一看,望见床上一对鸳鸯枕,这个鸳鸯绣了多好, 总说当年我家母亲针工好,竟要比她胜三分。 “这一对鸳鸯是哪做格呀?”“我家师傅,一个落难女子,我来观音庙请家来格,她叫顾凤英。”“她住哪里?”“说住江西南昌府洞庭村。”“啊呀!不得了哇!不是张三其别个,肯定是我家老母亲。”赶紧跟徐素梅下楼。顾凤英来后厅,也来杠绣花,刘天毕抬头一望, 不是张三其别个,正是生身老母亲。 走到前间一把就拿母亲捧住得格,“我格亲娘啊!你抬起头来么望望我,你格认得我当身。”顾凤英摇摇头,不认得他,为底高?因为过咱安寿保八岁卖身,是个小朋友。现在十六岁,人长大了变了样了哇。格么顾凤英不曾变样,所以儿子认得格娘。这个娘就不认得格儿子啊。刘天毕哭泪叫声:“我格母亲啊! 我不是张三么其别个,我是你格儿子寿保落难人。” 顾凤英闻听这一声,悲喜交集泪纷纷。 我格心肝孩儿啊!我想你想了八年整,不伤身来也伤心。 心肝孩儿啊!总说我们母子么今生今世么会不到, 哪晓得格枯木又逢春。 徐素梅赶紧改口,弯腰奉揖,拜见婆婆。顾凤英么按道理看见儿子也有媳妇,应该是高兴,不过她高兴不起来哇, 看到儿子人一个,想到格丈夫又泪纷纷。 “我格心肝啊! 你家爹爹跟我分别八年整,也不晓是死还是生。” 顾凤英就朝也想丈夫,夜也想丈夫, 朝思夜想成了相思病,弄了么寒寒热热紧缠身。 刘天毕见母亲得病,心如刀绞,到处请名医郎中帮她看病,吃药如吃水,毛病不得好哇。顾凤英就说:“儿啊!你不要蹲堂白费心机,我不是真正得病。要得我格毛病好,只要你家爹爹到来临。”刘天毕就想:我到哪块访到我家父亲咧,也只有拣顶好格郎中,帮她呢看病。格天访到个外儿郎中,拿他喊到家,帮母亲看病。外儿郎中把脉一搭,嘴直咂。“先生,你咂底高嘴?可是我家母亲毛病医不好哇?”“不是的, 样样药我总有,缺少药引宝和珍。” “先生,你要底高药引?”“要亲生儿女身上格肉剐下来做药引,这遭一煨,把你家母亲一吃,毛病就好格。”“先生格容易格,我就她家儿子啊,到我身上剐。”这外儿郎中出来骗钱呱,他又没得格倒头本事。刀你磨磨快焉,钝里钝巴,格咱没得消毒药嘎,弄点馋吐,就赛如消毒格。刘天毕拿左膀捞起来,格外儿郎中且先吃一刀,肉老鼠对下一抛,鲜血直,弄香灰赶紧一,鲜血打转。 也是当年留古话,香灰止血到如今。 外儿郎中就说:“我这一贴药,你家母亲一吃就好,你要拿五十两银子把我。”刘天毕就想:我不在乎这点银子。随手拿五十两银子交把这外儿郎中。外儿郎中骗钱格,骗到五十两银子,人总欢喜煞得,赶紧就走。不过这个刘天毕是孝心, 孝心感动天和地,皇天不负善心人。 药王菩萨掐指一算,已晓一半。啊呀!想不到安国星,干种良心好哇,割肉煎汤把母亲吃嘎,这一等善人实在少哇,肉老鼠怎好看病,也等我去咧。 药王菩萨站起身,仙风阵阵就动身。 药王带了灵芝仙草下凡,一阵风,对徐府一攻。徐素梅来下帮婆婆煨药,乘她不注意,拿灵芝仙草对下一撂。这遭这个药好了,能够吃得百病消灾。徐素梅拿药煨好了,端到婆婆病床,“婆婆,我把药煨好了格,你吃嘎。”“媳妇啊!你不要端喽,我不吃。”“婆婆,以前端得来格药,你不吃不关事,今朝你不能不吃嘎,你家儿子为你割肉煎汤,把身上肉剐下来格把你吃。你如果再不吃,也对不起你家儿子。” 顾凤英闻听这一声,心肝喊了不绝声。 “儿啊!想不到你对我有干种孝顺,媳妇,我再不想丈夫喽!再想丈夫,我也对不起儿子啊。”顾凤英所以不想丈夫么,是服得格一贴药嘎,毛病渐渐就除根。 刘天毕高兴了,母亲毛病好了格。 不谈母子多欢乐,再谈万岁坐龙廷。 文武百官早朝启奏万岁,“万岁,你多少年代不曾开南选,荒失了多少念书人。”万岁天子一听,果然相信,圣旨一道, 一个雷阵天下响,要考尽全国念书人。 皇榜挂到陕西,刘天毕晓得,“母亲,皇上开科取士了哇,我果要进京赶考啊?”“儿啊!应该要进京, 求到一官并半职,宗亲三代有名声。” 不过哇,八年之前,你家爹爹进京赶考哇,我们一家三口来天长县关帝庙拆散啦得,如今到你了哇。孩儿,你到京都皇城么龙门跳哇,为母实在不放心,我有锦囊言语关照于你, 早出门,要谨防,云腾致雨, 夜归来,要恐怕,露结为霜。 一路上多年古庙你不要住,多年饭店你不要蹲。 多年古庙有妖精,多年饭店有强人。 你到了京都帝皇城,遇到三朋并四友。 逢人说了三两句,真言不可告旁人。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莫知心。 人心隔肚皮,虎心隔毛衣。 不怕白虎当堂坐,君子一边藏小人。 锦囊言语关照你,不能疏忽半毫分。” 来家没好歹,出门要有格新鲜。刘天毕翻箱倒笼,好衣裳裤子对外捧,怎呢扎扮格? 头戴逍遥八字巾,身穿鹦哥绿海青。 手里拿把泥贡扇,文质彬彬念书人。 辞别母亲站起身,带了安童上皇城。 格刘天毕么在路行,行走不消停。 为了赴考事,连夜里赶进京。 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 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 格桃花村上歇歇脚,杏花村上用点心。 逢山不看山中景,遇水不问浅和深。 经中言语省一省,来到京都帝皇城。 京都皇城不比寻常小镇,三里听到人说话,二里听到买卖声。店面对店面,招牌像雪片,摆饰摆了不晓多像样。 石灰店里雪雪白,乌煤行里暗通通。 皮匠店里忙不住,银匠店里口吹风, 手拿钳子口衔鬃,饭店门口摆胡葱。 酒店门口盅碰盅,混堂门口挂灯笼。 遇到一般好世兄,解开鸾带拍拍胸。 你洗澡来我会东,混堂里洗澡不伤风。 东街敲锣唱把戏,西街打鼓唱新闻。 南门卖格鹦哥绿,北门卖格燕尾青。 街坊景子无心看,下住招商店堂门。 格饭店里格堂倌,人么没多高,嘴皮薄绡绡,说话轻飘飘,一张快嘴赛镰刀,翻过来葫芦撤过来瓢,望见刘天毕一到,堂倌呢嘴里来下闹—— 外间明不明来昏不昏,可有进京考童生。 辛辛苦苦上皇城,歇宿我家饭店门。 老板如同活财神,柜台赛如紫金城, 钱桶好比聚宝盆。 来我家里住一夜,稳中头名状元身。 刘天毕一听,喜之不尽,真正三遇三,七遇七,来了早,不如巧,吉兆讨了蛮好!再拿行李挑到里间, 流水簿子登过号,客堂里面暂安身, 招商客店来住下,专等考期跳龙门。 考期一到,万岁天子吩咐正副考官,端坐南察院;吩咐催考官,背插黄旗,手提金锣哇,四城门敲哇,东城门敲到西城门,嘴里放声喊: 诸州各县考先生,辛辛苦苦上皇城。 今朝不把科场进,错过一时等三春。 所有考童生,统统标名挂号,入场无事。考试完毕,宗师大人拿丑格削、好格搭嘎。搭到最后一篇文章,高头写底高? 刘天毕格文才好,独占鳌头状元身。 也点榜眼,也点探花,三十六名进士,七十二名翰林, 榜眼出得贵州地,探花么出在外罗城。 赐他们三匹白马游看皇城,散心三天,好上殿交旨。 状元公子游皇城,家家户户总知闻, 大户人家高搭彩,小户净水洒街。状元一到,个个迎接。 状元游皇城,兵马紧随身。 前呼并后拥,观看状元身。 白马紫金鞍,骑出万人观。 不知谁家子,皇城里中高官。 状元年纪轻,文才值钱多。 观看十五六,一去便登科。 游看皇城三天,上殿交旨。万岁天子龙心大喜:“状元公子,本来我要到各州府私访,奈我龙体不安, 状元之职加封赠,七省巡按你当身。 恐怕我以前来各州州府颁布的政策,不符合现在的事实,你去可以随时随地改动,哪个如果不服,拿尚方宝剑一口。 尚方宝剑赐把你,先斩后奏替朕行。” “谢主隆恩!”有尚方宝剑在手,谁敢不低头,到御校场点兵三千。 点了三千兵和马,七省巡按出皇城。 不谈巡按出京来私访,经中另表一段情。 下文单讲何来?再谈到安文秀家夫人周凯云。周凯云是个善心人,见丈夫安文秀连嫡亲哥哥总不认,不借银子也微小可,情丧还放火拿哥哥烧杀得,想想跟这个人没得搭煞头思。日里不跟他同桌,夜里不跟他同宿。 安文秀三四十岁格人,没得格讲讲说说格人不自在啊,“真正我家夫人不肯跟我同坐,不肯跟我同宿,我来找它一个偏房咧,好跟我讲讲说说,谈谈心,也不晓多开心。”拿媒婆奶奶请得来说亲,要找一个偏房。媒婆奶奶就说:“你今年不是十七八,廿二三,你三四十岁格人,哪有二十岁格小姑娘肯把你咧。”“媒婆奶奶,你只要帮我说到格黄花女,我不白你,二百两银子个人,现成现擐,而且不欠账,还加三斗陈大米;真正嫌少,肇老本蹲加两口,为你们办酒。”媒婆奶奶一听,喜之不尽,干多着杠,好局气,眼睛鞭,肚里来下翻腔,“来啊!有呱,堂块南门,王员外家有个小姐叫王赛祥,今年三十二岁,老黄花女,还不曾把人家咧,我们去帮做媒,王员外肯定也不肯推诿咧。”“格赶紧去帮说嘎。” 媒婆奶奶站起身,哪还耽搁去做媒人。 到了王员外家,“恭喜员外,恭喜员外!”“喜从何来?”“帮你家女儿做媒人。”“媒婆奶奶 ,不是赶你们走哇,我家女儿不把人家。”“你家女儿三十来岁,也不好把人家咧,放家养老丫头咧。”“我说把你听:我家这女儿,夫人拿她养下来,请瞽目先生排八字格,说她命里星宿不好,就怕把到人家要作吵,说她是华盖星,男子犯华盖,家当穷了对外卖;说女子如果犯华盖,把到人家去,要穷人家三个埭咧。我这个人良心好了,不拿女儿上人家去害人,索性摆家养老丫头,不把人家。”“来啊!王员外,我们帮你家说,随你家女儿多会败,也败不掉哇。”“哪家?”“就堂块西庄安文秀家呢,他家该三爿典当,七爿钱庄,十二爿庄房,上他家去做一个偏房。你说,他家可在乎你家女儿败点啊。”王员外就说:“既然你们要帮做这一门亲啊,同安文秀说明了,回头我家这女儿上他家去,家当挨败啦得,不能怪我。如果他同意格,礼盒银子一分不要,而且全副妆奁贴把我家女儿。”两个媒婆奶奶一听,喜之不尽,局气不丑,老本登到手了哇。 急急走来急急奔,要告诉公子得知闻。 一到到安家,告诉安文秀一情二节。安文秀高兴了,分文不要哇,还取到一个黄花女,好格好格好格,拣了周堂择吉日,华盖星小姐娶过门, 肇华盖星进了安家门,要吵了安家家不太平。 要吵到底高功程?吵了他家妻离子散,听小学生下文讲来。王赛祥心就想:我蹲他家么只做到个偏房,做不到格大奶奶。我能够做到大奶奶么,我就掌到大权。左思右想,“胆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只有拿这大奶奶害啦得,我肇就好做大奶奶,就掌到权。 万贯家财归我有,享尽荣华度终身。” 格天来花园里乘凉,又是夏天头,进宝安童撑了旁半个。王赛祥眼睛鞭,肚里翻腔,“进宝,这花园里风好了,我吹了适意了,就怕肚子要吹坏了,你去帮我问大奶奶借一件棉袄,等我笃笃肚子 。”进宝来到周凯云绣楼上,“主母娘娘,二奶奶问你借件棉袄笃笃肚子,你可借把她呀?”周凯云一想,她才到我家来格,问我借东西要说不肯,格不像样,这个棉袄是冬天头穿格,夏天头么总收了杠,“进宝蹲堂等等啊,我来拿哇。”哪晓运气不通,格天进门风,一吹把荧灯火吹熄了格。王赛祥一看,欢乐一半,机会来了格,我好去掺祸喽。一到安文秀身边,“丈夫啊!你晓得周凯云为底高不准你上楼,今朝挨我看见了呱,我来花园里乘凉,望见格进宝,贼头贼脑,到周凯云楼上去格,对她楼上一躲哇,跟手就熄火,可保困了妥了哇。” 安文秀闻听这一声,可要气死又还魂。 “进宝,进宝,你们这一对狗男女,得了哇! 我拿奸夫淫妇来捉住,怎肯饶恕你当身。” 安文秀气气闷闷,来到周凯云绣楼。周凯云才把棉袄拿出来,正准备上火,安文秀来了格,一把背住进宝,“你走得了,对哪里走? 千岁奴来一岁主,你奴仆竟敢来欺主人。” 一把背住进宝,走楼高头对下一擐,推板点脚总跌断了格。进宝也算好, 脚不曾跌得断,走地落爬起来,浑身疼痛。一想:不得了了呱,我中了计了, 这安家地方我不能蹲,天涯海角去逃生。 爬起来就溜。进宝离开安家,作孽了,没得办法,来江湖上落难,只好要饭。 左手里, 枯竹子,谨防恶犬, 右手里, 讨饭碗, 乞丐营生。 不谈进宝多受苦,只谈周凯云是个冤枉人。 安文秀对她不肯歇嘎,捣拳没柄,背起来就钉, 打一记来骂一声,头上敲到足后跟。 你跟进宝有个长和短,败坏我安家门风罪不轻。 这安家地方你不要蹲,替我回到娘家去安身。 你只要想,安文秀心黑了,弄门杠拿周凯云赶出。周凯云想想不得过, 擦擦眼泪就动身,果比黄连苦三分。 一走走到青道庵,想想不得过哇。望见青道庵门口一颗弯膀郎树,“罢了,罢了,我不如上吊,吊杀得拉倒。” 周凯云要想寻短见,来了尼僧救命人。 青道庵格尼僧,走里间出来格,望见一位小姑娘上吊,一把拿她背住得,“啊呀 !妹妹,你年纪轻轻,怎做这个傻事格呀。家住何方?姓甚名谁?你有底高话同我讲讲。”周凯云拿前后经过一说,“妹妹,你格命真正苦咧!有家难归,有福难享,遭到这个冤枉事体,你不要做傻事体,蹲我青道庵里落脚。”“师傅,我识字格,我蹲堂块么,帮你抄抄经书可好呀?”“顶好哇,我堂就推板个抄经书格。”周凯云蹲里间帮抄经书,当家师对她也好哇,拿她当姊妹看待。她家儿子安禄保,上界金童星下界,见父亲拿母亲赶出去,你说哪里格儿子不要娘,天天出去寻母亲,一笔寻了半个月,来青道庵寻到了格,“母亲啊,你倒定心蹲堂抄经,孩儿日夜想你啊。母亲,你跟我家去啊。”“儿啊,我肇也不回转安家。 青道庵里天堂路,安家好比地狱门。” “母亲,你不家去,我也不回去,我也陪你蹲堂抄经。”母子来青道庵落脚。 再谈王赛祥。王赛祥坏了,格天来花园也来下乘凉,格安能,安能是个安童,来格假山石身边,来下唱春腔,唱格底高呢?我们靖江土话叫唱十八摸,格个难听了,不得进耳朵格,一唱一拍,一唱一拍,拿假山石来杠做拍子。王赛祥听了耳朵节节竖,安童梅香不要听。王赛祥就说:“安童,哪来下唱?”“安能,这是超腰锣格人唱的下贱话,人总难听煞得。”“你们拿他喊得来,你们肇家去休息,我同安能有话讲。”格些安童梅香走了格,肇拿安能喊得来。“安能,你唱了多好听,可好再唱嘎一遍把我听听啊?”“二奶奶,我这唱格没襻格东西,人总难听煞得格,要么我唱嘎一个文静点格把你听?”“不要,我就要听才间格。”真正是哪家猫儿不偷嘴,哪家犬儿不开荤,有句俗话格呢:栽秧要栽了元麦田,儿子只要养二十年。青春美貌只有几载,风流要趁少年来。 安能冤家年纪轻,三月里芥菜起邪心。 拿王赛祥来捧住,帮她解带脱衣襟。 这一对狗男女,就来安家家呢,后半间花园里,凑了六秋亭高头, 做了一夜欢乐事,鱼欢水合散散心。 一到四更天,安能醒了格,“二主母,外间不早喽,我走了哇,如果挨人家来看见,弄不好呢,没得好名声。”“安能,慢动走,你可想交我做长久夫妻?”“啊呀!二主母,我你偷偷摸摸,相相满足,做长久夫妻,我就怕没这种福嘎。”“福分是有呱,只要看你果有色样,我来问你,你家可有哪里格亲眷来监牢里做事体?”“有格,我家有个娘舅,叫钱铁头,来衙门里间做牢头。”“格好呱,你去呢同娘舅讲讲,帮想嘎一个绝妙主意, 拿安文秀害到监牢问死罪,万贯家财对份分。” 酒色红脸面,财帛动人心。安能一听,喜之不尽,拿娘舅喊得来,同钱铁头讲。钱铁头就说:“外甥, 在我在我都在我,这是滴点小事情。” 说无巧不成书,一点不假。正好监牢里有四个死罪犯,叫底高?一个叫穷大胆,一个叫胆大穷,一个叫穷不怕,一个叫不怕穷。四个老朋友做底高格?杀人放火,拦路抢劫格,挨捉住得格。肇判了死刑,关了监牢里间。钱铁头就说:“你们四个死罪犯,你们可想活命?”“牢头伯伯,哪个不想活命?”“要活命,我肇问你们,你们果会咬人啊?”“格怎不会啊,你拿头伸过来,我一口拿你耳朵就咬啦得格。”“你格狗贼,你格狗贼,你格狗贼,教你咬我呢?”“格咬哪个?”“你们蹲监牢里日夜喊冤,我肇呢同知府老爷说,你们有冤枉大事,要重新质审,肇到公堂上重新质审么,问你们冤从何来,你们就说,‘我们四个人不是主犯,洞庭村安文秀家三爿典当、七爿钱庄、十二爿庄房就是靠我们四个人,出去拦路抢劫,杀人放火得来格。安文秀是主犯,他坐地分赃,我们不曾得到一点点,我们是冤枉格。肇拿安文秀么害到监牢里, 拿他冤家判死罪,你们逃到一条命残生。” 你说哪不要活命,四个老朋友么听见有生路,肇日夜蹲监牢里喊。钱铁头同南昌邱知府说,“大人啊!四个死罪犯就怕冤枉呱,来下日夜喊冤枉,最好带得来重新质审。”邱知府一听,果然相信,拿四个死罪犯,带到公堂,重新质审。四个死罪犯坏了,就拿钱铁头教好了格话说出来,害安文秀是强盗头子, 一口拿他咬了紧卜卜,这件冤枉海能深。 邱知府一听,果然相信,不分青红和皂白,拿安文秀捉得来,将他逼打成招, 逼打成招判死罪,关进监牢做罪人。 行文向上,回文打转。 上司回文来打转,一百天杀罪不容情。 安能高兴了,同王赛祥就说:“二主母,肇好分家了呢,安文秀判了死罪,一百天就要挨杀格。”“安能,不曾好分家了。斩草不除根,来年要逢春,他家还有个儿子哩。”安能一听,喜之不尽,“要害这个细冤家,不费吹灰之力,在我在我都在我,这是滴点小事情,如此如此,设计设计。”安能寻到青道庵,望见安禄保跟他家母亲周凯云来下抄经书,安能做鬼眼皮一耷,蹲下哭格:“小少爷,你倒定心,陪你家母亲蹲堂抄经,你家父亲见你出来寻母亲,个把月不家去,总要躁坏了格,日夜来家想你,想起忧儿病来呱,你也好家去望望你家爹爹。” 公子闻听这一声,亲娘连叫两三声。 “母亲,我家爹爹再不好点,他是我生身父亲,为了我得病,孩儿无论如何总要家去望望。”“儿啊!格你家去,我不陪你家去。” 两足不知生死路,将身闯入是非门。 一到到家,望不到格父亲,叫王赛祥叫姨母:“姨母,我家爹爹上哪去格?”“儿啊!你倒家来呱,你家父亲为了想你,日夜发寒发热,见你今朝家来么就格外高兴,到街上去买菜格,把我望望看,你跟你家母亲来青道庵里吃素吃素,总饿了干肠瘪肚,我早先打发安童,杀了一只鸡子,鸡肉马上要好吃格。我下了一碗鸡汤面,鸡汤面格鲜了。儿啊,你吃。”安禄保么以为她是好心,不晓得这个鸡汤面不好吃,肚里有砒霜毒药来里间,他又不晓得格。一碗面吃下去, 五心烦躁不得过,七孔流红丧残生。 安能躲了旁半过,“二主母,揪住得呱,死啦得格,这个尸首果要抬出去窖啦得?”“安能,不好对外抬,如果对外抬,人家老百姓看见要议论,要怀疑我起底高坏心。”“格这尸首怎弄?”“安能,你多呆啊,弄嘎一把铁锹到后半间花园里,挖嘎一个坑,起码开嘎十来丈深, 拿格尸首对下掷,揉揉肚子不做声。” 肇到后半间花园里,安能拿把铁锹,对下挖,挖了有几丈深。安禄保来历大了,上界金童星下界。 金童星君不该死,王禅老祖早知闻。 云梦山水帘洞鬼谷师先师王禅老祖,心血来潮,掐指一算,已晓一半,“啊呀!金童星来下遭难了,跟我有师徒之份,我不搭救,何人搭救?” 王禅老祖站起身,飘沙荡荡就动身。 默默念起真言咒,狂风大作下凡尘。 腾腾空起风,个个风大了,大到底高功程? 大树吹了连根倒,小树吹了扳弹弓。 年纪大格吹了爬爬跌,后生家吹了格倒栽葱, 磨子吹了掉烧饼,石吹了滚场心。 真正翻腔,拿公子吹了上天, 雾里走来云里奔,云梦山到面前呈。 风一吹,对山脚一丢,王禅老祖拿公子尸首抱到水帘洞。肇放下来,弄解毒丸塞得他嘴里,曾有多歇歇,嘴里对外吐血,总是紫血嘎。 毒气拔得干干尽,苏苏醒醒转还魂。 公子眼睛睁开来一望,看见王禅老祖,鹤发童颜,仙体道骨。 走到前间双膝跪,师傅连叫两三声。 “师傅啊! 万贯家财成何用,不如陪你办修行。” “徒儿,你真心跟我修道,我教你本事,我来教你仙法嘎。”肇公子来云梦山跟王禅老祖学法,等他本事学好了,我再讲他。 也算得到安身处,肇谈安能丧良心。 安能拿格坑开好了格,上来一望,死人没得项。“二主母,不得了了格,死人跑啦得格。”“你格奴才,你格奴才,说大头昏话,死人也跑得掉了?”“才间格风大了,可保挨大风吹啦得格。”“尸首吹走么顶好,省得来窖,拿这潭头平啦得格。”“格二主母,肇总好分家了呢?”“慢动,还有个大祸害了,周凯云也在庵堂咧。不拿这个老倌忙啦得嘎,我就做不到一家之主,如果挨她晓得,我起坏心拿她家儿子害啦得,拿她家丈夫安文秀害了监牢里,判成死罪。周凯云肇去伸冤,弄不好我你不得过身,也要拿周凯云害啦得。”“格怎骗得家来咧?”“安能你不好去,她身边两个梅香还来家咧。”安能拿一点红、一点青,两个梅香喊得来。“梅香,帮我到青道庵去,拿你家主母娘娘喊家来。能够骗家来,不白你们两个梅香,赏五十两银子个人。”一点红、一点青是周凯云身边最要好格梅香。她们听到这个话,二目流泪:“二主母,你到安家家来呀,吵了他家妻离子散,你丧尽良心,情丧还害主母娘娘, 千桩事情总依你,这件事情办不成。” “你不去啊,安能,把绳子拿得来,拿两个梅香替我捆起来。”横一绕来竖一绕,绕做一个稻种包,拿她们手对手一扎,脚对脚一捆,弄绳子对二架梁一吊,吊了柴房里间,头朝底脚朝上,弄鞭子打。 打一记来掉过身,果比黄连苦三分。 “二主母啊,你拿我们一刀么剁两段,不做伤天害理人。” “安能,她们不肯去啊!不要把她们吃,拿她们饿杀得拉倒。”俩梅香作孽格,挨吊了柴房里间,七天七夜,没有喝到一口水,没有吃到一粒米,就活活挨吊杀得格,两个梅香死了阴魂不散。 阴风窜窜朝前撑,阴曹地府去把冤伸。 阴魂来到阴曹地府,口叫:“冤枉!冤枉!冤枉!鸢飞戾天冤不小,要望你阎君把冤伸 。”阎君端坐森罗宝殿:“两个女鬼,你们冤从何来?”我们讲经不要重三倒四,阴魂把前后经过拿起来一说,阎君一听,“啊呀 !这两个梅香心良不错啊。鬼使,把长生簿子拿出来,查一查,看一看,到底阳寿果满足?”鬼使报得来格:“阎君,一点红今年是十六岁,阳寿九十六,一点清今年十八岁,阳寿九十八,总有八十载阳寿。”阎君就说:“要放你们还阳打转,不费吹灰之力,不格呢,你们如果还了阳,还是来安家,也要挨受罪,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不如就蹲我地府里间啊,我封你格小小神职。一点红、一点青听封赠:夜行神之职你当身,每天帮我出去夜行。看到人家做好事,也要记起来,看见人家做坏事,也要记好了格。 善恶簿子交把你,点点滴滴记分明。” 不谈梅香封做夜行神之职,单谈到安能,到第八天,柴房门开开来一望“二主母,不好了格,两个梅香,鼻子管里没得风,可保送了终。”“吊杀得格,死了拉倒,弄芦席包包,拿尸首抬到乱坟场去窖啦得。”肇拿尸首去窖啦得格。“二主母,肇主母娘娘周凯云怎骗得家来咧?”“安能,说胆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今朝帮坐夜 多弄点松枝桃材,弄点硫磺火硝,到青道庵去, 点嘎一把无情火,拿她格冤家送残生。” 安能一到半夜,带了松枝桃材,硫磺火硝,到了青道庵,四转摆起来,火刀火石一敲,火星直冒。 有三更,和半夜,安能放火。 东边邻,西边舍,哪个知闻? 一歇歇,就如此,火势腾腾。 王赛祥蹲家望见青道庵着火,一跳八丈高,我家这安能多有用,肇着起来格,着起来格! 周凯云贱人身丧命,我肇独吞家产不容情。 安能一到到家,“二主母,肇总好分家了呢。”“肇分底高家咧,大老娘娘死啦得,小少爷么挨药煞得,安文秀来监牢里判了死刑。肇你就是员外么,我就是院君。 万贯家财归我有,我你享尽荣华过一生。 安能一听,不晓多来劲,我肇也不好奢乎奢乎来。翻箱倒笼,好衣裳裤子对外捧。 头戴逍遥八字巾,身穿鹦哥绿海青。 手里拿把泥贡扇,假马式腔有钱人。 到街坊茶店吃茶,赌钱吃酒,就蹲外间瞎瞅。格么周凯云到底可曾挨烧煞得?叫该应她不该死,格尼僧可曾挨烧煞得?也不曾烧得死。格天子尼僧,也有周凯云,大家总出去做交易,人头不够,叫周凯云也去凑人头格。夜里不曾家来啊,宿得来人家格,所以这个庙里一个人总没得,烧格空庙。到了早上走人家家来,当家师一望“啊呀!不得了,不晓哪个夜里放火,拿我们庙总烧啦得格。”也有尼僧就说呱:“师傅啊 !好了我们不来家,如果哪一个人蹲家总没得命,师傅啊,我们肇蹲哪里落脚格?”“徒弟,不要难过,我家师姐来法华庵, 这个地方不能蹲,法华庵里去安身。” 一到到法华庵,肇人多了格,不要周凯云抄经书,叫她到厨房里间帮做事体,上街去买菜,买了家来烧把尼僧解用。那天周凯云到街坊去买菜,挑一担菜在街坊上跑,安能来格茶店里吃茶格,走楼上下来,抬头一看。 抬起头来望望清,魂灵总冒到九霄云。 不得了哇,格个冤家不曾挨烧煞得么,也来下买菜了么,望她上哪去咧。跟她后间跑,望她进了法华庵,安能急急忙忙回转,告诉王赛祥前后经过。王赛祥就说呱:“周凯云在世一天,我你总不得过身。”如此如此,设计设计。 拨开云雾见青天,打发她冤家离眼前。 到底王赛祥用底高毒计?听小学生下文讲来。安能还扮做安童,备一顶轿梁,打发四个安童抬轿。一到到法华庵,轿梁落平,安能同尼僧就说:“请问有个周凯云小姐格来堂?”“来厨房里,来下烧饭了。”“你速速通报,我是她家安童叫安能,我有话同她讲下子咧。”周凯云走里间出来格,“安能,有底高你说格?”安能做鬼,眼皮一耷,蹲下哭,“主母娘娘,你倒用心蹲堂诵经,你可晓得小少爷嘎,到青道庵去望你啊,格庙挨人家放火烧啦得,当你挨烧煞得格了,蹲家日夜啼哭,现在饭总不吃,两天不曾吃一口茶,不曾喝一口水,我干干看到你啊对这里间跑,所以今朝特地弄轿梁来接你,你也好家去望望你家儿子啊。”周凯云就想:我家丈夫对我心黑嘎,我家这儿子好了,格无论如何我总要家去。同当家师一讲,家去要看儿子。走进轿梁, 轿子抬了朝前撑,晃兜晃兜就动身。 一到到塘河边,轿梁落平,周凯云出来一望,“安能,你拿我带堂块来做底高呀?”安能冷笑一声。正来这时,一只快艇来了格,来了一个彪形大汉,身高八尺,腰宽六围,拿周凯云小姐对夹肘里一夹。周凯云小姐两脚搔,嘴里放声喊:“救命救命啊! 日天日白打抢良家女,这个塘河边可有救命人?” 两个彪形大汉就说:“你这个女子不要喊,是你家安童安能拿你卖把我们格,我们花一百两银子买你格。” 周凯云闻听这一声,纸糊灯笼肚里明。 执手指指:“安能,安能,我对你不薄, 我交你一无冤来二无仇,你良心怎黑到干功程?” 两个彪形大汉,见她要喊么,弄棉团团朝她嘴里一塞,用绳子拿她捆好了,对船舱里间一擐。 开起船来就动身,广东晋江面前呈。 拿她带到广东晋江县,这两个彪形大汉是人贩子,专门贩人格。拿周凯云卖到八仙院里,你说卖到八仙院里果有好事?格康妈婆要罚她接客嘎。周凯云死总不肯,叫声:“婆婆啊! 我是三贞九烈女,我不做低三下四人。” “你不要哭,我沿小不种田,就靠来女子身上寻点黑心钱,你不接客就不要接客嘎。来,弄绳子拿你捆起来。”手对手一扎,脚对脚一捆,对二架梁一吊。 打一记来骂一声,果像鲤鱼跳龙门。 作孽格!身上总挨打坏了格,上身打做皮肉块,下身打了血淋淋。叫声:“婆婆啊! 你就拿我一刀剁两段,要我接客万不能。” “真正不肯接客格,马上绝你格食,没得把你吃,拿你饿杀得拉倒。”周凯云不得过哇,心就想:没得吃要挨饿杀得格。那天困到半夜,二目流泪,身上疼痛不得过哇,困不着格,“苍天啊! 我也不晓前百世做得多少孽,我怎就苦到干功程? 罢了罢了, 我悬梁高挂身丧命,倒好留到格清白好名声。” 周凯云小姐一心寻短见,两个梅香来了格。哪个?就是来柴房里挨吊杀得格一点红、一点青,阎王封她们夜行神格。格天子夜行,正好夜行到广东晋江县,听到主母娘娘哭声。“啊呀 !主母娘娘来下哭。”按落云头一阵风,对八仙院里一攻。阴风一散,对踏板上一站,阴阳阻隔,只好托梦把她,“主母娘娘醒来,主母娘娘醒来。”不是她们格人,而是她们格魂。周凯云就梦见这两个梅香:“梅香!你们怎来堂格呀?”“主母娘娘! 上下同你来相讲,不伤身来也伤心。 为了主母娘娘人一个,送了两条命残生。 前后经过说完成,“主母娘娘,你不要难过,要活命格,只要听我们两人格话。你枕头底落有一把小攮子,雪亮放光,是我们两个梅香送把你格。康妈婆不是教你接客嘎?到明朝,堂块广东晋江县知府家儿子,他贪淫好色嘎,要到楼上来撩戏你。你老诚不客气,他如果撩戏你,就把刀拿出来,照准他格颈脖子,起一刀。拿他冤家身丧命,你家侄儿救你出牢门。你不要当梦中之语,切记!切记!不能忘记!主母娘娘啊! 我们有心跟你多讲么三两句,鸡啼狗咬不能行。 主母娘娘!我们一心要到你头上么摸一把, 又怕你天明一亮头要疼。 我们走了哇!” 嘴喊走么一阵风,撮醒小姐一梦中。 “啊呀!我怎做到这个梦格呀。”到枕头底落一摸,一把小攮子雪亮放光,心就想了哇:不要问它,说寻死不如闯祸,我今朝吊杀得么也是死;我如果杀得人,犯了法,也是死,死么反正个死,没得垛起来死。单看明朝格有知府家儿子来? 哪晓到天明已亮,果不其然,康妈婆上来格,“小姐,我不是你前世里格老子,买你家来养你了,堂块有知府张召家儿子张宝哇,他指明了要交你调情泄欲,你今朝肯也得肯,不肯也得肯。 随你冤家肯不肯,今朝硬吃硬做散散心。” 话言未了,张宝贼头贼脑,色之迷迷,格真正淫心深似海,色胆大如天。一到周凯云楼上,翻腔,要想强奸,周凯云小姐早已准备好了格,小攮子抓了手里,张宝他不晓得嘎。周凯云望见他头伸得来格,刀抓了手里,照准他颈脖子起一刀。 颈脖子里面穿嗓过,知府家儿子送残生。 周凯云第一次杀人,你晓吓到底高功程?吓得魂灵总不来颈脖子里,手里呢抓一把刀,嘴里蹲下放声喊:“不得了了格!我杀得人了格!” 拿起一闹不非轻,哪晓来了许多人。 康妈婆来了格,望见知府家儿子困了地落,鲜血直流,周凯云手里拿个刀,“你这女子得了哇, 你拿知府儿子身丧命,你是违条犯法人。” 康妈婆吩咐安童,拿周凯云小姐弄麻绳捆绑,手对手一扎,脚对脚一捆,拿杠子对当中一掺,横过来抬。像照过歇人家卖老母猪差不多,到衙门里去报。知府张召听说儿子挨这个女子杀啦得格,吓到底高功程?犹如高山失足,胜如大海崩舟。 跟手就坐堂,张召坐堂,衙役帮忙一声“堂威”,“替我拿凶手带上。”周凯云来到公堂上,青天老爷叫几声,“你这女子胆有天大, 你拿我儿身丧命,绝得老身后代根。 国家有萧何国法,欠债还钱,杀人要判死刑, 拿我儿子身丧命,立斩之罪不容情。” 周凯云挨张知府捆绑法场上, 监斩官,执文簿,威风凛凛, 刽子手,拖钢刀,只等时辰。 落魂炮放了咚咚响,催斩鼓敲了不绝声。 小姐绑了法场上,到底格有救命人? 一盏孤灯渐渐熄,巡按大人到来临。 七省巡按刘天毕来了格。刘天毕怎得来格呀?也是两个梅香,一点红、一点青,托梦把刘天毕,叫他赶紧到广东晋江县,要到法场救婶母, 早去能够得会面,晚去只好会鬼魂。 刘天毕得了一梦,所以身骑快马,带了几个校尉官。好马吃一鞭,一打一溜烟,慢走如同天边月,快走过像照天星。 打马加鞭朝前撑,广东晋江面前呈。 午时三刻一到,刽子手着躁,拿一把刀,来到法场之上,“你这个女子,你犯法不得不杀,看刀!”嘴里喊看刀,巡按大人到了格,“刀下留人!”张知府说:“什么人?胆有天大,竟敢大闹法场?”刘天毕执手指指:“张召,张召哇,你抬起头来望望我,你可认得我这人,我七省巡按到此,你不迎接嘎,如若你不相信,堂有尚方宝剑把你看。”张召半条命总吓啦得格,走到前间忙见礼:“拜见巡按老大人。”“张召,不须客气,这个女子有冤枉大事,不能开刀问斩,要重新质审。”肇赦文一道,拿周凯云走法场上救下来,带到公堂,刘天毕坐堂,心里就想:她是我婶母,我是她格侄儿,君不拜臣,父不拜子,婶母拜我侄儿,我要作孽格。”把万岁龙牌拿出来,对案桌上一挡。 龙牌拿起挡一挡,孽障没得半毫分。 肇拜么拜万岁,不拜我。周凯云:“拜见巡按大人。”“本府问你:你为底高要拿知府家儿子身丧其命?”周凯云肇就拿两个梅香怎呢托梦把她,安能怎呢心黑,拿她卖到八仙院,康妈婆怎呢不肯,她为了保留贞节,知府家儿子怎呢要想去撩戏她,前后经过说完成,刘天毕步下公堂。 一把拿格婶母来捧住,婶婶连叫两三声。 叫声:“婶母哇! 我不是张三么其别个,我是你家侄儿寿保落难人。” “啊呀!我家两个梅香托梦一点总不假,真正你侄儿来了格?”“婶母,本来我也不来啊!也是你家两个梅香托梦把我呱。所以我身骑快马,从速赶到。好了来了巧,不呢性命难保。”刘天毕肇同婶母就说:“你不要难过,我侄儿不来则已,我来到此地,要拿你婶母救了回转。”跟手拿张召传得来,“张召,本府问你,你来晋江县为官几年了?”“我上任三载,复任三春。”“你做官六年,你这六年当中,做格清正官,还是做格糊涂官?”张召就想:要说做糊涂官,要挨杀,“巡按大人,我做官清如水,明如镜, 人家总说河水清,我比清水胜三分。” “张召,你不老实格,你家儿子,如果来路上跑跑挨我家婶母杀啦得,我家婶母要以萧何国法定罪。依照萧何国法,强抢民女问充军,撩戏民女判死罪。不要说你家儿子死啦得,就你老乌龟身丧命,土地庙里去把冤伸。我家婶母拿你家儿子杀啦得,不但没得罪,而且有功,帮地方上除害,张召,你如果做官清正格,说清正官流芳百世, 我进京当皇保一本,保证你官职向上升。 如果你做官不清正,陪你家儿子一同行。” 张召闻听这一声,可要气死又还魂。 刘天毕巡按大人肇拿婶母周凯云走广东晋江县救了回转,备一顶轿梁, 身坐轿梁站起身,南昌府到面前呈。 一到到南昌府,老百姓来下议论,“走哇,去看杀人。”刘天毕就说:“老伯伯,堂块南昌府杀底高人?”“安文秀怪不到干种发财了,三爿典当、七爿钱庄、十二爿庄房,总是杀人放火抢得来格,判了死罪。今朝午时三刻开刀问斩。”刘天毕一想:啊呀!格不是我家叔父啊,叔父来下遭磨难,我要救他命残生。一到法场之上,正要开刀问斩,刘天毕来了格,拿安文秀走法场上救下来,重新质审。安文秀拿前后经过一讲,说:“是邱知府逼打成招,我是冤枉格。”肇拿监牢四个死罪犯,穷大胆、胆大穷、 穷不怕、不怕穷四个冤家喊得来。“你为底高栽害安文秀做强盗头子?”“我们本来不想害他格,牢头伯伯钱铁头教我害格。”这个钱铁头也不是好东西,拿钱铁头带到公堂,拿起一打招了供,说受了外甥之托,为了发财,肇想这个阴促主意来害安文秀格。刘天毕怒目圆睁,拿四个死罪犯,还有钱铁头,统统绑到法场上,腰斩两段不容情。拿叔父安文秀,免去死刑,送了回转。王赛祥跟安能晓得不妙,带了珍珠八宝准备溜格,哪里溜得走哇?刚刚刘天毕到家,吩咐校尉官,拿安能跟王赛祥这一对狗男女捉起来,“你们来安家家呢吵了妻离子散,拿安家家害到这种功程,对你们肯歇嘎!”把他们拖到曹市口,请打磨匠用金钢钻到他们头上凿,拿水银对下一灌,拿起来一筑,活蜕壳。 皮是皮来肉是肉,五脏擐到城头上, 百鸟衔起当点心。 行好得好终身好,作恶没得好收成。 正来这时,皇上圣旨到,要求刘天毕从速进京,不能耽搁。刘天毕一想:圣旨难违。 跟随圣旨站起身,来到了京都帝皇城。 凤阁龙廷九重霄,嘉靖皇帝坐早朝。刘天毕来到金殿,山呼万岁完毕,万岁皇开金口,帝露银牙,“我召你进京非为别事,只因我皇女长大成人,她见爱你这小伙子,见爱你的文才, 我拿皇女许配你,东宫驸马你当身。” “万岁,我是有妻之夫啊,我家夫人叫徐素梅。 如果我跟公主来成亲,对不起小姐女千金。” 万岁说:“不要紧,出圣旨一道,拿徐素梅传到金殿,收她为皇女。”肇两人把刘天毕个人, 到了周堂择吉日,皇宫里面配为婚。 不谈刘天毕招了驸马,来皇宫落脚嘎也算得到安身处,肇谈经中一段情。顾凤英马车棚里产下来格儿子安禄金,王员外抱家去,把张氏夫人做儿子,来书房里读书,格真正用心了。 一笔读到十六岁,满腹文章紧随身。 王员外年纪大了,哪晓陡得患难。王员外得格底高病呢?瘟疫病。 员外得了瘟疫病,呜呼哀哉送残生。 员外一命身亡故,哭坏张氏一个人。 张氏夫人抱头痛哭嘎,叫声:“员外啊, 你倒一命身亡故,肇丢下我们母子靠何人? 我格员外啊,你怎狠狠心肠走得向前格, 哪怕抬起头来么交我说拉三两句,我想想么也没得干伤心。” 王应龙公子也不得过哇,“我格爹爹啊, 你来黄泉路上慢慢走来么慢慢跑,慢慢跑过奈河桥。” 母子哭到肝肠断,安童梅香来解劝。人死不得复生,花谢才得逢春。买棺木收尸入殓,开丧吊孝,抬到坟堂,入土为安,栽桑植柏,丧事结束。张氏交王应龙母子哭到肝肠断。格大奶奶赵氏高兴了不得了,老东西沿能死啦得格,过咱呢,抱格野种家来瞒我们,本来万贯家财总是我家内侄赵宝格,这野种肇长大了格,将来要跟我家内侄分家,二一添作五,老身忙了吃大苦。赵氏眼睛鞭,肚里翻腔,左思右想:胆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如此如此,我设计设计。 拿格细冤家来害死,省得格家产对份分。 赵氏起坏心,做一碗汤团,做了一碗馄饨,王应龙跟赵宝来小书房里读书。赵氏来了格,“内侄,你欢喜吃馄饨,我拿馄饨端得来把你解用。儿啊 !你呢就欢喜吃团,你就吃这个团,你们两人不要绞。”“晓得格,不绞。”赵氏走了格,赵宝么他肚里饿哇,正好把一碗馄饨吃下去格,王应龙来下作底高?来下吟诗作对,上联倒想出来,下联想不出来,心里就想:下联想不出来,我这一碗汤团我就不吃格。摆了杠总冷了格,赵宝就说:“兄弟,这个团摆堂总冷了格,你真正不吃嘎,我倒欲得着格。”“好格,哥哥,你吃格,我肚里不饿。”赵宝不吃这个团不关事,为底高?馄饨肚里不曾放药,这个团肚里有砒霜毒药,赵氏准备拿王应龙药杀得格,好了王应龙不曾吃。格赵宝拿个团吃下去,不得过哇。 药性发作了不得,七孔流血送残生。 说欺心没得好结果,一点总不假。 赵氏委该丧良心,自家人弄送了自家人。 王应龙晓得不妙,急急忙忙走到母亲张氏房间:“母亲,大事不妙,祸从天降,叫声我格亲娘啊, 总说祸事天干大,这祸比天高哇矮二分。 姨母弄一碗团,准备拿我药杀得格,好了我不曾吃嘎。哥哥赵宝吃呱,肇吃杀得格。”张氏一想:不得了了格!“儿啊,备不起赵氏一报官,拿你如果来捉住,千个残生活不成,浑身长嘴难辩驳,你跳了黄河洗不清。我格心肝啊, 是非堂子不能蹲,海角苍苍去逃生。” 张氏夫人赶紧整顿行李,五百两银子打一个包裹,拿个安童叫王安格喊得来,“王安,我家儿子遭了冤枉大事,你们主仆两个赶紧出门逃难。 等拉三年并五载,风声冷淡转家门。” 肇到半夜辰光,拿花园门推开来, 主仆推开花园门,海角苍苍去逃生。 那天子走到钱塘江圩岸高头,肇要过河。一张桥哇,走桥高头跑。王安不是好人,心就想,我身上有五百两银子包裹,我要想得到这五百两银子,只有拿王应龙扛他河里淹杀得。王安走后间格,王应龙走前间,走格桥高头跑么,王应龙哪晓得王安起坏心。王安趁他不注意,走他身边起一扛,王应龙走个桥高头对下一栽, 公子跌到塘河中,只见波浪不见人。 不谈公子死和生,再谈王安黑良心。 王安高兴了,肇这五百两银子就我呱。放趟子就溜,一到到黑松林。黑松林一只饿虎,三天没有打到食,肚里饿了不得过。看到格王安跳哇跳哇,跑起来不晓多哨,老虎欢乐不过,嘴张了杠等好了格,望见他过来,咬起一口。你只要想,头总挨咬抛啦得格。 王安委该丧良心,猛虎将他当点心。 不谈王安心良黑,肇谈到公子死和生。 王应龙么走格桥上挨扛下来,到底果曾挨淹得死?他不会弄水,你只要想,水总吃足得格, 顺浪氽了朝前飘,来了个员外有钱人。 员外是山西金家庄人氏,其人姓金,名叫金万富。金万富做底高格?贩珍珠八宝格,中国的绫罗缎匹对渤海国贩,渤海国的珍珠八宝对中国贩,肇发得财,称员外。那天一早哇,珍珠八宝批了不少,早上么来船头上小解格,望见一个东西氽了来格,“安童,河里格底高东西氽了来格?帮捞捞看。”篙子上格弯钩郎一钩,干干钩了王应龙衣裳高头,背背重镇镇格,个人背不动,两三个人做对手,一背倒背上来格。“啊呀!一个死人。”金万富一望,一位公子也是位少年,怎跌到这个河里格呀?到他心口头摸摸,心口头别嘎别,阳气也不息,“有救呱!安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帮做对手,头朝底,脚朝上,颠倒熟。”一捶一拍,冷水对外直冒,水总出来格。 员外委该心肠好,公子救了转还魂。 公子跪在平基板,救命恩公叫几声。 “你这位公子不须客气,从何方而来,到何方而去?你怎跌到这河里格呀?”王应龙把前后经过拿起一讲,员外说:“啊呀!你格命真正苦了,有家难归,有园难投。我跟你有缘分咧,今朝我不起早哇贩珍珠八宝,你跌得这个河里顶多不过一个时辰,淹杀得你就救不活格,干干我把你救上来,拿你盘活得嘎。你哪里总不要去啊,我又没得个儿子, 可好算我螟蛉子,传接我老身后代根?” 王应龙高兴了,我原没得堂子蹲了, 走到前间忙开口,恩父连叫两三声。 金万富望望儿子身上总湿格,珍珠八宝不去贩了,拿儿子带家去了,拿衣裳裤子替他换啦得格。 香汤沐浴洗个澡,浑身换了簇簇新。 “儿啊,你肇日里蹲小书房读读书,如果觉得闷沉,好到花园里去散散心。”王应龙来小书房里格真正用心了。 有公子,在书房,勤辛苦读, 读《春秋》,习《礼记》,昼夜操心。 低读就赛鹦哥叫,高读就赛凤凰声。 书声琅琅了不得,惊动位小姐女千金。 金万富没有生到儿子,但是生到一位小姐。小姐名叫金红艳,胜如仙女下凡尘,夜里困了床上听到书声入耳,就问:“梅香,梅香,哪个来下读书?这个书声多入耳。”“小姐,我告诉你听,你家父亲贩珍珠八宝,来河里捞到一个儿子,收为螟蛉之子,是你家哥哥,不但书声好听,小伙子体面了,我送午斋点心把他吃格,格漂亮了不得了。”“不嘎,到底有多体面?”“哪说得出来咯,我看看要害病。你去望望,晓得你可有命咧?”“情丧干种体面来?”金红艳小姐到了明朝夜上,不把梅香晓得,轻手轻脚走楼上下来格,一到到小书房,公子还来下读夜书。过咱是隔纸窗,小姐弄馋唾一抹,窗子上一个洞,肇眼睛睁了杠对里望好了。望见公子来下读书,格个小伙子体面了,犹如潘安转世,胜如宋玉还魂。看他两耳垂肩,鼻直口方,虎背熊腰,英雄气概。 额头上一把珍珠伞,像个格扶皇保驾人。 看看公子人一个,千中意来万称心。 小姐敲敲门,王应龙就说:“哪个?”“我是你家妹妹。”拿门一开,“小妹,夜已深更,你到我小书房有何贵干?”“哥哥,我也不是花前月下,也不是骨气轻浮,我看到哥哥这小伙子,我赞扬你长了美貌;听到你读书,书声入耳,我称赞你才学高哇。 我格终身许配你,你不要做推三托四人。” “啊呀,小妹,万万不能。只因我被姨母陷害哇,有冤枉大事,如果我格姨母赵氏一旦报了官,官兵要到处捉拿,拿我如果来捉住啊,千个残生活不成。有个长和短啊,误失了爱妹不该应。”“哥哥,上刀山,入苦海,我是情愿格。今朝妹妹抬举你,不要做推三托四人。你也愁官兵来捉你了,我家贩珍珠八宝格,我家金银财宝,不知多少,我同父亲说明白—— 山西地方我不要蹲,我你海角苍苍去逃生。 我们逃出山西,官兵再就捉不到你格, 躲啦三年并五载,风声冷淡转家门。” “妹妹,格也好格。”金红艳肇同父亲说明白,金万富也赞扬女儿格意见,肇又是儿子,又是女婿啊。所以金万富肇格外高兴,同女儿就说:“既然你们要出门逃难,出去路程遥远,不晓到哪天子得打转。金子银子重,多带了身边也背不动,金条值钱咧,你们多带点来身边。”你晓带多少金条,三十八根打一个包裹。 跟手推开花园门,兄妹两个去逃生。 离开山西朝前撑,来到格南京一座城。 一到到南京城,才进城门,城头上许多格人哄了杠块。这城门口倒哪有干多人格?一看告示贴得杠,有人家要卖房子,陈百万家四十九间转盘楼,造价十万两银子,现在削价卖,只要卖一千两银子。王应龙一听,“妹妹,格倒是奇事,干好格房子就卖一千两银子。”肇就问年纪大格,“佬佬,这人家房子干好,为底高卖了干种便宜啊?”“后生家,这房子不好买啊。里间有妖精作吵,陈百万拿房子起好了,倒敢蹲里间了。妖精作吵,如果困到半夜就性命难保;妖精吃人,安童梅香不晓吃啦多少咧。三天前间,有人家买这个房子,图便宜买家去格,才住了一夜,半条命总吓啦得,妖精出来吃人。肇今朝哇拿这房子退啦得呱,你望啊,弄不好又要便宜喽,就怕一千两银子也卖不到咧。”哪晓果不其然,不曾有多歇歇,一个老朋友站出来格,“哪买房子格,四十九间转盘楼,现在削价卖,只要卖五百两银子。”“巧事,妹妹,人家不买,我们买下来,反正就五百两银子,好住就住,不好住么,擐就擐了五百两银子。”肇用五百两银子拿四十九间转盘楼买下来格,金红艳吓得不敢住,“哥哥,假使妖精出来吃人怎得了?”“妹妹,你不要怕,我首先到铁匠店,教铁匠师傅打一把钢刀,磨磨快,以防妖精来吃我们么,我们格刀好做防身之器,好剁它格头格。日里呢我们看见格,到夜看不见,怎弄?我到灯笼店,我买三百九十二盏灯笼。每一间房子里间挂八盏,照耀如同白日,它妖精就不敢出来格。”“哥哥,格倒不要当心了。”“妹妹,你放心。”一到半夜,哪晓果不其然,一道金光,一阵妖风,妖精出来了格。身穿金盔金甲,手拿一把钢刀,扎眼铜铃,大了吃人。 牙齿一敲一蓬火,轻轻一喊响雷阵。 “哥哥,不得了了格,妖精来了格。”“妹妹,你不要怕。”王应龙拿刀抓了手里,望见妖精要来吃他,王应龙就想:你就是吃到我,我要揪到你一刀才肯歇。望见妖精对堂扑,手拿钢刀对他头上就起一刀,妖精吃得痛,一声嚎叫,调过身来就溜。“你格冤家,就干茄,也怕这把刀格。”追到花园里,望见妖精撑了杠,王应龙刀抓在手里,来一个大劈华山,又是一刀对下一劈。妖精身子一缩,一阵妖风,对泥肚里一攻。“妹妹望啊,这妖精钻烂泥肚里去格,望啊,也有个鬼鬼洞来堂,用铁锹来撬了。”这遭弄把铁锹撬啊撬,只听见疙瘩一响,“妹妹啊,可保妖精挨撬到了哇,不晓这底高东西来下响咧?”望望一块石板,拿石板撬上来,抬头一看,欢乐一半,你晓里间底高来?有十缸紫金,十缸乌金,金银财宝多了。可保宝贝来下作怪,赶紧请人,拿紫金交乌金走泥肚里弄上来,“我再对下撬撬看,看到妖精躲了哪里?”一撬撬到个铁箱子,妖精可保钻了铁箱子里间去格。拿盖子撬开来,望望一副金盔,一副金甲,也有钢刀一把。一望一本书,翻翻一个字总没得。格倒奇事啊?这书怎没得字格呀,望望来格底落嘎还有一封书信,凡人叫书信,仙者叫锦囊,拆开来一望,高头写底高? 天书一本妙无穷,金盔金甲赠应龙。 送把应龙亲徒弟,沙场得胜讨皇封。 底落而且落得款,王禅老祖顿首百拜。“我帮你看了十八载,宝贝交把小官人。”“啊呀,原来是王禅老祖留把我格。”公子跟手双膝来跪下,谢谢虚空活神明。肇拿铁箱子也搬上来,王应龙肇发得财了哇。 王应龙么发得财,安童梅香买家来。 到了八月中秋,皓月当空,万里无云,王应龙来花园里间把无字天书拿出来,心就想,这高头一个字总没得,格有底高用咯?金红艳小姐就说:“这仙家留把你格,肯定它会露字格,赶紧烧香点烛。”焚起黄木大香,点起通宵红烛,双膝跪下,跪下来祷告:“师傅啊,跟我如有师徒分,天书上面露分清。 弯下腰来拜三拜,无字天书写分清。 “哥哥望啊,高头有了字喽。”王应龙一看,高头写底高?教他怎呢打拳,怎呢练本事。刀法枪法,刀枪剑戟,怎呢舞法,怎呢射箭。落底么么高头也露出兵书战策,教他行兵布阵。“这一本宝书, 我现在有文没得武,将来吃到武将格苦。 我不如来依无字天书高头,我来学本事。”肇王应龙拼得吃苦,每天日里学文,到夜就来花园里学武。 一笔学武三年整,文武全才有名声。 不谈公子本事好,再谈皇皇坐龙廷。 肇谈万岁天子坐殿,只因西番国作乱,战表打进中原,万岁端坐金殿,撞钟击鼓,召集满朝文武,“众位爱卿,只因西番作乱,哪能替孤担忧,提兵调将,带兵平西? 得胜班师回朝转,封功楼上重封赠。” 问到文官不答应,问到武将不作声。 三百文来二百武,可像泥塑木雕人。 万岁天子急得龙泪滔滔,“不得了了呱,朝中缺忠良将,没得个扶皇保驾人。”文武百官启奏万岁,“你不必忧伤,只因朝中这些老将都已年老力衰,不能领兵督帅,说英雄出于少年, 要得西辽能平定,考尽全国练武人。” 万岁一听,果然相信。圣旨一道,一个雷阵天下响,考尽全国练武人。皇榜挂到南京城。王应龙公子得晓,皇上开考取士,辞别金红艳小姐,进京赶考。 经中言语省一省,直奔京都帝皇城。 一到到京都皇城,赶了干干也巧,正好来下开考,标名挂号。武考与文考不同,武考要比本事好。第一力气要大,金狮子拂格金生铁铸格,千斤之重,一百二十个考童生,都没有举起来。轮到王应龙不费吹灰之力,拿格金狮子呢举起来,来学场转三转,而且身上不放汗,拿格金狮子舞了旋溜溜转。这手拿起一擐,格手拿起一兜, 左手撩了右手兜,狮子衔花滚绣球。 右手撩到左手来,果像照加官出戏台。 要比拳法,上打雪山盖顶,下打枯树盘根;左打黄鹰掠翅,右打猛虎翻身。一捣拳钉一个潭头,一脚跟踢一条圆沟。脚一跺陷下去几尺,单飞蹦到九尺五,双飞蹦到九霄云。要说刀法,钢刀舞起来像渥闪,滑水不进半毫分,刀快不见人,人快不见刀。十八般兵器,件件不拣。要说箭法,一箭能射十三个金钱孔,箭箭射入穴中心。要谈行兵布阵,他能圈子里杀到圈子外,里四门杀到外三门。格文武百官来看见,果要称赞八九分。万岁龙心大喜,拿王应龙传到金殿, 王应龙来听封赠,武状元之职你当身。” “万岁,我不但本事好,我的文才也不错。”万岁天子验过王应龙的文才,格做点文章,贯通直落,写的字而且好看。万岁龙心大喜,将他加封。 王应龙来加封赠,文武状元你当身。 肇也点了榜眼,也点了探花啊,三十六名进士,七十二名翰林,赐他们三匹白马,游看皇城三天。上殿交旨,万岁天子龙心大喜,“状元公子,只因西番作乱, 状元之职加封赠,平西元帅你当身。 我赐你十万大兵,征剿西辽, 得胜班师回朝转,封功楼上重封赠。” 有点兵簿在手,谁敢不低头,点起十万兵马。 元帅身坐中军帐,帅旗叉上九霄云。 刀对刀,枪对枪,刀枪剑戟, 狼烟炮,一声响,地动神惊。 元帅来出征,兵将紧随身。 兵丁听号令,放炮好像响雷阵。 元帅来挂帅,兵将随身带。 临阵防乱箭,各带滚龙牌。 长枪对短枪,盾牌对鸟枪。 刀对刀来么枪对枪,可像北海里浪头子颠。 枪如南山初出笋,刀如北海浪千层。 先锋官走前间,要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也扎大营,也扎小营。 小营里面歇歇脚,大营里边用点心。 不谈王应龙带兵去平西,肇谈高丽不太平。 肇谈高丽国,康庄三王所生一女,叫高玉霞。 说到玉霞千金女,观音圣母格小门生。 观音老母托梦把高玉霞小姐,“徒儿,我已经帮你算过了格,要享清福没你份,要享洪福你是有格。你的根基不在高丽,而在中原国,你跟王禅老祖格门生,金童星安禄保,你们有宿世姻缘。 婚姻不是才间定,五百年前配为婚。 你奏于你家父皇得晓,要写战表一道,你到东三关摆起擂台来。安禄保要到东三关来打擂,等到夫妻来会面,结成天长地久人,切记切记,不能忘记,我乃去了。”高玉霞小姐得一梦,交父皇一讲,康庄三王写战表一道,送进中原,嘉靖皇帝端坐金殿,挑选不到能将。文武百官启奏:“万岁,能人都已被王应龙带去平西, 要把高丽打太定,皇榜张挂午朝门。” 万岁一听,果然相信,张挂皇榜。 皇榜张挂午朝门,张挂皇榜选能人。 皇榜一挂不非轻,王禅老祖得知闻。 王禅老祖掐指一算,晓得一半,拿金童星安禄保请得来,就是安文秀格儿子,过咱呢,挨安能跟王赛祥,弄砒霜毒药拿他药杀得准备去窖格,王禅老祖拿他度得来格,拿他救活得,教他仙法教他本事。王禅老祖就说:“徒儿,你的本事也学好了格,仙法也到了手喽,万里江山千斤重,你徒儿要肩挑八百斤,清福没得你享,要享洪福你是有格,你赶紧揭下皇榜。现在呢,万岁张挂皇榜,只因高丽国有战表一道,高玉霞小姐跟你宿世姻缘,你到东三关打擂。 等到夫妻来会面,结成天长地久人。” “师傅,我乃晓得。”肇辞别师傅,脚穿腾云鞋,驾雾腾云一到到京都皇城,揭下皇榜。看榜官报,报与万岁天子知道。万岁天子试过呢,安禄保的本事,他跟仙家学格,格个本事吓杀人了。 总说王应龙格本事好,安禄保还要胜三分。 万岁拿他传到金殿,跟手就重封: 安禄保来听封赠,征东元帅你当身。 赐你三千兵马,你到东三关打擂, 得胜班师回朝转,封功楼上重封赠。 点了三千兵马,一到到东三关。高玉霞站了擂台高头,“中原蛮子,哪位能人登台比手,不敢出战,你们就是儿孙。”安禄保一听,“气死我也,你这黄毛丫头,口出狂言。” 一个旋风冲上去,要与小姐定输赢。 高玉霞就说:“我不打无名之辈,请你报出名姓。”“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住江西南昌府北门洞庭村,我是安文秀之子,我叫安禄保。我家师傅王禅老祖,鬼谷仙师,我奉师傅之令来跟你交战格。” 小姐闻听这一声,千中意来万称心。 高玉霞一想:我格丈夫来了格,我倒单看看他的本事如何? 嘴里说话藏藏响,各拿本事定输赢。 一打秦王三跳涧,二打鲤鱼跳龙门。 三打三路朝天吼,四打投唐又上身。 五打五龙归大海,六打祁山不容情。 七马八脚朝前打,八大拐仙怕坏人。 九打九龙摆八卦,十面埋伏果惊人。 安禄保是金童星下界,高玉霞小姐是玉女星临凡。 格棋逢对手难取胜,将遇良才没输赢。 有小姐,朝上打,雪花盖顶, 有公子,朝下打,枯树盘根。 左打黄鹰掠翅,右打猛虎翻身。 有小姐,朝山打,山摇地动, 有公子,朝海打,海起灰尘。 战了一百回合,二百个照面,高玉霞小姐战啊战,浑身放汗。小姐一想:我家丈夫本事超过我,跟手着躁,对姻缘圈高头一跳。安禄保哇他又不识得,“黄毛丫头,你果是打不过发躁上吊?来,你不要上吊,我来背住你格脚格。”康庄三王正在这时来了格, 一把拿个安禄保来捧住,贤婿连叫两三声。 “不嘎,你为底高叫我贤婿?”“我是高丽国的一国之主,我叫康庄三王,我就生到这位小姐,她奉师父之令,摆这个擂台啊。我家女儿不是上吊哇,姻缘已到。 拿我家女儿来打败,终身许配你当身。” 安禄保一听,喜之不尽,“不过有一个,我家军纪严明,不可临阵招亲, 临阵招亲问斩罪,我么哪有命残生。 我要得到降书降表,等我班师回朝,肇奏于万岁得晓,奉皇圣旨,肇配为夫妻,跟你家女儿成亲。”康庄三王一听,“说话在理,一面依你。”赶紧写降书降表,让安禄保班师回朝。高玉霞就说:“父亲,夫到天边妻要行,格我也跟他回国格。”“好,你们一起回转。”打起逍遥鼓,唱起欢乐歌, 兵马队队动身走,班师回朝讨封赠。 来到京都皇城,兵归演武厅。正来这时,王应龙带兵平西,拿西番打平定,也已得到降书降表,班师回朝。来到演武厅,肇拿兵马安排已定,带了降书降表,跟安禄保一起上殿。来到金殿,王应龙就说:“万岁,我带兵平西,得胜班师为朝。”安禄保就说:“我征剿高丽,东三关打擂,也已经得胜班师为朝。” 万岁如果不相信,降书降表看分明。 万岁龙心大喜,“该应我格洪福大,得到擎天柱两根,你们乃有功之臣,孤家将你重封,带到封功楼。 格王应龙来听封赠,平西侯王你当身。 安禄保来听封赠,征东侯王受皇恩。” 奏于万岁天子,肇跟高玉霞成亲。 高玉霞来听封赠,征东侯王家正夫人。 王应龙也奏于万岁,我家有小姐叫金红艳,她又是我格妹妹,又是我格夫人,现在来南京落脚。这遭到南京,拿金红艳传上金殿,奉皇圣旨,配为夫妻。 金红艳来听封赠,平西侯王家正夫人。 王应龙启奏万岁,“万岁,我来南京买房子,我得到十缸紫金,也有十缸乌金,干多金银财宝,我来献把国家,为国家担忧,为老百姓着想。一旦国家发生战争,如遇饥荒,十缸紫金、十缸乌金可发三年军粮军饷,老百姓也不要受罪。”万岁龙心大喜:“王应龙,你真正为国家着力,国家将你重封。 王应龙来加封赠,敌国富之职你当身。 王应龙有了高官禄位,就想到母亲张氏,不晓得果来家受罪。肇奏于万岁,要回家探母。王应龙带了三千兵马,一到到山西王家庄。张氏作孽格,你晓他格母亲挨赵氏逼到底高功程?来磨房里推磨,格个日子不得过啊。家去一望,你晓他母亲瘦到底高功程? 脸上如同表黄纸,眼落骷髅不像人。 王应龙怒从心起,拿赵氏捉得来,“赵氏赵氏,你也得了哇?拿我家母亲害到这种功程,过咱也害我。”拿赵氏拖到三岔路口, 赵氏委该丧良心,将她一刀两段送残生。 张氏看到儿子,有高官禄位回来格,母子会面悲喜交集,“我格心肝阿, 总说我们母子么今生会不到哇,哪晓得格枯木又逢春。” “母亲啊,你来家罪受了足格,孩儿晓得格。母亲,从今往后,我再也不让你母亲受罪,你有出头之日了,我带你进京。”肇拿母亲张氏带到京都皇城去享福。刘天毕驸马老爷也想到母亲顾凤英,肇到陕西,来到徐府,拿母亲顾凤英也接到皇城享福,万岁天子也将她们重封。单谈刘天毕到了二十六岁贺生日。当今驸马贺生日,万岁天子当事体办了,皇宫张灯结彩,笙箫细乐。 前敲锣,后敲鼓,喇叭涨号, 有笙箫,和细乐,闹热盈盈。 贺寿完毕,来光禄寺备御膳,刘天毕是几时生日呢,六月十八。格天子天气委该暖,坐了光禄寺吃饭么,王应龙他是武曲星下界,格暖了不得过,拿上间衣裳脱啦得格,穿件背心,哪晓左膀格,牙痕印子倒露出来格。顾凤英坐他身边,头回过来对他一望。 抬起头来望望清,果要哭死又还魂。 大吃一惊,“啊呀,这个不是我格儿子啊!过咱啊我产他马车棚里,左膀咬格牙痕印子,他这个左膀怎也有牙痕印子格呀?我倒来问问清爽他家住何方?姓甚名谁?”肇就问王应龙,“你家住何方?姓甚名谁?”“顾氏太太,我住山西王家庄,我父亲是王员外,母亲是张氏。” 顾氏闻听这一声,心肝喊了不绝声。 “我格心肝啊 ,我不是张三么其别个, 我是你个生身老母亲。” 王应龙不认她,“顾氏太太,我家有父亲有母亲,你哪好冒充是我格母亲。”“儿啊,我过咱把你生了马车棚里格,而且我有血书一封,你如果不相信,你问问你家母亲。”王应龙走到母亲身边,“母亲,我到底果是你亲生格呀?”万岁天子也来杠了,张氏不敢说谎,“儿啊, 你确实不是我亲生格,你家父亲来马车棚里抱家去格,而且呢有一封血书来里间,我保留了十八载,我收了好好格。既然顾氏太太是你格生身母亲,她只要拿血书背出来啊,你也不好不认她了。”万岁天子把张氏拿血书接到手,“顾凤英,你说他是你的儿子,格么你写格血书,你果记得嘎?”“万岁,格我怎不记得。”“好,来背把我孤家听听。 如果一字来背错,你是违条犯法人。” 顾凤英一头背,就一头哭,血书高头写格东西从头至尾啊, 上上下下背到底,一字不漏半毫分。 万岁天子拿血书交把王应龙:“王应龙,你看看她是不是你的生身母亲?”王应龙接过血书,拿血书看完成,亲娘也叫了不绝声。哭泪叫声,“我格母亲啊, 只怪儿子不晓得,忤逆了我格生身老母亲。 肇王应龙有了生身母亲,他要问母亲要生身父亲,“母亲,我家生身父亲叫底高?现在来哪里?”“儿啊, 问到你家生身父亲么人一个,不伤格身来也伤心。 十八年前间,我跟你家父亲带你家哥哥——你家哥哥刘天毕,就是当今驸马,他本身叫安寿保,你们是嫡亲弟兄,一家三口进京赶考,来天长县关帝庙拆散。 已经分别十八载,不知死来不知生。” 万岁天子就说:“顾氏太太,你家丈夫十八年前间进京赶考,他是学格文,还是学格武?”“我家丈夫是学文格。”“顾氏你不要难过,既然是学文格,他只要健在,他肯定早晚一天,要进京赶考格,我不如再来考文考。”拿刘天毕传到金殿,这下子宗师大人,不让旁人做。 刘天毕来听封赠,宗师大人你当身。 肇皇榜张挂十三省,考尽全国念书人。 皇榜一挂不非轻,徐进老大人得知闻。 安文亮来安徽徐大人家落脚,教他家儿子徐龙来下读书,徐龙也已长大成人。徐大人就说:“安公子,你来我家十八载,我家儿子靠你教他读书,现在长大成人。皇上又来下开文考了哇,我拿路费盘缠把你啊,你今年四十五岁喽,赶紧从速进京。” 拿我儿子带了把京进,师生两个跳龙门。 安文亮肇带了门生徐龙,好了徐大人把了路费银子,来到京都皇城。赶了也巧,正好开考。考试完毕,刘天毕拿丑格对下削,好格对上搭,搭到最后一篇文章。高头写底高?安文亮, 状元不中张三其别个,中了我家生身老父亲。 “校尉官,帮拿安文亮传得来。”安文亮来到高厅,要拜宗师大人。刘天毕一想:他是我格父亲,君不拜臣,父不拜子,好让他拜了?赶紧拿安文亮捧住得嘎,“你不必客气,一旁坐下。”倒一杯香茶把他解渴。刘天毕来到里间,一跳八丈高,“母亲,肇不要难过了哇,爹爹来了格。” 顾凤英闻听这一声,赛如拾到宝和珍。 一把拿格丈夫来捧住,悲喜交集泪纷纷。 总说今生会不到,哪晓枯木又逢春。 亲亲丈夫啊,我你今朝来会面,一世活得两世人。 肇也有叫父亲,也有叫伯父,也有叫公公。安文亮就说夫人:“我就该一个儿子, 过咱八岁卖身,卖到陕西刘家庄格。倒哪块有两个儿子格呀?”“丈夫,我过咱跟你进京,身有六甲怀孕,我来山西马车棚又产下一子,叫做安禄金。王员外抱家去,改名叫做王天赐,回头先生帮他取格学名,叫王应龙。现在这第二个儿子官职不小,他是平西侯王,又是敌国富之职;我家这大儿子是当今驸马。”安文亮高兴了不得了,嘴呲得像北瓜花, 该应我安家有福份,所以才到干功程。 万岁天子就想:他家儿子总封格侯,这个老子官职嘎,不能封了比儿子小,要封大嘎点才好咧。拿安文亮传到金殿,万岁皇开金口,帝露银牙, 安文亮来听封赠,安亲王千岁你当身。 万岁天子见他们全家团圆,感到高兴,来光禄寺备起御膳,为他们吃团圆酒。吃吃酒么,安文亮就开口:“夫人,熊家寨格熊铁嘴算命不丑,过咱我要寻短见,好了他拿我救活得。他就帮我算命,说我廿七到三十五,这几年要吃大苦,三十五到四十五,说我交到南方丁火运,五九四十五岁春,我才中到状元身。哪晓果不其然,我今年正好四十五岁,我中了状元。”“丈夫,人算命没得菩萨灵。我来陕西落难,来观音庙里,观音菩萨显灵,付一个签把我,说三姓合一宗,你说我家现在果是三姓。他叫安寿保,刘员外买家去叫刘天毕,果是两姓;这个儿子叫安禄金,王员外抱家去叫王应龙,果是三姓合一宗。以后必相逢,我们今朝坐堂吃酒,真正欢乐不过。父子同鼎甲,丈夫,观音菩萨说了一点总不假,你格状元也是来儿子手里中格了。日后受皇封,我们现在有高官禄位,大富大贵。” 讲讲说说多欢乐,谢谢虚空活神明。 文武百官就说:“你们不要以为你们家是拆散了嘎,其实你们家不曾拆散,一个来山西,一个来陕西,一个来江西,讲讲说说也是来一个家里。” 万岁闻听这一声,龙心欢乐八九分。 不谈万岁多欢乐,安文亮要回家荣宗祭祖,万岁一一准本。安文亮带了三千兵马,全家老少哇。 离开皇城朝前撑,南昌府到面前呈。 一到到南昌府,坐了轿子里间一望,看见个叫花子要饭格,身上穿了拖爿挂爿。安文亮对他一细望,啊呀,不得了,格个不是进宝安童?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哇, 过咱不是进宝安童心良好,千个残生活不成。 赶紧吩咐校尉住轿。安文亮走轿子里间出来格,望见进宝来下要饭,赶紧拿格讨饭篮子擐啦得,“进宝,你果认得我哇?”“啊呀,你不是大少爷嘎,大少爷嘎, 你求到功名回家转,我心总乐到足后跟。” “进宝,你怎受到这个罪格呀?”进宝拿前后经过一讲,“进宝,你肇不要受罪了。” 香汤沐浴洗个澡,浑身换了簇簇新。 肇跟安文亮合坐一顶轿梁,坐轿回转。一到到家,周凯云望见伯伯安文亮有高官禄位,坐轿回来, 周凯云走到前间忙见礼,伯伯连叫两三声。 “伯伯,你回来格,过咱你家兄弟对你心黑了,不借银子微小可,情丧打发安能去放火拿你烧煞得格,你不回来则已, 既然伯伯今朝回家转,我来帮你把冤伸。” 周凯云到厨房拿一把厨刀,要杀安文秀帮伯伯报仇。安文亮见弟媳妇要杀兄弟,赶紧对周凯云面前一跪,“弟媳妇啊, 看看我伯伯格份中情,饶饶我家兄弟一个人, 我们说破就从今朝起,同欢共乐过光阴。” “伯伯,你肯饶他,我不饶他。”拿起个厨刀,又要杀他。刘天毕急得没办法,对婶母面前一跪,“叫声婶婶啊, 你如果不饶叔父人一个,我跪死你面前不起身。” 周凯云望见当今驸马跪了面前,“贤侄,你快点起来,真正呢要饶你家叔父格,从今往后,我跟他拆散夫妻情份。他是他,我是我, 我前百世作了多少孽嘎,今世苦到干功程。 你帮我起造一座庵堂, 我身入空门做尼姑,修修来世好收成。 依我这个条件,我就饶他一条性命;不依我格,我一刀拿他剁两段。”“婶母,我依你格。”肇才把安文秀保下来呱,刘天毕帮周凯云起造庵堂,周凯云吃素修道,肇安文亮荣宗祭祖,格安文秀你不要去祭祖焉,他不肯,跟了去。哪晓祭祖打转,说人可饶人,天老爷不饶人,因为安文秀委该心黑,玉皇大帝站起身,打发雷公菩萨下凡尘,吃一个大雷,安文秀不曾躲得掉,五雷击顶。 脑壳子打了粉粉碎,呜呼哀哉送残生。 安禄保就哭啊,“爹爹啊,只怪你父亲么作得孽,五雷击顶送残生。”帮父亲收尸入殓,开丧吊孝,抬到坟堂,入土为安。安文亮肇拿进宝安童,还有呢熊铁嘴,过咱救过他格命格,也带了进京,奏于当今万岁。进宝跟熊铁嘴,受万岁重封。万岁天子见安家功劳浩大,肇帮他重新起造原来呢烧拉房子哇,造起一房宰相府,十大功劳午朝门,回头安家子孙兴旺。安家后代多了,刘天毕生到三子,一子传接续刘家后代,一子传接皇宫后代,还有一子就传接徐家后代;安禄保生到二子,一子传接高丽国后代,还有一子传接安家后代;王应龙生到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一子传接王家后代,一子传接金家后代,还有一子传接安家后代。 回头男子长大做公卿,女子长大封夫人。 后来有风流才子、自在臣相,就从顾凤英来山西马车棚,产一个儿子,左膀咬格牙痕印子, 取名叫做《牙痕记》,万古流传劝善人。 安文亮跟顾凤英老运通了,回头呢,老运不丑,寿高九十九岁。那一天贺寿,儿孙满堂,回头一笑而亡。 忠孝宝卷,说到这种地步,总算有头有尾,有始有终。 经到头来卷到梢,大众和佛有功劳。 马国林讲录 姚富培整理 五女兴唐 问萧何,道如何。黄金贵,值钱多。——圣谕 昔年韩信问萧何,问问家乡道如何。 人人总说么黄金贵,我看世上是欢乐值钱多。 山在西来水在东,三山六水处处通。 长江流水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 朝向西来夜向东,人生就像采花蜂。 采尽百花酿成蜜,辛苦到头一场空。 善比田来恶比犁,恶人常把善来欺。 犁头换了千千万,未见田中换烂泥。 收留闲文归经典,将今比古劝善人。 说者忠孝宝卷一部劝善。这叫是话有音,是鸟有林,是经灭罪,是忏消灾,是饭充饥,是茶解渴。宝卷一部翻将过来,要先还朝代,后讲贤人出世,讲到皇帝登位,贤人大富大贵,所讲有头有尾,这叫物有本末,事有始终。 先还哪朝帝皇登龙位, 哪里州府出贤人。 要还朝代,其则不远,经典盖板注写明白,有“昔日”二字。何为“昔日”?昔者远也,日是今日。昔年经典,弟子今日所讲,远朝近还,当然不难。 昔年唐朝高祖皇登龙位,一统山河治乾坤。 高祖皇是有道明君,执掌江山,江山太平。文出忠良,武有能将。外国年年进贡,小邦岁岁来朝。 江湖常常流活水,山河一统享太平。 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钱落路上无人拾,夜不关门犬无声。 君王有道江山稳,刀枪不动半毫分。 刀枪不动,要它何用?六部启奏我主哇:“刀枪不动要锈,兵书不读要蛀,改一半,空一半。”改作何来?惜承旧物,就拿刀枪改做农用具,兵书作部劝世文。 老兵一概种田地,少兵抄写上大人。 君王有道,弟子才疏学浅我们讲不尽,山清水秀出贤人。贤人一不来边邦外国,二不出得荒山野地,三不来深山古庙,出得河南洛阳县北门七里李家寨,其人姓李,号叫应龙,同缘徐氏、韩氏、陈氏为婚。 说到李应龙人一个,洛阳县里有名声。 家该五亩之宅,树之以桑,周鉴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前厅后厅,房子称心,倒厅、折厅,耳房、栈房、库房,穿衣亭、脱衣亭、玫瑰亭、牡丹亭、望月亭。 前后房屋廿四进,当中一座大高厅。 屋上总盖琉璃瓦,根根椽子总雕花。 水磨香几发光明,磨砖铺地一字平。 厅前上挂画眉笼,香几台上自鸣钟。 画眉笼中能言语,自鸣钟上报时辰。 东库堆金不堆银,西库堆银不堆金。 秤称银子斗量金,夫妻讲讲多称心。 乃积乃仓,胜过天堂,活计不要做,一世风光。 万贯家产多豪富,就独少个香烟后代根。 那日,员外同三位院君端坐高厅,夫妇来杠谈心。员外说:“院君,枉养你们姐妹人三个,没得传宗接代人。叫国在难中要想良将,人到中年要子孙。”管账安童就说呱:“主公主母啊,子嗣是修得来格,不是偷得来格,叫修得修得,功劳无人分得,作得作得,无边重罪无人替得。这叫公修公得,婆修婆得,不修没得。欲享儿孙福,须舍世间财,为人做好事,子孙天送来。前世修到福,今世享荣华,今世再加修,锦上又添花。”员外闻听这一声,积德积德叫几声。安童,言之有理,老身一面依你。 说斋僧就斋僧,斋僧榜挂到大前门。初一月半斋僧道,逢三遇七济贫人。路上有坑担土修,桥坏抽板换木头。天阴落雨送钉鞋伞,逢到暗星点路灯。头二十岁恶光棍,劝他改正做营生。鳏寡孤独年老人,赠他银子度朝昏。广结良缘,斋僧布施, 好事做了如天大,玉皇在灵霄早知闻。 玉皇大帝端坐灵霄宝殿晓得,凡间世界这个李家寨的李应龙在家求天拜佛,求后代。 如不送他后代根,东土少个善心人。 忙差西斗武曲、东斗文曲,不要耽搁 ,到他家徐氏腹中投胎去吧。 打弹张仙忙不及,送子娘娘送动身。 徐氏困到半夜二三更,梦见桃子滚进门,手拿桃子嘴里啃,六甲怀孕紧随身。十个月怀孕满足,瓜熟蒂落,拣到格天子半夜子时辰光。 连痛三个紧三阵,生到双胞后代根。 员外一看,欢喜一半,叽哩哇啦一叫,捧起来一望,肥头胖耳,两个大老小。 金盆一洗银盆过,红绸裹了紧腾腾。 脐带上面捂丝棉,包包撮撮放了院君里床边。三朝烧格解污纸,满月堂前贺热吵满月。孩儿出生三朝像芋荷里格水泡,要请大家唤叫唤叫。格么,诸亲六眷抱起来闻闻哄哄,公子眉花眼笑,就叫咪咪笑。年纪大格胡子硬,凑到杠一戳,官官就哭,就叫哭癞宝。不对呀,不是青菜萝卜谈斤量估价钱,我家是香烟后代,要有名有姓才好。一个年纪大格头毛花白黄,家里子孙满堂,取名老在行,就说:“员外,你家公子格名字我来帮取,张家不离张,李家不离李,你家既然姓李么, 长子取名就叫怀珠,次子怀玉不改名。” 怀珠、怀玉人两个,总是应龙的后代根。员外客气,向老者来敬酒,倒一杯,吃一杯,杯杯盏盏不推回,先饮三杯何关事,又饮三杯欢乐杯。 格人山人海了不得,恭贺员外他有子孙。 诸位,讲经本是劝世文,说啦前文讲后文。一口难说两句话,巧女难拿两支针。河沿两岸,只说一间,花有两朵,只表一枝。下文单讲到这个洛阳南门有个吴家寨,一人姓吴,号叫成功,同缘潘氏为婚。 万贯家产无比伦,红花绿朵未曾生。 同院君讲讲:“院君,我们万贯格家产,前缺后空,将来传把哪一个?” 大做好事行方便,惊动玉主早知闻。 玉皇大帝端坐灵霄宝殿得知,忙差月银星、月罗星,到他家潘氏腹中投胎出世去。张仙忙不及,送生老母又下凡尘。潘氏梦戴牡丹,六甲有孕,怀孕满足,瓜熟蒂落格,拣到半夜子时辰光, 连痛三个紧痛阵,生下两位女千金。 员外叫声:“院君啊,可惜徒劳千秋计,没有飘山化白人,你么不要难过伤心落泪啊,只怪我们福薄格,不曾养到公子,养到格小姐,也算有福。” 众位,当初的时代是重男轻女啊!说养到格小姐,人家就高兴不起来。格么他家到底是大户头人家,也帮取个名字,长女取名叫月英,次女取名叫凤英。月英、凤英人两个,总是成功的女千金。吴成功格天子就想,今朝是我家两个小姐满月,我家要是养格儿子么多高兴,准定来家开贺,我忙了不亦乐乎。可惜养到两个小姐哇,我这个头也抬不起来。就垂头丧气,唉声叹气,出门去散心解闷。 头一低了么就动身,李家寨到面前呈。 头一低,只顾对前攻,如巧不巧来到这个李家寨,李年兄家怎干种人多格?你来他去,如同散戏,不妨进去走走看。安童通报,员外知道,喜出望外,拿吴成功接到大门外,一把搀住成功手,贤弟连叫两三声。来到高厅么分宾主坐下。“贤兄,今朝怎干种热闹格?”“不瞒,我家养到两位小犬,今朝来家贺满月。”吴员外说:“不大象样,我不知贤兄家贺喜。”“哪里话来,只怪我事情多,拿你贤弟总忘记得格。既然么今朝你来,好酒好菜,好好招待。”这遭就耕田寻耙,吃酒寻话。李应龙就说格:“我倒养到两位公子,你家生到几位令郎,几位令爱?”吴成功挨他一问,想想眼泪珠抛,叫一声贤兄:不提格男女也便罢,说到格男女我苦伤心。 多男多女我也不曾生,我育到了两位女千金。 可惜徒劳千秋计,没有飘山化白人。” “贤弟,你不要着气,有了小姐就算福气好,今年多大?”“不瞒,丁卯年来属兔生,卯年卯月子时生。”李应龙说:“该打了呱,弄到天亮,你家小姐也是今朝满月格。贤弟,既然么你家两个小姐,我家两个公子,我看不如推开窗子说亮话,我们来结个亲家吧。”“贤兄, 你是天来我是地啊,乌鸦怎入凤凰群。” “贤弟,贤弟,你太客气了,你爱亲么就把亲来做,皇上也有个草鞋亲。”“格贤兄,既然你说到这句话,我也无所推诿,好格!”“格么,你家两个小姐,我家两个公子,我家长子匹配你家长女,次子匹配你家次女,将来随便我家把一个你家去,也是你家把一个我家来。 后来生到男共女么,传接两家后代根。” 日落西山暗黄昏,吴成功回转自家门。来到家中同他家潘氏讲讲:“院君,虽说我家养到两个小姐,我想想福气倒是老能高。”“为底高?”“今朝出门去解闷散心,遇到我格李年兄,他家养到两位公子来家开贺,热吵了,我进去拢拢,讲讲说说嘎,我们倒结起亲翁了。院君,养男父教诲,养女母当心。养到小姐哇,你将来等她长大了点,要教她绣花纳朵,描龙绣凤,不要横针不会挡,竖针不会连,补格补丁歪了肩兜上,将来嫁到李家去。 不骂张三其别个,总骂累堆鬼娘生的笨丫头。” “员外,晓得格。” 不提他夫妻讲讲多欢喜,再提到李家后代根。他们本是天星下凡尘,伤风咳嗽总没得,顺顺当当长成人。一周二岁怀中睡,三至四岁离母身,五周六岁到七岁,员外要思量请先生。“安童,八方打听先生。”安童察访三天整,文居士先生请进门。好酒好菜,好好款待,用过酒点,送进书房,叫两位公子抄习文字。 开蒙读的《百家姓》,题头写格上大人。 读得两个月光景,员外走进书房:“先生,我来讨喜讯,我家两位公子,哪一位公子读书聪明伶俐点,长进点?哪一位公子懵拙点?”“员外,我不瞒你啊!你家这个次子有过目不忘之才,就是你家这个长子,摩拳擦掌,武气腾腾,血气方刚,跳跃如飞, 就怕文官之中无他份,武官伴里好轧头名。” 员外一想:有文没武,吃武家苦,有武没文要求人,文武双全,既不要吃文官家苦,又不要吃武官家苦。“安童,八方打听教头家来,好教你家大相公习武。”安童察访三天整,忙将谢壮士请进门。 有员外,待壮士,开席而坐, 用山珍,和海菜,百味珍馐。 酒壶黄金打,里面照见外面人。 山东石榴赛玛瑙,南阳橘子赛黄金。 花生摆作宝盖样,瓜子排成菊花心。 酒是多年格陈大酒,菜是格鱼肚共海参。 金针木耳么来衬底,蘑菇香蕈做浇头。 员外坐横头,手执壶头,对教头敬酒:“谢壮士,贵乡居住?”“湖广荆州梅六镇。”“尊姓大名?”“不敢当,敝姓谢,叫元魁。”“你怎到我这洛阳来格?”“啊呀,不要提啊!沿小么有格师弟么也是洛阳人,多时不曾见到了,有点心焦,我来访问访问我格师弟一个人,听说我师弟倒亡故啦得格,我正来这个酒店吃闷酒,刚好你家安童蹲杠开口,我就有心到你家现现这个丑。”“壮士,哪里话来。” 吩咐拿公子唤到高厅上,拜见师父领头人。 肇谢壮士就教他家长子舞刀使枪,跑马拉弓,圈子里兜到圈子外,马上马下练武功。谈到这个李怀珠公子,说提到格文,吓得头总疼,提到格武,拚得吃苦了。 硬功拉起十三力,箭箭能中穴中心。 一个旋风三丈六,双足蹦上九霄云。 一拳头要钉出个潭头,一铁扫帚扫起一条圆沟。 一笔学得三年整,十八般武艺他件件能。 大众啊,教他倒有三春整,谢壮士思量到转府门。来到高厅,同员外讲清:“我有个儿子叫谢花兰,正在习武之年,我要回转,教我格儿子习武。”员外好酒好菜,好好招待,随手拿这教头银子奉上。谢壮士说:“啊呀,我收到个得力门徒么, 哪要银子,多少收点盘费就足够了。”公子见师父走,送到村口,眼泪对下直流:“师父啊,你回到家里闷屈很,再到我李家寨来散散心。”“徒弟啊,我走了哇,师父有言语吩咐于你,肇向后如遇到难中难, 你寻到湖广梅六镇,找我谢元魁一个人。” 这遭师生两个洒泪而别。公子回转,来到演武厅。仍旧天天来花园之中练这个武艺。单讲到他家这个次子跟随先生读书,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公子读书档档上。公子读书麻利很,先生只做领头人。李应龙夫妇两人讲讲开心,“妥了格,院君,我家长子么习武,次子么习文,将来到个辰光,省用求人。这就叫夫妻讲讲多欢乐,阴曹里阎君却无情。 阎王出得个勾魂票,容情总没得半毫分。 李员外陡得患难随身,面黄骨瘦难看很,眼落骷髅有半寸深,东请郎中不会看,西请郎中无救星。一日三,三日九,毛病么一天重似一天,这就叫雨天挑草担步步重,井底里淘沙渐渐深。 “院君,我有三长并两短,不要做三心二意人,带好儿子慢慢过,我阴曹照应你当身。”“员外,你不要乱想,三十年不病灾在外,哪个吃得五谷不生灾;六十年富贵轮头转,三十年格河东转河西。我请高明郎中家来帮你看,帮你断。”哪晓医到他的病,医不到个他的命。吃药像吃水,化纸像哄鬼。员外困到半夜二三更,两手来杠舞,两足来杠蹬,眼睛不得睁,喉咙口头断仙气了,活跳鲜鱼丧残生。那徐氏背住员外格手,恩夫连叫两三声:“恩夫啊,慢慢走来慢慢跑,亲姊妹同过奈河桥,慢慢点走来慢慢点行,亲姊妹同过剥衣亭。员外,这叫世上为人真艰难,丢下苦命果孤单。员外,我前世里跑了多少断头路,烧了多少断头香,打死多少孤单落群格雁,这世里夫妻不久长。”安童、梅香大家劝解,买沙枋棺木一口,高厅入殓。 前门口上挂白布,高厅改作孝堂门。 诸亲六眷来张看,两位公子做叩头礼拜人。格守孝不知红日落,思亲常望白云飞。众位啊,格韩氏交陈氏肉麻了,对里哭,对外哭,眼睛哭得格红笃笃,就像个葡萄肉,衣袖哭得湿落托。“格员外, 你不隔千山并万水,只隔无情板一层。 员外呀,往常安童梅香端饭来啊,咸不是啊,淡不是啊,热不是啊,冷不是啊,汤不是啊,厚不是啊,今朝满碗来么满碗格去,酸甜也不尝半毫分。员外啊,指望我们一根纱线同到老,怎棒打鸳鸯两离分。”朝也啼哭员外人一个,夜也啼哭员外一个人。 谁料员外终七还未过,韩氏陈氏又丧残生。 安童梅香说:“不得了,烟囱管子一倒,徐氏太太像掐了头的苍蝇乱飞乱蓬,大家帮解劝,又买棺木两口,高厅入殓,请僧道两班,超度一番,送到坟堂,入土为安。徐氏困到半夜二三更,想念到员外泪纷纷。两位公子体贴格,见到母亲多苦闷,做她消愁解闷人。 那天子徐氏就说:“儿啊,家有人千口,作主是一人。当初你家父亲在世时,哪块田里种旱谷,哪块田里好栽秧,到底高时节,忙了周周到到,总是他照料。我们对家一坐,什么活计总不要做,筷上拈碗,底高闲事不要管。儿啊,肇你家父亲亡故啦得呱,我一桩不到 一桩不了,你们弟兄两个又小。”“母亲,有底高办法格?”“儿,原呢我家有个李能安童,当初跟你家父亲脚前脚后,脚左脚右,人倒蛮忠忠厚厚,老老诚诚,我看不如就拿这个家,等李能来帮当当吧。”“亲娘,你怎说怎好,我们听你的话。”肇吩咐安童拿李能唤到高厅:“李能,我家员外么倒亡故啦干多时了哦,家有人千口,个人来作主,我干咱是个只身人,连到田里种底高总搞不清。安童,我拿这个家就交把你,等你当啦几年个家,等到两位公子长大了,到辰光,各支烟囱各开门,各自立业做营生。”李能听到这一声,太太连叫两三声。 在我在我都在我,在我李能一个人。 肇就走格天子起啊,拿这个权交把李能了哇。众位,叫一日权在手,谁敢不低头,冤家他肇就乱揪,帽子三七欠,歪戴来头上,茶馆店里天天到,赌场上面去论输赢。不曾到两年光景,这个李能倒作起亏空来格,要债格上门了。徐氏说:“儿啊,不对啊!以往只有人家少我家格,叫李能当家,现在我家怎欠人家格。”“母亲,我们不晓得,叫安童拿李能寻家来。”李能一到家,徐氏说:“来啊,今朝凑你家两个少爷总来堂,拿账拿出来看看。” 李能闻听这一声,魂灵总冒到九霄云。 “太太啊,你叫我当家,我没得这个把握,我帮你在屋脊高头顿了碓臼,冲了家了。”肇拿账拿起一算。不但叫李能当家不曾忙得上,亏空亏上头两万。徐氏背住李能一个人,头上敲到他足后跟:“冤家,你不胎孩,死远点,我家不要你蹲了。” 逍遥自在走出门,暗里下笑了肚里疼。 徐氏说:“儿啊,不得了了格,叫李能当家,不曾忙得上,亏空倒亏上头两万,门口要债格又多,肇怎得了哩?”“亲娘啊,你说怎办?”“儿啊,东庄良田二百亩,西庄良田一百零,城里也有一爿典当、一爿钱庄,请先生家来写卖契卖啊。”请先生家来写据么,写了又慢,乡下人又会算,捡便宜东西买,总聚堆上他家门上来。来不及,就到城里印刷坊里去印刷,拿田地庄房统统卖啦得,拾捉拾捉,账目算算,不足,还推板几百。没办法,又拿家里格浮产统统卖啦得。心肝啊: “肇是描金箱子白铜锁了,外面好看里面空。” 再说其他安童梅香也就东格东了西格西,各自寻路找生机。肇母子三个相依为命。心肝啊:我家穷到灶面前草么没半根,粮么没半升,有朝顿来落没夜顿。眼发花来头发昏,家里穷到干功程。”真是朝无起火之物,夜无鼠咬之粮。 俗话说格,人到难中求人助,没有好邻寻好亲。徐氏说:“儿,当初你家父亲在世,交南门吴家寨吴成功攀了门亲。他家两个女儿,长女叫月英,次女叫凤英,许配你们弟兄两个。我看你们不要怕羞丑,到岳父家去开开口,作兴岳父不嫌我们穷,要借点银两家来把我们度度格春三。”“亲娘,好倒好呱,叫哪一个去了?”怀珠说:“我去。”“儿啊,你不要去,你沿小是躁暴脾气,假使你家岳父瞧不起啊,你肇眼睛一毛躁,好好了格事体啊,反而总说得不好,我看也是你家兄弟去,他文质彬彬格。儿啊,还是你去吧!”“亲娘,格我走了哇。”“儿啊,来哇,我有话对你说嘎,你家父亲生病,你家岳父不曾来张看张看,父亲亡故,你家岳父又不曾来张张,家里穷到干种款式嘎,堂不离江隔海啊,南门到北门,他,头总不曾伸。不晓得现在这门亲怎样?儿啊,你到岳父家去,借到,今朝也家来,借不到,今朝也要家来。 母亲望你去南门,务必要早去早回程。” 众位,李家穷到各种款式,儿子身上没得一件新鲜衣裳。辞别兄长母亲站起身,单奔南门一座城。来到南门,到了岳父家门前,指头敲门,门上有人?看门门公答应一声,“何人也?子为谁?”“我乃非别,北门李家寨李应龙之子李怀玉。门公哥哥麻烦你,传我心里话,说我口中言,速速去帮我报,报于我家岳父知道。”“啊呀,是姑老爷格,好说好说。”拿门开开来一看,两个安童弯腰奉揖:“姑老爷,权且外面撑一撑,禀报我家主公早知闻。”来到高厅,拜见员外,“安童,什么事?”“有事不敢不报,无事不敢乱报。”“何事要报?”“我家门外,姑老爷已到。”安童:“姑老爷今朝来了格。”“来了格,穿着怎呢?”“不丑啊, 头戴坟墩帽子,身穿多年文章衣裳,拖船鞋子,龙潭袜子。”“奴才,你说格底高意思,我怎不懂格?”“员外,你到清明上坟格望见啊,格坟帽子高头格有顶啊?拖船鞋子呢?只有前头好拖,没得梆交后跟了呱。”“格多年文章衣裳呢?”“好文章对上搭嘎 ,丑文章对下削。”“龙潭袜子呢?”“不要问干仔细,没得底。” 格员外闻听这一声,默默无语就不作声。 “员外,还是打开正门,还是走耳廓门?”“安童,走耳廓门。”安童打开耳廓门:“姑老爷,走堂块进来。”公子一听,不好了格,看看式势不对了格,岳父瞧不起我了格,叫我走侧门而进,只好走耳廓门进了。一重门里行个礼,二重门里鞠个躬。公子晓得呱,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岳父对我这个腔调,我要对他客气点。来到高厅之上,弯下腰来行个礼,岳父连叫两三声。格吴成功一看, 眼睛发暗,丈人看女婿,越看越孤凄。 头带帽子没得顶,身上衣裳九串铃。 千个补来万个结,脚上鞋子长眼睛。 你格冤家啊,你死么死了你李家寨,何必要现世进我门。站了格高厅上,腹内起了不良心:“贤婿,来做底高格?”“岳父啊,非为别事,父亲亡故,叫李能安童当家,奴才不会当家,听我家舞了帽子朝前,一年不如一年,坛子捧到手里当升罗,捋捋堆货总不多,堂块没得钱,又要过小年,我来向你岳父啊借兑借兑,岳父啊,格肯啊?能够借把我,等我有个升腾日嘎,连本搭利送上门。”吴成功就想:今朝要是借点把你,家去吃啦得,下遭子又要来,这遭叫你有得纠缠不清了。况且,肇家里赤贫如洗,我两个小姐将来上你家去怎好过日子啊?“贤婿啊,来了不凑巧哇,早来三天,人家有钱来还,我不存庄,好借把你;晚来三天,人家又来还钱,你又好拿家去。今朝投早不投晚啊,单单险插中间。贤婿啊,不是岳父嫌你穷,今朝撑堂没有,真正要银子家去格,今朝蹲堂住啦一宿,我现在就进城去庄房,拿银子付把你家去过正月半。”“岳父啊,我要早点家去了,母亲来家要盼望。”“啊呀,我格亲家母啊,她怎说这个话啊?你哪个?我哪个?我们郎丈两个,你么难得来,应该今朝蹲我堂宿啦一夜。好格,脚么来你肚爿底落,你要借银子格,你就蹲堂;不借银子格,你就趁早家去啊。”公子就想:岳父说到干知己格话,不错哇,我家郎丈两个哇:“岳父啊,格恭敬不如从命。好,我就住上一宵。”这遭有好酒好菜 ,好好招待。又吩咐安童提盏灯,公子到书房去安身。拿公子安顿好了格。吴成功吩咐:“吴林安童,哨点备马。”两匹马备好,鞍披踏砣备好。 主仆两个站起身,哪还肯耽搁出前门。 来到三岔路口,望望没得人,一片寂静,“安童,你晓得我上哪去啊?”吴林说:“我晓得格,姑老爷来了格,没得钱,要借钱家去过年,过这个小年,我家家里又没得格钱,我晓得你呢,准备进城里去付庄,付点银两,借把我家姑老爷家去过小年。”“安童,话是不错,你可曾替你家姑娘想想,当初我格亲翁万贯家产哇,传把这两个冤家,到这败家子手里,忙了三换剩根绳,就该点空架子了格,你家肇姑娘上他家去啊,久后怎好生存,当真拿银子借把他了。安童,我来同你讲,你家姑老爷么干咱也吃饱了格,你哨点替我家去,我进庄里去,你替我拿姑老爷忙啦得。”安童说:“员外,我不敢。”“安童你不要愁,你只要帮我拿姑老爷忙啦得,城里一爿典当、四爿庄房、十六个梅香我分一半把你。肇我做老员外,你做个小员外,也有底高日子不自在。”格吴林一听,格外起劲:“员外,果当真啊?”“怎不当真,帮我吃得苦,二一添作五。”“你员外既然说到这句话,格我家去弄口酒,杠杠胆就动手。”“好格,安童,我逋庄上去了哇,肇家里格事体就丢把你,要听我干了干净利索格。”“晓得。”“怎呢弄法子呢?”“格有办法格,我拖把刀到姑老爷小书房,叫他拿门开开来,他来杠看看书,不注意,我个辰光么上去一刀,头对下一抛,血对外直放,不就拉倒?恐怕人家要晓得格,我家也有个枯井,把他颠倒对下一撂,跟手弄个石板跑去对上一盖,挑嘎一担烂泥对高头一倒, 上头栽棵芭蕉树,他巴巴结结不超升。” “安童,你真正是抬头一个主意,低头两个花头啊!你这个办法嘎,真是土地老爷死儿子,绝妙格主意。好格好格。我逋城里去啊,家里丢把你了哇。”肇随手吴林到家去格,用口酒壮壮胆,想想又不敢动手,我家也有个打铁不离火星的兄弟叫吴来,我去同他讲讲,格帮我做做对手,好拿姑老爷忙啦得。一头对格堂子跑,直把嗓子就叫:“吴来,吴来,你可要发财?你要发财,哨点起来。”格吴来把他一闹,衣裳裤子套总套不及:“哥哥,做底高?”“兄弟啊,一个好买卖事。”“哪块有啊?”“你可晓得姑老爷来堂?”“晓得格。”“员外对我说呱,叫我拿姑老爷忙啦得,城里干多典当庄房、东庄良田、西庄良田,也有梅香分一半把我,他做老员外,我做小员外。你帮我吃得苦么,我们弟兄道理再来二一添作五,你可去啊?”“我不敢,我,我沿小鸡总不曾杀式过,我不敢。”“你可去啊?”“我,我不去。”“这个财我不想发, 你个人去。”“啊呀,你格冤家啊,我倒把你晓得呱,你今朝不去就不去了。好格呢,你再不去,我先拿你忙啦得,我再去忙姑老爷。”吴来一想,这不好了呱,我今朝要死在这哥哥格手里了哇。随口说:“我去可好呀。”“格你走前间。”吴来一头跑。一头就想: 姑老爷有个长共短,姑娘终身么靠何人? 一头放趟子一头叫:“吴林吴林,不是好人,半夜三更,他要杀人。”溜起来像阵风,跑去对柴房家里一攻,影迹无踪。格吴林说“冤家啊!不要躲,先请姑老爷哜刀,回头再来忙你。” 格吴林站起身,哪还肯耽迟又动身。 众位,这天几时?正月初八,吴月英交吴凤英姐妹两个学得一身武艺,来楼上谈文论武,才说得丢嘴,说:“妹妹,今朝正月初八嘎。”“对格。”吩咐身边两个梅香,一个叫冬梅,一个叫秋菊,“冬梅,哨点下楼去望望参星来哪块?”肇冬梅着躁,跟手对楼底落就跳,跑到楼底落望不清,到花园里去望格,跟手走格花园身边经过,无巧不巧柴房家倒响起来格了,“哪个?”“我我我。”“你哪个?半夜三更你吓底高人啊?”“我不是旁人,我是吴来。”“啊呀,吴来哥哥,你怎来堂块嘎?”“不要提,前间吴林杀我格。”吴来把来龙去脉说一遍,急坏了梅香一个人。梅香着躁,跟手对楼上跳:“姑娘,不得了了格,总说祸事大,祸比天高只矮三分。”“梅香,可是看看参星式势不对?”“月上苍苍满,月下水连天,月口刀兵动,月背大荒年。”“姑娘,不、不,不是这个。”“格为底高?”“你格晓得姑老爷来了嘎?”“我不晓得。”肇冬梅统通又把来龙去脉说一遍,你要搭救姑老爷命残生。“梅香,我怎好意思去呢?”“姑娘,到了紧要关头,没得底高面子里夹得格?随你哦。”姐妹两个讲讲,飞跳带蹦把楼下,要搭救公子命残生。 姐妹两个朝前撑,小书房到面前呈。 姐妹两个来到小书房,“格那个?”吴林说:“我。”“你做底高格?”“我看更格。”“看更呱,你背后头是底高?”“我这背后头是刀。”“这刀做底高格?”“我拿了身边防身格。”姐妹两个怒目圆睁:“冤家,我晓得格,我家父亲对你说格,父亲是老员外,你要做小员外,你不曾问到你家姑奶奶,不识相。姐妹两个替你开片。”嘴说开片,姐妹两个手脚哨,背起安童两只脚,对肩兜上一搭,一撕哔叭,不分细啊大,一撕两半个。 不是娘舅并老表,姑奶奶来帮你把家分。 肇一个人扛半个,跑起就对荷花池里一撂,来到小书房:“相公你开门。”公子拿门一开:“小姐哇 ,人人总说冰雪冷,我比格冰雪还冷三分。”吴凤英看公子可怜,跟手来到自己绣楼,拿五十两银子、一副玉镯:“相公啊,我送把你家去,好混混个春三。” 承蒙小姐心良好,不做嫌贫爱富人。 “相公,你哨点走哇。”公子望见姐妹两个身上鲜红鲜崭格血格,血沽郎情才杀得人,他走门缝里望见格,这遭又想哇,不要我一走,岳父再告我,我还是家去么。 急急跑来快快奔,夹弄又到面前呈。 走了着急慌忙,玉镯失落在路旁。 不提公子逃生,单讲到姐妹两个回转到绣楼门。梅香就说呱:“姑娘啊,你拿安童哥哥忙啦得格,你家父亲家来,格种躁暴脾气,怎肯饶你们姐妹两个。”姐妹两个一听说:“不错,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多带金,多带银,多带多少马蹄金,靴子里棉花存了紧上又加紧,肇辞别梅香了。 姐妹两个站起身,李家寨上去安身。 不提姐妹两个动身,单讲徐氏,来家望儿子不曾家来么,夜里不曾困到好觉,耳听鸡鸣鸟叫,起来一望,儿子也不曾家来,同长子讲:“儿啊,我昨日从你家兄弟出去,到现在辰光,左眼不跳右眼跳,就怕不吉兆。儿啊,你好不过去望望你家兄弟可来杠,兄弟不来杠,问个清爽,你就家来。”“母亲,你坐家等,我不歇多时就家来格。”武生公子上路啊: 大步跨起三尺六,小步二尺有余零。 威风凛凛赛吕布,杀气腾腾象赵云。 顶大步子三尺八,如同北风送残云。 一歇辰光,到了南城门,来到吴成功门前,指头敲门,门上有人。哪个来杠值门? 无巧不巧,吴能来杠值门。“你做底高格?”“非为别事,我请问你门公哥哥,有个李怀玉,昨日果来啊?”“哪里格李怀玉不李怀玉?我不认得。”“格我请问你啊,我呢叫李怀珠,我是李应龙之子,我是你家员外家格女婿,今朝我来非为别事,我来望望我家岳父格来家。”“不来家。”“你可晓得岳父上那去嘎?”“进城付钱把姑老爷格。”“喔,安童哥哥,我问你,可有姑老爷来堂,你说不晓得,腾腾空空我问员外上哪去格,你说进城付钱把姑老爷格,你怎说话毛嗒嗒格,你倒等我进去望望看。”“不。”肇吴能就对门口一拦,公子他是个武生,不吃这一套,眼睛一暴,“冤家啊,你等我进去,欢欢喜喜,客客气气。你不等我进去啊,你是老母猪拱圈板,找死啊。”“我倒不等你进去,我看你有底高办法?”“好格呢,看看老子可有办法对你。”嘴里来杠说,背起吴能两个脚,对肩兜上一搭, 一撕两半个,没细共没大。 不是你格娘舅并老表,我老子来帮你把家分。 肇里半间安童梅香看见了格,个个杂杂乱跳,对里半间闹:“今朝来了一个蛮汉,拿吴能哥哥打杀得格。”大家动手,肇掮耙头格掮耙头,掮扫帚格掮扫帚,掮棍子格掮棍子啊,掮钉耙格掮钉耙。 钉耙能像开山斧,扁担能像恶浪烟。 笤帚能像扫场地,扫帚能像格刮地风。 公子一看,好格呢:“只说开店不生财,一样有交易上门来。你们要打我,格不要怪我了。”也有打碎天灵盖,也有打碎脊梁筋,没用头打了困杠哼,打断手和脚后跟,冲了它屋上椽子荡叮,屋望上头开天窗。 武生公子站起身,快快离开这是非门。朝前撑,夹崩弄到面前呈,哪晓脚趾头一绊,无巧不巧碰到一副玉镯。这倒稀奇啊,天赐我也。跟手拾起来,我到哪块去呢?人无头儿不行,鸟无翅儿不飞。我家师父对我说格:“到难中之难,急中之急,寻到湖广梅六镇,找他谢元魁一个人。” 武生公子站起身,单奔梅六镇一座城。 我也不提,单讲到姐妹两个来到李家寨,徐氏来门口,姐妹弯腰来行礼,婆婆连叫两三声。徐氏一望,面前两位公子,头戴方巾,身穿海青,格倒稀奇啊?“我家又没得格小姐么,哪块有格外甥?”“婆婆啊, 不是张三并李四,是你未过门的媳妇两个人。” 徐氏闻听这一声,媳妇连叫两三声,“他们弟兄两个人,总上你家去借花银。”“婆婆我晓得格,你不要愁,二公子马哨就家来格。大公子去了,听说兄弟家来,肯定也家来。”“媳妇,我蹲堂望,你先到我楼上去。”姐妹两个上楼,徐氏来杠望。 单讲到吴成功家这一班家佣,挨打杀得格死啦得,不曾打得死格打伤了,肇带跑带爬,爬到城里。员外一看:“奴才,兴要兴到这种腔调,调要调到干种款式做点底高呀。不嘎,哪个拿你们打做这种腔调格?”“员外,不是兴呱,不是调格,是挨你家姑老爷打格。”“怎打做这种款式格?”“员外,我们挨打做这种款式也不算数了,你家去望啊,哨点家去望啊!家里开了滚猪行。” 吴成功闻听这一声,心中恼怒八九分。 家去一望,心总来下一荡:李怀珠 、李怀玉好哇, 我不寻你你寻我,飞蛾投火你自烧身。 请个讼家先生写状纸,就告怀珠、怀玉抢劫状,决不饶恕这两人。 众位,洛阳县哪个来杠为官?张仁来杠为官。他端坐公堂,出拘签堂票,捕快八个要站起身,拿捉他弟兄两个人。来到李家寨:“老婆子,这是怀珠、怀玉家吗?”“将军,原是得呢。”“李怀珠、李怀玉呢?”“弟兄二人不来家。”“上哪去了?”“将军啊,不晓得,不曾家来了。”“交出弟兄两个人,万事全休不理论,交不出弟兄两个人,老婆子跟我进衙门。” 拖了徐氏就动身,姐妹来楼上早知闻。 将身一跃,走楼上对下跳。可像下河人捞葳草,上去就放刀。杀格,杀、杀、杀,家伙八个捕快,杀拉七个,容住一个不杀,“听好了,我们是江洋大盗,顶这个李怀珠、李怀玉格名字,正好遇了巧,今朝遇到我,要不,这个李怀珠、李怀玉的母亲挨你抓了去,这件冤枉到哪处伸?你对老爷说,我们是江洋大盗,我们来到洛阳县里访,说他家弟兄两个人又好,我们顶他格名,才到他家去抢他家金共银。”肇格个捕快着躁,对衙门口就跳:“老爷格,不好了格,现在八个倒有七个亡,空我个人进公堂。”又为底高?弄到天亮吴成功报事不准,不是真正格李怀玉、李怀珠抢呱,是挨江洋大盗抢格。老爷说:“哦,这还得了。”拿吴成功传到堂上,吴成功要判了。“老爷,你判我底高罪?”“我不判你罪,我七个马快死啦得呱,上有老,下有小哇,肇来揪住我怎得了?哨点,七千两银子送到公堂,交你和消。”吴成功没办法嘎,捏住鼻子吃酸酒啊,拿银子送了去,依还又家去料理家事。 我也不提,单讲到李怀珠武生公子上路行。 路上行走不耽搁,梅六镇到面前呈。 访到谢府了。安童通报,谢花兰知道,“客官里面请。”抬头一看,前门口么挂白布,高厅改作孝堂门。公子看见师父格灵位,双膝俱跪,二目流泪。 枉费心机白费力,未报到师父传艺恩。 谢花兰说:“师哥哥,不要想想发愁,眼泪对下直流,你遇到底高不顺心格事情同我讲讲?”肇一经二过告诉谢花兰。“格你躲堂块,陪我伴灵守孝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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