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窦夫人新认母子

诗曰: 思想丈夫不回程, 情相面貌认亲生; 只念暂作倾心志, 那知竟是骨肉情。 四句题纲勾开。 且说窦夫人言罢,公子心中暗想:「张宅也是世袭进士,是州府有名的乡绅。张公出外多年,无回,闻得那窦氏太太,节烈德妇,他于今要与我作个干母,也是小生一生之幸,何不就此拜认。」 想到这里,遂即忙起身下拜,尊道:「母亲有此美意,小子就此叩拜。」 窦夫人见他跪下,连忙上前,一把拉起,叫道:「我儿,你有此意,老身即欢喜不尽,不必行此大礼,作速就坐,为娘的还有实情一告呵!」 窦夫人一见从命心里欢, 叫一声我儿听我说根源, 皆因为夫主那年出门去, 细算来一十五年不见还, 为娘的虽在家中常盼望, 那一日思念到了大门前, 但见你大门以外走一趟, 如见夫君归来进入中堂。 我今一见了你,与你那不见面的干父,如同一样的行动。 见你身体与干父似一般, 因此才将你让进我的家, 这是我不知不觉出大言, 我的儿你若能从为娘命, 我必然当作亲生一样看, 俺张门本是世袭进士第, 自今后就与柴门相往还, 吩咐声丫鬟快排酒筵座, 我与你少爷陪坐把酒宴, 好把心事曲折诉说情怀, 且不言新认母子两相问, 大门外来了送子的天仙。 话说窦氏太太,心中得意,吩咐丫鬟,正排酒席,款待公子,这且不表。 且说王三思自从婴儿卖于苏门,共得文银二十两回家,有吃有穿有戴,专与人家说媒看病。迁延岁月,又过了一十五午,就七十有余了,也说不得媒了,也看不得病了,银子也使用完了,遂日里米柴难得,今日忽然想起来,还有包裹小孩子的那一身衣服,待我拿出来,向城中大家门首,打换他几两银子,我好使用。 想到这里,遂拿将出来,锁上房门,往城中而来。 走至城中,心中想到,这往向那去卖,听得人说俺那干女儿,这二年在双竹巷张宅做饭,我不如找着他,叫他与我换几两银子,强得我吆吆唆唆的,又无有平信。 王婆做定主意,至张府门首,并不用传报,自己进去。到了那厨房门首,有一个做饭的使女叫道:「那不是干娘么,你怎么来到这里?」 王婆就地坐下,说道:「我儿,我这不是要来,只因家中少柴无米,无地借凑,还有这一件蓝衫,你与我拿去于你太太看看,他若要时,叫他随便赏我二两银子,我好度日。」 那使女说道:「太太在客舍陪客,等他送了客去罢!」 王婆说:「这天已过午,我还要回家,你速去问问的罢!」 使女遂将蓝衫接过,看一看鲜然甚妙,遂拿进来客舍,禀道:「太太,王娘拿了一件蓝衫,前来要换二两银子,拿来与太太过目。」 窦太太正与公子讲话,听得使女来禀如此,窦氏太太说道:「于今咱家又无男子,要此蓝衫何用?」 使女禀道:「太太,那王娘七八十岁了,家中缺少柴米,因此前来相投,我看这身衣服,甚是华美,太太一来是要一件好衣服,二来是周济了孤寡,岂不是好。」 一行说着,将那蓝衫打开一看,窦氏夫人也跟着一看,明公,这正是: 自己拣来自已服, 就是百年也认得。 窦夫人一见蓝衫仔细观,接过来上下打量举周全,看了看这身衣服好面善。遂将那一件蓝衫的领扣、花缘针线女工,仔细一看,叫道:「呀!不好了!」 但只见呀的一声变朱颜, 暗想道蓝衫本是我亲做, 我丈夫那日出门身上穿, 今日里不见丈夫回家转, 是怎么他的衣服转回还, 细想来若要知道丈夫处, 除非是叫过来人问根源。 话说窦夫人一见,认得是他丈夫穿的衣服,遂问道:「这件衣服是谁拿来的?」 使女答道:「是俺干娘。」 夫人问道:「你干娘果有儿子无有?」 使女答道:「他儿花女花一点也无有。」 夫人说:「你将他叫来,我要亲自问他。」 使女遂将王婆叫至客舍。 王婆说:「与太太叩头。」 遂嗑了个头,起身又见一旁一位少年公子,遂又与公子试了个礼,战战兢兢的问道:「这位相公,想是太太膝下的公子,好清秀的一个相公,后日一定又是个大官了。」 窦夫人闻言,说道:「你太太无有这样福,担不住这个儿子,这原是那苏大老爷膝下的少爷。」 王婆闻言,沉了一沉说道:「这就是本府苏老爷的公子么?」 夫人答曰:「正是。」 王婆说:「好好,你今日到了这步天地,身为公子,你昔日抗苦抗苦,老身若不送你到苏府,你如何到了这步地位?」 公子闻此言,便问道:「这位大娘,素不相识,你在小生身上,有什么恩惠,何不言明。」 王婆说:「这话一时也说不完,二来在太太面前,也说不得,我今问太太将老身叫来,有何话问?」 窦夫人问道:「我是问你蓝衫,是你家中之物,还是外人的?」 王婆说道:「是我家里的。」 夫人说:「你家中并无男子,这蓝衫是何人穿的?」 王婆那言语无法对话,如此不言不语。 夫人说道:「你若实说,莫说是二两银子,我也与你。你若不实说,必是偷盗来的,我将你送至当官,只就难为于你了。」 夫人开言道,王婆你是听; 蓝衫真来历,要你说分明。 赏你银十两,回家度日生; 若不说实话,叫你受苦情。 王婆听言道,心中犯叮咛; 我今七十多,隐暪待怎生。 今如说实话,银子到手中; 欲如真情事,再看下回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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