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回

  第五十七回四海民共庆千秋节两贞女同殉万岁山却说孝宗追询王满奴自刎的情形,那老宫人泪汪汪地禀道:“昨天的晚上,婢子侍候着王夫人指满奴,还服侍她好好地安息。约莫有初更天气,王夫人呼地起身,唤婢子到榻前叮嘱道:”咱们有两桩事儿委托你,不知可能给咱办到吗?‘婢子问是什么事,王夫人垂泪道:“咱自到宫中,已有三个多月了,这百天之中,受皇上的威迫,嫔侍们的讥讽,是你亲眼所见的。咱们似这般忍耻受辱,是希望得脱牢笼,夫妻能够破镜重圆罢了。如今咱知道今世已了,看来要死在禁阙。’王夫人说到这里,呜咽了半天,从怀中掏出一封东西,授给婢子道:”烦你呈上皇帝,早晚颁赐与失里延,那就感激不尽了。还有一样最是紧要的物事,也恳你缴呈,算是咱们报答皇帝知遇的。

  ‘说罢又悲悲切切地啼哭起来。婢子问她是什么紧要东西,王夫人说明日自知。  到了今天的清晨,见王夫人不知在什么时候自刎在枕上,头颅落在枕畔,乃知她托将婢子的就是这颗人头了。“孝宗听了,怔怔地呆了半晌,把老宫人所呈的那封东西,拆开来瞧时,却是一张蒙人的文字,都和蚯蚓蜘蛛般的,不识她在上面说些什么。孝宗命传译官吕董,翻译出那张蒙文,原来是致失里延的情书,孝宗把蒙文译成的细细诵读,那文中说道:书上失里延吾夫:我们结缡三年,不幸如劳燕的分飞,真是件铭心刻骨的憾事!我自进宫已百天多了,本该早寄书给你,第一是禁宫似海,不便通消息。第二是恐伤了你的心,所以妻我始终没有致书与你。如今是我报答夫妻情分的时候到了。想起我和你花晨月夕,携手同游的情景来,令我悲哽幽怨一齐涌上了心怀,觉得不能不留最后的一言和你作别,也算是一种纪念的话说,也是安慰你的话说。我现下身在明宫,死后的尸体也在明地,我的灵魂却是在塞外的。不但我的灵魂在塞外,简直是常常在你的左右,护持你的身体康健,并佑你的事事胜利。更有一句末了的叮嘱,天下无不散的筵宴,好花没有日日红的,红粉即是骷髅人,人生焉有永久不死的。那么,我虽遭逼迫而死,死是为吾至亲爱的夫胥尽节,希望你不要悲哀,只当没有我这个薄命人一样。

  塞外不少美人,愿你美满姻缘,有情人早成了眷属。这样,我死决不怨你,我反而欢喜,我在九泉下也安心瞑目了。

  最亲爱的失里延:我们要分别了!明天的此时,是我断头的日期。那头不是明帝要我的,乃是我自己把刃刎下来的。这颗头颅,算已报效了明帝,我已是个无头的人了。我死后没有儿子,你将来如有了儿子,和他们说:“还有一个母亲,死在明宫里的。”子孙有志,取了我的尸骨回去,安葬在塞外,我是不愿在关内做鬼的。  而且异乡做鬼,寒露风霜非常的困苦,叫他们不要忘记!

  失里延吾夫:你他日伉俪合欢,莫见新人忘旧人,要记冥冥中有为你而死的苦命人,子女们也要使他们知道有个断头的母亲。我书到这里,实在伤心得支持不住了。

  王满奴灯下绝笔孝宗读罢,也不觉叹道:“想不到沙漠荒臣,倒出这样的一个烈妇。”于是命司仪中将王满奴的尸体收殓了。以王妃礼从丰安葬。那蒙文书,交给塞外使者,带给小王子失里延不提。

  孝宗自王满奴自刎,心上常是恍恍惚惚,好似失了一样什么紧要东西一般。宫中嫔妃,金、戴两氏之外,六宫粉黛没有一个合孝宗心意的。在两三年之中,孝宗又立了一个常妃,一个马妃,但这些都是庸脂俗粉,怎及得满奴那样风流冶艳,只不过可望不可即,结果连望也没有了,真令孝宗懊闷欲绝。  弘治十五年的春间,正值孝宗三十岁大庆,时马文升已卒,徐溥目疾致任,刘大夏也老病家居,朝中唯谢迁、刘健、李东阳、李梦阳、戴珊、王恕等。当由李东阳首倡,举行孝宗万寿,孝宗自然十分有兴,并命工监在万岁山搭了彩楼,自山顶直至山下,上皆五色彩绢作篷,地衬大红锦缎毯,从山脚起至安武门止,十色五光,极尽壮丽。刘健又为帝草诏颁布四海,一时外郡大小官吏,士夫庶民,纷纷进京叩祝万寿。外邦如阿里那、陀罗、罗马、柏赖塔、咖喇佛国、珠格葛沁、蒙古托赖、呼图克图大喇嘛、西藏教王、鄂勒部、满住卫、沙葛淋、佛图克等诸邦,便都臣贡遣万寿典礼。  其中有一个国图,叫做天竺佛国的,即今之东印度也。印度古称天竺,释迦氏诞生,其地又称佛国。国王乌利茄氏,和明廷从来不通朝贡的。这番闻得中间皇帝万寿,乌利茄欲结好于中国,特央西藏教王领带也来朝贺,还贡进一样宝物来,名叫“千秋竹”,算是贺万寿的仪礼。那乌利茄进千秋竹,一来是替皇帝取个佳兆,藉敦邦交,二来是通好明廷,假此入中国宣传他的佛教,而且显出他天竺佛国有这样的宝物,叫中国人民更进一层崇佛之心。

  于是西藏教王饬使臣领着六名天竺佛徒,载了千秋竹进献明廷。孝宗见从未通朝贡的国图也会来祝万寿,不觉满心快乐,内监王安禀道:“蛮夷戎狄闻风来归,足见陛下德薄海外,辟先皇未有之盛。宜额外施恩优容,以昭示来兹,亦所以令若辈知感,正是天朝开附德的门径,怕不化外竭诚来归吗?”孝宗听了大喜,立即传旨优待外邦来使,无须拘泥礼节,只依据各国习尚,互行其便就是。这道上谕下来,谢迁第一个不赞成。

  以谓使臣各行其便,不拘礼节,有失天朝威仪。然因孝宗方兴高采烈的当儿,并异邦来归,难得有这样的盛事,何必去杀风景,以是谢迁也就默忍了。那时西藏使者朝觐孝过,奏陈有天竺国附带朝贡,孝宗也一般地召见,六名佛徒只行躲身三顿首礼,献上千秋竹一棵,孝宗听得名称甚好,细瞧千秋竹,种在波罗耶瓢盆中。  高约七尺,粗不过盈把,枝叶犹如翡翠,竹梗却似白玉,自顶至踵,凡二十四节,一股清香的味儿阵阵扑鼻。

  孝宗知道那竹不是常品,便笑着向那佛徒道:“此竹名目耶瓢,不知它还有什么好处?”其中一个佛徒稽首禀道:“此竹也称佛杖,是释迦氏为小王子时,宫中进膳。有人鱼煮竹笋一味,净饭王即维卫国国王,释迦氏之父道它味甘,赐给太子即释氏。太子见鱼头人面,连说,‘善哉!’便把鱼倾在池内,笋倒在地上,明年鱼又重生,竹也再活,就是这个千秋竹。但要五十年才长一枝,百年长成七尺,二十四节,按日月五星七政,二十四节气,枝凡九九八十一干,叶共六十四大叶,三百八十四小叶,是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之意。自释迦氏成佛,留下千秋竹三枝,一枝是被二世祖取去二世祖为阿难,做了禅杖,所以后人称为佛杖。剩下的两枝,直到如今不生不灭,下邦国王乌利茄氏,闻得上国天子万寿,特采一枝进献、并祝千秋万岁。至这千秋竹的佳处,能祛除疾病,不论何症,折叶一片,含在口中,病就立愈。又能醒酒,衔叶舌底,虽千百杯不醉。无事常含竹叶,可以延年,壮筋健骨。他如风雨晦明,日月蚀,水旱灾,火患气候等等,细验竹节,都会显呈出来的。

  又如需用竹叶,因而摘尽,只须灌清水一杯,明日叶即自出,补满缺少的数目,终不出三百八十四叶之外就是了。”  佛徒说到这里,又在竹节上把头轻轻叩了二十四下,忽听那竿节中发出二十四种声韵来,悠扬铿锵,如鸣桐琴,如击清磐,似远而实近,似近而实深远。殿上殿下都听得呆了。佛徒再击二十四记,那竹声戛然而止。孝宗欣然说道:“瞧不出它倒是样宝物。”说罢命使臣佛徒等退出,一面谕知外邦来使,慨在静园赐宴,孝宗自回后宫。

  到了万寿的正日,寿宗穿了祭天冠服,祀了天地宗庙,便奉了太后纪氏,并张皇后、戴妃、金妃、马妃、常妃等登万岁山即今之北京景山,在神武门之北,御寿皇殿受群臣朝贺。  东宫皇太子厚照已有十二岁了,皇次子厚炜时年十一岁,兄弟两个一对玉孩儿似的手携手来与文帝叩头。孝宗笑嘻嘻地左右手把着两个皇子说道:“好儿子!快给圣母太后磕头!”两皇子真个伏在纪太后面前,磕了三个响头。纪太后笑得嘴都合不拢来,忙吩咐侍从太监,赏赐两皇子果饵等物,令即护送回东宫读书,两皇子谢了赏自去。这里孝宗大开筵宴君臣同乐。这样地忙了十多天,孝宗又择了个吉日,替纪皇太后祝千秋圣寿,并把那棵千秋竹献上,纪太后也十分欢喜,命将千秋竹供于山下行在门前,这是千古罕有的佛竹,准万民观瞻,也算与民同乐之意。

  到了那天,万岁山下真是人山人海,帝皇銮辇在人丛中往来。人民都伏在道上,瞻仰圣容,齐呼:“圣皇太后、皇帝、圣后万岁!”孝宗奉着纪太后坐在辇上,看了人民至诚,不觉大乐。令太监将彩缎金银分赏与人民,一时欢声雷震。纪太后又传懿旨,宣大臣们的眷属至万岁山上,在斗姥宫赐宴。那些官眷,多半携着女儿同来觐仰太后慈颜。

  就中大学士王恕、吏部尚书王永两位夫人各带着小姐,一个叫玉英,年九岁,是王永的女儿;一个叫作眉贞,年八岁,是王恕的义女。这两个小姐一般的出落得玉貌芳姿。纪太后很是喜欢,把两人拥在左右膝上说长说短地讲了好些话。太后命各赐金钏一副,玉玲珑一对,绣花锦披一个,镇玉狮儿一对,桃花纨扇各一柄,泥金妆盒一个,凤钿一对,紫金花瓶各一个,白玉水壶各一具,象牙梳篦等两副,玉镜各一座,粉奁一具,脂金盒香盒各一枚,圆珍珠各十枚,葡萄仙人各一个,竹雕狮龙玩物多种,佛香伽珠各一副,舍利十枚,玉镯各两副,汉玉指环各两枚,银盅一对,金项链各一枝,其余的贵重品物和游戏的玩物,更不知其数。

  原来纪太后见两位小姐都生得伶俐活泼,王恕的女儿尤其端庄,虽说还是孩子,对于礼节却一点也没有失仪。纪太后心里想预为东宫选妃,觉两位大臣的女儿很是合意,赐赉也就格外丰盛。众大臣的眷属在侧,不知纪太后的用意,见两王王恕、王永的女儿赏赐独厚,大家不免又羡慕又是妒忌,气坏了张吏部的小姐剪柔,王御史的小姐灵素。这两位小姐,尝同窗共过笔砚,一样的性情骄傲,无论什么事,是不大肯落在人后的。今天被两个王小姐占了先,灵素、剪柔心里不服。  剪柔在暗中牵牵灵素的袖儿,两人乘个空儿,潜行出斗姥宫,拣一个僻静的所在私相议论着,剪柔气愤愤地说道:“俺们同是大臣的女儿,俺父亲的官职不见得小似他们,太后为何对他们这样优厚?难道俺们父亲不算皇帝的臣子吗?”灵素也噘着嘴道:“王家的两个小婢子脸儿生得讨人欢喜,咱们没他们那么妖样儿,只好瞧着人家获宠。”剪柔笑道:“又不是怎么姑娘儿,讲脸子好坏的。”两人一头说着,脚下不知不觉地走去。到了一个小室面前,见那里有佛像塑着,门上一块小额,写着“碧霞宫”三个大字。剪柔回顾灵素道:“这里也有碧霞元君殿,我们就进去参谒一会。”灵素应着,一同进了碧霞宫,但见门前的偏殿塑着山门如来,东首是普贤真人等,西面是观音大士,正中的佛龛内端端正正地坐着碧霞元君。剪柔和灵素参拜过了,见后面还有寝殿,灵素说道:“咱们索性到寝殿上去。”说时早跨入后殿,剪柔也跟了进去。  那寝殿共是三间小轩,左右两榭打扫得十分清洁。剪柔走得有些足倦,便在寝殿的拜台上坐下。灵素也待要坐,忽听得佛橱的幔帐里面,有吃吃的笑声。灵素吃了一惊,剪柔也听见了,扭过头来瞧那幔帐,突然的幔帐中伸出一个女子的头来。

  吓得两人面容失色,还当是碧霞娘娘显神,剪柔跌跌撞撞立起身来便走。灵素更是胆怯,紧拉着剪柔的衣袖。

  两人狼狈相依地才走得三四步,脑后的幔帐门儿蓦地揭开,跳出一个精赤的丈夫,虎吼般地直抢到灵素的跟前,一把拖住道:“姑娘慢些走,跟咱玩一会儿去!”

  那时幔中更跳出一个女子,便来扭住剪柔。剪柔和灵素又羞又气,一手掩着脸,死命地望外奔逃。却又挣扎不脱,转眼灵素已被那大丈夫拥住,拉拉扯扯地倒退回去。

  剪柔与那女子相持,两个人扭作了一团。  猛见灵素大喊一声,霍地绕过身去。那男子手劲一松,灵素乘势一头撞在殿柱上,噗地倒了。男子便舍了灵素,帮着那女子来拖剪柔,剪柔这才真急了,狂喊起救命来。那女子慌了,被剪柔挣脱了身,往外殿飞奔,那男子怎肯罢休,仍赤身来追赶。

  剪柔才逃出前殿,看看已将追着。剪柔恐吃获住,身必受辱,急迫中没处躲藏,只得咬着牙儿奋身望着岩下跳去。那男子道声“可惜”,便和那女子回进殿中去了。

  那剪柔跞下去的地方正是万岁山的九层台,台上的六部大臣在那里赐宴。大家开怀畅饮,忽见半空中堕下一个女子来,砰的一响不偏不倚地跌在席上,杯盘打得粉碎,十几位大臣溅得满身汤汁,剪柔由席上堕到了地上,人已跌得昏昏沉沉的了。

  众大臣吃了这一吓,大家呆了半晌做声不得。于是由侍候的内监忙去把那女子扶起,看她玉容如纸,一息奄奄,张吏部在侧声道:“这不是俺的女儿吗?怎会在上面掉下来的?”剪柔听得她父亲的声音,星眸乍启,不禁泪流满面的,只用手指着顶上,口里又说不出话来。

  张吏部明白她的意思,便和伺候太监等扶着剪柔拾级上去。经过寿皇殿时,各大臣夫人赐宴已散,王御史夫人与张吏部夫人正在寻觅各人的女儿,忽见剪柔由太监扶持着上来,张夫人大惊。剪柔一见她的母亲,就哇地哭了出来,两眼向上一翻,已昏厥过去了。张夫人带哭带唤,剪柔慢慢地醒过来。张吏部把剪柔跌下来的话说了一遍,王御史夫人也说女儿不见了,不知可曾跌下去。纪太后眼瞧着一班官眷们在殿陛上鸟乱,忙令宫女来探询。张夫人便上殿哭诉,纪太后听了十分惊异,欲待语问剪柔,那剪柔早已不能说话。张吏部着太监等相随,两名宫人扶着剪柔小姐,就她所指点的地方寻去。

  到了碧霞宫的寝殿上,猛见阶前躺着一个直挺挺的女尸。  后面跟着的官眷吓得个个倒退,内中的王御史夫人,认得是自己的女儿,便号啕大哭地直扑上去,细瞧灵素小姐,脑浆迸裂地死了。剪柔又指指神橱,竟两足一蹬呜呼哀哉了。张吏部见他女儿也死了,忍不住垂下眼泪。张夫人已赶来,一把搂住了剪柔小姐大哭。

  碧霞宫中就起了一片哭声,大小臣工的官眷一时莫不称为奇事。张吏部因剪柔曾指过神橱,亲自走到橱前,将神幔揭起,里面坐着碧霞元君雕像,其他没有别的东西。张吏部也觉这事奇怪,但又找不到什么证据,只好去回奏纪太后和王御史夫人等,各将自己的女儿的尸身舁出了碧霞宫中,自去盛殓。可怜那王夫人半生没子嗣,唯这位灵素小姐,如今死得不明不白,真哭得她死去活来。尤其王御史真传,听得女儿随夫人进宫,死在万岁山的碧霞殿上,直气得他咆哮如雷,连夜上疏要求伸雪。当出事之后,纪太后忙责内监们查询,弄得毫无头绪,太后以多事不如少事,不曾将这件事上闻。这时孝宗阅了王御史的诉奏,不由得拍案大怒,立即宣总管太监王安,传集那日值班太监追究此事。总管太监王安还是孝宗万寿那天新升的,接事不多几天就出了这样疑案,慌得他手忙脚乱,传齐了领班太监究诘碧霞宫值日的是谁,公务簿上记着太监钱福。

  王安即召钱福回话,钱福说当日并未离开过碧霞宫。王安怒道:“你没有离去碧霞宫,那尸骨又从什么地方来的?”钱福只是不承认,恼得王安性起,喝令捆打钱福百鞭,再问他到底怎样,钱福仍照前般话说。王安也弄得决断不下,便将勘得情形进宫回奏。孝宗叱道:“钱福说没有这事,你便依他么?

  分明是钱福捣鬼。你可将他唤来,待朕亲自勘鞫。“哪知钱福见了孝宗,抱前口供不易,孝宗命甲士下杖,甲士下手重了些,将钱福打得回不过气来,已打死在丹墀上了。

  钱福一死,那日的事越发死无对证,由是延搁起来,几乎成为疑案。孝宗虽令内监们追查,怎奈都是一班酒囊饭袋,并现成事也缠不清楚,休说是这种疑案了。

  怎经得王御史和张吏部思女情切,就横一本竖一本地要求雪冤。言辞间涉及宫闱琐事,孝宗恼怒起来,叫把张吏产贬职,王御史削禄。这样一来,这件两女殉身的事更是沉冤海底了。那时廷臣中很有几个不服气的,然也为了事无佐证,谁肯无故滚入旋涡中。凑巧李东阳又请假回籍,刘健病不入朝,只有一个谢迁算最是前辈,却也孤掌难鸣,不便出来多嘴。倒是个李梦阳来得鲠直,独自上本请勘万岁山一案,谓钱福至死不变口供,先是一个疑窦,须从严追究。孝宗览表,准委他去办理。不知李梦阳判得疑案否,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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