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洪宪未改元以前,袁欲觇各省军民两长之向背,乃先大封五等勋爵为收买人心之计。诸妾不知其用意,群向袁诘其故。 袁具告之。洪姨与忆秦楼性极狡黠亟儳言曰:“老爷子对于各省将军巡按使既有特殊之封典,胡忍令我辈向隅?揆诸势理,似未昭公允。”袁曰:“若辈职封圻,且握有重兵在手。虽迭次上书请愿,吾究不识其言之真否,故不得不予以虚荣以笼络之。尔曹为之家人,何必如是急急?俟吾登极后,自有位置尔曹也。”诸妾不可,谓其厚于外人而薄于眷属,于是相与噪聒不已。袁知其不可理喻,因戏谓之曰:“尔曹试各拟议其封号告我,吾将一一如议,予以敕封可矣。”忆秦楼首先独持反对态度,亟致词曰:“敕封嫔妃系何等重大事体!我等妇人女子乌能自议封号?且我辈议之,虽蒙老爷子如言办理,仍不啻自封之也。然试问各将军巡按使之公侯伯子男荣典,果为老爷子所厘定乎?抑亦彼等自行拟就而请赐爵乎?如其自行拟议,是袭韩信请封假齐王故智,而谓若辈敢为乎?吾侪今日之事,须乞老爷子颁赐名位,方为正当办法。否则宁甘以媵妾终其身。 或俟老爷子他日御极时,再册立他妃亦无不可。”袁笑曰:“女苏秦又来引经据典作说客矣。”初,忆秦楼最喜涉猎经史,而记忆力甚强。所阅书籍,能不遗忘,又工词令,袁使之掌管府中内部书札。每与袁辩论辄敷陈史事为佐证,袁戏呼之为女苏秦。此次为封妃事,侃侃而谈,袁受其诘责,故又以是语谑之也。忆秦楼曰:“妾今兹据理争执,非为妾个人竞此虚荣,实为全体姊妹行正名分尔。老爷子果怜妾等相随多年,俯如所请则受恩者,正不独妾一人已也。”袁爱其灿舌如花,亟应之曰可。第封妃之事,有两种类别。问何谓两种类别。袁曰:“有生子与不生子之分。生子者,宜根据母以子贵之条,当封之为妃。其未生子者,则合居贵人之列。时忆秦楼独无所出,闻是语,颓然色阻。欲与之争,然事关个人名位,于理未合,且历代久有成例,更不能凭口舌所可发生效力。沉思良久,不禁泪涔涔下。洪姨即进而为调人曰:“古例不可拘泥也。方今时代较往昔不同,老爷子宜变通办理。妾意,封妃问题,宜以曾随侍老爷子三年以上者为鹄。其年份较浅者,则当有等差之别。
正不必拘于生子不生子间较量之也。”袁聆其语颇近理,意将许可,此际其第十三十四十五三妾已各产一子,毅然表示反对。
曰:“吾侪入府,虽未满三年以上,然呱呱在抱者,独非老爷子一块肉乎?脱如洪姨建议,似于理上说不过去,还请老爷子三思之。”洪姨恶其倔强,因力斥其妄。三妾出死力与之争执。 两方辩难至一小时之久,辄未得要领,其最后结果,则仍从洪姨之议。袁除立于夫人为皇后外,其余由高丽姨太至忆秦楼止,共十人,俱册封为妃。忆秦楼以下,均为贵人,而名号则各以其母家姓氏为标准。例如高丽姨太,则称之曰闵妃。小白菜,则称之曰黄妃。余悉由此类推。凡若是俟一经身居大宝,即颁赐正式封册,议既定,诸妃欣然而退。当袁拟议诸妃名称时,闵妃两字,顿触在朝鲜往事。回忆当年与闵妃何等亲爱,曾几何时,己将贵为天子。而彼闵妃者,自甲午一役后,已为死人长眠地下。由今思昔,不觉潸然泪下。嗟乎,若袁氏者,可谓多情种子,信不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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