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令长上
《礼记》曰:成人有兄死而不为衰,闻子皋为成宰,而为之衰,成人曰:“蚕则绩而蟹有筐,范则冠而蝉有绥,兄则死而子皋为之衰。”
《韩诗外传》曰:宓子贱治单父,弹鸣琴,身不下堂,而单父治。巫马期戴星而出,戴星而入,以身亲之,而单父亦治。巫马期问於子贱,子贱曰:“我任人,子任力;任力者劳,任人者逸。”
《家语》曰:孔子仕为中都宰。为养生送死之节,长幼异食,强弱异任,男女别途,路不拾遗,器不雕伪,市不二价。为四寸之棺,五寸之椁,因丘陵为坟,不封不树,行之一年而西方诸侯皆则。(鲁国在东,故言西方诸候。)
又曰:子路治蒲三年,孔子过之,入其境曰:“善哉,由乎!恭敬以信矣。”入其邑曰:“善哉,由乎!忠信以宽矣。”至其庭曰:“善哉,由乎!明察以断矣。”子贡执辔而问曰:“夫子未见由之政而三称其善,可得闻乎?”孔子曰:“吾见其政矣。入境田畴辟,沟洫深,此其恭敬以信,故其人尽力也。入其庭,甚清闲,诸下用命,此其明察以断,故其政不扰也。以此观之,虽三称善,庸尽其美乎!”
《史记》曰:西门豹为邺令。豹到邺,会长老,问民之所疾苦。长老曰:“邺三老、廷掾常岁赋敛百姓,收取其钱得数百万,为河伯取妇。当其时,巫行视人家女好者,云:‘是当为河伯妇’,即聘取。洗沐之。如嫁女床席,令女居其上,浮之河中。浮行数十里乃没。其人家有好女者,恐大巫祝为河伯取之,以故多持女逃亡。”豹曰:“河伯取妇时,愿三老语之。”至其时,豹往河上,呼河伯妇来,曰:“是女不好,烦大巫妪为入报河伯,得更求好女,後日送之。”即使吏抱大巫妪投河中。豹顾曰:“巫妪不来,复欲使廷掾与豪长一人趣之。”皆叩头,血流地,後不敢言为河伯取妇。豹即发民凿渠十二,引灌民田,田皆灌溉,至今皆得水利。
《汉书》曰:邵信臣,字翁卿,九江寿春人,补阳长。举高第,迁上蔡长。其治,视民如子,所居见称。
《後汉书》曰:卓茂为密令,劳心谆谆,视民如子,民不忍欺。光武初即位,诏曰:“前密令卓茂,能为人所不能为。夫名冠天下,当受天下重赏。今以茂为太傅,封褒德侯,食邑二千户。”茂长子为太中大夫,次子为郎中。
又曰:刘昆,字桓公,为江陵令。县连失火,昆辄向火叩头,多能降雨止风。
又曰:戴封,字平仲,为西华令。大旱祈祷无获,乃积薪自焚,火起而雨大至。
又曰:王涣为洛阳令,人为立祠。及桓帝事黄老,道毁诸旁祀,惟特诏密县留卓茂庙及涣祠也。
《东观汉记》曰:卓茂,字子康,南阳人。迁密令,视民如子,口无恶言,吏民亲爱而不忍欺之。民尝有言部亭长受其米肉遗者,茂问之曰:“亭长从汝求乎?”为汝有事属之而受乎?将平居以恩意遗之乎?“民曰:”往遗之耳。“茂曰:”遗之而受,何故言邪?”民曰:“窃闻贤明之君,使民不畏吏,吏不取民。今我畏吏,是以遗之。”茂曰:“凡人所以贵於禽兽者,以有仁爱,知相敬事也。今邻里尚致馈,此乃相亲,况吏民乎?凡人之生,群居杂处,故有经纪礼仪以相交接。汝独不欲修之,宁能高飞远去,不在人间耶?”民曰:“苟如此,律何故禁之?”茂笑曰:“律设大法,礼从人情。今我以礼教汝,必无怨恶;以律治汝,何所措其手足乎?”时天下大蝗,河南二十馀县,皆被其灾,独不入密界。督邮言之,太守不信,自出按幸,见乃服焉。
又曰:韩棱字伯师,颍川人也。为下邳令,视事未期,吏民爱慕。时邻县皆雹伤稼,惟下邳界独无。
又曰:王阜,字世公。为重泉令,吏民向化,鸾鸟集止学宫,阜使校官掾长涉叠,为张雅乐击磬。鸟举足垂翼,应声而舞,翱翔复上县庭屋,十馀日乃去。
又曰:孔奋,字君鱼,右扶风茂陵人。守姑臧长七年,诏书以为奋在姑臧,治有绝迹,赐爵关内侯。奋素孝,供养至谨。在姑臧惟老母极膳,妻子饭食葱芥。时人笑之,或嘲奋曰:“置脂膏中不能自润。”而奋不改其操。
又曰:锺离意为堂邑令。初到市无屋,意乃出俸钱作屋。民赍茅竹或持材木争赴趣作,不日而成。既毕,为解土祝曰:“兴功役者令也,如有祸祟,令自当之。”民皆大悦。
《後汉书》曰:戴封,字平仲。拜议郎,迁西华令。汝、颍多蝗灾,独不入西华界。时督邮行县,蝗忽大至,督邮其日即去,蝗亦顿除,一境奇之。其年大旱,封祷请无获,乃积薪艾坐其上以自焚。火起而大雨暴至,远近叹服。
又曰:童恢为不其令。吏有犯违禁法,辄随方晓示。若吏称其职,人行善事者,皆赐以酒肴之礼,以劝励之。耕织种牧,皆有条章。一境清静,牢狱连年无囚。比县流人归化,徙居三万馀户。人常为虎所害,乃设槛捕之,生获二虎。恢闻而出,咒虎曰:“天生万物,惟人为贵。虎狼当食六畜,而残暴於人。王法杀人者死,伤人则论法。汝若是杀人者,当垂头服罪;自知非者,当号呼称冤。”一虎低头闭目,状如震惧,即时杀之。其一视恢鸣吼,踊跃自奋,遂令放释。
又曰:刘矩为雍丘令,以礼让化之,其无孝义者,皆感悟自革。人有争讼,矩常引之於前,提耳训告,以为忿恚可忍,县官不可入。使归更寻思,讼者感之,辄各罢去。其有路得遗者,皆推寻其主。
又曰:王涣为洛阳令,有善政。元兴元年病卒,百姓市道莫不咨嗟。男女老壮皆相与赋敛,致奠以千数。(,音张芮反。《说文》曰:祭守也。)涣丧西归,道经弘农,人庶皆设案於路。吏问其故,咸言平常持米到洛,为卒司所钞,恒亡其半。自王君任事,不见侵枉,故来报恩。其政化怀物如此。人思其德,为立祠於安阳亭西,每食辄弦歌而荐。
又曰:虞延为细阳令。每至岁时伏腊,辄休遣徒系,各使归家,并感其恩德,应期而还。有囚於家被病,自载诣狱,既至而死。延率掾吏殡于门外,百姓感悦之。
又曰:虞延迁洛阳令。是时阴氏有客马成者,常为奸盗,延收考之。阴氏屡请,获一书辄加二百,(,捶也。音彭。)信阳侯阴就乃诉帝,谮延多所冤枉。帝乃临御道之馆,亲录囚徒,延陈其狱状可论者在东,无理者居西。成乃回欲趋东,延前执之,谓曰:“尔人之巨蠹,久依城社,不畏熏烧,今考实未竟,宜当尽法。”成大呼称枉,陛戟郎以戟刺,延叱使置之。帝知延不私,谓成曰:“汝犯王法,身自取之。”呵使速去,後数日伏诛。於是外戚敛手,莫敢干法。
又曰:法雄除平氏长,善政事,好发レ奸伏,盗贼希发,吏人畏爱之。南阳太守鲍得上其理状,迁宛陵令。
《续汉书》曰:鲁恭为中牟令,导民以孝,推诚而治。建初中,郡国螟伤稼,犬牙缘界,不入中牟。河南尹袁安疑其不实,遣仁恕掾肥亲往察廉之。恭随行阡陌,俱坐桑下,有雉过,止其傍。傍有童儿,亲曰:“何不系之?”儿言:“雉方将雏。”亲瞿然而起,与恭诀曰:“所以来者,欲察治之善恶耳。今虫不犯境,此一异也;化及鸟兽,此二异也;竖子有仁心,此三异也。久留,徒扰贤者耳。”还府,以状白安,安美其治,以励属县。
又曰:祭彤除偃师长,视事五年,县无盗贼,州课第一,迁襄贲令。时盗贼钞掠,彤到官,诛□奸猾,县界清静,诏书增秩一等,赐缣百匹,册书勉励。
又曰:刘宠除东平陵令。是时民俗奢泰,宠到官,躬俭训民以礼,上下有序,都鄙有章。视事数年,以母病,去官归,百姓士女攀车拒轮,充塞道路,车不得前,乃止亭,轻服潜遁。
又曰:刘余为浈阳长,政化大行,道不拾遗。以病去官,童谣歌之曰:“邑然不乐,思我刘君。何时复来,安此下民。”
又曰:公孙述补清水长,太守以其能,使兼治五县,政事修理,奸盗不发,郡中谓之神明。
又曰:胡绍为河内怀令,三日一视事,十日一诣仓。受俸米於ト外炊作乾饭食之,不设爹灶。得一强盗,问其党与,得数百人皆诛之。政教清平,为三河表。
又曰:牟融举茂才,为丰令。视事二年,政化流行,县无狱讼,吏畏而爱之。治有异迹,为州郡最。
又曰:度尚,字博平,山阳人。除上党长,治政严峻,明於疑理,县中谓之神明。
谢承《後汉书》曰:郑弘,字巨君。为邹令,勤行德化,部人王逢等得路遗宝物,悬於道衢,求主还之。鲁国当春大旱,五不丰,邹独致雨偏熟。永平十五年,蝗起泰山,流被郡国,过邹界不集。郡国以状闻,诏书以为不然,遣使案行,如言也。
又曰:方储,字圣明。晓风角占候,为句章长。时人田还,置馀粟一石及刀锄于田陌,明日求,亡去,疑其旁家。储曰:“此人非偷。”自呼县功曹谓曰:“君何取人粟置家後积茭中?”功曹叹服。後为洛阳令。功曹是宪客,为宪所讽,夜杀人断头着奁中厩门下,欲令储去官。储摩死者耳边问:“谁所杀?”有顷曰,死人言为功曹所杀。收功曹,拷竟具服。
又曰:贾彪,字伟节。补新息长,政多奇异。小人迫困贫,产子不能举养,彪禁有犯者,以杀人罪罪之,县境震栗。人养子,佥曰:“贾父所长,”男女以贾为名。
华峤《後汉书》曰:刘平为全椒令。掾吏五日一朝,罢门阑,卒署各遣就农。人感怀,至或增赀就赋,或减年从役。刺史行部,狱无囚徒,民各自以为职,不知所问,惟班诏书而去。先是,县多虎为害。平到,修政选进儒良,黜贪残,视事三月,虎皆渡江而去。
又曰:刘永国,字叔儒,为东城令。民闻其名,枉者更直,浊者强清,肃然无事,惟以著作为务。
袁山松《後汉书》曰:范丹为莱芜长。去官,常便卖卜以自给,步行无车,被囊自随。
《汉官仪》曰:明帝临观,见洛阳令车骑,意河南尹定,至而非,尤其太盛,敕去轩绥。时偃师长治有能名,以事诣台,因取赐之下县,遂以为故事。
《魏志》曰:郑浑,字文公。避难淮南。太祖闻其笃行,召为邵陵令。天下未定,民皆不念产殖,其生子无以相活,率皆不举。浑所在夺其渔猎之具,课使耕种,又兼开稻田,重去子之法。民初畏罪,後稍丰给,无不举育,所育男女,多以郑为名。
又曰:胡质,字文德,楚国寿春人也。为顿丘令。县民郭政通於从妹,杀其夫程他,郡吏冯谅系狱为证。政与妹皆耐掠隐抵,谅不胜,痛自诬,当反其罪。质至官,察其情色,更详其事,检验具服。
又曰:王修,字叔治。守高密令。高密孙氏素豪侠,人客数犯法。民有相劫者,贼入孙氏,吏不能得。修将吏民围之,畏惮不敢近。修令吏民:“敢有不攻者,与同罪!”孙氏惧,乃出贼。由是豪强慑服。
又曰:赵俨,字思伯。为朗陵长。县多豪猾,无所畏忌。俨取其尤甚者,收缚案验,皆得死罪。俨既囚之,乃表府解放,自是威恩并著。
又曰:张暨,字德容,冯掖高陵人也。举茂才,为新丰令。治为三辅第一。
又曰:司马朗,字伯达,河内温人也。为堂阳长,其治务宽惠,不行鞭杖,而民不犯禁。
又曰:吉茂,字叔畅,冯翊池阳人也。世为著姓,好书,不耻恶衣恶食,而耻一物之不知。建安初,关中始平,茂与扶风苏则共入武功南山隐处,精思数岁,州举茂才,除临汾令。居官清静,吏民不忍欺。
又曰:太祖平袁氏,以高柔为管长。县中素闻其名,奸吏数人皆引去。柔教曰:“昔邴吉临政,吏尝有非,犹尚容之。况此诸吏,於吾未有失乎!其召复之。”咸还,皆自砺,成为佳吏。
《蜀志》曰:董和,字幼宰,南郡人也。益州牧刘璋以为成都令。蜀土富实,时俗奢侈,货殖之家,侯服玉食,婚姻葬送,倾家竭产。和躬率以俭,恶衣蔬食,防遏逾僭,为之轨制,所在皆移风变善,畏而不犯。
又曰:吕义,字季阳,迁新都绵竹令,乃心隐恤,百姓称之,为一州诸城之首。
《吴录》曰:张举,字子清,为句章令。有妇杀夫者,因焚屋,言烧死。其弟疑而讼之。举按尸,开口视无灰。令人取猪二头,杀一生一,而俱焚之;开视其口,所杀者无灰,生者有灰,乃明夫先死,妇遂首服焉。政化流行,民歌遗泽。
《晋书》曰:陆□为浚仪令。县居都会之要,名为难理。□到官,下不能欺,市无二价。人有见杀者,主名不立,□录其妻,而无所问。十许日遣出,密令人随後,谓曰:“其去不出十里,当有男子候之与语,便缚来。”既而果然。问之具服,云:“与此妻通,共杀其夫,闻妻得出,欲与语,惮近县,故相要候於是。”一县称为神明。郡守害其能,屡谴责之,□乃去官。百姓追思之,图画形像,配食县社。
又曰:范广为堂邑令。大旱米贵,广散私赈饥人,至数千斛,远近流寓归投之,户口十倍。
又曰:曹摅为洛阳令。仁惠明断,百姓怀之。时天大雨雪,宫门夜失行马,群官检察,莫知所在。摅使收门士,众官咸谓不然。摅曰:“宫掖禁严,非外人所敢盗,必是门士以燎寒耳。”诘之,果服。
又曰:曹摅为临淄令。县有寡妇,守节不移。姑愍之,密自杀。亲党告妇杀姑,官为考鞫,寡妇不胜苦楚,乃自诬。狱当决,摅察其有冤,更加辩究,具得情实,时称其明。
《晋中兴书》曰:范宁,字武子。解褐除馀杭令。在县兴学校,养生徒。洁己志行之士,莫不来宗,期年之後,风化大行。自中兴已来,崇学敦教,未有如宁者也。
《宋书》曰:顾宪之为建康令。清俭强力,为政甚得人和,故都下饮酒者,醇旨辄号为顾建康,谓其清且美焉。
又曰:顾宪之为建康令。时有盗牛者,被主所认,盗者亦称已牛,二家辞理等,前後令莫能决。宪之至,覆其状,谓二家曰:“无为多言,吾得之矣。”乃令解牛,任其所去。牛迳还本主宅,盗者始伏其辜。发奸レ伏,多如此类,时人号曰神明。
又曰:顾凯之迁山阴令。山阴民户三万,海内剧邑,前後官长,昼夜不得休,事犹不举。凯之理繁以约,县用无事,昼日垂帘,门阶闲寂,自宋世为山阴,务简而绩修,莫能尚也。
《齐书》曰:傅琰为山阴令,有卖针卖糖老姥争团丝,来诣琰,琰不辩,乃缚团丝於柱鞭之,密视有铁屑,乃罚卖糖者。又二野父争鸡,琰各问“何以食鸡”,一人云“粟”,一人云“豆”,乃破鸡得粟,罪言豆者。县内咸称神明,无敢复为盗者。
又曰:傅琰,字季,为山阴令。父僧,亦为山阴令,父子并著奇绩。世云:“诸傅有《治县谱》,子孙相传,不以示人。”
《梁书》曰:傅岐除始新令。县民有因斗相殴而死者,死家诉郡,郡录其仇人,考掠备至,终不引咎,郡乃移狱於县,岐即命脱械,以和言问之,便即自服。法当偿死,会冬节至,岐乃放其还家,使过节一日复狱。曹掾固争曰:“古者乃有此,於今不可行。”岐曰:“其若负信,县令当坐,主者勿忧。”竟如期而反。太守深相叹异,遽以状闻。岐後去,县民无老小皆出境拜送,啼号之声,闻於数十里。
又曰:萧景,字子昭。为永宁令。永嘉太守榜郡门曰:“诸县有疑滞,可就永宁令决之。”
又曰:丘仲孚迁山阴令。居职甚有声称,百姓为之谣曰:“二傅沈刘,不如一丘。”
又曰:丘仲孚为山阴令。仲孚长於拨烦,善适权变,吏民敬服,号称神明,治为天下第一。
又曰:何远,字义方。自武昌太守除名,後起为武康令,正身率职,愈励廉节,除淫祀。高祖闻其能,擢为宣城太守。自县令为邦畿大郡,近代未之有也。
又曰:孙谦为钱塘令,治烦以简,狱无系囚。及去官,百姓以谦在职不受饷遗,追载缣帛以送之,谦却而不受。
又曰:裴子野出为诸暨令。在县不行鞭罚,民有争者,示之以理。
卷二百六十七 职官部六十五
太平御览
宋·李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