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伦汇编交谊典规谏部

 规谏部总论
孝经
  谏争章
士有争友则身不离于令名



元宗曰令善也益者三友言受忠告故不失其
 善名


董深山曰士所有者身所赖者友故士以
 友诤则身不离于令名
魏徐干中论
  贵验
周书有言人毋鉴于水鉴于人也鉴也者可以察形
言也者可以知德小人耻其面之不及子都也君子
耻其行之不如尧舜也故小人尚明鉴君子尚至言
至言也非贤友则无取之故君子必求贤友也诗曰
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言朋友之
义务在切直以升于善道者也故君子不友不如己
者非羞彼而大我也不如己者须己而植者也然则
扶人不暇将谁相我哉吾之偾也亦无日矣故偾事
则纵多友邪则已僻也是以君子慎取友也
册府元龟
  规讽
书曰官师相规所以更箴其阙也传曰士有争友所
以成人之美也是知相劝以义相勉以正时惟君子
之道闻善则告有过则规斯乃朋友之职故其至言
而无隐同心而多益盖繇乎切切偲偲忠告善道使
其喜闻其过莫逆于心不离于令名罔于非义者
矣故臧孙有恶石之喻荀伯有尽心之说仲尼之论
友贵乎直谅重华之申戒鄙乎面从皆是物也亦有
位下而输忠交疏而诘过尽拳拳之志成谔谔之美
斯盖闻善必告竭诚无隐俾夫心善其说深纳其戒
释回而增美缝阙而窒非亦异夫未见颜色而言之
也若乃遭其恶直始终固拒后以致败卒如所规良
可太息者已
性理会通
  人伦
问某与人居视其有过而不告则于心有所不安告
之而人不受则奈何曰与之处而不告其过非忠也
要使诚意之交通在于未言之前则言出而人信矣
不信诚不至也
五峰胡氏曰能攻人实病者至难也能受人实攻者
为尢难人能攻我实病我能受人实攻朋友之义其
庶几乎不然其不相陷而为小人者几希矣
鲁斋许氏曰凡求益之道在于能受尽言或议论经
旨有见不到或撰文字有所未工以至凡在己者或
有未善人能为我尽言之我则致恭尽礼虚心而纳
之果有可从则终身服膺而不失其或不可从则退
而自省也

 规谏部艺文一
  上王畅奏记        汉张敞
五教在宽着之经典汤去三面八方归仁武王入殷
先去炮烙之刑高祖鉴秦唯定三章之法孝文皇帝
感一缇萦蠲除肉刑卓茂文翁召父之徒皆疾恶严
刻务崇温厚仁贤之政流闻后世夫明哲之君网漏
吞舟之鱼然后三光明于上人物悦于下言之若迂
其效甚近发屋伐树将为严烈虽欲惩恶难以闻远
以明府上智之才日月之曜敷仁惠之政则海内改
观实有折枝之易而无挟山之难郡为旧都侯甸之
国园庙出于章陵三后生于新野士女沾教化黔首
仰风流自中兴以来功臣将相继世而隆愚以为恳
恳用刑不如行恩孳孳求奸未若礼贤舜举皋陶不
仁者远随会为政晋盗奔秦虞芮入境让心自生化
人在德不在用刑
  与群下教         诸葛亮
夫参署者集众思广忠益也若远小嫌难相违覆旷
阙损矣违覆而得中犹弃弊跷而获珠玉然人心苦
不能尽惟徐元直处兹不惑又董幼宰参署七年事
有不至至于十反来相启告苟能慕元直之十反幼
宰之殷勤有忠于国则亮可少过矣
  又             前人
昔初交州平屡闻得失后交元直勤见启诲前参军
于幼宰每言则尽后从事于伟度数有谏止虽姿性
鄙暗不能悉纳然与四子终始相合亦足以明其不
疑于直言也
  与参军掾属教        前人
任重才轻故多阙漏前参军董幼宰每言辄尽数有
谏云虽性鄙薄不能悉纳幼宰参署七年事有不至
至于十反未有忠于国如亮可以少其过也
  戒盈赋


      魏文帝
 避暑东阁延宾高会酒酣乐作怅然怀盈满之戒
 乃作斯赋
惟应龙之将举飞云降而下征资物类之相感信贯
彻之通灵何今日之延宾君子纷其集庭信临高而
增惧独处满而怀愁愿群士之箴规博纳我以良谋
  又与许靖书         王朗
前夏有书而未达今重有书而并致前问皇帝既深
悼刘将军之早世又愍其孤之不易又惜使足下孔
明等士人气类之徒遂沈溺于羌夷异种之间永与
华夏乖绝而无朝聘中国之期缘瞻睎故土桑梓之
望也故复运慈念而劳仁心重下明诏以发德音申
敕朗等使重为书与足下等以足下聪明揆殷勤之
圣意亦足悟海岱之所常在知百川之所宜注矣昔
伊尹去夏而就殷陈平违楚而归汉犹曜德于阿衡
着功于宰相若足下能弼人之遗孤定人之犹豫去
非常之伪号事受命之大魏客主兼不世之荣名上
下蒙不朽之常耀功与事并声与勋着考绩效足以
超越伊吕矣既承诏直且服旧之情情不能已若不
言足下之所能陈足下之所见则无以宣明诏命弘
光大之恩叙宿昔梦想之思若天启众心子导蜀意
诚此意有携手之期若险路未夷子谋不从则惧声
问或否复面何由前后二书言每及斯希不切然有
动于怀足下周游江湖以暨南海历观夷俗可谓遍
矣想子之心结思华夏可谓深矣为身择居犹愿中
土为主择居安可以不系意于京师而持疑于荒裔
乎详思愚言速示还报也
  诫谢万书        晋王羲之
以君迈往不屑之韵而俯同群辟诚难为意也然所
谓通识正自当随事行藏乃为远耳愿君每与士之
下者同则尽善矣食不二味居不重席此复何有而
古人以为美谈济否所由实在积小以致高大君其
存之
  善友劝奖门      南齐萧子良
夫能了除疑惑内发惭愧劝奖之功善知识也今欲
修习万行非善知识无由进道经云如旃檀叶在伊
罗林其叶则臭伊罗臭叶在旃檀林其叶则香书云
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偕芳与恶人居如在
鲍鱼之肆与之俱臭又云近墨必缁近朱必赤故知
善友能作佛事是大因缘是同梵行善知识者今能
将我得升净土恶知识者今能陷我坠于地狱当知
善恩不可酬报夫善恶之理皎然明白但以任情适
道则进趋之理迟善友劝奖便勇猛之心疾经有奖
课之文书有劝学之说当知要行实由劝成故经云
菩萨自身布施亦劝他人令行布施自行持戒忍辱
精进一心智慧亦劝他人令行此事然则胜美之事
欣乐羡仰物之恒情今若徒有愿乐之心不行愿乐
之事未见其果犹若绝粮思味其于饥渴终无济益
故略引数条盛行要事以相警诫今有财富室温家
给人足不劳营□自然而至复有贫苦饥弊形骸劳
悴终日愿于富饶而富饶未尝暂有以此苦故劝其
布施力厉修福若有衣裘服玩鲜华充备又有尺布
不全垢腻臭是以劝奖令施衣服及以室宇若见
百味珍羞连几重案又有藜藿不充困于水菜所以
劝奖令施饮食若见荣位通显乘肥衣轻适意自在
复有卑陋猥贱人不齿录涂炭沟渠坐卧粪秽此苦
可厌劝令修福除灭骄慢奉行谦敬岂可他人常贵
我常在贱若见形貌端正吐言广利又有面状矮陋
所言险暴此苦可舍劝令忍辱若见意力强干少病
登劳行道无碍有人多患不安所行莫济见有此苦
劝施医药令其进趋故法句经云四时行道得度众
苦一者少年有力势时二者有财物时三者遇三宝
福田时四者当计万物必离散时常行此四必得道
迹应自督课不待他劝
  上姚令公书       唐张九龄
公登庙堂运天下者久之矣人之情伪事之得失所
更多矣非曲学之说小子之虑所能损益亦已明矣
然而意有不尽未可息区区之怀或以见容亦犹用
九九之术以此道也忍弃之乎今君侯秉天下之钧
为圣朝之佐大见信用渴日太平千载一时胡可遇
也而君侯既遇非常之主已践难得之机加以明若
镜中运如掌上有形必察无往不臻朝暮羲轩之时
何云伊吕而已际会易失功业垂成而举朝之众倾
心前人之弊未尽往往拟议愚用惜焉何者任人当
才为政大体与之共理无出此途而曩之用才非无
知人之鉴其所以失者皆缘情之举夫见势则附俗
人之所能也与不妄受志士之所难也君侯察其不
苟附及不轻受就而厚之因而用之则禽息之首为
知己而必碎豫让之身感国士而能漆至于合如市
道廉公之门客盈虚势比雀罗廷尉之交情贵贱初
则许之以死殉体面俱柔终乃背之而饱飞身名已
遂小人恒态不可不察自君侯职相国之重持用人
之权而浅中弱植之徒已延颈企踵而至谄亲戚以
求誉媚宾客以取容情结笑言谈生羽翼万事至广
千变难知其间岂不有才所失在于无耻君侯或弃
其所短收其所长人且不知深旨之若斯便谓尽私
情于此辈其有议者则曰不识宰相无以得迁不因
交游无以求售明主在上君侯为相安得此言犹出
其口此九龄所以为君侯至惜也且人可诚感难可
户说为君侯之计谢媒介之徒即虽有所长一皆阻
抑专谋选众之举息彼讪上之失祸生有胎亦不可
忽呜呼古人有言御寒莫若重裘止谤莫如自修修
之至极何谤不息勿曰无害其祸将大夫长才广度
珠潜璧匿无先容以求达虽后时而自安今岂无之
何近何远但问于其类人焉廋哉虽不识之有何不
可是知女不私人可以为妇矣士不苟进可以为臣
矣此君侯之度内耳安用小人之说为固知山藏海
纳言之无咎下情上通气用和洽是以不敢默默而
已也愿无以人故而废其言以伤君侯之明此至愿
也幸甚幸甚
  出规            元结
元子门人叔将出游三年及还元子问之曰尔去我
久矣何以异乎诺曰叔将始自山中至长安见权贵
之盛心愤然切悔比年于空山穷谷与夫子甘饥寒
爱水木而已不数月自王公大人卿相近臣之门无
不至者及一年有向与欢宴过之可吊有始贺拜候
已闻就诛岂不裂封疆土未识岂无印绶怀之未暖
其客得禄位者随死得金玉者皆孥参游宴者或刑
或免叔将之身如犬逃者五六似鼠藏者八九当其
时环望天地如置在杯斗之中元子闻之叹曰叔将
汝何思而为乎汝若思为社稷之臣则非正直不进
非忠谠不言虽手足斧钺口能出声犹极忠言与气
偕绝汝若思为禄位之臣犹当避赫赫之路晦显显
之机如下□粟马齿食而已汝忽然望权势而往自
致身于刑祸之方得筋骨载肉而归幸也大矣二三
子以叔将为戒乎
  处规            前人
州舒吾问元子曰吾闻子多矣竟将何为对曰云山
幸不求吾是林泉又不责吾非熙然能目全顺时而
老可矣复安为哉舒吾曰元子其过误乎其大矫也
吾厌世人饰言以由道藏智以全璞退身以显行设
机以树名吾子由之使我何信元子俯而谢之滕许
大夫友元子闻不应舒吾之说乃曰嗟嗟元子少辞
者耶何不曰使我得所处但如山林不见吾是非吾
将娭而往也以子为饰言藏智退身设机何不曰如
此岂不多于盗权窃位蒙污万物富贵始及而刑祸
促之者乎元子谢不及季川问曰终不复二论兟有
意乎于戏季川吾有言则自是言达则人非吾安能
使吾身之有是而令他人之有非至于汶汶也哉
  戏规            前人
元子友倚于云丘之巅戏牧儿曰尔为牧歌当不责
尔暴牧儿歌去乃暴他田田主鞭之啼而冤元子啼
不止召其父而止之元子友真卿闻之书过于元子
曰嗟嗟次山苟戏小儿俾陷鞭焉而蒙冤之彼牧儿
望次山犹儓隶不敢干其主及苟戏乃或与次山犹
仇雠斯岂慎德也与吾闻君子不苟戏无似非如何
惑一儿使不知所以蒙过此非苟戏似非之非者邪
恶不必易此元子报真卿曰于戏吾独立于空山之
上戏歌牧儿得过几不可免彼行于世上有爱憎相
忌是非相反名利相夺祸福相从至于有蒙戮辱者
焉得不因苟戏似非世儿惑之以及者乎真卿吾当
以戏为规
  心规            前人
元子病游世归于商余之中以酒自肆有醉歌夫公
闻之


元子之酒请歌之歌曰元子乐矣我曰我
云我山我林我泉又曰元子乐矣我曰我鼻我目我
口我耳歌巳矣夫公曰自乐山林可也自乐耳目何
哉人谁无此元子引酒当夫曰劝君此杯酒缓饮之
听我说子行于世间目不随人视耳不随人听口不
随人语鼻不随人气其甚也则须封苞裹塞不尔有
灭身亡家之祸伤污毁辱之患生焉虽王公大人亦
不能自主口鼻耳目夫公何思之不熟邪
  时规            前人
干元已亥漫叟待诏在长安时中行公掌制在中书
中书有醇酒时得一醉醉中叟诞曰愿穷天下鸟兽
虫鱼以充杀者之心愿穷天下之醇酎美色以充欲
者之心中行公闻之叹曰子何思不尽邪何不曰愿
得如九州之地者亿万分封君臣父子兄弟之争国
者使人民免贼虐残酷者乎何不曰愿得布帛钱货
珍宝之物溢于王者府藏满将相权势之家使人民
免饥寒劳苦者乎叟闻公言退而书之授于学者用
为时规
  恶圆            前人
元子家有乳母为圆转之器以悦婴儿婴儿喜之母
使为之聚孩孺助婴儿之乐友人公植者闻有戏儿
之器请见之及见之趋焚之责元子曰吾闻古之恶
圆之士歌曰宁方为皂不圆为卿宁方为污辱不圆
为显荣其甚者则终身不仰视曰吾恶天圆或有喻
之以天大无穷人不能极远视四垂因谓之圆天不
圆也对曰天纵不圆为人称之我亦恶焉次山奈何
任造圆转之器恣令悦媚婴儿小喜之长必好之教
儿学圆且陷不义躬自戏圆又失方正嗟嗟次山入
门爱婴儿之乐圆出门当爱小人之趋圆吾安知次
山异日不言圆行圆动圆静圆以终身乎吾岂次山
之友也元子召季川谓曰吾目婴儿戏圆公植尚辱
我言绝忽乎吾与汝圆以应物圆以趋时非圆不预
非圆不为公植其操矛戟刑我乎
  恶曲            前人
元子时与邻里会曲全当时之欢以顺长老之意归
泉上叔盈问曰向夫子曲全其欢道然也苟为尔乎
元子曰叔盈视吾曲其心以徇财利曲其行以希名
位当过吾吾苟全一欢于邻里无恶然可也东邑有
全道之士闻元子对叔盈恐曰吾闻元次山约其门
人曰无恶我之小曲真惛鄙恶辞也吾辈全直三十
年未尝曲气以转声曲辞以达意曲步以便往曲视
以回目犹患于古人古人有恶曲者不曲臂以取物
不曲膝以便坐见天下有曲于君曲于民曲于鬼神
者往劫而死之今元次山苟曲言貌强全一欢以为
不亵其直慁哉若能苟曲于邻里强全一欢岂不能
苟曲于乡县以全言行能苟曲于乡县岂不能苟曲
于邦国以彰名誉能苟曲于邦国岂不能苟曲于天
下以扬德义若言行名誉德义偕显岂有锺鼎不入
门权位不在己乎呜呼曲为之小为大之渐曲为之
也有何不可奸邪凶恶其


乎元子闻之颂曰吾
以颜貌曲全一欢君子之恶我如此尢有过于此者
何以自免
  诤臣论           韩愈
或问谏议大夫阳城于愈可以为有道之士乎哉学
广而闻多不求闻于人也行古人之道居于晋之鄙
晋之鄙人熏其德而善良者几千人大臣闻而荐之
天子以为谏议大夫人皆以为华阳子不色喜居于
位五年矣视其德如在野彼岂以富贵移易其心哉
愈应之曰是易所谓恒其德贞而夫子凶者也恶得
为有道之士乎哉在易蛊之上九云不事王侯高尚
其事蹇之六二则曰王臣蹇蹇匪躬之故夫不以所
居之时不一而所蹈之德不同也若蛊之上九居无
用之地而致匪躬之节以蹇之六二在王臣之位而
高不事之心则冒进之患生旷官之刺兴志不可则
而尤不终无也今阳子在位不为不久矣闻天下之
得失不为不熟矣天子待之不为不加矣而未尝一
言及于政视政之得失若越人视秦人之肥瘠忽焉
不加喜戚于其心问其官则曰谏议也问其禄则曰
下大夫之秩也问其政则曰我不知也有道之士固
如是乎哉且吾闻之有官守者不得其职则去有言
责者不得其言则去今阳子以为得其言乎哉得其
言而不言与不得其言而不去无一可者也阳子将
为禄仕乎古之人有云仕不为贫而有时乎为贫谓
禄仕者也宜乎辞尊而居卑辞富而居贫若抱关击
柝者可也盖孔子尝为委吏矣尝为乘田矣亦不敢
旷其职必曰会计当而已矣必曰牛羊遂而已矣若
阳子之秩禄不为卑且贫章章明矣而如此其可乎
哉或曰否非若此也夫阳子恶讪上者恶为人臣招
其君之过而以为名者故虽谏且议使人不得而知
焉书曰尔有嘉谟嘉猷则入告尔后于内尔乃顺之
于外曰斯谟斯猷惟我后之德夫阳子之用心亦若
此者愈应之曰若阳子之用心如此滋所谓惑者矣
入则谏其君出不使人知者大臣宰相者之事非阳
子之所宜行也夫阳子本以布衣隐于蓬蒿之下主
上嘉其行谊擢在此位官以谏为名诚宜有以奉其
职使四方后代知朝廷有直言骨鲠之臣天子有不
僣赏从谏如流之美庶岩穴之士闻而慕之束带结
发愿进于阙下而伸其辞说致吾君于尧舜熙鸿号
于无穷也若书所谓则大臣宰相之事非阳子之所
宜行也且阳子之心将使君人者恶闻其过乎是启
之也或曰阳子之不求闻而人闻之不求用而君用
之不得已而起守其道而不变何子过之深也愈曰
自古圣人贤士皆非有求于闻用也闵其时之不平
人之不乂得其道不敢独善其身而必以兼济天下
也孜孜矻矻死而后已故禹过家门不入孔席不暇
暖而墨突不得黔彼二圣一贤者岂不知自安佚之
为乐哉诚畏天命而悲人穷也夫天授人以贤圣才
能岂使自有余而已诚欲以补其不足者也耳目之
于身也耳司闻而目司见听其是非视其险易然后
身得安焉圣贤者时人之耳目也时人者圣贤之身
也且阳子之不贤则将役于贤以奉其上矣若果贤
则固畏天命而闵人穷也恶得以自暇逸乎哉或曰
吾闻君子不欲加诸人而恶讦以为直者若吾子之
论直则直矣无乃伤于德而费于辞乎好尽言以招
人过国武子之所以见杀于齐也吾子其亦闻乎愈
曰君子居其位则思死其官未得位则思修其辞以
明其道我将以明道也非以为直而加人也且国武
子不能得善人而好尽言于乱国是以见杀传曰惟
善人能受尽言谓其闻而能改之也子告我曰阳子
可以为有道之士也今虽不能及已阳子将不得为
善人乎哉
  答陈生书          前人
愈白陈生足下今之负名誉享显荣者在上位几人
足下求速化之术不于其人乃以访愈是所谓借听
于聋求道于盲虽其请之勤勤教之云云未有见其
得者也愈之志在古道又甚好其言辞观足下之书
及十四篇之诗亦云有志于是矣而其所问则名所
慕则科故愈疑于其对焉虽然厚意不可虚辱聊为
足下诵其所闻盖君子病乎在己而顺乎在天待己
以信而事亲以诚所谓病乎在己者仁义存乎内彼
圣贤者能推而广之而我蠢焉为众人所谓顺乎在
天者贵贱穷通之来平吾心而随顺之不以累于其
初所谓待己以信者己果能之人曰不能勿信也己
果不能人曰能之勿信也孰信哉信乎己而已矣所
谓事亲以诚者尽其心不夸于外先乎其质而后乎
其文者也尽其心不夸于外者不以己之得于外者
为父母荣也名与位之谓也先乎其质者行也后乎
其文者饮食甘旨以外物供养之道也诚者不欺之
名也待于外而后为养薄于质而厚于文斯其不类
于欺欤果若是子之汲汲于科名以不得进为亲之
羞者惑也速化之术如是而已古之学者惟义之问
诚将学于大学愈犹守是说而□见焉愈白
  答冯宿书          前人
垂示仆所阙非情之至仆安得闻此言朋友道缺绝
久无有相箴规磨切之道仆何幸乃得吾子仆常闵
时俗人有耳不自闻其过懔懔然惟恐己之不自闻
也而今而后有望于吾子矣然足下与仆交久仆之
所守足下之所熟知在京城时嚣嚣之徒相訾百倍
足下时与仆居朝夕同出入起居亦见仆有不善乎
然仆退而思之虽无以获罪于人亦有以获罪于人
者仆在京城一年不一至贵人之门人之所趋仆之
所傲与己合者则从之游不合者虽造吾庐未尝与
之坐此岂徒足致谤而已不戮于人则幸也追思之
可为战栗寒心故至此以来克己自下虽不肖人至
未尝敢以貌慢之况时所尚者耶以此自谓庶几无
时患不知犹复云云也闻流言不信其行呜呼不复
有斯人也君子不为小人之恟恟而易其行仆何能
委曲从顺向风承意汲汲恐不得合犹且不免云云
命也可如何然子路闻过则喜禹闻昌言则下车拜
古人有曰告我以吾过者吾之师也愿足下不惮烦
苟有所闻必以相告吾亦有以报子不敢虚也不敢
忘也
  荅崔立之书         前人
斯立足下仆见险不能止动不得时颠顿狼狈失其
所操持困不知变以至辱于再三君子小人之所悯
笑天下之所背而驰者也足下犹复以为可教贬损
道德乃至手笔以问之扳援古昔辞义高远且进且
劝足下之于故旧之道得矣虽仆亦固望于吾子不
敢望于他人者耳然尚有似不相晓者非固欲发余
乎不然何子不以丈夫期我也不能默默辄复自明
仆始年十六七时未知人事读圣人之书以为人之
仕者皆为人耳非有利乎己也及年二十时苦家贫
衣食不足谋于所亲然后知仕之不惟为人耳及来
京师见有举进士者人多贵之仆诚乐之就求其术
或出礼部所试诗赋策等以相示仆以为可无学而
能因诣州县求举有司好恶出于其心四举而后有
成亦未即得仕闻吏部有以博学宏辞选者人尤谓
之才且得美仕就求其术或出所试文章亦礼部之
类私怪其故然犹乐其名因又诣州府求举凡二试
于吏部一既得之而又黜于中书虽不得仕人或谓
之能焉退自取所试读之乃类于俳优者之辞颜忸
怩而心不宁者数月既已为之则欲有所成就书所
谓耻过作非者也因复求举亦无幸焉乃复自疑以
为所试与得之者不同其程度及得观之余亦无甚
愧焉夫所谓博学者岂今之所谓者乎夫所谓宏辞
者岂今之所谓者乎诚使古之豪杰之士若屈原孟
轲司马迁相如扬雄之徒进于是选必知其怀惭乃
不自进而已耳设使与夫今之善进取者竞于蒙昧
之中仆必知其辱焉然彼五子者且使生于今之世
其道虽不显于天下其自负何如哉肯与夫斗筲者
决得失于一夫之目而为之忧乐哉故凡仆之汲汲
于进者其小得盖欲以具裘葛养穷孤其大得盖欲
以同吾之所乐于人耳其他可否自计已熟诚不待
人而后知今足下乃复比之献玉者以为必□工人
之剖然后知于天下虽两刖足不以为病且无使勍
者再□诚足下相勉之意厚也然仕进者岂舍此无
门哉足下谓我必待是而后进者尤非相悉之辞也
仆之玉固未尝献而足固未尝刖足下无为为我戚
戚也方今天下风俗尚有未及于古者边境尚有被
甲执兵者主上不得怡而宰相以为忧仆虽不贤亦
且潜究其得失致之乎吾相荐之乎吾君上希卿大
夫之位下犹取一障而乘之若都不可得犹将耕于
宽闲之野钓于寂寞之滨求国家之遗事考贤人哲
士之终始作唐之一经垂之于无穷诛奸谀于既死
发潜德之幽光二者将必有一可足下以为仆之玉
凡几献而足凡几刖也又所谓勍者固谁哉再□之
刑信如何也士固信于知己微足下无发吾之狂言
愈再拜
  答侯高第二书        李翱
足下复书来会与一二友生饮酒甚乐故不果以时
报三读足下书感叹不能休非足下之爱我甚且欲
吾身在而吾道光明也则何能开难出之辞如此之
无忧乎前书所以不受足下之说而复辟之者将以
明吾道也吾之道非一家之道是古圣人所由之道
者也吾之道塞则君子之道消矣吾之道明则尧舜
禹汤文王孔子之道未绝于地矣前书若与足下混
然同辞是宫商之一其声音也道何由而明哉吾故
拒足下之辞知足下必将愤予而复其辞也足下再
三教我适时以行道所谓时也者乃仁义之时乎将
沈浮之时乎苟仁且义则吾之道何所屈焉尔如顺
沈浮之时则是乘流望风而高下焉苟如此虽足下
之见我且不识矣况天下乎不修吾道而取容焉其
志亦不遐矣故君子非仁与义则无所为也如有一
朝之患古君子则不患也吾之道学孔子者也盖孔
子畏于匡围于蒲伐树于桓魋逐于鲁绝粮于陈蔡
之师夫孔子岂不知屈伸之道邪贤不肖在我者也
贵与富贫与贱道之行否则有命焉君子正己而须
之尔虽人不能取其容焉故孔子谓子路子贡曰诗
云匪兕匪虎率彼旷野吾道非邪吾何为于此子路
对曰意者吾未仁且智也而人之不信也与子曰有
是乎使仁者而必信安有伯夷叔齐使智者而必行
安有王子比干子贡对曰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
能容盍少贬夫子之道子曰良农能稼而不能为穑
良工能巧而不能为顺君子能修其道纲而纪之统
而理之而不能为容尔不修尔道而求为容赐而志
不远矣谓颜回如谓由也赐也颜渊对曰夫子之道
至大故天下莫能容虽然夫子推而行之不容何病
不容然后见君子夫道之不修也是吾丑也道既已
大修而不用是有国者之丑也不容何病不容然后
见君子孔子盖叹之也以孔子其门人三千其圣德
如彼之至也而知孔子者独颜回其他皆学焉而不
能到也然则仆之道天下人安能信而行邪足下之
言曰西伯孔子何等人也皆以柔气污辞同用明夷
也以避祸患斯人岂浮世邪人乎夫西伯圣人也羑
里之拘仅不免焉孔子圣人之大者也其屈厄如前
所陈恶在其能取容于世乎故曰危行言逊所以远
害也其道则尔其能远之与否而必容焉则吾不敢
知也非吾独尔孔子亦不知也仆之道穷则乐仁义
而安之者也如用焉则推而传之于天下者也何独
天下哉将后世之人大有得于吾之功者尔天之生
我也亦必有意矣将欲愚生民之视听乎则吾将病
而死尚何能伸其道也如欲生民有所闻乎则吾何
敢辞也然则吾道之行与否皆运也吾不能自知也
天下人安能害于我哉足下又曰吾子夷齐之道也
如仆向者所陈亦足以免矣故不复有所说若韩孟
与吾子之于我亲故知我者也苟异口同辞皆如足
下所说是仆于天下众多之人而未有一知己也安
能合于吾心乎吾非不信子之云者也信子则于吾
道不光矣欲默默则道无所传云尔子之道子宜自
行之者也勿以诲我
  重与陆宾虞书        刘轲
别韶卿已逾时虽游处燕赏不接然予心未尝一日
去韶卿也且京洛相去八百里足以绝韶卿车辙马
迹矧又自洛南而东涉淮浮江沿洄数千里安得不
悒悒西望邪比予在辇下五六年始不知韶卿及知
韶卿两心始亲而形骸已相远苟未能忘情忍不酸
鼻出涕为吾友之思邪前陆掾来得韶卿书知韶卿
欲屈道以从人求京兆解送知韶卿道在与否固不
在首解于京兆也愚尝谓与游者道韶卿肤未鸡发
未鹤然其心甚老脱一旦胁肩低眉与诸子争甲乙
于县官岂愚所谓甚老者邪韶卿曾不是思也愚所
谓首出者谓四科首颜闵三十世家首太伯七十列
传首伯夷其为首出岂不多邪韶卿不首于是而欲
首于何哉仆又闻京兆等试试官知与否脱有知韶
卿人闻乌有不心躬嘿礼灵冠统待之邪夫然亦何
害小伸于知己耳不然则东国绌臣西山饿夫微仲
尼何伤为展季伯夷矣韶卿独不见既得者邪岂尽
为颜子太伯伯夷然幸韶卿熟思之无以予不食太
牢为不知味者也前月中两寄状计必有达者过重
阳当决策东去计韶卿无以予身远而不予思也勉
矣自爱策名春官后当会我于贞山
  与陶进士书        李商隐
去一月多故不常在故屡辱吾子之至皆不睹昨又
垂示东冈记等数篇不惟其辞彩奥大不宜为冗慢
无势者所窥见且又厚纸谨字如贡大诸侯卿士及
前达有文章积学者何其礼甚厚而所与之甚下邪
始仆小时得刘氏六说读之尝得其语曰是非系于
褒贬不系于赏罚礼乐系于有道不系于有司密记
之盖尝于春秋法度圣人纲纪久羡怀藏不敢薄贱
联缀比次手书口咏非惟求以为已而已亦所以为
后来随行者之所师禀已而被乡曲所荐入来京师
久亦思前辈达者固已有是人矣有则将依之系□
出门寂寞往返其间数年卒无所得私秘之而比有
相亲者曰子之书宜贡于某氏某氏可以为子之依
归矣即走往贡之出其书乃复有置之而不暇读者
又有默而视之不暇朗读者又有始朗读而中有失
字坏句不见本义者进不敢问退不能解默默已已
不复咨叹故自太和七年后虽尚应举除吉凶书及
人凭倩作笺启铭表之外不复作文文尚不复作况
复能学人行卷邪时独令狐补阙最相厚岁岁为写
出旧文纳贡院既得引试会故人夏口主举人时素
重令狐贤明一日见之于朝揖曰八郎之友谁最善
绹直进曰李商隐者三道而退亦不为荐托之辞故
夏口与及第然此时实于文章懈退不复细意经营
述作乃命合为夏口门人之一数耳尔后两应科目
者又以应举时与一裴生者善复与其挽拽不得已
而入耳前年乃为吏部上之中书归自惊笑又复懊
恨周李二学士以大法加我夫所谓博学宏辞者岂
容易哉天地之灾变尽解矣人事之兴废尽究矣皇
王之道尽识矣圣贤之文尽知矣而又下及虫豸草
木鬼神精魅一物已上莫不开会此其可以当博学
宏辞者邪恐犹未也设他日或朝廷或持权衡大臣
宰相问一事诘一物小若毛甲而时脱有尽不能知
者则号博学宏辞者当其罪矣私自恐惧忧若囚械
后幸有中书长者曰此人不堪抹去之乃大快乐曰
此后不能知东西左右亦不畏矣去年入南场作判
比于江淮选人正得不忧长名放耳寻复启与曹主
求尉于虢实以太夫人年高乐近地有山水者而又
其家穷弟妹细累喜得贱薪菜处相养活耳始至官
以活狱不合人意辄退去将遂脱衣置笏永夷农牧
会今太守怜之催去复任径使不为升斗汲汲疲瘁
低儽耳然至于文字章句愈怗息不敢惊张常自□
愿得时人曰此物不识字此物不知书是我生获忠
肃之谥也而吾子反殷勤如此者岂不知邪岂有意
邪不知则可有意则已虚矣然所以拳拳而不能忘
者正以往年爱华山之为山而有三得始得其卑者
朝高者复得其揭然无附者而又得其近而能远思
欲穷搜极讨洒豁襟抱始以往来番番不遂其愿闲
者得李生于华邮为我指引岩谷列视生植仅得其
半又得谢生于云台观暮留止宿旦相与去愈复记
熟后又复得吾子于邑中至其所不至者于华之山
无恨矣三人力邪今李生已得第而又为老贵人从
事云台生亦显然有闻于诸公间吾子之文粲然成
就如是我不负华之山而华之山亦将不负吾子之
三人矣以是思得聚会话既往探历之胜至于切磋
善恶分擘进趋仆此世故不待学奴婢下人指誓神
佛而后已耳吾子何所用意邪明日东去既不得面
寓书惘惘九月三日弘农尉李某顿首
  别令狐绹拾遗书       前人
子直足下行日已定昨幸得少展写足下去后怃然
不怡今早垂致葛衣书辞委曲恻恻无已自昔非有
故旧援拔卒然于稠人中相望见其表得所以类君
子者一日相从百年见肺肝尔来足下仕益达仆困
不动固不得有常合而有常离足下观人与物共此
天地耳错行杂居蛰蛰哉不幸天能恣物之生而不
能与物慨然量其欲牙齿者恨不得翅羽角者又恨
不得牙齿此意人与物略同耳有所趋故不能无争
有所争故不能不于同中而有各异耳足下观此世
其同异如何哉儿冠出门父翁不知其枉直女笄上
车夫人不保其贞污此于亲亲不能无异势也亲者
尚尔则不亲者恶望其无隙哉故近世交道几丧欲
尽足下与仆于天独何禀当此世生而不同此世每
一会面一分散至于慨然相执手嚬然相蹙泫然相
泣者岂于此世有他事哉惜此世之人率不能如吾
之所乐而又甚惧吾之徒孑立寡处而与此世者蹄
尾纷然蛆吾之白摈置讥诽袭出不意使后日有希
吾者且惩吾困而不能坚其守乃舍吾而之他耳足
下不知与此世者居常绐于其党何语哉必曰吾恶
市道呜呼此辈真手搔鼻而喉嘁人之灼痕为癞
者市道何肯如此辈邪今一大贾坐滞货中人人往
须之甲得若干曰其赢若干丙曰吾索之乙得若干
曰其赢若干戊曰吾索之既与之则欲其蕃不愿其
亡失口舌拜父母出妻子伏腊相见有贽男女嫁娶
有问不幸丧死有致馈葬有临送吊哭是何长者大
人哉他日甲乙俱入之不欺则又愈得其所欲矣回
环出入如此是终身欲其蕃不愿其亡失口舌拜父
母益严出妻子益敬伏腊相见贽益厚男女嫁娶问
益丰不幸丧死馈赠临送吊哭情益悲是又何长者
大人哉唯是于信誓有大欺谩然后骂而绝之击而
逐之讫身而勿与通也故一市人率少于大贾而不
信者此岂可与此世交者等邪今日亦肝脑相怜明
日众相唾辱皆自其时之与势耳时之不在势之移
去虽百仁义我百忠信我我尚不顾矣岂不顾己而
又唾之足下果为市道何如哉今人娶妇入门母姑
必祝之曰善相宜则祝曰蕃息后日生女子贮之幽
房密寝四邻不得识兄弟以时见欲其好不顾性命
即一日可嫁去是宜择何如男子属之邪今山东大
姓家非能违摘天性而不如此至其羔鹜在门有不
问贤不肖健病而但论财货恣求取为事当其为女
子时谁不恨及为母妇则亦然彼父子男女天性岂
有大于此者邪今尚如此况他舍外人燕生越养而
相望相救抵死不相贩卖哉绸而绎之真令人不爱
此世而欲狂走远扬耳果不知足下与仆之守是邪
非邪首阳之二百岂蕲盟津之八百吾又何悔焉千
百年下生人之权不在富贵而在直笔者得有此人
足下与仆当有所用意其他复何云云但当誓不羞
市道而又不为忘其素恨之母妇耳商隐再拜
  上范司谏书       宋欧阳修
前月中得进奏吏报云自陈州召至阙拜司谏即欲
为一书以贺多事仓卒未能也司谏七品官耳于执
事得之不为喜而独区区欲一贺者诚以谏官者天
下之得失一时之公议系焉今世之官自九卿百执
事外至一郡县吏非无贵官大职可以行其道也然
县越其封郡逾其境虽贤守长不得行以其有守也
吏部之官不得理兵部鸿胪之卿不得理光禄以其
有司也若天下之得失生民之利害社稷之大计惟
所见闻而不系职司者独宰相可行之谏官可言之
耳故士学古怀道者仕于时不得为宰相必为谏官
谏官虽卑与宰相等天子曰不可宰相曰可天子曰
然宰相曰不然坐乎庙堂之上与天子相可否者宰
相也天子曰是谏官曰非天子曰必行谏官曰必不
可行立于殿陛之前与天子争是非者谏官也宰相
尊行其道谏官卑行其言言行道亦行也九卿百司
郡县之吏守一职者任一职之责宰相谏官系天下
之事亦任天下之责然宰相九卿而下失职者受责
于有司谏官之失职也取讥于君子有司之法行乎
一时君子之讥着之简册而昭明垂之百世而不泯
甚可惧也夫七品之官任天下之责惧百世之讥岂
不重耶非材且贤者不能为也近执事始被召于陈
州洛之士大夫相与语曰我识范君知其材也其来
不为御史必为谏官及命下果然则又相与语曰我
识范君知其贤也他日闻有立天子陛下直辞正色
面争廷论者非他人必范君也拜命以来翘首企足
□乎有闻而卒未也窃惑之岂洛之士大夫能料于
前而不能料于后也将执事有待而为也昔韩退之
作诤臣论以讥阳城不能极谏卒以谏显人皆谓城
之不谏盖有待而然退之不识其意而妄议修独以
为不然当退之作论时城为谏议已五年后又二年
始廷论陆贽及沮裴延龄作相欲裂其麻纔两事耳
当德宗时可谓多事矣授受失宜叛将强臣罗列天
下又多猜忌进任小人于此之时岂无一事可言而
须七年耶当时之事岂无急于沮延龄论陆贽两事
耶谓宜朝拜官而夕奏疏也幸而城为谏官七年适
遇延龄陆贽事一谏而罢以塞其责向使止五年六
年而遂迁司业是终无一言而去也何所取哉今之
居官者率三岁而一迁或一二岁甚者半岁而迁也
此又非可以待乎七年也今天子躬亲庶政化理清
明虽为无事然自千里诏执事而拜是官者岂不欲
闻正议而乐谠言乎然今未闻有所言使天下知朝
廷有正士而彰吾君有纳谏之明也夫布衣韦带之
士穷居草茅坐诵书史尝恨不见用及用也又曰彼
非我职不敢言或曰我位犹卑不得言得言矣又曰
我有待是终无一人言也可不惜哉伏惟执事思天
子所以见用之意惧君子百世之讥一陈昌言以塞
重望且解洛士大夫之惑则幸甚幸甚
  与王介甫第二书       曾巩
巩顿首介甫足下比辱书以谓时时小有案举而谤
议已纷然矣足下无怪其如此也夫我之得行其志
而有为于世则必先之以教化而待之以久然后乃
可以为治此不易之道也盖先之以教化则人不知
其所以然而至于迁善而远罪虽有不肖不能违也
待之以久则人之功罪善恶之实自见虽有幽隐不
能掩也故有渐磨陶冶之易而无按致操切之难有
恺悌忠笃之纯而无偏听摘抉之苛己之用力也简
而人之从化也博虽有不从而俟之以刑者固少矣
古之人有行此者人皆悦而恐不得归之其政已熄
而人皆思而恨不得见之而岂至于谤且怒哉今为
吏于此欲遵古人之治守不易之道先之以教化而
待之以久诚有所不得为也以吾之无所于归而不
得不有负冒于此则姑汲汲乎于其厚者徐徐乎于
其薄者其亦庶几乎其可也顾反不然不先之以教
化而遽欲责善于人不待之于久而遽欲人之功罪
善恶之必见故按致操切之法用而怨忿违倍之情
生偏听摘抉之势行而谮诉告讦之害集己之用力
也愈烦而人之违己也愈甚况今之士非有素厉之
行而为吏者又非素择之材也一日卒然除去遂欲
齐之以法岂非左右者之误而不为无害也哉则谤
怒之来诚有以召之故曰足下无怪其如此也虽然
致此者岂有他哉思之不审而已矣顾吾之职而急
于奉法则志在于去恶务于达人言而广视听以谓
为治者当如此故事至于已察曾不思夫志于去恶
者俟之之道已尽矣则为恶者不得不去也务于达
人言而广视听者己之治乱得失则吾将于此而观
之人之短长之私则吾无所任意于此也故曰思之
不审而已矣足下于今最能取于人以为善而比闻
有相晓者足下皆不受之必其理未有以夺足下之
见也巩比懒作书既离南康相见尚远故因书及此
足下为何如
  与李方叔书         苏轼
轼顿首方叔先辈足下累书见责以不相荐引读之
甚愧然其说不可不尽君子之知人务相勉于道不
务相引于利也足下之文过人处不少如李氏墓表
及子骏行状之类笔势翩翩有可以追古作者之道
至若前所示兵鉴则读之终篇莫知所谓意者足下
未甚有得于中而张其外者不然则老病昏惑不识
其趣也以此私意犹冀足下积学不倦落其叶而成
其实深愿足下为礼义君子不愿足下丰于才而廉
于德也若进退之际不甚慎静则于足下不能有毫
发增益而于道德有丘山之损矣古之君子贵贱相
因先后相援固多矣轼非敢废此道平生相知心所
谓贤者则于稠人中誉之或因其言以考其实实至
则名随之名不可掩其自为世用理势固然非力致
也陈履常居都下逾年未尝一至贵人之门章子厚
欲一见终不可得中丞傅钦之侍郎孙莘老荐之轼
亦挂名其间会朝廷多知履常者故得一官轼孤立
言轻未尝独荐人也爵禄砥世人主所专宰相犹不
敢必而欲责于轼可乎近秦少游有书来亦论足下
近文益奇明主求人如不及岂有终汨没之理足下
但信道自守当不求自至若不深自重恐丧失所有
言切而尽临楮悚息
  答赵尚书

       朱熹
四月二十六日熹叩首再拜上覆吏部尚书台座熹
久病不得拜书第切驰仰即日淫雨寒凉伏惟论思
多暇神人交相台候起居万福窃闻清跸已御外朝
尚书首奉延访忠言至论耸动上心有识传闻无不
感叹但以畴昔所尝商较者揆之似已太劲切矣岂
忠肝义□得全于天有不可得而抑者抑以论议不
齐事功难必而故出此以趋勇退之涂耶以出处语
默之常理言之二者诚皆有当然非海内深思远识
之士所以望于明公者也顾今指趋已闻标的已建
而未见幡然听纳之效不审高明又当何以继此此
恐更宜广询博访以善其后未可以便谓无策而付
之不可如何也朝士下僚中恐不能无可咨访者愿
自今以来稍加延纳虚心降意采其所长庶乎其有
补耳东府复留势岂能久意其亦必自知如此而姑
为偷安引日之计以媚群小冀无后灾此其为害又
将有不可胜言者尚书与之情义不薄曷若劝之乘
此必不能久之势力言于上极陈安危治乱之机大
明忠邪枉直之辨以为国家久远之计其济则宗社
之灵生民之幸不济则与其抑首下心前迫后畏以
保此须臾之光景纤介之荣禄而不能自拔于小人
之群以误国家以此易彼岂不浩然而无愧悔于心
哉但其人自无远识亲狎庸佞全身保妻子之虑深
而忧国爱民之念浅恐未必能听此大度之言耳但
尚书既与之厚而不乘此机发此策则于吾之心有
不尽者尝试一言之政使未必能用亦未至于有害
又与建白于朝事体不同也不审高明以为何如熹
一春病脚医药杂进灸灼满身殊未见效只今两胫
细软饮食减少自度非能久于世者所幸小屋垂成
旦夕可以定居便与世相忘矣向来小报幸是误传
不然又费分疏益增罪累耳闽中自得林辛一路幸
甚若象先来更能为上四州整顿得财赋源流即为
久远之惠但恐只如所谓去泰去甚者则又失望耳
近日此等议论真全躯保位之良药而病国殄民之
乌喙也无由瞻晤写此纡郁切冀深为人望千万自
重不宣
  与赵尚书书         前人
窃以仲春之月气候暄和伏惟某官茂对明恩神人
协相台候起居万福兹者窃闻荣被追诏入长天宫
夫以尚书望实之隆宜在庙堂参断国论之日久矣
去岁入朝登用在即而抗论极言不以利害之私少
有回屈士论益以归重而深恨其不少留也乃今幸
甚天启圣心召还故官是盖将授以政无可疑者有
识传闻交相庆贺盖不独为门下之私喜也然今日
之事盖有甚难于为力者不审明公何以处之窃计
雅怀于其大者素有定论不待愚者之言矣其惟小
者之一二区区鄙怀窃有所疑于平日辄忘僭易而
一言之惟高明之垂听焉盖天下之事决非一人之
聪明才力所能独运是以古之君子虽其德业智谋
足以有为而未尝不博求人才以自裨益方其未用
而收置门墙劝奖成就已不胜其众是以至于当用
之日推挽成就布之列位而无事之不成也今日明
公之立朝不为不久而未闻天下有卓然可用之才
出于门墙之下自顷出临藩服而熹始得观于进退
官属之际则见明公之所与者率多碌碌凡庸睢盱
侦伺以希寸进之流未闻以职修事举为众所称以
为当举而得之者也而况于其学行畜真有以大
过于人者乎今者进位于辅相之列则所资于天下
之才者益众而所进退于天下之才者益重若但以
前日进退官属之尺度取之则熹恐天下之士所以
望于明公者有未厌也时事如此之难明公之任如
此之重而所以求助者如此之狭熹虽至愚犹窃为
明公虑之而辱知有素不敢不及此而一言也伏惟
宽宏恕其狂易试加察焉盖不惟明公所自举而凡
所为属之同列以妨贤者之路若宜皆在诎指之中
则熹之虚实可睹矣来使还自三山熹前此已屡拜
启薄冗姑此少伸贺礼而亦不敢为无益之空言也
末由趋拜履舄伏乞以时为国自重
  责善          明王守仁
责善朋友之道然须忠告而善道之悉其忠爱致其
婉曲使彼闻之而可从绎之而可改有所感而无所
怒乃为善耳若先暴白其过恶痛毁极诋使无所容
彼将发其愧耻愤恨之心虽欲降以相从而势有所
不能是激之而使为恶矣故凡讦人之短攻发人之
阴私以沽直者皆不可以言责善虽然我以是而施
于人不可也人以是而加诸我凡攻我之失者皆我
师也安可以不乐受而心感之乎某于道未有所得
其学卤莽耳谬为诸生相从于此每终夜以思恶且
未免况于过乎人谓事师无犯无隐而遂谓师无可
谏非也谏师之道直不至于犯而婉不至于隐耳使
吾而是也因得以明其是吾而非也因得以去其非
盖教学相长也诸生责善当自吾始
  与杨椒山         唐顺之
执事豪杰士也忘身许国不回不挠使满世间脂韦
淟涊全躯保禄之士闻风缩颈羞愧不暇执事之志
则然而才足济之自丹阳奉晤令人叹羡不已然窃
有少致爱助于执事者颇觉慷慨激发之气太胜而
含蓄沈几之力或不及焉施为欲似千钧弩磨砺当
如百炼金愿益留意则不朽之业终当在执事且夫
直前太锐近于用壮取必太过近于浚恒在易固有
戒矣惟几也能通天下之志惟深也能成天下之务
自古欲以成务而或偾焉者未必尽是庸人或豪杰
与有责焉耳仆少颇负意气屏废以来槁形灰心之
余化为绕指柔焉久矣以此自量乃欲以此量豪杰
固知必且为笑然以敬慕执事之至也故不敢不尽
其愚

 规谏部艺文二


  小雅鹤鸣二章
 此诗之作不可知其所由然必陈善纳诲之辞也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鱼潜在渊或在于渚乐彼之
园爰有树檀其下维萚他山之石可以为错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鱼在于渚或潜在渊乐彼之
园爰有树檀其下维谷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示孟郊         唐孟浩然
蔓草蔽极野兰枝结孤根众音何其繁伯牙独不喧
当时高深意举世无能分锺期一见知山水千秋闻
尔其保静节薄俗徒云云
  勖曹生           卢□
桑扈交飞百舌忙祖亭闻乐倍思乡尊前有恨惭卑
宦席上无憀爱艳莫为狂花迷眼界须求真理定
心王游蜂采掇何时已祇恐多言议短长
  师利上人喜作艳词以诗箴之 宋僧孚
大道久凌迟正风还陊隳无人整颓纲目乱空伤悲
卓有出世士蔚为人天师文章通造化动与王公知
囊括十洲香名翼四海驰肆志放山水洒脱无羁縻
云轻三事袖瓶锡天下之诗曲相间作百纸顷刻为
藻思洪泉泻翰墨清且奇惜哉大手笔胡为弄柔词
愿师持此才奋起革浇漓惊彼东山嵩图祖进丰碑
再续辅教编高步凌丹墀他日僧史上万世为蓍龟
迦叶闻琴舞终被习气随伊余浮薄人赠言增忸怩
倘能循我言佛日重光离
  讽黄兰谷        元胡天游
雨花风絮两飘飖兴味都非旧寂寥白足懒穿云外
履翠眉低按月中箫重拈晓镜添新发旋试春衫减
旧腰金锁玉函千载恨争如云雨自朝朝
  玉蝴蝶
杜仲高
书来戒酒
宋辛弃疾
贵贱偶然浑似随风帘幕篱落飞花空使儿曹马上
羞面频遮向空江谁捐玉佩寄离恨应折□麻暮云
多佳人何处数尽归鸦 侬家生涯蜡屐功名破甑
交友抟沙往日曾论渊明似胜卧龙些算来从人生
行乐休更说日饮亡何快斟呵裁诗未稳得酒良佳

 规谏部纪事
左传文公六年晋襄公卒晋人欲立长君使先蔑如
秦逆公子雍七年宣子背先蔑而立灵公戊子败秦
师于令狐先蔑奔秦先蔑之使也荀林父止之曰夫
人大子犹在而外求君此必不行子以疾辞若何不
然将及摄卿以往可也何必子同官为寮吾尝同寮
敢不尽心乎弗听为赋板之三章又弗听及亡荀伯
尽送其帑及其器用财贿于秦曰为同寮故也
襄公十五年春宋向戍来聘且寻盟见孟献子尢其
室曰子有令闻而美其室非所望也对曰我在晋吾
兄为之毁之重劳且不敢间
二十九年吴公子札来聘见叔孙穆子说之谓穆子
曰子其不得死乎好善而不能择人吾闻君子务在
择人吾子为鲁宗卿而任其大政不慎举何以堪之
祸必及子
三十一年子皮欲使尹何为邑子产曰少未知可否
子皮曰愿吾爱之不吾叛也使夫往而学焉夫亦愈
知治矣子产曰不可人之爱人求利之也今吾子爱
人则以政犹未能操刀而使割也其伤实多子之爱
人伤之而已其谁敢求爱于子子于郑国栋也栋折
榱崩侨将厌焉敢不尽言子有美锦不使人学制焉
大官大邑身之所庇也而使学者制焉其为美锦不
亦多乎侨闻学而后入政未闻以政学者也若果行
此必有所害譬如田猎射御贯则能获禽若未尝登
车射御则败绩厌覆是惧何暇思获子皮曰善哉虎
不敏吾闻君子务知大者远者小人务知小者近者
我小人也衣服附在我身我知而慎之大官大邑所
以庇身也我远而慢之微子之言吾不知也他日我
曰子为郑国我为吾家以庇焉其可也今而后知不
足自今请虽吾家听子而行子产曰人心之不同如
其面焉吾岂敢谓子面如吾面乎抑心所谓危亦以
告也子皮以为忠故委政焉子产是以能为郑国
昭公六年三月郑人铸刑书叔向使诒子产书曰始
吾有虞于子今则已矣昔先王议事以制不为刑辟
惧民之有争心也犹不可禁御是故闲之以义纠之
以政行之以礼守之以信奉之以仁制为禄位以劝
其从严断刑罚以威其淫惧其未也故诲之以忠耸
之以行教之以务使之以和临之以敬□之以强断
之以刚犹求圣哲之士明察之官忠信之长慈惠之
师于是乎可任使也而不生祸乱民知有辟则不忌
于上并有争心以征于书而侥幸以成之弗可为矣
夏有乱政而作禹刑商有乱政而作汤刑周有乱政
而作九刑三辟之兴皆叔世也今吾子相郑国作封
洫立谤政制参辟铸刑书将以靖民不亦难乎诗曰
仪式刑文王之德日靖四方又曰仪刑文王万邦作
孚如是何辟之有民知争端矣将弃礼而征于书锥
刀之末将尽争之乱狱滋丰贿赂并行终子之世郑
其败乎肸闻之国将亡必多制其此之谓乎复书曰
若吾子之言侨不才不能及子孙吾以救世也既不
承命敢忘大惠
二十八年贾辛将适其县见于魏子魏子曰辛来昔
叔向适郑鬷蔑恶欲观叔向从使之收器者而往立
于堂下一言而善叔向将饮酒闻之曰必鬷明也下
执其手以上曰昔贾大夫恶娶妻而美三年不言不
笑御以如皋射雉获之其妻始笑而言贾大夫曰才
之不可以已我不能射女遂不言不笑夫今子少不
扬子若无言吾几失子矣言不可已也如是遂如故
知今女有功于王室吾是以举女行乎敬之哉毋堕
乃力仲尼闻魏子之举也以为义曰近不失亲远不
失举可谓义矣又闻其命贾辛也以为忠诗曰永言
配命自求多福忠也魏子之举也义其命也忠其长
有后于晋国乎
冬梗阳人有狱魏戊不能断以狱上其大宗赂以女
乐魏子将受之魏戊谓阎没女宽曰主以不贿闻于
诸侯若受梗阳人贿莫甚焉吾子必谏皆许诺退朝
待于庭馈入召之比至三叹既食使坐魏子曰吾闻
诸伯叔谚曰唯食忘忧吾子置食之间三叹何也对
曰或赐二小人酒不夕食馈之始至恐其不足是以
叹中置自咎曰岂将军食之而有不足是以再叹及
馈之毕愿以小人之腹为君子之心属厌而已献子
辞梗阳人
哀公七年季康子欲伐邾乃飨大夫以谋之子服景
伯曰小所以事大信也大所以保小仁也背大国不
信伐小国不仁民保于城城保于德失二德者危将
焉保孟孙曰二三子以为何如恶贤而逆之对曰禹
合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今其存者无数十焉
唯大不字小小不事大也知必危何故不言鲁德如
邾而以众加之可乎不乐而出
新序杂事篇昔者周舍事赵简子立赵简子之门三
日三夜简子使人出问之曰夫子将何以令我周舍
曰愿为谔谔之臣墨笔操牍随君之后司君之过而
书之日有记也月有效也岁有得也简子悦之与处
居无几何而周舍死简子厚葬之三年之后与诸大
夫饮酒酣简子泣诸大夫起而出曰臣有死罪而不
自知也简子曰大夫反无罪昔者吾友周舍有言曰
百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众人之唯唯不如周舍之
谔谔昔纣□□而亡武王谔谔而昌自周舍之死后
吾未尝闻君过也故人君不闻其非及闻而不改者
亡吾国其几于亡矣是以泣也
礼记檀弓子夏丧其子而丧其明曾子吊之曰吾闻
之也朋友丧明则哭之曾子哭子夏亦哭曰天乎予
之无罪也曾子怒曰商女何无罪也吾与女事夫子
于洙泗之间退而老于西河之上使西河之民疑女
于夫子尔罪一也丧尔亲使民未有闻焉尔罪二也
丧尔子丧而明尔罪三也而曰女何无罪与子夏投
其杖而拜曰吾过矣吾过矣吾离群而索居亦已久

荀子子道篇子路盛服见孔子孔子曰由是裾裾何
也昔者江出于岷山其始出也其源可以滥觞及其
至江之津也不放舟不避风则不可涉也非维下流
水多耶今汝服既盛颜色充盈天下且孰肯谏汝矣
新序杂事篇叶公诸梁问乐王鲋曰晋大夫赵文子
为人何若对曰好学而受规谏叶公曰疑未尽之矣
对曰好学智也受规谏仁也江出汶山其源若瓮口
至楚国其广十里无他故其下流多也人而好学受
规谏宜哉其立也诗曰其惟哲人告之话言顺德之
行此之谓也
左传昭公十三年春叔弓围费弗克败焉平子怒令
见费人执之以为囚俘冶区夫曰非也若见费人寒
者衣之饥者食之为之令主而共其乏困费来如归
南氏亡矣民将叛之谁与居邑若惮之以威惧之以
怒民疾而叛为之聚也若诸侯皆然费人南归不亲
南氏将焉入矣平子从之费人叛南氏
十六年三月晋韩起聘于郑郑伯享之子产戒曰苟
有位于朝无有不共恪孔张后至立于客间执政御
之适客后又御之适县间客从而笑之事毕富子谏
曰夫大国之人不可不慎也几为之笑而不陵我我
皆有礼夫犹鄙我国而无礼何以求荣孔张失位吾
子之耻也子产怒曰发命之不衷出令之不信刑之
颇类狱之放纷会朝之不敬使命之不听取陵于大
国罢民而无功罪及而弗知侨之耻也孔张君之昆
孙子孔之后也执政之嗣也为嗣大夫承命以使周
于诸侯国人所尊诸侯所知立于朝而祀于家有禄
于国有赋于军丧祭有职受脤归脤其祭在庙已有
着位在位数世世守其业而忘其所侨焉得耻之辟
邪之人而皆及执政是先王无刑罚也子宁以他规

国语司马子期欲以其妾为内子访之左史倚相曰
吾有妾而愿欲笄之其可乎对曰昔先大夫子囊违
王之命谥子夕嗜芰子木有羊馈而无芰荐君子曰
违而道谷阳竖爱子反之劳也而献饮焉以弊于鄢
芊尹申亥从灵王之欲以陨于干溪君子曰从而逆
君子之行欲其道也故进退周旋惟道之从夫子木
能违若敖之欲以之道而去芰荐吾子经楚国而欲
荐芰以干之其可乎子期乃止
左史倚相廷见申公子亹子亹不出左史谤之举伯
以告子亹怒而出曰子无以谓我老耄而舍我而又
谤我左史曰唯子老耄故欲见以交儆子若子方壮
能经营百事倚相将奔走承序于是不给何暇得见
昔卫武公年数九十有五矣犹箴儆于国曰自卿以
下至于师长士苟在朝者无谓我老耄而舍我必恭
恪于朝朝夕以交戒我闻一二之言必诵志而纳之
以训道我在舆有旅贲之规位宁有官师之典倚几
有诵训之谏居寝有□御之箴临事有瞽史之道宴
居有师工之诵史不失书不失诵以训御之于是
乎作懿戒以自儆也及其殁也谓之睿圣武公子实
不睿圣于倚相何害周书曰文王至于日中昃不皇
暇食惠于小民唯政之恭文王犹不敢惰今子老楚
国而欲自安也以御数者王将何为若常如此楚其
难哉子亹惧曰老之过也乃骤见左史
汉书朱建传建故尝为淮南王黥布相布欲反时问
建建谏止之布不听遂反汉既诛布闻建谏之高祖
赐号平原君
季布传布为河东守辩士曹丘生数招权顾金钱事
贵人赵谈等与窦长君善布闻寄书谏长君曰吾闻
曹丘生非长者勿与通
吴志吕岱传岱亲近吴郡徐原原性忠壮好直言岱
时有得失原辄谏诤又公论之人或以告岱岱叹曰
此我所以贵德渊者也
世说补石季伦尝与长水校尉孙舒酣饮孙慢傲过
度季伦欲表免之裴叔则闻而谓之曰季舒酒狂四
海所知足下饮人狂药责人正礼不亦乖乎
晋书苟晞传晞至上将志颇盈满刑政苛虐纵情肆
欲辽西阎亨以书固谏晞怒杀之晞从事中郎明预
有疾居家闻之乃轝病谏晞曰皇晋遭百六之数当
危难之机明公亲禀庙算将为国家除暴阎亨美士
奈何无罪一旦杀之晞怒曰我自杀阎亨何关人事
而轝病来骂我左右为之战栗预曰以明公以礼见
进预欲以礼自尽今明公怒预其若远近怒明公何
昔尧舜之在上也以和理而兴桀纣之在上也以恶
逆而灭天子且犹如此况人臣乎愿明公且置其怒
而思预之言晞有□色由是众心稍离莫为致用
世说新语王丞相为扬州遣八部从事之职顾和时
为下传还同时俱见诸从事各奏二千石官长得失
至和独无言王问顾曰卿何所闻答曰明公作辅宁
使网漏吞舟何缘采听风闻以为察察之政丞相咨
嗟称嘉诸从事自视缺然也
世说补祖士言深好奕棋王处叔谓之曰禹惜寸阴
不闻数棋祖云聊用忘忧耳处叔曰古人遭时则以
功达其道不遇则以言达其才故否泰不穷也今晋
未有书而天下倾覆旧事荡灭君少长王都游宦四
方华夷成败皆在耳目何不记述使有裁成昔应仲
远作风俗通崔子真作政论蔡伯喈作劝学篇史游
作急就章便为没而不朽当其同时人岂少哉而皆
无闻由无述作也故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况国史
明乎得失之迹何必博奕然后忘忧哉
世说新语陆玩拜司空有人诣之索美酒得便自起
泻着梁柱间地祝曰当今乏才以尔为柱石之用莫
倾人栋梁玩笑曰戢卿良箴
王处仲世许高尚之目尝荒恣于色体为之敝左右
谏之处仲曰吾乃不觉耳如此者甚易耳乃开后合
驱诸婢妾数十人出路任其所之时人叹焉
王右军与王敬仁许元度并善二人亡后右军为论
议更克孔岩戒之曰明甫昔与王许周旋有情及逝
没之后无慎终之好民所不取右军甚愧
桓南郡好猎每田狩车骑甚盛五六十里中旌旗蔽
隰骋良马驰击若飞或行阵不整兔腾逸参佐无
不被系束桓道恭元之族也时为贼曹参军颇敢直
言常自带绛绵绳着腰中元问此何为答曰公猎好
缚人士会当被缚手不能堪芒也元自此小差
桓元欲以谢太傅宅为营谢混曰召伯之仁犹惠及
甘棠文靖之德更不保五亩之宅元□而止
王绪王国宝相为唇齿并上下权要王大不平其如
此乃谓绪曰汝为此□□曾不虑狱吏之为贵乎
北史张湛传湛知名凉土崔浩识而礼之湛至京师
家贫浩常给其衣食荐为中书侍郎湛知浩必败固
辞每赠浩诗颂多箴规之言浩亦钦敬其志
鹿悆传悆初为真定公子直国中尉恒劝以忠廉之
节尝赋五言诗曰峄山万丈树雕镂作琵琶由此材
高远弦响蔼中华又曰援琴起何调幽兰与白雪丝
管韵未成莫使弦响绝子直少有令问悆欲其善终
故以讽焉
北齐书崔传子瞻除给事黄门侍郎与赵郡李
概为莫逆之交概将东还瞻遗之书曰仗气使酒我
之常弊诋诃指切在卿尢甚足下告归吾于何闻过

隋书房彦谦传黄门侍郎张衡与彦谦相善于时帝
营东都穷极侈丽天下失望又汉王构逆罹罪者多
彦谦见衡当涂而不能匡救以书谕之衡得书叹息
而不敢奏闻
册府元龟唐凌敬为窦建德国子祭酒初建德尝破
赵州执刺史张志昂邢州刺史陈君宾大使张道源
等以侵轶其境建德将戮之敬谏曰夫犬各吠非其
主今邻人坚守力屈就擒此乃忠确士也若加酷害
何以劝大王之臣乎建德怒曰我至城下犹迷不降
劳我师旅罪何可赦敬又曰今大王使大将军高士
兴于易水北抗御罗艺兵纔至士兴即降大王之意
复为可否建德乃悟即命释之
陈振鹭客崔湜门下韦庶人临朝湜为中书侍郎同
中书门下三品睿宗即位出为华州刺史俄为太平
公主所引复迁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先天元
年拜中书令与刘幽求争权不协陷幽求徙于岭表
湜既私附太平公主时人咸为之惧振鹭献海鸥赋
以讽之湜虽称善而心实不悦也
契苾何力为左骁卫大将军时司稼少卿梁孝仁监
造新宫于诸庭院列树何力入中宫纵观孝仁指白
杨曰此木易长不过二三年宫中可得荫映何力不
答但诵古诗曰白杨多悲风萧萧愁杀人意谓此是
冢墓间木也孝仁遽令拔去更植梧桐
袁楚客陈郡人也魏元忠则天时称为清正中宗神
龙初重为宰相天下莫不倾属元忠乃亲附权豪抑
弃寒畯竟不能赏善罚恶勉修德政议者以此少之
楚客尝致书规正元忠曰今皇帝新服厥德任官惟
贤才左右惟其人君为元首臣作股肱可布大化以
利朝廷存古道以正天下去邪佞使小人之道消进
忠良使君子之道长岂得安其荣宠守其循默者哉
若以此为常非所以爱人治国矣传曰苟利社稷专
之可也君侯念之哉昔汉成帝时王氏擅权刘向谏
曰臣闻公族者国之枝叶枝叶落本根无所庇荫方
今同姓□远母党专政排摈宗枝孤弱公族非所以
保守社稷安固国嗣也其言甚切多所称引成帝虽
悲伤叹息而不能用此非帝不知也而不赞者臣之
罪也其后王氏竟假周公之事而起田常之乱此乃
大臣循默之失也惟君侯诫之哉夫利万物者道也
惟君子能行之害万物者邪也惟小人固为之以道
心济物虽履危而必安以邪心害物虽居安而必危
何则势使之然也故济物者其心广害物者其心褊
心广者所务不专于身心褊者所利不及于物哲人
知其若此必守道以广其心屈己以利其物行道于
身而必全其身行道于国而必全其国帝王失道之
正大臣必以道化之伊尹有言予弗克俾厥后惟尧
舜其心愧耻若挞于市获览伊尹之说非尧舜之君
以道佐之亦可致之于尧舜也食人主之禄忧人主
之事光赞其美规救其恶建功于当年可谓无负于
天下唯君侯志之哉夫欲安天下者先正其本本正
则天下必固不正其本则天下必危国之兴亡实在
此矣师丹曰太子者天下之本也譬之大树无本则
枝叶零瘁国无太子则朝野不安先王必立之者以
储君有次立之势故令师保教以君人之道用蕴崇
其德所以重宗社而安天下也今皇子既长而未定
嫡嗣是天下无本也天下无本可谓危矣犹大树无
枝叶何以存乎愿君侯以清宴之间尽言于上择其
贤者而立之此乃安天下之道也书曰一人元良万
邦以贞斯之谓也而使青宫久旷岂谓宜乎此则朝
廷之失君侯不正谁正之哉又闻古之封子弟建侯
伯者将以藩屏王室安固邦基垂永代之业为盘石
之宗也又闻女有内则男有外傅男女有别刚柔分
矣内外斯隔阴阳着矣岂可滥哉然而幕府者丈夫
之职非妇人之事今诸公主并开建府僚悉置官秩
若以女处男职所谓长阴抑阳也而望阴阳不愆风
雨无爽其可得乎窃谓非致远之计乖久长之策书
曰事不师古以克永世匪说攸闻此之谓也此则朝
廷之二失君侯不正谁正之哉又闻人之生也有祸
有福有贵有贱此并禀之于前业当受之于此身然
崇佛教者特以资彼来生鲜有益于见报若求之理
国恐不在此矣然三教俱设各有所务而行之者不
可过也行释教者修身之本行儒教者理国之源修
身是来生之资理国乃即代之务然则即代至近来
生至远舍近求远不亦乖乎存彼弃此不亦谬乎今
度人既多缁衣满路率无戒行宁有轻业空赍重宝
专附权门取钱奏名皆有定价昔之卖官也钱入公
府今卖度也钱入私家以兹入道实非履正诡情不
变徒为游食使法侣有失而流俗生厌名曰度人其
实颓矣今主上虽希心圣教专想泯空奈社稷何奈
苍生何君侯不以中庸之义悟大圣之志但能致一
代于仁寿之域斯亦至尊之道也此则朝廷之三失
君侯不正谁正之哉又闻古人有言曰唯名与器不
可以假人书曰天工人其代之故知代天工非才不
可若有所滥必失天意而无患祸者未之有也今不
专精于庶政而留心于奇伎至于倡优之辈因其耳
目之好遂升之以位授之以官岂非轻朝廷而乱正
法邪然人君无私赏此上天之化人私怒者恐害物
私赏者恐费财古人此之尢慎岂得私人以官乎若
以此为政何以答皇天之命也此则朝廷之四失君
侯不正谁正之哉又闻贤者邦家之光也任之可以
致理弃之足能生乱三仁去而殷亡百里入而秦霸
有国家者固须择也昔者战国之代得士者昌失士
者亡莫不以求贤为急务霸者仗之以命诸侯况巍
巍唐国明天子苟存斯道则三皇五帝可缓步而越
也近者有制搜扬广求贤俊戋戋束帛贲于丘园翘
翘车乘访及山谷此我皇勤之至也虽有好贤之名
竟无得贤之誉非皇情之不眷谅有司之过也何则
圣主求贤访诸草泽及有司选士多是亲党若非有
贿必以势求上失天心下违人望既非为官择吏所
谓为人择官□政之源败国之甚书曰治乱在庶官
孔安国曰得人则理失人则乱葛洪曰举秀才不知
书察孝廉浊如泥良将武猛怯如鸡古人规职勤诵
经今人图家勉营生此之谓也此则朝廷之五失君
侯不正谁正之哉又阉竖者给宫掖之事供扫除之
役上古皆备此职但以奴隶畜之岂及于官次中古
以来大道乖丧不重贤哲唯亲近习或委以事或授
以权遂使竖刁乱齐伊戾败宋君侧之人众所畏惧
葛洪所谓鹰头之蝇庙垣之鼠无拳无勇职为乱阶
者也洎乎后汉用事尢甚时君既不知其失大臣又
畏罪不言所以害及生灵毒流天下至于晚节竟乱
中朝各相党与屠宰良善此时也忠臣义士睹斯慷
慨不得不权行杀戮至于无须而横死者不可胜言
岂非结祸之深自危之速易曰小人用壮斯之谓也
自大君受命中兴成务独有阉竖坐升班秩既无正
阙多授员外举其全数尚满千人苟绾青紫蚕食府
藏既非致理之道实为长乱之阶书曰人无于水鉴
当于人鉴观往古之成败亦可见今之得丧故曰前
事之验后事之师此则朝廷之六失君侯不正谁正
之哉又闻自古圣帝卑宫菲食茅茨不剪采椽不斫
将以俭约遗子孙亦所以爱惜人力也书曰酣酒嗜
音峻宇雕墙有一于此未或不亡况于臣下安得以
肆奢为务乎若有僭滥必生患祸患祸之来可翘足
而待也今之公王凡有所赏将以倾府库所造私宅
皆是官供观其疏凿池亭崇峻廊宇山无木石必他
山以致之木无因近必穷远以采之珍馆出云画堂
赫日造之竟岁功用不绝自开泰以来未之有也而
行者见之佥曰非国戚不得如此非尊贵不得若斯
仆每闻此言将以有讥于君矣何者为君所以养人
非所以害人今外戚不助养人反害于人岂有益于
吾君乎然堂上远于百里君门隔于九重人主既不
知之君侯又不言之岂使人主虚受谤于天下也此
则朝廷之七失君侯不正谁正之哉又闻官者将以
理人将以安人非以乱人非以害人故先王欲人理
必选才以理之欲人安必省事以安之不欲人于乱
必拨乱以整之不欲人有害必去害以全之若此诚
欲与天下同忧矣人有乐君共之君有乐人庆之可
谓同乐矣如此则上下无间君臣合德同于一体也
若下有怀忧之人上无同忧之主欲求人理不可得
也今天下困穷海内虚耗复以州牧县宰选授多不
得人自余僚佐鲜有称职不务公谨专于割剥人不
聊生安肯惧死既不惧死是能生变下有忧而上不
知也比之马也必除其害牧状之羊也必去其乱群
此道尚有所阙而反更员外置官所谓助桀为虐足
以速祸也夫人之情自知员外恐人不畏必峻法以
惧之恐财之不足必枉道以夺之以有限之物供无
厌之用欲其不乱岂可得哉古人有言十羊九牧羊
既不得食人亦不得息唐虞之代建官惟百夏商官
倍亦克用乂书曰官不必备惟其人孔子讥管仲曰
官事不摄焉得俭据此虽正员之官犹不欲其备况
正员之外更置员外乎此则朝廷之八失君侯不正
谁正之哉又闻英主开基以定天下者将以传之于
万代也继明之帝岂得隳之哉有所下废则政出多
门政出多门大乱之渐也近封数夫人者皆先朝之
宫女赏其勤劳加之邑号若备内职则不当知外不
备内职自可居外安得出入内外往来宫掖者哉若
欲创革内言必出外言必入内外五言禁卫何施必
弄君之法纵而不禁非所以重宗庙固国家也孔子
曰彼妇之口可以出走彼妇之谒可以死败戒之哉
戒之哉此则朝廷之九失君侯不正谁正之哉又闻
以正道事君者将以安天下也以非道事君者将以
危天下也若有危天下之臣不可不逐之若有安天
下之臣不可不任之正道者行仁义以补君之过非
道者行蛊媚以成君之恶补过者国之干也成恶者
国之贼也今代或有不修忠正以事君引鬼神而惑
主然则鬼神之事冥寞难知故左道之人因此自致
其诈售其赂遗必据非材之位必食非德之禄此国
贼也书曰官不及私昵惟其能爵罔及恶德惟其贤
又曰与治同道罔不兴与乱同事罔不亡传曰国之
将兴听于人将亡听于神岂近是乎此则朝廷之十
失君侯不正谁正之哉此十失者诚国之巨蠹粗而
言之以有言于君侯者将以扶危去蠹救苍生之命
愿君侯稍垂意微有所采此亦君侯自安之道也庶
几无忽元忠览而大□颇引咎自责
唐国史补元载擅权累年客有为都卢缘橦歌讽其
至危之势载览而泣下
北梦琐言唐薛澄州昭纬即保逊之子也恃才傲物
亦有父风每入朝省弄笏而行傍若无人好唱浣溪
纱词知举后有一门生辞归乡里临岐献规曰侍郎
重德某乃受恩尔后不请弄笏与唱浣溪纱即某幸
甚时人谓之至言
段相文昌寓家江陵少以贫窭修进常患口食不给
每听曾口寺斋钟动辄诣谒为寺僧所厌自此乃
斋后扣钟冀其晚至而不逮食也后入登台座连出
大镇拜荆南节度有诗题曾口寺云曾遇阇黎饭后
钟盖为此也富贵后打金莲花盆盛水濯足徐相商
致书规之邹平曰人生几何要酬平生不足也
册府元龟西方邺为夔州节度使为政贪虐判官谭
善达每谏其失邺忿之令左右告善达受人金下狱
拷掠死于狱中
汉王继弘为神德军节度使节度判官张易每见继
弘所为不法必切言之继弘含怒以为轻己干佑中
因事诬奏之又奏观察推官张制削官牒逐之因与
郭谨代竟令害制焉
马令南唐书王景□传元宗即位出为虔州节度使
书记孙岘每能谏其过失景□为之加礼及岘卒厚
给其家时人以此美之
宋史张昭传昭携文谒兴唐尹张宪即署府推官同
光初奏授真秩加监察御史里行宪为北京留守昭
亦从至晋阳庄宗及难闻邺中兵士推戴明宗宪部
将符彦超合戍将应之昭谓宪曰得无奉表劝进为
自安之计乎宪曰我本书生见知主上位至保厘乃
布衣之极苟腼颜求生何面目见主于地下昭曰此
古人之志也公能行之死且不朽矣相泣而去宪遂
死之时论重昭能成宪之节
颜衎传符习表为观察推官习致仕衎东归养亲未
几房知温镇青州复辟置幕下知温险愎厚敛多不
法衎每极言之不避其患晋祖入洛知温恃兵力偃
蹇衎劝其入贡知温以善终衎之力也知温诸子不
慧衎劝令以家财十万余上进晋祖嘉之归功于衎
李涛传涛弟澣为学士契丹入汴澣与同职徐台符
俱陷塞北永康王兀欲袭位置澣宣政殿学士兀欲
死述律立以其妻族萧海贞为幽州节度使海贞与
澣相善澣乘间讽海贞以南归之计海贞纳之
张去华传去华父谊长兴中和凝掌贡举谊举进士
凝拜端明殿学士署门不接宾客谊闻之即日致书
于凝以为切近之职实当顾问四方利害所宜询访
若不接宾客聋瞽耳目坐亏职业虽欲自安计其可
得乎凝大奇之他日荐于宰相超拜左拾遗
田敏传敏淄州邹平人判国子监显德五年迁工部
尚书尝使湖南路出荆渚以印本经书遗高从诲诲
谢曰祭酒所遗经书仆但能识孝经耳敏曰读书不
必多十八章足矣如诸侯章云在上不骄高而不危
制节谨度满而不溢皆至要之言也时从诲兵败于
郢故敏以此讽之从诲大惭
王仁镐传仁镐性端谨俭约崇信释氏所得俸禄多
奉佛饭僧每晨诵佛经五卷或至日旰方出视事从
事刘谦责仁镐曰公贵为藩侯不能勤恤百姓孜孜
事佛何也仁镐敛容逊谢无愠色当时称其长者
郭进传太平兴国初领云州观察使判邢州仍兼西
山巡检赐京城道德坊第一区四年车驾征太原先
命进分兵控石岭关为都部署以防北边契丹果犯
关进大破之攻西龙门寨俘馘来献自是并人丧气
时田钦祚护石岭恣为奸利诸不法事进虽力不能
禁亦屡形于言进武人性刚烈战功高钦祚以他事
侵之心不能甘自经死年五十八钦祚以暴卒闻太
宗悼惜久之赠安国军节度中使护葬后颇闻其事
因罢钦祚内职出为房州团练使
王佑传初佑掌诰会卢多逊为学士阴倾赵普多逊
累讽佑比己佑不从一日以宇文融排张说事劝释
之多逊滋不悦及普再入多逊果败与宇文融事颇
类识者服其先见
寇准传初张咏在成都闻准入相谓其僚属曰寇公
奇材惜学术不足尔及准出陕咏适自成都罢还准
严供帐大为具待咏将去准送之郊问曰何以教准
咏徐曰霍光传不可不读也准莫喻其意归取其传
读之至不学无术笑曰此张公谓我矣
王禹偁传禹偁为文着书多涉规讽以是颇为流俗
所不容故屡见摈斥
国老谈苑寇准谪营道惟衣裘系为相时所得金笏
头带当权希时者讽其逾礼准拒之曰君父所赐服
之不忘未见礼之失也讽者□恧而退
湘山野录寇忠愍罢相移镇长安悰恍牢落有恋阙
之兴无阶而入忽天书降于干佑县指使朱能传意
密谕之俾公保明入奏欲取信于天下公损节遂成
其事物议已讥之未几果自秦川再召入相将行有
门生者忘其名请独见公召之其生曰某愚贱有三
策辄渎钧重公曰试陈之生曰第一莫若至河阳称
疾免觐求外补以远害第二陛觐日便以干佑之事
露诚奏之可少救平生公直之名第三不过入中书
为宰相尔公不悦揖起之后诗人魏野以诗送行中
有好去上天辞将相归来平地作神仙之句盖亦警
之为赤松之游竟不悟至有海康之往
枫小牍吕夷简有总髻交王至清以屡试不第隐
遁山壑后以子簿畿县薄游京师吕折简召之不赴
会仁宗诏废郭后吕实赞之至清寓书夷简曰仆初
与坦夫读书山寺论家人一卦坦夫独以孔子反身
二字为此卦入证语乃今天子第有取于威如之吉
使天下夫妇之主不得终始其义坦夫独不可以反
身之说谏之而将顺至此乎安在其有证于尼父一
言也仆今知读书与仕宦自是两截事幸哉天以布
衣终我身也虽然坦夫自今永保禄位矣何者有所
废必有所爱能从人主所爱处有勋力焉亦必不爱
爵禄以爱其人于众人之外也此一牍也先为相业
唁后为相位贺惟坦夫两受之夷简大怒并其子逐

钱氏私志欧文忠任河南推官亲一妓时先文僖罢
政为西京留守梅圣俞谢希深尹师鲁同在幕下惜
欧有才无行共白于公屡微讽而不之恤一日宴于
后园而欧与妓俱不至移时方来在坐相视以目公
责妓云末至何也妓云中暑往凉堂睡着觉失金钗
犹未见公曰若得欧推官一词当为偿汝欧即席云
柳外轻雷池上雨雨声滴碎荷声小楼西角断虹明
阑干倚遍待得月华生燕子飞来栖画栋玉钩垂下
帘旌凉波不动簟纹平水精双枕犹有堕钗横座皆
称善遂命妓满酌赏欧而令公库偿钗戒欧当少戢
不惟不恤翻以为怨
宋史蒲宗孟传宗孟趋尚严整而性侈汰尝以书抵
苏轼云晚年学道有所得轼答之曰闻所得甚高然
有二事相劝一曰慈二曰俭也盖针其失云
王安石传安石参知政事兴新法御史中丞吕诲论
安石过失十事帝为出诲安石荐吕公着代之韩琦
谏疏至帝感悟欲从之安石求去司马光答诏有士
夫沸腾黎民骚动之语安石怒抗章自辨帝为辞
谢令吕惠卿谕旨韩绛又劝帝留之安石乃视事琦
说不得行安石与光素厚光援朋友责善之义三贻
书反复劝之安石不乐
范纯仁传纯仁除给事中时宣仁后垂帘司马光为
政将尽改熙宁元丰法度纯仁谓光去其太甚者可
也差役一事尢当熟讲而缓行不然滋为民病愿公
虚心以延众论不必谋自己出谋自己出则谄谀得
乘间迎合矣役议或难回则可先行之一路以观其
究竟光不从持之益坚纯仁曰是使人不得言尔若
欲媚公以为容悦何如少年合安石以速富贵哉又
云熙宁按问自首之法既已行之有司立文太深四
方死者视旧数倍殆非圣王宁失不经之意纯仁素
与光同志及临事规正类如此
温公琐语崔公孺谏议大夫立之子韩魏公夫人之
弟性亮直喜面折人魏公甚严惮之
道山清话刘贡父平生不曾议人长短人有不韪必
当面折之虽介甫用事诸公承顺不及惟贡父屡当
面攻之然退与人言未尝出一语人皆服其长者虽
介甫亦敬服之
见闻搜玉王荆公罢相出镇金陵时飞蝗自北而南
江东诸郡皆有之百官饯公于郊外刘贡父后至追
之不及乃寄以一绝云青苗助役两妨农天下嗷嗷
怨相公惟有蝗虫偏感德又随车骑过江东
闻见前录温公与安石相论辩尤力神宗欲两用之
命温公为枢密副使温公以言不从不拜以三书抵
安石冀其或听而改也安石不听乃绝交
苏轼传轼以黄州团练使安置神宗手札移汝州道
过金陵见王安石曰大兵大狱汉唐灭亡之兆祖宗
以仁厚治天下正欲革此今西方用兵连年不解东
南数起大狱公独无一言以救之乎安石曰二事皆
惠卿启之安石在外安敢言轼曰在朝则言在外则
不言事君之常礼耳上所以待公者非常礼公所以
待上者岂可以常礼乎安石厉声曰安石须说又曰
出在安石口入在子瞻耳又曰人须是知行一不义
杀一不辜得天下弗为乃可轼戏曰今之君子争减
半年磨勘虽杀人亦为之安石笑而不言
轼旧善司马光章惇时光为门下侍郎惇知枢密院
二人不相合惇每以谑侮困光光苦之轼谓惇曰司
马君实时望甚重昔许靖以虚名无实见鄙于蜀先
主法正曰靖之浮誉播流四海若不加礼必以贱贤
为累先主纳之乃以靖为司徒许靖且不可慢况君
实乎惇以为然光赖以少安
邵伯温传伯温康节处士雍之子也绍圣初章惇为
相惇尝事康节欲用伯温伯温不往会法当赴吏部
铨程颐曰吾危子之行也伯温曰岂不欲见先公于
地下耶至则先就部拟官而后见宰相惇论及康节
之学曰嗟乎吾于先生不能卒业也伯温曰先君先
天之学论天地万物未有不尽者其信也则人之雠
怨反复者可忘矣时惇方兴党狱故以是动之惇悚

闻见前录田画者字承君阳翟人故枢密宣简公侄
也其人物雄伟议论慷慨俱有前辈之风邹浩志完
者教授颍昌与承君游相乐也浩性懦因得承君故
遇事辄自激励元符间承君监京城门一日报上召
志完承君为之喜又一日报志完赐对承君益喜监
门法不许出志完亦不来久之志完除言官承君始
望志完矣志完遣客见承君以测其意客问承君近
读何书承君曰吾作墨子诗有知君既得云梯后应
悔当年泣染丝之句为邹志完发也客言于志完志
完折简谢承君辞甚苦因约相见承君曰斯人尚有
所畏未可绝也取告见之问志完曰平生与君相许
者何如今君为何官志完愧谢曰上遇群臣未尝假
以声色独于某若相喜者今天下事故不胜言意欲
使上益相信而后言贵于有益也承君许之既而朋
党之祸大起时事日变更承君谢病归阳翟田舍一
日报废皇后孟氏立刘氏为皇后承君告诸子曰志
完不言可以绝交矣又一日志完以书约承君会颍
昌中途承君喜甚亟往志完具言谏废立皇后时某
之言戆矣上初不怒也某因奏曰臣即死不复望清
光矣下殿拜辞以去至殿门望上犹未兴凝然若有
所思也明日某得罪志完承君相留三日临别志完
出涕承君正色责曰使志完隐默官京师遇寒疾不
汗五日死矣岂独岭海之外能死人哉愿君无以此
举自满士所当为者未止此也志完茫然自失叹息
曰君之赠我厚矣乃别去
曲洧旧闻章子厚与晁秘监美叔同生乙亥年同榜
及第又同为馆职常以三同相呼元佑间子厚有诗
云三同晁秘监乃谓此也然绍圣初子厚作相美叔
见其施设大与在金山时所言背违因竭力谏之子
厚怒黜为陕守美叔谓所亲曰三同今百不同矣
见闻搜玉蔡君谟守福州上元日令民家点灯七盏
陈烈作大灯书其上曰富家一盏灯太仓一粒粟贫
家一盏灯抠却心头肉风流太守知不知犹恨笙歌
无妙曲君谟见之即罢
性理会通上蔡谢氏曰申颜不可一日无侯无可或
问其故曰无可能攻人之过一日不见则吾不得闻
吾过矣
宋史吕大防传大防弟大临学于程颐每欲掇习三
代遗文旧制令可行不为空言以拂世骇俗富弼致
政于家为佛氏之学大临与之书曰古者三公无职
事惟有德者居之内则论道于朝外则主教于乡古
之大人当是任者必将以斯道觉斯民成己以成物
岂以爵位进退体力盛衰为之变哉今大道未明人
趋异学不入于庄则入于释疑圣人为未尽善轻礼
义为不足学人伦不明万物憔悴此老成大人恻隐
存心之时以道自任振起坏俗在公之力宜无难矣
若夫移精变气务求长年此山谷避世之士独善其
身者之所好岂世之所以望于公哉弼谢之
张觷传觷字柔直福州人举进士为小官不与世诡
随时蔡京当国求善训子弟者觷适到部京族子应
之以觷荐觷再三辞不获遂即馆京亦未暇与之接
觷严毅耸拔意度凝然异于他师诸生已不能堪忽
谓之曰汝曹曾学走乎诸生骇而问曰尝闻先生教
令读书徐行未闻教以走也觷曰天下被而翁破坏
至此旦夕贼来先至而家汝曹惟有善走庶可逃死
尔诸子大惊亟以所闻告京曰先生心恙京矍然曰
此非汝所知也即见觷深语觷慷慨言曰宗庙社稷
危在旦夕京敛容问计觷曰宜亟引耆德老成置诸
左右以开道上心罗天下忠义之士分布内外为第
一义尔京因叩其所知遂以杨时荐于是召时
梅执礼传执礼为礼部侍郎素与王黼善黼尝置酒
其第夸示园池妓妾之盛有骄色执礼曰公为宰相
当与天下共忧乐今方腊流毒吴地疮痍未息是岂
歌舞宴乐时乎退又戒之以诗黼愧怒会飨原庙后
至以显谟阁待制知蕲州又夺职
春渚纪闻徐崇之少时伟俊政和间余过御儿访其
隐居坐定谓余曰数夕颇为飞蚊所扰夜不能寐因
得一绝句云空堂夜合势如云沟壑宁知过去身满
腹经营尽膏血那知通夕不眠人时蔡京当国方引
用小人布列要近赋外横敛以供花石之费天下之
民殆不聊生而无敢形言者崇之托以规讽云
见闻搜玉范周字无外值方腊之乱州民团结巡护
虽士流亦不免周率诸生冠带夜行题诗灯笼云自
古轻儒莫若秦山河社稷付他人而今重士如周室
忍使书生作夜巡守将闻之亟为罢去
宋史孙鼛传鼛由福建转运判官召为屯田员外微
时与蔡京善常曰蔡子贵人也然才不胜德恐贻天
下忧至是京还朝遇诸涂既见京逆谓曰我若用于
天子愿助我鼛曰公诚能谨守祖宗之法以正论辅
人主示节俭以先百吏而绝口不言兵天下幸甚鼛
何为哉京默然
魏矼传矼为侍御史刘豫挟金人入寇宰相赵鼎决
亲征之议矼请扈从因命督江上诸军时刘光世韩
世忠张俊三大将权均势敌又怀私隙莫肯协心矼
首至光世军中谕之曰贼众我寡合力犹惧不支况
军自为心将何以战为诸公计当思为国雪耻释去
私隙不独有利于国亦将有利其身光世许之遂劝
其贻书二帅示以无他二帅复书交欢光世以书闻
由此众战屡捷军声大振
后渠漫记张浚兴符离之师李椿告之曰复雠讨贼
天下大义也必也正名定分养威观衅而后可图今
议不出于督府而出于诸将已为舆师之凶况藩篱
敝储备薄将多非才兵弱未练节制未允议论不定
彼佚我劳虽得地不能守也李公洺水人朱子志其
墓乃力行之士云
宋史游仲鸿传仲鸿为四川制置司干办公事制置
使赵汝愚一见即知敬之汝愚移帅闽举仲鸿自代
制置使京镗转运刘光祖亦交荐于朝绍熙四年赴
召赵汝愚在枢密谓仲鸿直谅多闻访以蜀中利病
汝愚欲亲出经略西事仲鸿曰宥密之地斡旋者易
公独不闻吕申公经略西事当在朝廷之语乎汝愚
悟而止差干办诸司粮料院光宗以疾久不朝重华
宫仲鸿遗汝愚书陈宗社大计书有伊周霍光语汝
愚读之骇立焚之不答又遗书曰大臣事君之道苟
利社稷死生以之既不死曷不去汝愚又不答孝宗
崩仲鸿泣谓汝愚曰今惟有率百官哭殿庭以请亲
临宰相留正以病去仲鸿亟简汝愚曰禫日不决祸
必起矣汝愚又不答后三日嘉王即位于重华宫汝
愚既拜右丞相以仲鸿久游其门辟嫌不用初汝愚
之定策也知阁韩胄颇有劳望节钺汝愚不与
胄方居中用事恚甚汝愚迹已危方益自严重选人
求见者例不许仲鸿劝以降意容接觊遏异论而汝
愚以淮东西总赋积弊奏遣仲鸿核实仲鸿曰丞相
之势已孤不忧此而顾忧彼耶改监登闻鼓院以行
会侍讲朱熹以论事去国仲鸿上疏愿亟还熹监察
御史胡纮希胄意诬汝愚久蓄邪心尝语人以乘
龙授鼎之梦又谓朝士中有推其宗派以为裔出楚
王元佐正统所在者指仲鸿也初欲直书仲鸿名同
台张孝伯见之曰书其名则窜之矣凡阿附宰相本
冀官爵此人沈埋六院且三年心迹可察卒不书其
名庆元元年汝愚罢相仲鸿迁军器监主簿
金史内族思烈传天兴元年汴京被围哀宗以思烈
权参知政事行省事于邓州会武仙等军入援即与
仙论议不同仙以思烈方得君每假借之思烈谓仙
本无入援意特以朝廷遣一参政召兵迫于不得已
乃行耳然仙知兵颇以持重为事思烈急于入京不
听仙策于是左右司员外郎王渥乃劝思烈曰武仙
大小数百战经涉不为不多兵事当共议思烈疑其
与仙有谋几斩之渥自以无愧于内不惧也已而思
烈果败渥没于阵
元史李昶传昶还乡里严实辟授都事改行军万户
府知事实卒子忠济嗣升昶为经历居数岁忠济怠
于政事贪佞抵隙而进昶言于忠济曰比年内外裘
马相尚饮宴无度库藏空虚百姓匮乏若犹循习故
常恐或生变惟阁下接纳正士黜远小人去浮华敦
朴素损骑从省宴游虽不能救已然之失尚可以弥
未然之祸
辍耕录御史大夫也先帖木儿与夫人不睦已数年
矣翰林学士承旨阿目茄八剌死大夫遣司马明里
往唁之及归问其所以明里云承旨带罟罟娘子十
有五人皆务争夺家财全无哀戚之情惟正室坐守
灵帏哭泣不已大夫默然是夜遂与夫人同寝欢爱
如初若司马者可谓善于寓谏者矣
元史杨奂传奂不治生产人有片善则委曲称奖唯
恐其名不闻小过失必尽言劝止不计其怨怒也
见闻搜玉张士诚弟士德豪占民田一日雪大作设
宴邀门下士请各赋诗有张明善者醉题词曰漫天
堕扑地飞白占许多田地教众口嗷嗷吃甚的早知
如此谁道是国家祥瑞
明外史王叔英传叔英与孝孺友善以道义相切劘
建文初孝孺欲行井田叔英贻书曰凡人有才固难
能用其才尤难子房于汉高能用其才者也贾谊于
汉文不能用其才者也子房察高帝可行而言故高
帝用之一时受其利虽亲如樊郦信如平勃任如萧
曹莫能间焉贾生不察而易言且言之太过故绛灌
之属得以短之方今明良相值千载一时但事有行
于古亦可行于今者如夏时周冕之类是也亦有行
于古不可行于今者如井田封建之类是也可行者
行则人之从之也易难行而行则从之也难从之易
则民乐其利从之难则民受其患时井田虽不行然
孝孺卒以更易制度为燕王借口而无济实事叔英
之远识如此
制府杂录初予致政家居强长史晟书云先生之在
位也不患于难进而患于难退今既得谢不患于无
复起之日而患其有复起之机比起废西征过西安
见之曰某不幸复起奈何晟曰朝廷以事起公安得
不出但功成之日宜早退以全晚节耳强汝南人予
提学时为真宁训导以文学见知前所言非道义不
及此顾予细事甫定旋被召命屡辞不获愧负忠言
震泽纪闻王竑李秉俱号一时名臣及二人致仕居
乡竑高自标岸不妄与人交秉出入闾巷每与人对
奕终日无忤竑告人曰李执中朝廷大臣而与市井
小人亲狎何自轻之甚秉闻之曰所谓大臣者讵能
常为之在朝在乡固各有体何至以官骄乡人哉其
不同如此
见闻搜玉姑苏刘完庵善诗一宪臣索题牧牛图诗
曰牧子驱牛去若飞免教风雨湿蓑衣回头笑指桃
林外多少牧牛人未归宪臣感此挂冠而去
扬州陆沧浪狂生也喜作俚语有杨果不果一清不
清朱安不安朱宁不宁等语宁执而问之曰汝作诗
时曾醉否陆正色曰我实不醉宁释其罪仅调边方
有人投诗送之曰落魄当年老陆郎智囊今已作诗
囊醉中又复重来醉狂里如何更着狂逾海逾河何
日了奔南奔北自家忙不如检点亲经史一榻清风
旧草堂
驹阴冗记定海沃太守泮性褊急宦路鲜合者太傅
王襄敏公越尝为诗规之有云今日牧民当尚简此
行听讼贵从宽黄堂正是三公路莫负吾儒洗眼看
沃公终不能用晚年家居犹指摘大臣过失讦奏坐
戍榆林穷苦特甚久之宥还
绿雪亭杂言长沙有朝士某者还乡意气满盈宾至
则鼓吹喧阗里中有执友来谒之朝士曰翁素好诵
诗近日诵得何诗执友曰近诵得孙凤洲赠欧阳圭
斋之诗甚有味乃朗然诵之曰圭斋还是旧圭斋不
带些儿官样回若使他人居二品门前箫鼓□如雷
朝士闻诗嘿然明日宾至门庭寂然
赵东山垂髫有诗名里中有二执友其一因投荒过
家其一以磨勘需调皆栖栖桑榆犹恋鸡肋者一日
同访东山见庭下有锯匠解木因以命题东山口占
绝句曰一条黑路两人忙傍晚相看鬓有霜去我
来何日了亏他扯拽度时光二执友知诗意讽己也
相与感叹而去
同年杨宗乔尹新乡质任峭直与人议论不能下气
监临者恶其不逊同列又从而交构其间势如骑虎
不可收拾一日桂古山过之宗乔告以故古山曰譬
如对奕且饶一着譬如争路且退一步便无事矣宗
乔惕然谢教告改教职
乐府纪闻成都杨慎因议礼谪戍泸州暇时红粉傅
面作双丫髻插花令诸妓携觞游行了不为怍有以
书规之者荅云文有仗境生情诗或托物起兴如崔
延伯临阵则召田僧超为壮士歌宋子京修史使丽
竖椽烛吴元中起草令远山磨隃糜是或一道也
走岂能执鞭古人聊以耗壮心遣余年耳知我者不
可以不闻此言不知我者不可以不闻此言
松江府志宋尧俞字叔然华亭人举嘉靖壬子乡试
荐辟居别墅不入城府以节侠着尝游南雍值张居
正为祭酒课置高第及相欲延以馆席属徐文贞具
装遣之谢不往丁丑计偕因失引不就试婆娑燕市
终不干谒居正闻之命诸子就拜尧俞乃报谒居正
出就诸子席见之因留之曰君无归老夫曩以文知
君君今独不当以文课吾诸儿乎请就邸舍明日致
廪饩尧俞不得已因留焉会居正遭父丧尧俞从诸
子征奔丧期则以重违两宫对尧俞乃上书谏曰国
家当土木之后安危系于肃愍然恳志终丧景皇莫
夺今覆盂安澜之日正相公行礼知足之时且令天
下后世以为口实曰昔有江陵相公者两宫留之不
获主上挽之不获礼不可违如是一举而名教重风
俗敦矣初居正欲以紫薇舍人官之及得书大拂其
意尧俞默默不得志竟病卒于京师尧俞所上书洒
洒数千言一时传诵称为先秦古文
明通纪张居正丁忧夺情吉服供事刑部员外艾穆
主事沈思孝合疏上皆言其忘亲贪位居正大怒时
大宗伯马自强曲为之解居正跪而以一手捻须曰
公饶我公饶我掌院学士王锡爵径造丧次为之求
解居正曰圣怒不可测锡爵曰圣怒亦为老先生而
怒语未讫居正屈膝于地举手索刃作刎刭状曰尔
杀我尔杀我锡爵大惊趋出
读书镜浮屠师宗杲宛陵人法一汴人相与为友同
师蜀僧克勤相与磨砻浸灌至忘寝食遇中原乱同
舟下汴杲数视其笠一怪之伺杲起去亟视笠中杲
有一金钗取投水中杲还色颇动一叱之曰吾期汝
了生死乃为一金动耶吾已投之水矣杲起整衣作
礼曰兄真宗杲师也交益密于呼世多诋浮屠者然
今之士有如一之能规其友者乎藉有之有如杲之
能受者乎
列朝诗集周诗字以言风致逸爽着书多不起草成
辄散去皇甫子安书规之曰以言有聪明之资旷荡
之才而落魄不羁篇章委散惜此奇宝委诸泥尘以
言之齿长矣忽尔浮沈筋力异昔虽有驱策末路无
从仆知以言后世不知万年长恨谁任其悔乎
常熟县志张炯字鉴翁父庆之自苏挈家居沂州依
其友朱景云炯与其友舜民俱避兵昆山舜民驾春
帘舫以声乐自随炯辞曰公方避患不知敛戢祸将
及矣不听至巴城湖群盗缚之罄其资去
无锡县志钱纲字孝常世所称钱偃师者也居乡遇
有不可必面斥无所避知县某新视事残酷多杖杀
人纲过县厅事有扁曰视民如伤指语令曰请为公
易一字令曰幸甚敬请所易曰当易伤为雠耳令踧
踖谢过为省刑杖

 规谏部杂录
荀子子道篇士有争友不为不义
刘子贵言篇夫先圣犹能采言于刍荛奚况布衣而
不贵言乎故臣子之于君父则有献可替否讽谏之
文知交之于朋友亦有切磋琢磨相成之义君子若
能听言如响从善如流则身安南山德茂松柏声振
金石名流千载也
朱子语类曾子固初与介甫极厚善入馆后出倅会
稽今集中有诗云知者尚复然悠悠谁可语必是曾
谏介甫来介甫不乐故其当国不曾引用
世范乡曲有不肖子弟耽好酒色博奕游荡亲近小
人豢养驰逐轻于破荡家产至为乞丐窃盗者此其
家门厄数如此或其父祖稔恶至此未闻有因谏诲
而改者虽其至亲亦当处之无可奈何不必譊譊徒
厚其怨勉人为善谏人为恶固是美事先须自省若
我之平昔自不能为人岂惟人不见听亦反为人所
薄且如己之立朝可称刀可诲人以立朝之方己之
临政有效乃可诲人以临政之术己之才学为人所
尊乃可诲人以进修之要己之信行为人所重乃可
诲人以操履之详己能身致富厚乃可诲人以治家
之法己能处父母之侧而谐和无间乃可诲人以至
孝之行苟惟不然岂不反为所笑
萤雪丛说房管以片言取宰相杨炎以单议悟天子
一言之感人也如此顷年陈公大卿生平好饮一日
席上有一同寮举以知命者不立于岩墙之下而问
之陈曰酒亦岩墙也陈因是有闻遂终不饮何其一
言之感人如此今人或有所溺而乃谆谆之诲缕缕
之词勉之不从何也盖劝其以所欲而禁其所不欲
岂遽然惟我是听而忘其所爱断然不能投合不若
以节之之说告之渐令改过可也大凡谏诤之道无
出于此
丹铅总录优旃漆城那律瓦衣今曰讽谏古云滑稽
周讷溪集喜人誉己则谄谀者进恶人非己则直谅
者退彼交相称曰伊曰管曰周曰葛是诸子者文藻
言葩自以为贤自俊自伟自豪目杰而天下后世则
皆目之小人永以为戒古圣如大舜至矣禹犹戒之
曰无若丹朱傲益戒之曰罔违道以干百姓之誉罔
咈百姓以从己之欲皋陶戒之曰无教逸欲有邦舜
之戒臣曰予违汝弼汝无面从禹恐舜傲舜恐自违
后人乃反自贤自是怒人非己由其不知虞夏学问
养成傲违敢不日警日惕
利玛窦友论正友不常顺友亦不常逆友有理者顺
之无理者逆之故直言独为友之责矣
交友如医疾然医者诚爱病者必恶其病也彼以救
病之故伤其体苦其口医者不忍病者之身友者岂
忍友之恶乎谏之谏之何恤其耳之逆何畏其頞之

沧江野史薛文清曰余昨自京师来河南濒行院中
寮友有诵唐人此乡多宝玉慎莫厌清贫之句余每
不忘其规戒之益导友善不纳则当止宜体此言未
合者不可强言以钩之若然则近于谲
见闻录唐荆川公与杨焦山先生书云执事豪杰士
也忘身许国不回不挠使满世间脂韦淟涊全躯保
禄之士闻风缩颈羞愧不暇执事之志则然而才足
济之自丹阳奉晤令人叹羡不已然窃有少致爱助
于执事者颇觉慷慨激发之气太胜而含蓄沈几之
力或不及焉施为欲似千钧弩磨砺当如百炼金愿
益留意则不朽之业终当在执事且夫直前太锐近
于用壮取必太过近于浚恒在易固有戒矣惟几也
能通天下之志惟深也能成天下之务自古欲以成
务而或偾焉者未必尽是庸人或豪杰与有责焉耳
仆少颇负意气屏废以来槁形灰心之余化为绕指
柔焉久矣以此自量乃欲以此量豪杰固知必且为
笑然以敬慕执事之至也故不敢不尽其愚荆川此
书直欲焦山百尺竿上进步究竟后来地位终输焦
山一着乃知精微之学问不如专诣之气节也王龙
溪谓陆平翁云他人以戒定慧救贪嗔痴公须以贪
嗔痴救戒定慧此语何等尖新然龙溪之拖泥带水
视平翁九十而清名然者竟何如耶

 规谏部外编
庄子盗跖篇孔子与柳下季为友柳下季之弟名曰
盗跖盗跖从卒九千人横行天下侵暴诸侯穴室枢
户驱人牛马取人妇女贪得忘亲不顾父母兄弟不
祭先祖所过之邑大国守城小国入保万民苦之孔
子谓柳下季曰夫为人父者必能诏其子为人兄者
必能教其弟若父不能诏其子兄不能教其弟则无
贵父子兄弟之亲矣今先生世之才士也弟为盗跖
为天下害而弗能教也丘窃为先生羞之请为先生
往说之柳下季曰先生言为人父者必能诏其子为
人兄者必能教其弟若子不听父之诏弟不受兄之
教虽今先生之辨将奈之何哉且跖之为人也心如
涌泉意如飘风强足以拒敌辨足以饰非顺其心则
喜逆其心则怒易辱人以言先生必无往孔子不听
颜回为驭子贡为右往见盗跖盗跖乃方休卒徒太
山之阳脍人肝而餔之孔子下车而前见谒者曰鲁
人孔丘闻将军高义敬再拜谒者谒者入通盗跖闻
之大怒目如明星发上指冠曰此夫鲁国之巧伪人
孔丘非邪为我告之尔作言造语妄称文武冠枝木
之冠带死牛之胁多辞谬说不耕而食不织而衣摇
唇鼓舌擅生是非以迷天下之主使天下学士不反
其本妄作孝弟而侥幸于封侯富贵者也子之罪大
极重疾走归不然我将以子肝益昼餔之膳孔子复
通曰丘得幸于季愿望履幕下谒者复通盗跖曰使
来前孔子趋而进避席反走再拜盗跖盗跖大怒两
展其足按剑瞋目声如乳虎曰丘来前若所言顺吾
意则生逆吾心则死孔子曰丘闻之凡天下有三德
生而长大美好无双少长贵贱见而皆说之此上德
也知维天地能辨诸物此中德也勇悍果敢聚众率
兵此下德也凡人有此一德者足以南面称孤矣今
将军兼此三者身长八尺二寸面目有光唇如激丹
齿如齐贝音中黄锺而名曰盗跖丘窃为将军耻不
取焉将军有意听臣臣请南使吴越北使齐鲁东使
宋卫西使晋楚使为将军造大城数百里立数十万
户之邑尊将军为诸侯与天下更始罢兵休卒收养
昆弟共祭先祖此圣人才士之行而天下之愿也盗
跖大怒曰丘来前夫可规以利而可谏以言者皆愚
陋恒民之谓耳今长大美好人见而说之者此吾父
母之遗德也丘虽不吾誉吾独不自知邪且吾闻之
好面誉人者亦好背而毁之今丘告我以大城众民
是欲规我以利而恒民畜我也安可长久也城之大
者莫大乎天下矣尧舜有天下子孙无置锥之地汤
武立为天子而后世绝灭非以其利大故邪且吾闻
之古者禽兽多而人民少于是民皆巢居以避之昼
拾橡栗暮栖木上故命之曰有巢氏之民古者民不
知衣服夏多积薪冬则炀之故命之曰知生之民神
农之世卧则居居起则于于民知其母不知其父与
麋鹿共处耕而食织而衣无有相害之心此至德之
隆也然而黄帝不能致德与蚩尤战于涿鹿之野流
血百里尧舜作立群臣汤放其主武王杀纣自是之
后以强陵弱以众暴寡汤武以来皆乱人之徒也今
子修文武之道掌天下之辨以教后世缝衣浅带矫
言伪行以迷惑天下之主而欲求富贵焉盗莫大于
子天下何故不谓子为盗丘而乃谓我为盗跖子以
甘辞说子路而使从之使子路去其危冠解其长剑
而受教于子天下皆曰孔丘能止暴禁非其卒也子
路欲杀卫君而事不成菹于卫东门之上是子教之
不至也子自谓才士圣人邪则再逐于鲁削迹于卫
穷于齐围于陈蔡不容身于天下子教子路菹此患
上无以为身下无以为人子之道岂足贵邪世之所
高莫若黄帝黄帝尚不能全德而战涿鹿之野流血
百里尧不慈舜不孝禹偏枯汤放其主武王伐纣文
王拘羑里此六子者世之所高也孰论之皆以利惑
其真而强反其性情其行乃甚可羞也世之所谓贤
士伯夷叔齐辞孤竹之君而饿死于首阳之山骨肉
不葬鲍焦饰行非世抱木而死申徒狄谏而不听负
石自投于河为鱼鳖所食介子推至忠也自割其股
以食文公文公后背之子推怒而去抱木而燔死尾
生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
死此四子者无异于磔犬流豕操瓢而乞者离名轻
死不念本养寿命者也世之所谓忠臣者莫若王子
比干伍子胥子胥沈江比干剖心此二子者世谓忠
臣也然卒为天下笑自上观之至于子胥比干皆不
足贵也丘之所以说我者若告我以鬼事则我不能
知也若告我以人事者不过此矣皆吾所闻知也今
吾告子以人之情目欲视色耳欲听声口欲察味志
气欲盈人上寿百岁中寿八十下寿六十除病瘐死
丧忧患其中开口而笑者一月之中不过四五日而
已矣天与地无穷人死者有时操有时之具而托于
无穷之间忽然无异骐骥之过隙也不能说其志意
养其寿命者皆非通道者也丘之所言皆吾之所弃
也亟去走归无复言之子之道狂狂汲汲诈巧虚伪
事也非可以全真也奚足论哉孔子再拜趋走出门
上车执辔三失目芒然无见色若死灰据轼低头不
能出气归到鲁东门外适遇柳下季柳下季曰今者
阙然数日不见车马有行色得微往见跖邪孔子仰
天而叹曰然柳下季曰跖得无逆汝意若前乎孔子
曰然丘所谓无病而自灸也疾走料虎头编虎须几
不免虎口哉
燕书越人甲父史与公石师交甲父史能计而弗决
公石师善决而计疏各合其长事无留行人两而一
心也因语相侵离去政辄败密须奋泣谏二人曰君
不闻海虫有水母乎水母无目资虾以行虾亦资水
母食两不能无也水母姑置之又不闻有鲒乎腹
藏蟹饥则蟹出求食归则鲒饱否乃死蟹失所巢
亦两不能无也鲒姑置之又不闻夏屋有蟨鼠乎
与□□駏驴比为□□駏驴啮甘草即有难□□駏
驉负而走亦两不能无也蟨鼠姑置之又不闻西域
有共命之鸟乎枳首一体性多妒饥则争啄一俟其
瞑餐毒草害之及下嗌皆毙亦两不能无也是皆山
海虫尔不足怪虽人亦有之北方有比肩之民迭食
而迭望失一则死亦两不能无也今二人甚类之其
所异者彼以形此以事尔奈何离去奈何离去二人
相顾曰微奋言吾等将愈败欢焉如初君子曰十二
官各有所思必相资以成体况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何可自用哉密须奋可谓善讽矣

 毁誉部杂录
管子形势篇訾讆之人勿与任大

訾毁贤讆誉恶
也如此之人则乱大邦也
法禁篇济人以美誉圣王之禁也
列子仲尼篇龙叔曰吾乡誉不以为荣国毁不以为

庄子逍遥游篇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
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辨乎荣辱之境斯已矣
大宗师篇与其誉尧而非桀也不如两忘而化其道
天地篇以天下誉之得其所谓然不顾以天下非
之失其所谓傥然不受天下之非誉无损益焉是谓
全德之人哉
寓言篇寓言十九藉外论之亲父不为其子媒亲父
誉之不若非其父者也非吾罪也人之罪也与己同
则应不与己同则反同于己为是之异于己为非之
盗跖篇好面誉人者亦好背而毁之
墨子修身篇名不徒生而誉不自长功成名遂名誉
不可虚假反之身者也
耕柱篇巫马子谓子墨子曰舍今之人而誉大王是
誉槁贵也譬若匠人然智槁木也而不智生木子墨
子曰天下之所以生者以大王之道教也今誉大王
是誉天下之所以生也可誉而不誉仁也
商子修权篇君好言则毁誉之臣在侧
荀子非十二子篇不诱于誉不恐于训率道而行端
然正己不为物倾侧夫是谓诚君子
致仕篇朋党比周之誉君子不听残贼加累之谮君
子不用
韩非子八奸篇其于说议也称誉者所善毁疵者所
恶必实其能察其过不使群臣相为语
孤愤篇人主之左右行非伯夷也求索不得货赂不
至则精辨之功息而毁诬之言起矣治乱之功制于
近习精洁之行决于毁誉则修智之吏废而人主之
明塞矣
奸劫弒臣篇主有所善臣从而誉之主有所憎臣因
而毁之
孔丛子记问篇子思问于夫子曰为人君者莫不知
任贤之逸也而不能用贤何故子曰非不欲也所以
官人任能者由于不明也其君以誉为赏以毁为罚
贤者不居焉
淮南子俶真训毁誉之于己犹蚊之一过也是故
举世而誉之不加劝举世而非之不加沮
能有名誉者必无以趋行求者也
缪称训三代之称千岁之积誉也桀纣之谤千岁之
积毁也
齐俗训古者亲戚不相毁誉朋友不相怨德及至礼
义之兴货财之贵而诈伪萌兴非誉相纷
诠言训誉生则毁随之善见则怨从之
圣人不为可非之行不憎人之非己也修足誉之德
不求人之誉己也
人间训使人高贤称誉己者心之力也使人卑下诽
谤己者心之罪也
大戴礼文王官人篇面誉者不忠
扬子渊骞篇妄誉人之贼也妄毁义之贼也贼仁近
乡愿贼义近乡讪
论衡定贤篇选举多少未可以知实或德高而举之
少或才下而荐之多明君求善察恶于多少之间时
得善恶之实矣且广交多徒求索众心者人爱而称
之清直不容乡党志洁不交非徒失众心者人憎而
毁之故名多生于知识毁多失于众意齐威王以毁
封即墨大夫以誉烹阿大夫即墨有功而无誉阿无
效而有名也子贡问曰乡人皆好之何如孔子曰未
可也乡人皆恶之何如曰未可也不若乡人之善者
好之其不善者恶之夫如是称誉多而小大皆言善
者非贤也善人称之恶人毁之毁誉者半乃可有贤
以善者所称恶者所毁可以知贤乎夫如是孔子之
言可以知贤不知誉此人者贤也毁此人者恶也或
时称者恶而毁者善也人昡惑无别也以人众所归
附宾客云合者为贤乎则夫为众所归附者或亦广
交多徒之人也众爱而称之则蚁附而归之矣或尊
贵而为利或好士下客折节俟贤信陵孟尝平原春
申食客数千称为贤君大将军卫青及霍去病门无
一客称为名将故宾客之会在好下之君利害之贤
或不好士不能为轻重则众不归而士不附也
潜夫论潜叹篇夫诋訾之法者伐贤之斧也
德化篇论士必定于志行毁誉必参于效验不随俗
而雷同不遂声而寄论
申鉴政体篇善恶要于功罪毁誉放于准验
徐干中论贵贱篇根深而枝叶茂行久而名誉远
魏志杜畿传畿子恕曰毁人不实其所毁而必曰私
报所憎誉人不实其所誉而必曰私爱所亲
抱朴子君道篇料倚伏于未萌之前审毁誉于巧言
之口
内篇畅元篇藐然不喜流俗之誉坦尔不惧雷同之

文中子天地篇子曰我未见见谤而喜闻誉而惧者
事君篇子曰言取而行违温彦博恶之面誉而背毁
魏征恶之
司马子收心论内心既无所著外行亦无所为非净
非秽故毁誉无从生
谭子神弓誉人者人誉之谤人者人谤之是以君子
能罪己斯罪人也
鹿门隐书毁人者失其直誉人者失其实近于乡原
之人哉
王氏谈录张中行云夫贤者难能受屈辱盖以其有
所负而期于后世也夫誉者人易受而毁者所不能
堪然而能堪受人之毁而不动者亦唯贤能之夫平
居无事之时人皆能言可以守道死而不变及有罹
患难当鼎镬之诛而独能不易其操者乃为难耳
省心录毁誉杂至观其事则毁誉明善恶混淆公其
心则善恶判此在上之职也若智效一职行其所当
为而不问毁誉立乎其中道则善恶自黑白也
经外杂抄韩文公上李实书极其称誉至顺宗实录
亦公所非也而抵排之词乃如此韩公每是有求于
人其词辄卑谄不可据
清波杂志霅州朱鲁公丞相着秀水闲居录一编之
内于南渡诸公行事贬排殆无全人其公论邪私意
邪必有能辨之者
西畴常言名者实之宾也实有美恶名亦随之故溢
美则为誉溢恶则为毁是以古者无毁誉所谓直道
而行也
利玛窦友论友之誉及仇之讪并不可尽信焉
友者过誉之害较仇者过訾之害犹大焉友者誉我
我或因而自矜仇人訾我我或因而加谨
笋谱吾侪中有利口薄徒喜诋诃贤达曰汝是玉吾
见汝作石时汝是竹吾见汝作笋时
岩栖幽事余得古书校过付抄抄后复校校过付刻
刻后复校校过即印印后复校然鲁鱼帝虎百有二
三夫眼眼相对尚然况以耳传耳其是非毁誉宁有
真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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