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五

潭州石霜诸禅师。

  禅师名庆诸、庐陵新淦陈氏子也。

  生而神俊、标致闲暇。年十叁、独游南昌。爱西山、往游览忘返。

  沙门绍銮与语奇之。谓人曰、此儿自奋如此。

  他日未易量也、容纳之。诸事之、十年如一日。乃剃发、诣嵩岳受具。

  时洛下尼之学盛。诸睨视讲席、良久而去。

  有劝之者、诸不答。闻湘中有南宗法道、往造大沩。

  时佑禅师、席下万指。诸愿籍名役作、勤劳杵臼间甚久。

  佑见之簸处曰、檀信物不可抛撒。曰不敢。

  佑俯拾得一粒曰、此非抛撒者耶。诸拟对之。佑曰、勿轻此一粒。

  百千粒从此粒生。曰即如是、此粒从何生乎。佑为大笑。

  明日升座曰、大众米有虫。然诸疑终不决。

  至道吾智禅师所依止。问曰、和尚百年後。有人问极则事、如何向伊道。

  智唤沙弥、沙弥至。智曰添净觑水着。

  却问诸曰、汝适何所问。诸理前语、智即起去。诸於是悟其旨。  时方为二夏僧。去隐於浏阳之陶家坊、人无知者。

  有僧自洞山来。诸问、公比有何言句。曰洞山曰、初秋夏末。  直须向万里无寸草处去。然对之者、多不契。

  诸曰、何不道、出门便是草。洞山旋闻其语、惊曰。  浏阳乃有古佛耶。自是僧多往依之。乃住成法席、号霜华山。

  山去道吾密迩。智公将化、以诸为正传、弃其众从诸。

  诸迎居正寝。智行必掖、坐必侍。智殁时、众巳辐凑如云。

  谓众曰、一代时教。整理时人手脚。凡有其由、皆落在今时。

  直至法身非身、名为极致。而我辈沙门、全无肯路。

  若分即差、不分即坐着泥水。但由心意、妄说见闻。

  僧问、如何是西来意。曰空中一片石。僧礼拜、曰会麽。

  曰不会、诸曰、赖汝不会。汝若会打破汝头。  诸坐室中、僧窗外问。咫尺之间、为什麽不见师颜。

  诸曰、我道界不曾藏。僧至雪峰、举似存禅师而曰。石霜意旨如何。

  存公曰、什麽处不是石霜。後传此语至诸。  诸笑曰、老汉有什麽死急。诸不出霜华二十年。  学者刻意、师慕至堂中。有不卧、屹然枯株者。天下谓之枯木众。

  唐僖宗闻其名。遣使赐紫伽梨、诸不受。

  光启四年戊申二月二十日巳亥。安坐而化。

  阅世八十有二、坐五十有九夏。全身於寺之西北隅。谥普会、塔曰无相。  有得法上首两人。龙湖闻禅师。九峰乾禅师。  邵武龙湖闻禅师。

  禅师名普闻。唐僖宗太子。生而吉祥、眉目风骨。

  清真如、不茹荤。僖宗锺爱之。然以其无经世意。

  百计陶写之终不回。闻霜华之风、梦寐想见。

  中和元年、天下大乱、僖宗幸蜀。亲王宗室皆逃亡、不相保守。  闻断发逸游、人无知者。造石霜、诸与语叹异曰。

  汝乘愿力而来乃生帝王家。脱身从我、火中芙蓉也。

  闻夜入室、恳曰。祖师别传事、肯以相付乎。诸曰、勿谤祖师。

  曰天下宗旨盛大、岂妄为之耶。诸曰是实事。曰师意如何。  诸曰待案山点头、即向汝说破。闻俯而惟曰、大奇。

  汗下再拜、即日辞去。至邵武城外、见山郁然深秀。

  问父老、彼有居者否。曰有一苦行、隐其中。

  闻拨草、望烟起处独进。苦行见至、欣然让其庐曰。上人当兴此。

  长揖而去、不知所之。闻饭木实饮谷而住十馀年。

  一日有老人来拜谒。闻曰、丈夫家何许、至此何求。

  老人曰、我家此山、有求於师。然我非人龙也。以疲堕行雨不职。

  上天有罚、当死。赖道力可脱。

  闻曰、汝得罪上帝、我何能致力。虽然汝当易形来。俄失老人所在。

  视座榻旁、有小蛇尺许。延缘入袖中屈蟠。暮夜风雷挟坐榻。  电盅砰雨射、山岳为摇振。而闻危坐不倾。

  达旦晴霁、垂袖蛇堕地而去。顷有老人至、泣泪曰。自非大士之力。

  为血腥秽此山矣。念何以报厚德。即穴下为泉曰。

  他日众多无水、何以成丛林。此泉所以延师也。

  泉今为湖、在半山、号龙湖。邦人闻其事、富者施财、贫者施力。

  翕然而成楼观。游僧至如归。湖之侧有神、极灵祸福。

  此邦民俗畏敬之。四时以牲飨祭。  闻杖策至庙、与之约曰。能食素持不杀、戒乃可为邻。

  不然、道不同、不相为谋。何山不可居乎。是夕邦之父老、梦神告语曰。

  闻禅师为我受戒、我不复血食。祭我当如比丘饭足矣。

  自是神显异迹、护持此山。

  闻将化、令击钟集众、跏趺而坐。说偈、我逃世难来出家。宗师指示歇处。

  住山聚众叁十年。对人不欲轻分付。今日分明说似君。  我敛目时齐听取。於是敛目安坐、寂然良久。撼之巳化矣。

  塔于本山、谥圆觉禅师。史不书名、但书僖宗二子。

  建王宸、益王升。然亦失其母氏位、及薨年月。

  传不书、闻受业受具所。读偈曰、我逃世难来出家。  疑石霜亦其落发师欤。

  筠州九峰虔禅师。

  禅师名道虔、刘氏。福州侯官人也。

  容姿开豁明济、气压丛林。至霜华、诸禅师见之。

  谓人曰、此道人从上宗门爪牙也。诸殁时、虔作侍者。

  众请堂中第一座、嗣诸住持。方议次、虔犯众曰。未可、须明先师意旨、乃可耳。

  众曰、先师何意。虔曰、只如道。

  古庙香、一条白练如何会。第一座曰、是明一色边事。虔曰、果不会先师意。

  於是第一座者、起炷香誓曰。我若会先师意。

  香烟灭则我脱去。不然烟灭不能脱。言卒而脱去。

  虔拊其背曰、坐脱立亡不无。首座会先师意、即未也。

  庐于普会塔之旁。叁年而去。经行於末山之下、住崇福寺。

  僧问无间中人、行什麽行。曰、畜生行。曰、畜生复行什麽行。  曰、无间行。曰、此犹是长生路上人。

  曰、汝须知有不共命者。曰不共什麽命。曰长生气不常。

  复曰、大众还得命麽。欲知命、流泉是命、湛寂是身。

  千波竞起、是文殊境界。一晴空、是普贤床榻。其次借一句子、是指月。  於中事是话月。从上宗门中事、如节度使符信。

  且如诸先德。未建许多名目、指陈巳前。

  诸人约什麽体格商量。这不假叁寸、试话会看。不假耳根试采听看。

  不假两眼试辨白看。所以道、声前抛不出。

  句後不藏形。尽乾坤都来、是汝当人目体。  向什麽处、安眼耳鼻舌。莫向意根下、图度作解。  尽未来际、亦未有休歇分。所以古人道、拟将心意学玄宗。大似西行却向东。

  先是马大师、殁於豫章开元寺。门弟子怀海智藏辈。

  舍利於海昏石门。海亦庐塔十馀年。

  乃浴冯川上车轮峰。逢司马头陀劝海留止。因不复还石门。

  虔自九峰往游焉、遂成法席。为泐潭第一世、继海遗踪也。  吴顺义初、告众安坐而化。塔于寺之西。

  号圆寂、谥大觉禅师。得法上首殷禅师。

  吉州禾山殷禅师。

  禅师名无、殷生吴氏、福州人也。  七龄雪峰存禅师见之。爱其纯粹、化其亲令出家。年二十、乃剃落受具。

  辞游方至九峰虔公。问汝远来何所见。

  当由何路、出生死。对曰重昏廓辟、盲者自盲。

  虔笑以手挥之曰、佛法不如是。殷不怿、请曰、岂无方便。曰汝问我。

  殷理前语、问之。曰奴见婢。殷於是依止十馀年。

  虔移居石门、亦从之。及虔殁、去游庐陵。至永新、见东南山奇胜。

  乃寻水而往、有故寺基。盖文德中、异僧达奚道场。

  遂定居学者云集。唐後主闻其名、诏至金陵。  问佛法大意、久之有旨、延居杨州祥光寺。恳辞归西山。  诏住翠、又住上蓝寺。赐号澄源禅师。  建隆元年庚申二月示有微疾。叁月二日令侍者开方丈。  集大众曰、後来学者、未识禾山、即今识取。於是泊然而化。

  阅世七十、坐夏五十。谥法性禅师、塔曰妙相。

  赞曰、石霜言、界不曾藏。而其子闻公、临化曰。

  今日分明说似君。我敛目时齐听取。

  九峰言、尽乾坤是汝当人自体。何处安眼耳鼻舌。而其子殷公临化曰。

  後来学者、未识禾山、即今识取。予观其父子兄弟。

  语言行履、如形着影出、声呼谷应。

  而近世禅者、尚伫思、可悲怜也。  禅林僧宝传卷第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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