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亭徐孚远闇公 陈子龙卧子 宋征璧尚木 夏允彝瑗公选辑
张安苞子固参阅
沈蛟门文集(疏 揭 论)
沈一贯
◆疏
论倭贡市不可许疏
请设天津登莱廵抚疏
垦田东省疏
○论倭贡市不可许疏【倭贡】
顷者经略顾养谦、力主倭奴封贡、一一当许、且欲就宁波开市以餍其欲、臣乡老幼闻此、如兵在颈、失色相吊、以为今日何为开此一大衅也、臣请言倭奴始末以明其不可、谨按史乘所载、自有中国。即有倭奴。岂无侵犯。不过如蚊亡虫之着体。驱之巳矣。独自嘉靖壬子来、蹂躏我浙直山东、以至福建广东、沿海万里、直入腹里淮扬徽太杭嘉金衢之间、至窥南京、裂国家幅巾员之半、而焚掠之、所在为墟、于是用兵以百万计、费金钱不计其数、杀人如麻、弃财若泥、以二十年之力、仅而除之、此可谓宇宙以来所无之变矣、致此者何。则以自古倭奴无贡。贡亦不过数十年偶一来。不知吾土虚实。所以祸少。自永乐来有贡。贡辄数来。则限以十年一贡。又不遵约。或数年一来。涉吾土若故乡。识吾人如亲旧。收吾宝物诸货如取诸寄。尤嗜古今图籍。凡山川之险易。甲兵之朽利。人性之刚柔。国纪之张弛。无不熟知。而吾民之顽黩者利其贿。负其债。反为之用。嘉靖中、两以非期拒还、因泊海岛经岁、奸阑出入、益生心焉、是时谋国者昧大计、以为贡可以示广大。明得意。其悠悠小民。又不恤远。以为贡可以利金钱。得异物。虽倭之始贡。岂遽有他心而势之所渐。不祸不止。其病中人。如蟊或虫之食心而不觉。此见事也。言之使人于邑。今复可以议贡市乎。贡市一成。臣恐数十年后无宁波矣。无宁波。 国家得恝然而巳乎。何也、贡市则吾之于倭。方贡市时未必便为盗但市易曲折易生忿争若有奸人导之则不能靖矣当客之也苟吾方客之。而彼实以盗自为。吾推心以置其腹。彼剸刃以向吾腹。于斯时也。不防则有患。防之则示以疑。将防之乎。不防乎。丧乱以来。上下讲求。沿海数千里。用兵者四十年矣。士气始奋。民生始安。贡市成。则此兵直当撤去。将撤乎。不撤乎。又岂将增兵以卫贡市乎。海上之兵。非有他防。独防倭也。而今既客之矣客之则不当防防之则不当客防之不巳则客之不诚是召乱也大抵杀倭之术。于陆难。于海易。故须出海远哨。而扼之于门户之间。虽失无大患。众寡相当。即胜之矣。一登陆。则彼跳梁咆哮之势。非我兵所及。即吾之众。不能敌彼之寡也。贡市成。彼傥以选兵数百来。出吾不意。则吾数万兵。皆失势披靡无用。又况彼战于死地。吾战于生地。胜败之势悬可知矣。向也吾民与倭通。勾倭为乱。四十年来。民与倭绝。乱本始拔。贡市成则民复与倭合宁独倭也。王直徐海之流。草莽之戎且伏。从此言之。臣所谓数十年后无宁波。犹远言之也。恐不待数十年之久也。夫天下事。有履其地而始决者。有不待履其地而可决者。若贡市之不可许。此不待诘关白之情。履朝鲜之境。而昭然具见者也。以朝鲜故而开市于宁波是引寇入内地也关白之求贡市何不于朝鲜而于宁波朝鲜无可欲而宁波有可欲也夫朝鲜虽属国。外臣也。宁波虽裔郡。王土也。为救外臣之危。而危王土以从事。智者不为也。今倭止在朝鲜境上。我师又大得气。而辄为所恐。欲俛首以贡市啖之。假令倭破残我江南。荡摇我沿海。折将损兵。不能支如异日事。养谦又当以何策啖倭也。洪武间。无岁无倭患。无岁不与倭战。 高皇帝之待倭亦止此矣。况今海上法弥密。兵弥练。将士日索倭而奏功。何忧其来。若放析就绪。毁坏成策。而倒持太阿。以予狡夷启无穷之患。愚知其不可也。
○请设天津登莱廵抚疏【请设廵抚】
奏为岛夷未靖谨陈战守事宜以图全胜事、连日接朝鲜塘报、知东氛愈炽、南原失守、全州之民、亦复奔溃、不知杨镐麻贵、能屹然壁立、出奇制胜、为朝鲜作长地否、方今救援之师、取道辽东者、络绎不绝、而在廷之议、莫不以守天津登莱为内地计、诚根本至论也、然犹有可言者、臣敢摅其一得之愚、臣惟天下有必不能巳之役、则虽欲简易、有不得焉、今救属之手难措、而震邻之患孔棘、则固不能顾惜锱铢、谨守旧局巳、为天津登莱计者、但曰催督保定山东廵抚、各移驻本地、慎加防守、臣愚以为事权宜一不宜分。天津与登莱。同是一海。不得分而为两。兵气宜扬不宜抑。攻战与防守。本是一事。亦不得分而为两。若事权诿而不一。兵气顿而不扬。终至于虗縻空费。倭未来而吾巳困。又无救于朝鲜之存亡。傥朝鲜竟亡。则倭气愈张。而吾之为防愈难矣。今为救朝鲜。而至于万里征发。从辽阳渡兵供亿无算。然且不惜。顾不讲舟师水战于天津登莱之间。仅令两廵抚移驻防守而巳。舍其近而图其远。舍其巧而图其拙。舍其易而图其难。舍其长技而图其短策。非计也。臣生长海上。颇知倭情。倭长于陆。吾长于水。此因世庙时倭患而悉其实与倭战于水则得算在我其胜十九与倭战于陆则或胜或负尚未可知葢我船大而倭船小。我能抢风使帆。而彼非正风不能使帆。我火器多。而彼火器寡。我能以船为家而彼特以船为寓此臣所谓长短难易之别也。从海道戍朝鲜则近而巧从陆道戍朝鲜则远而拙在北之师。不得不从北发。今既发矣。而饷不能继。又不可多发。不多发又不胜。故曰拙计。登莱水师一以备倭一以救鲜是两计皆便一船之载。可三四百人。少不下一二百人。可以多载师。又可以多载粮。故曰巧计。从陆而行。日不过百里。远而争利。又法所忌。故曰拙计。乘风随潮瞬息千里。易进易退。朝去夕还。故曰巧计。此臣所谓远近巧拙之别也。今难且短。远且拙者。且不惮为之。而易且长。近且巧者。乃置不为。则有遗策矣。以臣之愚、使两廵抚分为之。不如使一廵抚专其事。而权易行。使徒自守而不言战。不若使之索倭而战。以救朝鲜。而守自固。请于天津登莱沿海居中处所设立一廵抚。率总兵兵备参游。总辖海道。北接辽东。南接淮安。臂指相使。首尾相应。多调浙直闽广惯战舟师。相度机宜。进剿釜山闲山。及对马等贼。与经理之师。相为犄角。救援朝鲜。且以护送海运。往饷辽东朝鲜之兵。傥若倭犯中国。则从海中邀击。与在镇官兵夹剿。其保定山东廵抚。则令其处置粮饷器械。不时接济。各军卫有司官员。俱听新设廵抚随宜调用。一体举劾。而本官仍听蓟辽总督节制。如此有五便焉。天津畿辅门户。登莱中土藩篱。重兵厚防。以战为守。其守益固。一也。朝鲜自闲山一失。倭无忌惮。而并力进兵矣。今我师在海而尾其后。绝其饷。夹而攻之。腹背受伤。必当殄灭。二也。浙直闽广之舟。泛泛而来。无所栖泊为将属之山东乎。属之保定乎。属之总督与经理乎。属之山东保定。则分。属之总督经理。则远。今令其望天津登莱以为归。船有所系而安。饷有所出而饱。匮乏则有所请而给。进止则有所禀承节制而肃。南望家乡在迩。其心易以縻。内去中土不遥。其需易以继北拱京师甚近。其情易以达。三也。欲饷朝鲜。则舳舻衔尾。费可大减。又以舟师相翼而行。无盗贼之虞。四也。苍福沙民等船。有能仗义出奇者。地近势便。令其就此受成。挞则为之代题。海内趋功名愿报効之人可四面而集。为助当多。五也。倭患一日不除、此地终当置镇、就令芟除有次、不宜遽称无恙。若老师不战空糜豪士之气。惟时有捷赏。始有尽敌之日。令迤北捣巢狂虏为郄。宜仿此意。行之于海。以渐灭倭。必此一举。如谓开府事大。而且欲小试之。必不能奏楼船之勋矣。如谓省直地殊。而仍欲两属之。必不能壮率然之势矣。如谓沿海皆当备。而靳言调发。则昧先着之明矣。如以进战为危事。而止言固守。是亦待毙之愚矣。臣熟计其便。似当出此。始可以图全胜之功。而不能为 国家惮更张。惜费用也。
○垦田东省疏【东省垦田】
臣闻军国之需、最先足食、生财之道、贵在聚民、顷因倭氛颷起、海防戒严、 皇上俯采舆言、创设天津登莱廵抚、以图战守、更责内地廵抚、计处兵食器械、以资接济、今山东廵抚缺、特允以尹应元往整饬之。事似可计日矣、臣查其旧敕、山东廵抚、原有营田一事。后亦具文而不行。今日时务。特宜重此。臣请敕书内。特许便宜。则可望山东一省。不请户部。不派小民。而自裕其海防之资。臣惟山东古齐鲁地。春秋时管仲拥鱼盐之利。通财积货。独称富强。至令举臂胜事。无不服籍。辅其君桓公尊王室攘夷狄。为五霸首。延至汉时、尚称十二之国。饷馈关中。冠带天下。何其雄也。乃今则厪厪裁自给。而司农之所以奏京师饷九边者。悉仰之江南。该省甫一防海。辄告不足。求盈于内帑。借资于两浙。甘弃沃饶。坐视匮乏。此岂无土哉。无人故耳。有人则有土而有财矣。屯田足食用兵之长计但恐能言而不能行该省六府大抵地广民稀而迤东海上尤多抛荒谓宜修管子之法。管子曰、凡有地牧民者务在四时守仓廪。国多财则远者来。地辟举则民留处今日之事、宜令廵抚得自选廉干官员、将该省荒芜地土。逐一查核顷亩的数。多方招致能畊之民。如江西浙江福建山西及徽池等处。不问远近凡愿入籍者。悉许报名择便。官为之正疆定界。署置安插。辨其衍沃原隰之宜。以生五谷六蓄之利。必严辑土人而告戒之。毋阻毋争。凡抛荒租逋一切蠲贷。与之更始。或听和买。或听分种。其新籍之民则为之编户排年。为里为甲。循阡履亩。劝耕劝织禁绝苛暴。罢免追呼。止奢僣以养其淳朴之性。兴礼让以厚其亲睦之俗以钱谷为市。使轻民无所觊觎。贪吏无所渔猎。或又听其寄学应举。量增解额。以作兴之。听其试武科。充吏役。纳粟官。以荣进之毋籍为兵以骇其心毋重其课以竭其财有恩造于新附。而无侵损于土著。务令相安相信相生相养。既有余力。又为之淘浚沟渠。内接漕流以轻其车马负担之力。使四方辐辏于其间。米多价平。则鸣吠相应。不烦远输。而获利巳多。海渠交通。则商贾坌来。鱼盐四出。而其利益广。不出数年。可称天府。即不能如齐桓雄九合之师。而本地自称富庶。亦足以省司农请发之烦。免百姓加派之苦。纾九重东顾之忧。增环海长城之重矣。第有司安循常而惮改作。居民席世业而患分授。必且曰地皆主籍原无抛弃。田皆耰锄。曾何荒芜。而不知东人之习为惰农也巳久。即所谓主籍耕锄者悉卤莽灭裂而与荒芜正等耳高允有言。方百里。田三万七千顷。若劝之。则亩益三升。不劝则亩损三升。乃百里损益之率。为粟三百二十万斛。况其广者乎。东土之货弃于地东人之力藏于身。安能如新集者勤而相劝。以复周汉之齐鲁哉。是事也。宜专责廵抚之担任。而令廵按以时稽察之。且重司道之选。如近日杨镐之在辽东、霍用鸟之在肃州、皆以垦田闻、岂乏其人、可令召举而用之、以为率、且精有司之选、如先年申其学赵蛟杨果辈、皆勤敏精干。治邑如家者。岂乏其人。宜不限科贡异流。而器使之以为长。又且明劝惩之典。有绩则加官久任以优之。一有朘削不廉。或溺职不举。如锄苗之莠。不时画法以处之。又且锄豪右之梗。若有造作流言。破败成事。可令搜捕时处重典。如此处置则为屯差易□添设官不如地方官之得以行事也不必别立农官就府县见职可以责任不许别请钱粮就本省仓库可以通融事本不难得人即易葢拥千里之地。而患寡与贫者。政不立也。有千里之寄。而不获展试者。任不专也。数年前郑汝璧廵抚此地。有其志矣。而被流言以去。美业不终。臣甚惜之。今尹应元之才。何难于此、第恐委任之不专、便宜之不假耳、 皇上奋诛岛夷、海内皆喁喁向风、乐趋王事、况招狭乡之民。以就宽乡。人心所欲。因民之利而利。事亦不劳。管仲之事功、虽不足以为天下士大夫愿、而姑取救时、亦当有奋然而任者且闻江北畿南。可垦甚多。又不特山东为然也。以此风之。利可益开矣。
◆揭
请许套虏求欵揭帖
言川贵总督揭帖
言徽号不宜四字揭帖
○请许套虏求欵揭帖【套虏求欵】
臣惟本朝天下、原取之虏、虏之怨心、无日无之嘉靖间、虏万骑至都下、九门戒严、三日始去、终嘉靖之世、无一岁无虏患、 世庙为之终夜遶床、不能安寝、隆庆间天幸俺荅以爱孙来投之故、边臣处之有策、贡欵之约遂成、至今近三十年、而三易虏王、恪遵前誓、烽燧少警、边民得生、此 国家莫大之利也、止因迩年朝议相攻。好立异说。故有罢欵主战之论。乃今边臣虽竭蹶从事时有斩获。然军士之损伤者不知几何。马匹之耗亡者。刍饷之縻费者。不知几何。沿边男妇之杀伤者。产业之荒芜者。又不知几何以国家之兵计财计言、可为寒心、以边方之生灵性命言、可为痛哭、若于此时。是时庶僚建议者皆主战庙堂持议者则主欵较其利害则主欵为得也尚执前说、而以必战为快。臣谓此失计之大也。今将士奋力捣巢。虏情亦加畏惧。乞欵之情。必出真实。况虏王为之请于宣大军门者巳及一年。其为可信无疑。不乘此时许之。更待何时。夫此一欵者。若有损于国威。则不宜许。今虏王为之代求。诸虏久巳贡马。则国威可谓尊矣。若有费于钱粮。则不宜许。今欵赏之费。不过战守十分之一。简少易供。钱粮又甚省矣。如此而不许。坐失机会。最为可惜。自用兵以来。边臣之受升荫赏赉者甚多。宜其恋战诎欵而督抚李汶刘葵等。此为善于立言乃谆谆亦为请欵。此必备见边方残破。兵事甚危。而胜败之难定故耳。今兵部所拟与臣之所票。亦非罢战。但许其一年恭顺。则一年与欵。若不恭顺。即便决战。虽云许之。而未尝尽许。令虏人常怀不敢败盟之意令边臣常怀不敢恃欵之心虏如守欵。虽百年可欵。如不可欵。实时决战张弛在时。不胶一定。予夺由我。不制于虏。伏望将前本批发、庶令边臣有所遵守、而疆圉之计可安矣、
○言川贵总督揭帖【川贵督臣】
题播州之乱、仰仗 皇上神明威武、悉行剪除、惟是善后□宜、尤贵详慎、总督李化龙、蒙允回籍守制、顷廷臣会推堪任者、皆举京营尚书王世扬、因不可无陪、而举贵州廵抚郭子章为陪、以其在彼有功也、适李化龙来言、宣慰安疆臣、恃有前功、妄冀厚赏、不可无以裁之、臣等因而共筹、 皇上若用王世扬甚善、若用郭子章、恐子章于此有难处焉。葢安氏与杨氏接壤世姻。声势依倚。杨氏发难之时。天下疑安氏为助而安氏又与贵州甚近。安若助杨。无论杨不可诛而贵州省城亦不可保。故当时定议。务收安氏之心。使之为朝廷用而不为杨氏用。又不欲使安氏独成其功。致令挟功要赏。气势益张。或觖望生心为患叵测。故一面使郭子章于贵州竭力鼓舞。推心结纳。令其建功以报朝廷。而一面李化龙征兵四方。恭行天讨。以示朝廷用兵不可藉土司之力。郭青螺之抚黔□为安氏称屈而朝议不尽许也葢有驾驭机权葢总督裁之以法而廵抚收之以恩两相济而后安氏始入掌握中也夫天下之人威之入于恩也易。恩之入于威也难子章之于安氏。方以恩收之耳。当时督抚往往异议正是各行其是岂可遽以法裁乎。不裁必恃恩而多求。裁之则生怨而启事。故子章之为总督势不便也惟特遣一重望大臣。则可以据理而折衷。奉法而定制、亦可因而操纵以行其控御之术此定西之长策也、臣等愚意、仰祈 皇上俯采佥谋点用王世扬、俾往总督、而令郭子章照旧廵抚、与总督同心行事、于计为便、葢杨氏未灭则忧杨氏杨氏既灭则忧安氏天下之事。善始不若善终。 皇上宵旰忧勤。以成大功。而臣等处置一差。恐后虞犹在。不敢不尽言也。
○言徽号不宜四字揭帖【徽号】
臣所拟加上 圣母徽号有二、请旨点一、奉 圣旨朕恭览卿拟尊上 圣母徽号四字俱全用、以显诚孝尊崇之意、钦此、臣候命日久、窃疑 圣孝真切、旦夕为遥、而何需迟若是、乃奉今旨、始知欲兼用四字、此真 皇上诚孝尊崇至德、但臣惟自昔徽号。皆以二字逓加。不为不尊矣。 祖宗相传。着为成宪。其在今日。所宜恪遵。臣职司典籍。不敢屑越。据礼执奏。臣之分也。倘 皇上俯从转移、乃盛德事、伏想连日迟回、正由于此、欲加则 祖制有定而不可踰。欲不加。则圣心巳发而不可遏。 皇上亦明知其不安矣。为孝而过于礼。似不若无过为更佳耳。
◆论
遣使论
权宜论
○遣使论【遣用中官】
是时内阁三臣合作三论进呈以为献替集中亦以载之
古之立法者。未尝不于委用之中。而寓检制之术。其不可相为通者。峻其防而毋令少假其可相为通者。互为之制而务使其相成。故得人之用而无其害。 国家之法。裁抑勋戚。防检亲近。内言不出外廷。宦官不预朝事。罢宰相而设内阁。列台省以司紏弹。散事权于部院。分兵柄于营府。凡以职亲地近。专擅易生。而曲为之防也。今诸法皆斤斤共守。无敢踰越。独遣用中使一节。非保世之术。诚宜深虑而亟反焉。 皇上之驭中官也。明饬法纪。未尝少假辞色。一有违犯必罪无赦。虽日侍左右。久赐蟒玉者。莫不侧目而视。重足而立。检制之严有如此。然天下不诵 皇上之严。而言 皇上之宽。纵信太优。假予太过是徒见奉差小竖纵恣贪横而遂掩 皇上之鸿名。以流谤声。甚可惜也。制国之用。莫大于财。而本朝立法。莫详于理财。 高皇帝亲自讲画。设簿书。定体式。慎差遣。密查盘。其入有稽而不没于主书之手。其出有考而不没于纲解之手。乡有籍。户有符。无朝夕二三之令。限有时。科有则。无望空白索之殃。故百姓虽出钱而力犹可给。有司虽比钱而人无怨声。起解存留。悉有记帐。虽数年后。可覆而知焉。虽一介遣官。可坐而核焉。司会之心迹得明。旁观之浮言不生。府史胥徒但供使令之役。绝临民之事。常饩之外。一钱即赃。故民不见吏。吏不见民。上下相安。而赋事举也。岂有漫然无经制无稽考。四出横索。而百不解一。利归羣小。怨归朝廷。如今日税使所为。而可以久行不改者乎。夫取之有道。用之有度。则财入而不穷。生之者众。食之者寡。则财出而不匮。民商为国家生财者也。不可不爱育而使之众。仆隶为国家食财者也。不可不裁节而使之寡。百姓之财犹溪涧之水也其来甚微骤取即竭若一时而有数辈饮汲于其间。必涸而不流矣。故取之不可无道用之不可无度也文臣岂皆忠义洁廉者哉如此开导则言易入而古来循用不改。正以诸司胪列。权力不偏相辖相制。相紏相举。故易使也。中官岂皆不肖者哉而 祖宗未尝使之制钱谷。正以其为主上私人威权偏重。举劾不得施。稽察不得加。故不用也。今所遣四出者。皆以独任成奸。偏信致乱。手握王章。口衔天宪摧山裂壑破家灭门。始犹假虎以怖人终皆化虎而自恣葢一宪臣之口。而朝廷始自蔽其耳目。为敝极矣。以 皇上刚明在御。而此辈尚然无怖乎。正德间有逆瑾之祸覆辙在前。宁可再乎。中使操利权。此古今所甚忌。 祖宗所甚禁。不可之大者也。今非独操利权也。且觊典兵。如陕西辽东广东诸处皆私募徒卒。公请于朝。以明开跋扈之端。幸 皇上屡加拒绝。而若辈之请未既也。此岂可假借哉。兵权有国之司命也。随权之所聚而乱从以生葢内外互有之。而内臣为甚。自古人臣拥兵。如藩镇虽强。犹可除灭以其为外臣也。至于内臣。如汉之王甫张让。唐之鱼朝恩李辅国田令孜辈。倒持国家之太阿。而附为社稷之脰瘿。天子扼腕不敢出声。忠臣袖手竟无救术。彼自称为定册国老而斥天子为负恩门生。稔凶结祸终以国亡。则典兵故也。故内臣必不可典兵。而典兵必毋以内臣。我 太祖散析兵权。不令聚于一处而尤密防内臣。勿使预兵尝曰此辈当使畏法。不当使有功。又曰不假以兵柄。自无宦寺之祸。非谓外臣必贤内、臣必不肖。其流祸当至于是而不可不早防故也。国家兵权。迭制于兵部营府督抚总镇诸官。而未尝专付于一人。大抵令调遣者分钤辖之权。而又令紏察者分调遣之权。一兵而数处籍之。数人制之。虽元勋信臣而一旦有白简闻上。数行诏下。而束身归命。莫敢后矣。故有指臂相使之功。而无尾大不掉之患。如令内臣制兵。尚谁能钤辖之。而又谁敢紏察之。白简何时得上闻诏墨何时得下逮。巧营密构。荧惑耳目。盘紏错结羽翼相扶。不如汉唐中叶之时尽盗威福之柄不止于是虽明知其罪而无可奈何则以兵在其手而朝廷莫敢撄故也故内臣不宜奉使出外。尤不宜制财典兵。纯良小心者。百中一人。自中材以下。未有不为参随之所愚弄。权之所在。易为不善势之既成欲转不能。求其小心如初。不可得矣。是以皇祖世宗尽革天下镇守。而至今诵中兴之功。今矿税使虽无镇守之名巳有镇守之实而更令制兵是犹炽火而沃之以油也。彼王甫等绐用城门校尉兵。李辅国等领天子神策军。直假窃耳。是时巳不可制。今使彼自有兵而自用之祸当何如。正统间曹吉祥从子钦以禁军三千人战于阙下。钟虞为之震惊。彼于辇毂至近。而辄敢称乱。今若使之纵横阃外。祸又何如。以汉常侍之专。挟唐藩镇之势。权兼二代祸必重之。此万万不可以尝试也。臣等固知 皇上不许而不敢不言、愿 皇上必毋许、而严斥之、亟杜之、幸甚、谚有之曰、钱入人手。虽良民不免妄用权入人手。虽良民不免妄弄。此至言也。征榷钱之大者也兵柄权之大者也士人处此。不能不染于其中。而恣于其外。何可令中人据持。而信之过于士人也。大珰在日月之旁。 皇上犹时时谨御。不使之纵彼外差小竖生杀予夺。常分 皇上威福之半。何可使其将钱谷甲兵。任其播弄。而信之过于大珰也。冀 皇上超然远览、察于古今治乱之大戒而早措置焉、宗社幸甚、
○权宜论【权宜】
今有百金于此而鬻 皇上之一官。 皇上许之乎。臣等固知必许也。有万金于此。而鬻 皇上之一旨。皇上许之乎。臣等固知不许也。何则。官虽鬻而主上之尊自如。彼其人之进退黜陟。一制于朝廷。故以为无害而可许。旨虽一言。而关系天下轻重不小。朝廷之所以尊惟此耳。使人可鬻。则威福予夺。将制于彼而不制于朝廷安得而许。众建羣臣。不过卫一人耳。如使羣臣得共制命。安在其称一人哉虽然而孰知今日而 皇上之旨。巳潜为人鬻去而不之觉乎。或虗言千金之利而鬻。或虗言万金之利而鬻。利未入于上。而旨巳鬻于下。旨鬻于下。则威福予夺随之而去。此又不如鬻一官之威福予夺犹制于上也本末轻重。失其常矣。 皇上偶未之觉耳。觉则必不听人鬻。而以鬻尝我者必诛。虽然臣等又谓 皇上未尝不觉也。每一旨下。必曰权宜。权宜者。明知其不当为与不可为而聊试为之尔。非经常之制也。非 祖宗之明训。子孙之世守也。以此昭上心不自安。而劝天下姑勉从也。以此见今岁然而明岁不然。此事然而彼事不然也。而今果权宜乎哉。始谓之暂。而其暂也遂久。始谓之借。而其借也即真。非徒不返也。日以浸多。得无托此二字以箝天下之口乎。若是则先之以不信。而谁委心者。治天下之道。以经常。不以权宜。经常者。在皇为皇极。在民为民极。又为成宪。为彝典。曰礼曰法。而后世谓之制度。谓之职掌。 祖宗之所以授 皇上。而 皇上之所以授万世子孙者也。权宜之事。可以一行而不可以再行。如病者含膏梁而服药石。病去当止。不止则药反为病。而不可救疗。故权宜之所以利天下者少。而乱天下者多。不可为也。矿税之乱天下久矣。其基异日无穷之祸又明矣。 皇上行之不休。必以为吾能行之。吾能收之。始享其利无忧其乱。夫服药不止者曷尝不自信以为有益而又自恃以为必无害也一旦药发。谁能善收。当收即收何为久蹈危计。而贻不及收之悔哉。尝闻之。举理外之奇事者。必有理外之奇祸。纵无涯之外欲者。必有无涯之外忧。譬之于火。一旦既巳炽发而熏天矣、虽有万人焦头烂额。提水而救之。必无及矣。譬之于水。一旦既巳横溢而滔天矣。虽有万人沾手濡足。捧土而塞之。必无及矣。即能夺之。水火之余几何。而况其未必能夺也。古人云众怒犹水火也。可轻犯乎哉、故救火之道。必遏之于荧惑之初。使其无炎。救水之道。必塞之于涓涓之初。使其无决。除此常道。更无巧计。舍常趋巧。复何救乎。今朝廷既以权宜自便而又遂以调停责人巧中生巧。尤不足恃。调停之说。起于宋绍圣间。彼无如羣奸何。而姑为此言塞责耳。亦终不能调停。以至于乱。故调停非名言也人臣而云调停。犹可诿焉以为权不在我也。 天子则操持干纲伸缩惟意。知其非义。斯速改矣。一转移而大定。顾不甚快。有何掣肘而言调停。此又护前增失。而非所以令天下也。昔马周言于唐太宗曰。自古黎庶怨叛。聚为盗贼。国无不灭。人主虽悔。未有能再安全者。凡修政教。当修于可修之时。事变起而后修。无益也。又曰。国之兴亡。不在于畜积多少。在于百姓苦乐。隋贮洛口仓。而李密因之。积布帛于东都。而王世充据之。向使洛口东都无多粟帛。王世充李密。未必能聚大众。岂可不顾人劳。而强敛以资寇。狂狡窃发。非徒旰食晏寝而巳。此深达国体之言也夫马周羁旅布衣耳。一言而唐太宗能用之。遂致贞观之治。臣等幸为密勿之臣。逄尧舜之君。而 皇上又陋太宗于不屑为者。岂不能用臣等一言。臣等窃思 皇上亦姑试尔。昔齐威王沉湎不听政。唯左右是从。三年齐国大乱、俄一日视朝。而以阿大夫为左右所誉烹之以即墨大夫为左右所毁封之随诛左右佞人。而莫敢蔽以私、齐国大治。诸侯来朝。臣等尝谓 皇上亦聊试左右与诸大夫谁忠谁奸耳一旦奋发。而诛赏行焉不在齐威王下。岂有明照平秀吉杨应龙之情于域外。而不识贤奸之情于几席之近。岂有弘敷太平之略于初御。而不决治乱之几于久道之余。财利非利。安国家诚大利。金玉非宝。金瓯玉历诚大宝。孰轻孰重。孰导孰阻。洞若观火。待时而动。大威福。大予夺蓦然焕然。弥布于宇宙之中。此万方之所跂立而望。黎白相携。愿须臾无死以观德化之成者也。舍权宜而归经常。舍调停而归转旋。万年天子。此其彝极。岂不伟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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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四百三十五
皇明经世文编
明·陈子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