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辞忠告疏

为恭绎圣谕未尽之言,谨附同朝忠告之谊,仰祈申饬文武群臣共图实政事。 臣承恩命即赴江干,誓死诘戎,余非所问。顾于召对之次,圣怀洞达,无不悉之情;退而思维,通夕不寐。以陛下大有为之君,而天人交处于不足,群臣苟有良知,皆当引罪请死;奈何呼之犹不应乎?臣观古之集大业者,上作志则下作气,上作气则下作力。今中兴之计,陛下勇决,而群臣出以从容;即亲征一行,陛下自然,而群臣类于勉强。其诸因循苟且,未易尽陈;两京积习,牢不可破。陛下至于作力矣,群臣且有未能自见其志者;是臣所终夜永叹也。李纲之于宋,挠之不听、折之不从;高宗决意弃之,而成偏安。郭子仪之于唐,无事则就闲、有急则赴难;肃宗未尝决意用之,而亦成再造。今封疆之臣,言及于内;而纶扉之地,制不及于外矣。其最可惧者,武人得操政府之权,台谏尚有私门之谒;邪正各具汇征之势,群臣亦存联络之形。其最不可长者,易于言君而难于言臣,易于言相而难于言将,易于言功而难于言过。其最不可不戒者,不奉令而奉意,不畏理而畏势,不争军功而争官体,不断实事而断空言。大臣既未有胆识能为陛下决大疑、定大计,动人于千里之外;而小臣复少死职之人,若有微示重轻,以分趋待向,则陛下必独立于朝廷矣。且即使趋向不回、轻重不失,訑訑沓沓,待挽推。若天下之事惟陛下事,而群臣无所与焉,几何而不败。凡人之心,分而为十分,用其半于公、用其半于私,此今之所谓贤者也。然而用五分之私,足以集十分之害;用五分之公,不足收一分之利。凡人之力分而为十分,用其半于缓、用其半于急,此今之所谓中行也。然而用五分之急,仅足乘三分之势,用五分之缓,常足失七分之机。今何时也,陛下为孤君、群臣为危臣,不言忧乐,而呼吸判存亡;不言得失,而造次争生死。如今群臣曰:吾能拜犬豕,则可。若犹未敢为此言也,岂可呼之而不应哉!臣今日行矣,臣知陛下苦衷,敢以此为同朝告。其所以告陛下者,陛下固能容之,亦曰轻信人者,必轻疑;轻出言者,必轻改;慎报故人之德,勿多假以重权;偶开使过之门,勿屡干以清议。盖用百君子未易成功,而用一小人即能致败。爱民贵乎不扰,今且有十年九牧、一事两行之烦,虚受视乎能行,仍恐有说而不绎、从而不改之病。此区区之愚,终欲自献。若夫驻跸不可久、出关不可迟,惟愿毅然决计,勿复以建宁为天兴而已。幸陛下与诸大臣留意。 帝览疏,命翰林缮写于文华殿屏障间,俾君臣交儆。郑芝龙以为同于市朝之挞,欲车裂金堡而后已。从此崎岖闽、浙,无一步不践危途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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