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官法戒录卷之三
在官法戒录
清·陈弘谋
粤西陈弘谋榕门编辑
昆山葛正笏搢书
长洲张凤孙少仪同订
临川李安民书臣参校
法录下
◆法录下
孙伏伽、贝州武城人。仕隋。以小吏补万年法曹。高祖武德初、上书言事。至诚慷慨、据义恳切、绝无所讳。帝大悦、以为治书侍御史。赐帛三百疋。后累迁大理卿。出为陕州剌史、致仕。始伏伽拜侍御史时、先被内旨、而制未出。归卧于家。无喜色。顷之、御史造问、子弟惊白、伏伽徐起见之。时人称其有量。伏伽与张元素、在隋时皆为令史。太宗尝问元素官立所来、深自羞汗。伏伽虽广坐、陈说往事、无少隐焉。 【唐书】
以小吏得微职、能于上前慷慨论事、不畏逆鳞、则为吏时、必能主持公道、扶植善类、不肯颠倒曲直、陷人于罪罟者也、及骤膺宠命、喜色不形、广坐陈说往事、不以小吏为讳、由其胸襟远大、自立不苟、惟觉吏以人重、而人不以吏轻耳、
张元素、蒲州虞乡人。仕隋、以令史为景城县户曹。窦建德陷景城、执将杀之。邑人千余、号泣请代曰、此清吏也、杀之是无天也。大王即定天下、无使善人解体。建德释之。入唐、授景州录事参军。太宗即位、问以政。对以上贤右能、使百司善职。帝称善。拜侍御史。迁给事中。贞观中。发卒治洛阳宫干阳殿、且东幸。元素上书极谏。帝即诏罢役、赐彩二百疋。魏征闻之、叹曰。张公论事、有回天之力、可谓仁人之言哉。累迁右庶子。后以邓州剌史致仕、卒。 【同上】
张公见执于贼、而邑人号泣请代、至千余人、其言曰、无杀清吏、曰善人解体、则其自令史以及为户曹、其廉而且惠、有以深入人心可知矣、至于幸东都、造洛阳宫殿、是举也、劳民伤财、不可胜计、元素极谏止之、所全不少、宜乎魏郑公叹其为仁人之言也、吏苟能不贪财贿、有思及人、则患难可以全其生、得志可泽及于人、史亦何惮而不为此耶、
湛贲为郡吏、其妻与彭伉之妻、兄弟也。伉登第妻族贺之、坐上皆名士。独饭贲于后阁。贲自是悔悟、发愤良苦。后擢上第、伉方过其所居之桥、闻之、失声坠驴。田名其桥为湛郎桥。 【语林】
湛贲亦所称有志之士、故能因一坐之屈、而悔悟发愤、至于登第也、最可笑者、彭伉与湛、木属戚谊、乃因其为郡吏而侮慢之、继闻湛第、至于失声坠驴、何其鄙陋无识、一至于此、是可以戒世之轻弃史胥者、更可以励史胥之能自立者、
□□谪授泸州郡守。渝州有牟黁 【音如吞】 秀才、即都校牟居厚之子。文采不高、执所业谒见。柳奖饰甚勤、子弟以为太过。柳曰。巴蜀多豪士。此押衙之子、独能好文。苟不诱进、渠即退志。以吾称誉、人必荣之。由此减三五员草贼、不亦善乎。 【智囊】
人之聪明者、不趋于正、则入于邪、以押衙之子、粗知大义、必奖进之、以冀盗风之渐减、况府史胥徒、类多机警而知文者为之、如能诱之以道义、使归于良善公门中多一行善之人、即少一作奸之蠹、岂不美与、吏之知文者、慎无轻自弃也、
阳城、字亢宗。夏县人。少好学、贫不能得书。求为吏、隶集贤院、窃院书读之、昼夜不出户。六年、无所不通。后为谏议大夫。以直言贬官。出为道州剌史。治民如治家。时赋税不登、观察使遣判官督赋甚急。城自署其考曰、抚字心劳、催科政拙、考下下。遂自系狱。判官大惊去。 【唐书】
欲窃读官书而求为吏、其好学何如者、为谏官则直言、为剌史则恤民、皆从读书明理中来、今吏胥之素通文理者、公事之暇、尽可披览卷帙、以长其识见、即或不能读书、而官衙所事、凡关典章制度人心风俗者、肯一虚心讲求、其有裨于实用不少矣、若视为附势营利之薮、则坏心术而辱身命、岂不可惜、
裴晋公为盗所伤剌、隶人王义扞刃死之。公乃自为文以祭。厚给其妻子。是岁进士撰王义传者、十有二三。 【□史补】
裴公一代名臣、其伤而不死、虽有鬼神呵护、亦赖隶人之捍刄不顾也、士大夫身膺显爵、冺没无闻者、何可胜数、王义一厮养之卒、宰相亲祭之、进士争传之、身后之荣若此、人之显晦、宁在势位哉、
王藻、潼川人。为狱吏、每日持金归、妻疑之。因遣婢馈猪蹄十脔、及归、绐云送三十脔。藻怒、酷掠之。婢不胜痛、诬服、遂杖逐之。妻告之故、因曰。君日持钱归、我谓必鬻狱而得、姑以婢事试之。刑罚之下、何事不承。愿自今切勿以一钱来。不义之物、死后必招罪咎。藻矍然大悟、汗流浃背。因题壁曰。枷杻追求只为金、转增冤债几何深。从今不愿顾刀笔、放下归来游竹林。即弃家学道、后赐号保和真人。 【臣鉴录】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其人根器固好、亦赖贤内助之善于点化也、世有昧心取利、剜他人之肉、以供妻子之欢、而妻子亦且喜其夫之善于攫取、共图安饱也、岂知其所从来、有人不忍言者哉、
汴州白岑、有发背方甚验、自云得之神授。每治一疾、必索厚酬。有驿吏张好古、欲传其方、普行救济、与数十金。岑不以真方授之。吏疗疾不效。后岑为虎所食、有一小囊遗于路。适好古奉差过此、拾得之。真方在焉。始知向日之假也。 【言行汇纂】
好古为吏、肯出重价买药方以救人、则亦公门中之好善者也、至于白岑以一药方而得重价、尚以假方绐之、贪饕无餍、虎噬之报、亦云巧矣、囊遗真方、所以报好古也、好古由此可以救人矣、噫、人有不得已之急难、到官时、求主吏秉公一言、剖白周全、不啻病者之求方、乃或受其财而不告以实、其人之饮恨何如、恐亦不免虎噬之报也、
有人因他适回、见其妻被杀于家、但失其首。奔告妻族。妻族以壻杀女、讼于郡守。刑掠既严、遂自诬服。独一从事疑之、谓使君曰。人命至重、须缓而穷之。且为夫者、谁忍杀妻。纵有隙而害之、必为脱祸之计。或推病殒、或托暴亡。今存尸而弃首、其理甚明。请为更谳。使君许之。从事乃迁此系于别室、仍给酒食。然后遍勘在城仵作行人、令各供近来与人家安厝坟墓多少文状。既而一一面诘之曰。汝等与人家举事、还有可疑者乎。中一人曰。某于一豪家举事。共言杀却一奶子。于墙上舁过、凶器中甚似无物。见在某坊。发之、果得一妇人首。令诉者验认、则云非是。遂收豪家鞫之。豪家欵伏。乃是与妇私好、杀一奶子、函首而葬之。以妇衣衣奶子身尸、而易妇以归、畜于私室。其狱遂白。 【智囊】
凡狱、官司或难骤明、从事者从旁推勘、其疑似虚实、无不悉知、第恐以贿托之有无为出入耳、此狱情事甚幻、从事一片公心、为之推究、卒能昭雪奇冤、岂非千古一大快事哉、念人命之至重、仁也、知案情之非实、徧访件作行人而得其首、智也、不阿顺本官、而救其枉断之失、忠也、一事而三善备焉、求之士大夫、有不可多得者、使君亦何幸而获此也、惜其名姓不着耳、
严求微时、为阳邑吏。阳宰器之、待以宾礼。每曰、卿当自爱、他日极人臣之位。吾不复见卿之贵、幸以遗孤留意。及求登公辅、宰殁既久。其子候谒严门、严赠担石束帛复遣家人赍黄金数十斤、伺于逆旅间。谢之曰、非阳宰之子乎、相君使奉金以备行李。又荐一官、地宅仆马、毕为之置。其子他日及门致谢。严曰、聊以报尊府君平昔之遇耳。一见后、终身谢绝焉。 【南唐近事。】
故官之子、荐一官而厚赠之、不负所托、已属高情、至谢其请谒、尤不欲以德自居也、具此识量、自是公辅之器、岂有埋没于掾属者耶、
李崇矩、字守则。潞州上党人。幼孤贫、有至行、乡里推服。汉祖起晋阳、史洪肇时为先锋都校。闻崇矩名、召署亲吏。干佑初、洪肇总禁兵、兼京城廵检、多残杀军民。左右惧、稍稍引去。惟崇矩事之益谨。及洪肇被诛、独得免。周祖与洪肇素厚善、即位、访求洪肇亲旧、得崇矩。谓之曰。吾与吏公受汉厚恩、戮力同心、共奖王室。史公卒罹大祸、我亦仅免。汝史氏故吏也、为我求其近属、吾将恤之。崇矩上其母弟福。崇矩素主其家。财产悉以付福。周祖嘉之。宋初、屡以军功、历官至枢密使。卒赠太尉、谥元靖。 【宋史】
崇矩为都校之史、都校罹祸、麾下士卒、去之惟恐不速、独崇矩始终以之、至身跻贵显、都校子孙、均已式微、犹能抚恤之、厚礼之、不肯忘负、亦绝无嫌忌、不独忠义所积、其识见有大过人者、宜其攀鮹附翼、为宋元勋也、
陈恕、字仲言。南昌人。少为县吏、折节读书。成进士、除大理评事。通判澧州。吏多缘簿书、干没为奸。恕尽摘发其弊、以强干闻。为营田制置使、太宗谕以农战之旨。恕曰。古者兵出于民、无寇则耕、寇至则战。今之戎事。皆以募致。衣食仰给乡官。若使之冬持兵御寇、春执耒服田、万一生变、悔无及矣。拜盐铁使、有心计、厘去宿弊、太宗器之。亲题殿柱曰、真盐铁御史。将立茶法、恕使商人各条利害、列为三等。曰、下等固灭裂无足论。上等计利刻深、此商贾之事。惟取中等、兼济公私、稍裁损之、可以经久。于是着法、财货流通。真宗即位、加户部侍郎、命条中外钱谷以闻。恕久不进、因曰。陛下富于春秋、若知府库充实、恐生侈心。 【后三司使丁谓、上景德会计录、遂启封禅之事、】 知贡举。荐王曾为首。以疾求觧任、荐寇凖自代。凖为三司使、检恕前后兴革事、葺成一册。及镌其旧榜、诣恕第判押。自是计使、迭循其旧贯。卒赠吏部尚书。恕多识典故、精于吏理。前后掌计柄十余年。人莫敢干以私云。 【南昌府志】
恕为县吏、折节读书、成进士、则凡给事县庭之时、无非读书有得之地、即事即学、已与寻常为吏不同、更与寻常读书不同矣、观其历仕、除簿书之奸弊、论兵农之相资、虽有心计、而茶法惟取中等、同民利也、虽司府库、而奉诏不言充实、沃君心也、举荐皆一代之名贤、兴革为三司之法式、有体有用、宜古宜今、非为吏而兼读书、焉能如此、人毋谓吏可不读书、而读书无裨于吏也、
郑惟则、熙宁初、为郡主库吏。家苦贫。夜梦道士告曰、明日交官钱处、有异宝。汝能得之、后必致富。清晨、惟则如其告而阴察焉。有古五铢钱、极细薄。自众钱间滚出、圆转不已。惟则辄以大钱易而藏之归、自此家日多财。晚年、遂为富室。 【建昌府志】
为主库吏、而其家苦贫、必能奉公守法、丝毫不染者也、故神灵默佑、使之自然饶富、吏之不苟求、不妄取者、断无终于贫乏、不能白存之理、观此、则奉公守法之吏、益有恃而无恐矣、
李处厚知庐州、值县尝有殴人死者、处厚往验伤。以糟胾灰汤之类薄之、都无伤迹。有一老父求见、曰邑之老书吏也、知验伤不见其迹、此易辨也。以新赤油伞 【同伞】 日中覆之、以水沃其尸、其迹必见。处厚如其言、伤迹宛然。自此江淮之间、官司往往用此法。 【梦溪笔谈】
此老吏事、非切已、肯献验伤秘法、使冤者得伸、其存心亦厚矣、身当职役者、何可不细心体察、反从中得贿、混行捏报耶、
相府书吏张日新。嘉定初、玊堂草休兵之诏。有曰、国势渐尊、兵威已振。日新时在学士院为笔吏、仍兼卫王府书司、密白卫王曰。国势渐尊之语、恐贻笑于邻国、不当素以为弱也。卫王是其说。遂改曰国势尊隆、兵威振励。葢吏胥亦有识义理者、文字之不可不检点如此。 【癸辛杂识】
一字推敲、深关国体、其识见高于玊堂学士矣、甚哉吏之不可不学也、
黄镛、充泉州解试官。校文日。有一卷黜落。昼寐、忽梦一老妪。言其夫曾为州司推款吏、尝活二罪囚。有此阴功、故上帝敕吾孙、当预乡荐。今其卷已携在案上矣。早起、卷果在案。吊后二场看、则论果可取。因取充数及揭晓视之、亦甚平平也 【廸吉录】
能于无辜者死里求生、则应举者自当失而复得、此天人感应之理、非故神其说也、
御史台有老隶、素以刚正名。每御史有过失、即直其梃。台中以梃为贤否之验。范讽一日召客、亲谕庖人以造食、指挥数四。既去、又更呼之、叮咛告戒。顾老隶梃直、怪而问之。答曰。大凡役人者、授以法而责其成。苟不如法、自有常刑、何事喋喋。使中丞宰天下、安得人人而诏之。讽甚愧服。【智囊】
此隶具骨鲠之姿、而所言又深知大体、诸御史之严师益友也、安得以舆台日之、惜不记其姓名也、
姚时可为狱吏。有张邦昌之族弟某、坐谋逆党、被逮。与其家属。同入狱中。张嘱姚曰。吾自分必死。有藏金在某室中、君往取之。烦为密营毒药十余服、俟命下、即与子弟辈共引决。以后事托君。姚慰之曰。朝廷仁政尚宽、当为公探消息。果不可免、徐为此计、未晚。后张竟以不与谋获免。张感其全护之恩、以百金馈之、拒不受。是时姚未生子、后连生八男。迨长立、皆有名誉。廷衮、一谦、相继登第。廷昂、一夔、悉为名士。 【人生必读书】
为胥吏者、遇此等事、未有不喜为奇货可居、得遂所欲矣、方且甚其词以恐吓之、神其说以怂慂之、孰肯好言宽慰、委曲护持、卒全一家之命、力却百金之酬、由其满腔中全是救人危难之诚心、不参一毫私意、不涉半点牵强者也、人服之、天佑之、子孙之多而且贤也、宜哉、
梵公、宋时为邑皂隶。邑令刑峻、杖责血流方止。公用葱贮血匿杖中、杖易见血、受杖者、多因得活。一日令见公行不履地、询知其阴德、大异之。梵公亦遂置皂隶不为。修炼山中、后为大神。 【同上】
皂隶以敲朴为役、其术不仁甚矣、然苟心存救济、其阴德反多于寻常之人、谓必择术而后可以为善、毕竟不肯为善耳、
王赞、澶渊人。为检校吏。迁本州岛马步军都虞候。周世宗镇澶渊、每旬决囚、赞辨析中理。问之、知其尝事学问、即署右职。旋领河北诸度使。五代以来、姑息藩镇、有司不敢绳以法。赞所在发奸伏、无所畏忌。振举纲领、号为称职。 【宋史】
史论曰、王赞奋迹小校、有奉公之节绳奸列郡、不畏强御、皆由其学问之有素也、孰谓吏胥不当学问哉、
何比干、字少卿。宋时汝阴人。经明行修、通律法、为汝阴狱吏。每恳启邑宰、从重减轻、从轻减免、所活数百人。后为丹阳县尉、多方矜恤、狱无冤囚、人称为何父。政和间家居、有老妪来避雨、于怀中出一菜、凡九百余叶。谓比干曰。君家世有阴骘、又治狱平恕、子孙佩印绶者如此数。言毕、老妪忽不见。后子孙累世科甲、爵禄荣显、一如老妪所言。 【丹桂藉】
以经明行修之人而为狱吏、又通律法、必有求生不得然后死□之意、与非理纵会者有别、宜邑宰之见信、而全活者多也、为吏且然、及为县尉、矜恤平反者、岂可胜道、奕世簪缨之报、理也、孰谓狱中非造福之地、吏胥非行善之人耶、
张庆、汴人。为省司狱、矜慎自持。日亲扫狱舍、暑月尤勤。每戒其徒曰。人罹于法、甚属可矜。况我辈以司狱为职、若不加矜恤、则罪人何所倚赖。饮食汤药卧具、必加精洁。囚有受枉者、为之缓词请释、狱中多获保全。每重囚就戮、为之斋戒诵经一月。一日妻病巳殁复苏。庆年八十二、无疾而终。六子皆显。 【人生必读书】
汉周勃繁狱、叹曰、吾尝将十万军、安知狱吏之贵、又司马迁云、见狱吏则头抢地、视徒隶则心惕息、可知人到狱间、生死之权、半操于狱吏、此地能矜恤保护、阴德最大、张君矜恤狱囚、无微不至、可生者缓词请释、巳死者斋心诵祷、狱地有此、生全实多、后之夫妇寿考、子孙衍庆、夫岂偶然、凡史卒有管囚之贵者、不可不学其居心行事也、
嘉善支立之父为刑房吏、有囚无辜陷重辟、支哀之、欲求其生。囚语妻曰。支公嘉意、明日延至家、汝以身事之。彼或有意、则我可生也。妻从而听命。及至家、妻自出劝酒、具告夫意。支坚却之。终为尽力平反囚出狱。夫妻登门叩谢曰。公如此厚德、何无子。吾有弱女、愿为箕帚妾。此礼之可通者。支为备礼聘纳之。生立、弱冠中魁、官至翰林。立生高生禄、皆贡为学博。禄生大伦、登第。 【廸吉录】
见无辜而恻然动念、人或有之、至于坚拒其妻、不乘危以败节、此心真可对天地而质鬼神矣、若无此一段皦皦之诚、则后之纳女为妾、心迹何以白明、而天之所以报之者、又岂能如是之厚耶、
项德、婺州武义人、郡之禁卒也。宋宣和间盗发帮源。明年陷婺、而邑随没。德率败亡百余人、破贼。因据邑之城隍祠。自二月讫五月、东抗江蔡、西拒董举、几捍王国、大小百余战。出则居选锋之先、入则殿后。前后俘馘、不可胜计。贼目为项鹞子。闻其钲、则相率遁去。方谋复永康诸县、而官兵至德引其众欲合。会贼尽锐邀之黄姑岭下、德战死。邑人哭声震山谷。图其像、岁时祭之。 【宋史】
一禁卒耳、忠义所结、可以捍卫一方、其平日之见利思义、积德行仁、巳可槩见、宜其庙食百世也、
萧资为文丞相天祥幕下书史。丞相起兵。资于患难中扶持甚至。空坑兵败、以全督府印功、升阁门路铃辖。资性和厚。临机应变。辑睦将士。总摄细务。任腹心之寄。潮阳移屯、与大兵遇、死之。 【宋史】
信国为忠臣、萧君为义士、至今同列史传、千载下、皆知有书史萧资其人、岂不足为书史生色耶、
张养浩、自幼有行义勤学业。元时由台省掾、为堂邑尹、毁淫祠三十余。仁宗延佑初、为礼部侍郎、知贡举。进士诣谒不纳。使人戒之曰。诸君子但思报效、毋劳谢也。为御史中丞。时关中大旱。民相食。既闻命。登车就道。遇饥者赈之、死者瘗之。经华山、祷雨岳祠、泣拜不能起。天忽阴翳、一雨三日。及到官、复祷于社坛。大雨如注。禾黍自生。四月未尝居家。止宿公署。夜祷于天。昼出赈饥。无少怠。封滨国公。谥文忠。尝著书三卷。一曰庙堂忠告。二曰风宪忠告。三曰牧民忠告。子引。拜南台御史。 【臣鉴录】
由台掾而为尹、而能毁淫祠、却诣谒、其公忠直亮、可以告天地、质鬼神、至于夜宿于公、昼出赈饥、无少怠、其廹切为民又如此、此所以有祷辄应也、
处士萧■〈奭斗〉、 【音拘】 陕西奉元人。初出为府吏。语当道不合、即引退。力学三十年。不求进。乡人有暮行遇盗、诡曰我萧先生也、盗惊愕释去。 【元史】
府吏之于当道、多趋迎之恐后、乃以语不合而引退、其志趣过人远矣、三十年力学、使盗贼闻名而畏之、当非偶然、使当道能用其言、留之府曹中、人之感而为善者岂少哉、
许衡、号鲁斋。当元时徭戍繁廹、其舅氏适典县史。鲁斋从授吏事。参摭名议、考求立法用刑之原。久之以应办宣宗山陵、州县追呼旁午。鲁斋代舅氏分办。因执政方怒、舅氏不敢见、先生代为应对及还、叹曰。民不聊生、而事督责以自免、吾不为也。遂不复诣县、而决意求学。 【遗书】
鲁斋先生、继孔孟之传、倡明正学、配飨庙庭、乃其少时、亦尝从授吏事、人固不可以流品限也、观其参摭名义、考求立法用刑之原、以平执政之怒、于羣吏中、早已鹤立鸡羣矣、太息一言、纯是万物一体之心、后来希圣根基、已具于此、凡百吏胥中、当自问有此心否、有则宜提醒之、推广之、毌使为利欲所澌灭也、
黄翊、字孟翔。新建人。通春秋、工属文。元末。弃举业、为庐陵郡掾。性刚劲不可回挠。事碍于法。辄抱案历阶而升。摘其语、与上官议。反复相钩连。上官怒、斥之、屹立不少动。已而卒如翊言。安城土豪暴甚、州县畏之。一旦杀人、上下相目、莫敢逮。同列憎翊木强、
【倔强也。】
嗾使行。豪树栅自固、翊命拔去。抵其门、恶少年数十、执刄、哗而出。翊叱曰。汝欲反耶。少年曰。反则不反。但汝足稍前。即刳汝肠矣。翊曰。汝主自杀人、何与尔事、顾乃同灭族耶。少年色动。翊挺身呼而入曰。汝即杀我。少年皆投刄走。翊坐堂上、索豪。豪知事急、出见求解、且诱以重赂。翊徉诺之、与俱来、置诸法。人见翊、咸戟手曰。此健吏、不可犯也至正间、大盗起蕲黄。将及郡、郡二千石与官吏皆散走。翊独立孔子庙堂。盗获之。知为府掾。强之仕、使行官书。翊骂曰。死狗奴、我死即死、其能官于贼耶、盗怒。反接于树。 【绑着树也】 历一日。意其自悔。抽刀砺颈曰。从则禄、不从、则血涴吾刄矣。翊大骂、甚于初。贼砍首而去。宋学士景濂为作吊忠文。 【南昌府志】
事有违碍、辄与上官力争、必如其言而后已、惟其理之直也、众人置之死地、而毅然竟行、制豪恶如犬豕、惟其气之壮也、骨鲠本于性生、忠义蓄于平日、卒之见危授命、杀身成仁、大节皎然、争光日月、当日之二千石长吏、对此能不愧死、
徐熙为成都吏。运使李之绳、专掩骼埋胔、积至千万、熙共勤宣力。有金华街王生、死而复苏。述见冥官云、上帝鉴李之绳、德葬枯骨、注充显仕。徐熙襄力着劳、与一子及第。后李三任御史中丞。熙子果及第。 【感应事实】
官司行一善事、率皆藉资于吏者也、当时李运使之吏甚众、肯宣力此举者独徐、则徐亦有心人也、为吏者无日不欲为官宣力、但狐假虎威、营私害公、适足以贾祸受殃也、何不留意于此等事、为积福种德之计耶、
吉州城内徐姓、遣婢送金钗还人。婢插头上、中途坠地。城卒李姓拾之。因随婢行、观其所之。婢入人家、仓皇即出至江边、欲投水。李急呵而问之。婢曰。主母性酷、适命送钗还人、中途坠失、必遭棰毙、不如先死。卒还其钗、婢感谢。后婢嫁默林渡村民为妻。一日卒将登渡、婢力挽到家、沽酒欵之。忽闻渡口喧噪、出视之渡舟溺、人俱死。李卒以留故得全。 【感应事实】
一守城穷卒耳、拾钗不取、复尾随而还之、原有一段扶危济困之心、不仅于见利不取而已、若李止于失金之所、坐待来索、而婢又不知钗失何处、婢命之亡也久矣、其后欵留酒食、不过寻常之报施、竟成拯溺之大德、为善之报、抑何巧耶、莫谓穷役中无善人也、
豫章大祲。新建县一民、乡居窘甚。家止存一水桶、售银三分。计无复之。乃以二分银买米、一分银买信、将与妻孥共一饱食而死。炊方熟、会里长至门、索丁银里长远来而饥、欲一饭而去。辞以无。入厨见饭、责其欺。民摇手曰、此非汝所食。因涕泣告以故。里长急倾其饭而埋之、曰、若何遽至此。吾家尚有五斗谷、负归以延数日。民感其意而随之、得谷以归。出之、则有五十金在焉。民骇曰。此必里长所积偿官者、误置其中。渠救我死、我安忍杀之。持金还之。里长曰。吾贫人、安得此银、殆天以赐若者。其人固让。久之、乃各分其半。两家皆得饶裕。 【言行汇纂】
胥役持片纸下乡、百端苛索、鸡犬不宁、岂知贫人之苦、至有求生不得者乎、若不因索饭喝破、倾而埋之一家命尽、里长亦将受累矣、里长中多有与胥役朋比为奸、吸民财物、独此里长怜贫救死、又委曲赡以多金、里长固非常人、而乡民虽极贫、不肯昧金、亦属难得、故两人皆化灾为福也、
李质、字文彬。德庆人。少为吏。天资颖悟、器度宏伟。博习经史、明体达用。沉浮府掾中、日以泽物为已任。元末。中原扰攘。质起义兵、捍乡里。及德庆路陷、士民遑遑无所依戴、推质守之。质日夜浚城隍、缮甲兵、扼险要、以遏他寇、一路赖之以宁。时据乡邑者、多刻剥残忍。质尝戒麾下、非遇敌、毌妄杀。或执敌人来献、率给衣粮纵之。家富饶、急于赈施、贫者咸有所仰。及太祖定鼎金陵、质遂散麾下、全城归附。上嘉其忠诚、慰劳再三、赉于优渥。就擢中书断事、转都督断事、皆能执法。丞相都督、咸敬惮之。升刑部尚书。尤慎于刑狱、尽哀怜之情。拜浙江行省参知政事。振纪纲。正风俗。劝农桑。兴学校。举遗贤。恤民隐。知无不为、为无不力。居五年。惠流两浙、厥绩以懋。尝因乞归省墓、上亲挥翰赋诗以赐。复命藩宪诸臣、宴饯漓江之浒。人莫不以为荣。 【掾曹名臣录】
当鼎沸鱼烂之日、而能捍卫乡里、宽仁好施、其有德于斯民甚厚、归朝后、所居称职、勋绩灿然、何莫非浮沉府掾时、所讲明而切究者哉、
单安仁、字德夫。凤阳人。少为府吏、昼夜以洗冤泽物为事。元末。江淮兵乱。安仁集义兵保乡里。时羣雄四起、安仁叹曰。此辈皆为人驱除耳。王者之兴、当自有别。及闻太祖定集庆、乃曰、此诚是已。率众归附。太祖悦、命守镇江。严饬军伍、敌不敢犯。移守常州。其子叛降张士诚、太祖知安仁忠谨、弗疑也。久之、迁浙江副使。悍帅横敛民、名曰寨粮。安仁置于法。进按察使。入为将作卿。寻擢工部尚书、仍领将作事。安仁精敏、多智计。诸所营造、大小中程、甚称帝意。逾年、改兵部尚书。请老归家。居常奏请浚仪真南坝、至朴树湾、以便官民输挽。疏转运河江都深港、以防淤浅。移瓜州仓廒、置杨子桥西、免大江风潮之患。帝善其言。再授兵部尚书、致仕。卒年八十五。 【同上】
凡开国时、率众欵附之人、能始终保全者少矣、此独以功名善终、固由其忠谨所孚、亦向日洗冤泽物之报也、
王恺、字用和。太平当涂人。幼有大志、沉酣六经诸史。应公府之辟、为府史。疏谳狱讼、人服其平。太祖取江南。兵临当涂、召至幕府。命为掾、参决戎事。王师下建业、又下京口、民新附、杌陧不安。恺抚慰之、始定。升左右司都事。遇事善于弥纶。日以荐贤为先。元戎宿将、咸器倚之。积功擢左司郎中、总制衢州军民事。增城浚濠。置游击军。垦废田。兵食并足、威信大行。民饥疫、则出仓粟以赈。修惠济局、居药以治病者。所生全不可胜数。学校废于兵恺为浚泮池、筑杏坛、建极高明亭、设博士弟子员。孔子家庙之在衢者、亦为新之。退食之暇、集荐绅之徒、劘切道艺。人士翕然悦服。后婺帅刘震等为乱、欲拥之而西。恺正色叱曰。吾天子大吏、义当死、宁能从贼反邪。贼初缩首不敢犯。拘系一日、而骂贼声逾厉。命左右取酒引满、竟日达夜、旁若无人。贼知不可屈、遂刃之。上亲为文祭奠。赠当涂县男。 【同上】
天下甫定、汲汲以招抚流亡、荐贤兴学为事、可谓深知治本者矣、功业既就、忽为乱贼所刼、从容赴义、视死如归、有决策定乱之功、自有生荣死哀之报、孰非从府史中讲求得来者耶、
王堂、字维政。绍兴诸暨人。七岁能赋诗。读书日记千言。终身不忘。洪武初、堂父以元故官、谪濠梁。堂侍行、躬勤孝养。后奉父还乡、辛苦辟草莱、治田庐。有诏发兵民筑沿海城邑。令推堂为吏。堂就役、抚驭规画、悉有条理。民不困而事先集。吏之率兵民者、多効法焉。有司以贤良举。送堂至京。因奉命使蜀、还奏称旨、得疾归。时太康王师鲁。为浙江布政使。所用簿书史、必慎简贤良知名之士。遂采舆论。举堂为掾。凡所言与行、皆惬王公之意。被檄督赋嘉兴、有推官不职、不为堂所礼、衔之。推官后坐贿、下京狱、诬词连堂。逮至、诬竟直。未出京、病卒。以子珏贵、赠翰林院修撰。堂自少负迈往之志。操执刚正。议论高明。素欲有所见于世、未及大施用。众咸以为宜有子云。 【同上】
一吏之微、能抚驭兵民、指挥如意、固其才识干练、亦诚意足以相孚也、虽以掾终、未竟其用、而后嗣贵显、名列清华、所谓不于其身、必于其子孙者耶、
刘敏、河间府肃宁县人。为中书吏时、暮以小车出市芦苇、旦载于家、而后入录事。妻以芦织席。鬻以奉母。人或瞷亡、以绢帛瓦器遗其家者。敏悬于梁、候其复来、竟还之。为楚相府录事。值中书以没官妇女给文臣家、众咸劝其请给以事母。敏固辞曰。事母乃子妇事。何预他人。及胡惟庸谋反事觉、敏独无所与。人称其有行识。洪武十三年、由工部侍郎、转刑部侍郎。 【同上】
人所遗之绢帛瓦器、官所给之妇女、似于义可受、而刘君独一无所取、宁甘刻苦自励、古人所谓淡泊明志、宁静致远、何多让焉、后之免祸患而跻通显、实基于此、
万钢、字仕坚。南昌人。少曾为吏。洪武中。应聪明正直荐。高皇帝问曰。天下何人快活。诸选人对皆不称。钢从容对曰。畏法度的快活。上曰。朕改一字、守法度的快活。即授广平府同知。有惠政。凿石改道、石上有文曰、万钢改路南行、人咸异之。广平民为之立祠。 【南昌府志】
畏法度、纔肯守法度、能守法度、则理得心安、灾害日远、魂梦常宁、谚所谓半夜敲门不吃惊者、岂非极乐境界耶、钢自幼从事公门、于天理王法、实在有一番体验、故能为此语、实千古不易之论、明太祖改一守字、觉渐近自然、要其吃紧处、全在畏字也、公门中无不知法度之人、止因不畏法度、遂至常常干犯、律有如法加等之文、无非使其知所畏耳、试看不畏法度者、贪一时之微利、丧一已之天良、一旦破败、刑辱立至、即使幸免旦夕、而风吹草动、无非惊恃、有不长怀□戚者乎、吾愿为吏胥者、三复斯言常从一点畏心、去寻乐境也、
洪武永乐间、苏郡有人、为嘉定县吏。其乡人以事诖误至县、潜白吏、求助直之。吏曰。今自郡守、下至县首领官、皆廉公奉法。吾曹亦革心戒谨、敢私出入文牍耶。然若事既直、汝第公庭实对、决无枉理。后果获昭雪。乡人感吏情、以米二石馈之。吏坚辞、乡人不肯持去。吏乃曰。吾为乡曲故、为君受一斛。其人别去。后半载、吏假归。以原粟奉还乡人之母曰。此若儿向寄我处、今以还母。 【近古录】
有理之讼、一入衙门、吏胥方故为恐吓、或因以为功、或探官长之意、以神其招揽需索之计、此衙门人惯技也、兹独开心见诚、劝其以实具对、又慰以官长必无枉理、如此举止、何等光明正大、惟其事前绝无所为、故事后亦坚不受谢、盖始终一点主持公道之良心耳、衙门中得如此者数人、愚懦之受害者少矣、吏胥之造福者亦多矣、
龚翊、字大章。昆山人。年十八、为门卒、守金川门。靖难兵由金川门入、翊大哭。宣德中。廵抚周忱、两荐为昆山太仓学官。谢曰。翊仕无害于义、恐负往日城门一恸耳。竟隐终身。门人私谥为安节先生。 【藏书】
龚生身为门卒、非有朝廷知遇之感、非有服肱一体之义、城门一恸、殆发于天性之所不容已也、其后两荐不起、高隐终身、孰谓下卒中无节义之士哉、
李友直、字居正。保定清苑人。为北平布政司掾史。成祖初奉藩燕国。建文廷臣、有因齐藩不法、遂建议凡藩国所在、更置守臣。于是擢张昺为北平布政使。昺至。日求王府细事。将为不利。友直密闻于成祖。靖难兵起、遂擢用焉。友直质朴直亮、知无不言。甚见嘉奖。日益信任。出理饷运。入严城守。率以命之。初授北平布政司右参议、后累升工部尚书。为人坦夷闿敏。虽不与物竞、而持已正直、亦不屈于物。有恤人之心、施济弗恡。与人言。必归于忠厚。有之官往辞者、必勉以爱民之政。 【掾曹名臣录】
当燕藩未有衅端、而守臣推求细故、将为不利、友直之以实告、亦见其公正也、至于坦怀接物、不激不随、官必勉以爱民、言必归于忠厚、非独优于材而且丰于德矣、
徐晞、字孟晞。江阴人。在县三考皆兵房。有戌绝勾丁而误及者。其人祈脱、贫无可馈。具酒食、令妻劝觞而出避之。妻有丽色、晞绝裾而走。彻夜具文移脱免。他事类此。由佐贰起家、累迁至兵部郎中。时同官一主事、每向胥曹辄骂。意在晞、晞不为动。后主事殁、晞为棺殓送归。正统初。授兵部右侍郎、镇凉州庄浪诸要害地。迁南京户部左侍郎。会征麓川、晞往督馈饷。凯还、以功升兵部尚书、卒。晞谦德有容。处事惟慎。士论以此多之。子讷、举贤良、终尚实司丞。讷子世英、以荐授中书舍人、累官南京通政司左通政。 【同上】
救人而拒非礼之馈、方是真能救人、容人而施不报之恩、方见真能容人、即此二事、便见大臣风度、断非凡琐之器也、人欲有所树立、当先从品行端方、居心长厚始矣、
况锺、字伯律。江西靖安人。始为吏。以荐授主事。迁郎中。擢苏州守。授玺书、假便宜从事。初视事。阳为不解事者。诸吏抱案牍、环立请判。锺左右顾问吏、吏所欲行止、辄听、而诸弊蠹悉识之。吏喜、谓太守易欺。三日、召诘之曰。某日某事、汝作如此拟、应窃贿若干。某日某如之。羣胥股栗不敢辨。命引出六人、即庭下掷杀之。郡中谓太守神威、咸畏法不敢犯。乃扫剔诸宿蠹。置通关勘合簿、防欺诈。痛绳卫卒之为暴横者。又籍民善恶名、而榜列之示惩劝。令民婚丧必以礼。谕告反复、而校督其不如命者。威禁大行。疏减重赋官田、募民开垦荒田、以抵粮额。罢平江伯董漕、岁取民舡五百艘。辨诬军。修河港。凡所论列、悉允施行。民困尽苏。逃移复籍。复与周文襄昼收粮法。建济农仓。置纲运簿、防运夫侵盗。置馆夫簿、防非礼需索。综理周密、而行之又甚不难。大抵锺为治、专戢豪狡、抚善良。至寒门下士、挟片艺、皆获收。故吏畏民安。述职、锡宴赐诗。九载满、民上章乞留者八万人。诏进正三品俸、仍视府事。卒于官吏民聚哭、为立祠焉。 【同上】
为胥吏者、一有轻视其官长之心、便作奸骫法、靡所不至、况公所为、惩一以警百也、数人虽毙、而人知畏法、所保全者多矣、迹其摘发奸伏、设立条教、繁简得宜、旌善罚恶、劝惩悉当、减烦重之赋、而民苏困累、立收粮之法、而吏无侵盗、要皆为吏时、熟悉利弊、见之真故行之力也、至今江南人、犹称为况青天、妇人稚子、无不知之、设专祠于学宫之内、春秋致祭、其遗爱在人如此、
黄子威、名辂、以字行。江西进贤人。少为吏员。以荐署屯田主事。改长洲县丞。莅政勤敏。省刑罚。升刑科给事中。迁刑部员外郎。吴淞大涝。蹇夏二尚书交荐、擢松江知府。首蠲秋税、出廪给赈。请收古钱而罢铸役。请免解京缮造材。民赖以苏。在郡廉能明断、治松者皆莫能及。以丧去官、松民乞留、廵抚胡槩以闻。上谓蹇尚书曰。松江烦剧难治、渠能得人心如此。从之。后以诖误谪戍边、民复请得宥、还职。久之老郡中、至今祠祀焉。 【南吕府志】
观黄公为政、省刑罚、蠲秋税、出廪赈给、请罢铸役、免解京材、种种皆及民善政、良由为吏时、目击民间苦累、无过于此、故一麾出守、行而宜之、民受其忠也、黄与况、同为江西吏员、蘓州松江、同为江南剧郡、号称难治、二公治行、冠绝前后、至今皆有祠祀、诚千秋佳话哉、
平思忠、吴江人。初为县吏。永乐中被荐、授礼部主客司主事。进郎中。时帝方事招怀、主客务方殷。思忠有精力。事皆立办。尚书吕震特器之。俄以事下狱。北使入贡、他任主客者、多不称旨。震因以思忠为言、即日赦复其官。时以给事杨弘为陕西布政、欲使清强有力者伺察之、遂拜思忠陕西参政。未几为人所诬、谪戍北边。会市马西域、诏释其戌、给冠带、使夷蕃诸国而还。后卒于家。初郡守况锺、官主客、与思忠有交承之分。至是数延见思忠、执礼甚恭。且令二子给侍。曰、非无仆隶、欲使儿辈、知公为吾故人尔。其见敬如此。然思忠居贫自守。未尝以事干锺。人尤多之。 【掾曹名臣录】
平君为人、大率清刚耿介、不逐时趋者、故入仕后再起再废、不能一日安于朝、至其退居里门、虽与太守有布衣之旧、亦复远嫌自重、此等人、爵禄不足以动其心、况公门中非义之财哉、
郑牢、广西府吏。凡镇帅初至、土官率馈献为故事。帅受之、即为所持。征蛮将军山云始至、闻牢刚直。召问曰、馈可受乎。牢曰。洁衣被体、一污不可湔、将军新洁衣也。云曰。不受、彼且生疑、奈何。牢曰。黩货法当死。将军不畏天子法、乃畏土夷乎。云曰、善。尽却馈献、严驭之。由是土官畏服、调发无敢后者。牢尝逮事征夷将军韩观。观醉、辄杀人。牢辄留之、醒乃以白。牢为士大夫所重、然竟以隶终。 【明史】
官衙中于不应受之馈献、因恐人之自疑而亦受之者、大抵皆黩货者、巧于借词之故智也、牢以洁衣为喻、而断之以天子之法、可谓要言不烦矣、具此卓识、平日所以自律者可知、更能存心救人、遇威严好杀之帅、而曲行其保全民命之仁、其功德尤无量也、虽以隶终、而名标青史、流芳百世、食报不已厚禄、
杨旬、夔州吏。子椿、年二十四、大魁天下。太守命旬解职。旬曰。念旬为吏四十年、家无余赀。惟留下三个悭囊、乞取来开看。第一个、有三十九文大钱。第二个、有四千余文中钱。第三个、有万个小钱。太守问故。曰、每论狱囚、遇有入轻为重者、从死罪请改流罪、即投一大钱。从流罪请改杖罪、即投一中样钱。从杖罪改放、便投一小钱。今日旬男中天下都魁、皆此悭囊所积也。尚敢舍公门而自放逸哉。 【感应篇注】
按狱问罪、主张原在官司、然承行之吏、苟肯悉心体究、亦可以助官司所不及察、杨公为吏、将所平反罪囚、逐一登记、足知其四十年中、孜孜汲汲、以此为事、苟可矜全、不惜心力、故能积至一万数千之多、名曰悭囊、所得多矣、彼同时之吏、必有舞文骫法、溪刻是尚者、钱财虽可饱囊、罪孽擢发难数、与此悭囊、直是人鬼关头、岂止祸福分途而已耶、
杨时习、江西丰城人。初为吏、后为大理卿虞谦属官。仁庙时、虞谦奏事。侍臣有言此当榻前密请旨、不当于朝班敷奏为卖恩者。又有言其属官杨时习、先导之密陈、而谦不从者。遂降谦为大理寺少卿、而升时习为卿。其后大学士杨士奇奏对、言外间皆云时习实无先导之言。时习是臣江西人、亦亲语臣本无此言。今冒居卿位、惭惧不安。士奇又言谦历事三朝、颇为得大臣体者、且今所犯小过。上曰、吾亦悔之。因问时习其人若何。对曰。虽起于吏、然明习法律、公正廉洁。上喜、乃复虞谦大理卿、授时习交址按察使。时习居官。尽心王室。交人黎季犁官京师、求归祭扫。时习知其将为变、连疏请留之、不得。后果叛。同事者皆署降状、时习独不屈。怀印归朝、至则已籍其家矣。及检得前疏、乃复官。 【掾曹名臣录】
虞谦奏事忤旨、而时习以之得卿、所谓不虞之誉也、在常情方居之不疑、而时习惭惧不安、且自明其实无先导之言、即此见其举止光明、居心廉退矣、至于识变几先、克全晚节、其卓见尤不易及耳、
王得仁、名仁、以字行。江西新建人。本谢姓。初为卫吏。宣德间、授汀州府经历。廉能勤敏、上下爱之。时卫官卒横甚、辄笞杀府隶。得仁按奏、置之辟。中官入闽、索府县金。得仁遽欲上闻。其人踉跄而去。秩满当迁、军民数千人乞留。诏增秩再任。旋擢本府推官。数辨冤狱、却馈遗、政绩益着。沙仁贼陈政景反、得仁与守将击败之、禽政景等八十四人。诸将议穷搜、得仁恐滥及无辜、下令招抚。辨释难民三百人。都指挥得通贼者姓名、将按籍行戮。得仁力请焚其籍、民多自拔归。俄遘疾众欲舆归、得仁不可。曰、吾一动、贼必长驱。乃起坐帐中、谕将吏戮力平贼。遂卒。汀人哀恸、以祠祀请、从之。赐额曰忠爱之祠。子一夔、天顺四年状元。奏复谢姓。累官工部尚书、赠太子少保。 【同上】
由吏员而为经历、官卑职小、绝无依傍、乃能执法不回、使横卒伏辜、中官丧胆、非识力坚定、未易及此、迨奋力行间、而处处以救人为念、全活甚众、此其仁心为质、又非徒以强干为能者也、享身后之荣、而笃子孙之庆、宜哉、
熊尚初、南昌人。宣德间、初为吏。以才荐授都察院都事、转经历。正统末、升泉州知府。刚方廉谨、有善政。会沙寇邓茂七猖獗、尚初奉檄监军。不旬日、降贼数百人。明年寇逼境、守将不敢御、尚初率民兵讨之。拒于古陵坡。中流矢卒。郡人立祠祀焉。 【南昌府志】
刚方廉谨、士君子所难、熊以吏员而能兼之、尤不易得也、监军讨贼、不旬日而降者甚多、其威信远矣、使非中道蹉跌、勋业岂可□哉、
胡鼎、字宗器。福州侯官人。总角颖悟、修洁寡言。其父尝曰、儿不凡、宜以学显、因资遣之。鼎既游庠序、未几弃归。时宪府谋辟从事、诸从史相与言、如胡某不宜掾耶。得胡掾者、宜增重。争罗致鼎。鼎之在宪署也、志弗为贬。益树奇操、人不敢干以私。尝从孙佥宪分司于泉。孙凶恶而贪蔑、莫敢与计事。前后从史、不相能者、反为所中。鼎摘其奸利骫法、诣阙飞章劾之。孙竟得罪。诸长佐每视鼎盱眙曰、斯吏胸藏阳秋、吾可弗自检哉。由宪府三最、内选叙用。鼎为主掾、掌笺奏、识典故以决羣疑、咸服其能。会尚膳监选清慎史、遂得官七品、阶从仕郎。鼎晨入暮出、进止有常所。既执礼度、而仪观清伟、青宫见而咨羡之。性谨密、内有事、未尝言于外。或问之、直曰、所职上用、有司存焉、他吾不知也。退直无事。焚香振书。衣冠兀坐。神情翛然。如在物表。宾客非故知、莫与往来者。葢在两京独处者十余年、而人见之常如一日焉。 【掾曹名臣录】
吏、畏官者也、苟能正直无私、则官反畏吏、以是知公道在人、不以势位殊也、观胡君之居官清慎、雅有儒者之风、又非徒以强干为能者、贤者之不可量如是哉、
曾仍、字弘宗。福建莆田人。六岁失怙、日夜泣、水浆不入口、比长、礼度循习。应辟为藩臬从事、矢心任公、持法惟谨。方伯廉访而下、咸器爱之。既事、得冠带、待次铨曹。时知府林慈、知县张朝、教谕黄暹、相继客死于京。仍悉为之棺殡、经纪仓猝、而不愆于礼。教谕病且革、囊白金三十二两、置仍袖中。曰、仆辈非所托、其幸藏诸。时无复与闻者。仍以虞患不他告、久之、完金授其子曰、此属纩时寄也。乡翰林学士林澹庵闻之、嘉其谊、语同列曰。掾之行顾尔、吾儒庸有弗及者乎。遂相与定交。任浙江小鹿廵检。属岁饥、民多亡匿为盗。仍安辑劳来、伺其长而尤者、还致之。发摘如神。盗用遁去、境赖以不扰。越三岁。致政而归。 【同上】
居家而孝、从事而忠、人方攫金、此独还金、不欺暗室之中、克敦友朋之谊、居然圣贤一路人、林学士谓吾儒有弗及、信然、
刘本道常州江阴人。少嗜学、有才畧。由掾史见知于靖远伯王骥、引置幕下。奏授刑部照磨、从征云南。凡战克攻守之策、多咨访之。正统中、闽贼猖炽、命宁阳侯陈懋往讨。尚书金濂综理军务。以本道识达、请以自随。军中事宜、悉以委之。本道尽心戮力、活胁从者万余人。放还妇女八百余口。凯旋、升户部员外郎。景泰中、西北二边境、民不能生。本道奏请给价买牛二千头、并易谷种与之。贵州边仓侵粮事觉、展转连坐、推本道往治。不逾月、积弊洞彻无遗。且立法以为治规。时苗贼作乱、本道遗书总兵官李贵。贵如计讨平之、奏上其功。本道曰。吾职在粮储、用兵乃分外事也。固止之。竣事还、上嘉其廉能进户部侍郎。总督粮储、兴利除弊。上复赐二品服以宠异之。 【同上】
掾史嗜学有才畧、屡赞军务、着绩边疆、经济卓然可观、尤难得者、能活胁从万余人、放还妇女八百余口、救济宏多、阴功莫大、宜其以小吏而位跻卿贰、名垂史册也、
贾斌、商河人。山西都司令史也。景泰时、惩王振蒙蔽、大辟言路、吏民皆得上书。斌乃疏言宦官之害、引汉桓帝、唐文宗、宋徽、钦为戒。且献所辑忠义集四卷。采史传所记直谏尽忠守节之士、而宦官恃宠蠹政、可为鉴戒者附焉。乞命工刋布。礼部以其言当、乞垂鉴纳、不必刋行。帝报闻。 【明史】
有明阉寺弄权、流毒最酷、景泰时、虽惩王振之事、大辟言路、而根本未拔、余焰方张、斌以一令史抗疏直陈、且以古来忠臣义士、及宦官之蠹政者、胪列以献、深得古大臣忠君爱国之体、惜其书未得刋行也、
广东吏张褧、以诖误为布政使陈选所黜革。时番禺知县高瑶、发市舶太监韦眷通番赃巨万、选以闻诸朝。眷挟恨。因诬奏选、瑶、朋比为贪墨。诏遣刑部员外李行、同廵按御史徐同爱、讯之。眷意褧必怨选、引令诬证、褧坚不从。执褧拷掠、终无异词行、同爱、畏眷竟坐选如眷奏。与瑶俱被征、途中选病、行阻其医药、竟卒。褧闻选死、上书为选讼冤。其畧云。臣本小吏、诖误触法。被选黜罢、实臣自取。眷意臣憾选、厚赂噉臣。臣虽胥役。敢昧素心。眷知臣不可诱、嗾行等逮臣致理、考掠弥月。臣忍死吁天、终无异口。行等乃依傍眷语、文致其词。选故刚正、不堪屈辱。愤懑旬日、婴疾而殂。行幸其殒身、阻其医疗讫命之日、密走报眷。小人佞毒、一至于此。臣摈黜罪人、秉耒田野、百无所图、诚痛忠良含屈、而为圣朝累也。书虽不报、天下高其义。 【同上】
官衙胥吏、凡被官司责革者、官司去仕、摘其短而飞诬之、此中岂复有是非公论耶、褧被选黜、及选被诬、引褧为证、以常情论、此正可报怨之时、况重以中官之权势乎、乃褧诱之以利不动、胁之以刑不改、且侃侃正论、为选身后讼冤、彼李行、徐同爱、固所称士大夫也、而枉法媚奄、颠倒曲直、有愧于褧多矣、褧以被黜小吏、所上一书、载在正史、奕世传诵、岂非伟然丈夫耶、
张昭、天顺初为忠义前卫吏。英宗复辟、甫数月、欲遣都指挥马云等使西洋、廷臣莫敢谏。昭闻之、上疏曰。安内救民、国家之急务。慕外勤远、朝廷之末策。汉光武闭关谢西域、唐太宗不受康国内附、皆深知本计者也。今几辅山东、仍岁灾歉。小民绝食逃窜。妻子衣不蔽体、被荐裹席。鬻子女无售者。家室不相完。转死沟壑。未及埋瘗、已成市脔。此可为痛哭者也。望陛下用和番之费。益以府库之财。急遣使赈恤、庶饥民可救。奏下公卿博议。言云等巳罢遣、宜籍记所市物俟命。帝命姑已之。 【同上】
昭为卫吏、而能极陈灾伤之状、沮人主好奕喜功之思、识见闳远、词义激切、当时廷臣、愧此多矣、民间困苦、摹写曲尽、读之惊心惨目、与古之绘流民图以献者、宁有异哉、
余杭蒋嘉。家贫弃儒、从刀笔为郡吏、藉之养亲。事祖母继母至孝。人以冤苦投、无不救解。成化二年、一夕暴卒。至广廷中。见主者呼曰。汝寿当终。念汝事亲纯孝笃性恳至。况复公门积德。许回生、增寿三纪。夫公门案牍、奉公守法、勿以贿赂未得、置而不行。勿以舞文弄法、乘威吓诈、加意苛求。勿图报。勿务名。勿辞难。勿始勤终怠。耐心委曲成就而后止。若力量不能、亦要勤勤恳恳、使寸心无愧。葢拯彼患难、全彼身名。救一命、活一家。不特一人所关、实其祖宗父母相延之兴废也。况锺丸载黄堂、政治丕显。徐晞财色不苟、济困扶危、历官二品。杨旬减囚积德、子夺大魁。皆案牍中所为、得此显荣特报。则而效之、福报不爽。嘉以此言、敬录于厅事。其后济人益力。由吏曹办事、得陶文襄之举、历官宪副。子俨、登第。俦、乡举。僖名儒。嘉寿至百岁。
蒋君为吏、敦孝积德、死而复生、为善之报、巳云不爽、尤可幸者、主者所言、入情入理、步步着实、觉案牍中有许多方便利济之道、随人可行、随地可施、实公门中万金良药也、蒋君因此益加力行、遂以致富贵显荣之报、愿为吏胥者、将主者此言、揭之壁间、以为朝夕之警焉、
商辂之父、为严州府吏。平生周急济危。容过悯孤。积善好施。人多称其隐德。在吏舍、尝劝羣吏奉公守法、不可舞文害人。诸县囚解府者、公委曲申救、多所全活。一夕太守遥见吏舍有光、翌日问羣吏家、夜来有何事。对曰。商某生一子。太守异之。语其父曰。子必贵。命抱来看。看讫、命张黄罗伞复送还家、即辂也。后三元及第。 【人生必读书】
一人之施济有限、能劝羣吏人人为善、方是无量功德、人徒羡三元为旷世所希、不知皆其父自为府吏时、积累所致也、
顾芳。弘治初年间、为太仓吏典。凡迎送官府、停泊于城外卖饼江溶家。后溶被盗诬、至下狱。芳集众诉其冤、遂得释。溶以贫不能报、愿将十七龄少女、送顾芳为妾。芳固却之不可得、暂留月余、使妻具礼送还之。后江溶益窘、鬻女于商。又数年、顾考满赴京、拨韩侍郎门下办事。一日侍郎他往、顾偶坐前堂槛下。闻夫人出、趋避。夫人见其貌、似昔日恩主顾芳。使婢问之曰。君得非太仓顾提控 【明制、一品衙门、吏曰提控、】 乎。顾曰、然也。夫人跪而拜、乃言曰、是吾恩主也。吾受君之赐、复赖某商以女相畜、嫁充相公少房、寻继正室。今天幸相逢、当为相公言之。侍郎归、乃备陈首末。侍郎曰、仁人也。上其事于朝。孝宗称叹。命查何部缺官、遂除芳礼部仪制司主事。生三子。皆中高第。享年百岁。 【同上】
明其冤而却其报、全是一片至诚之心、何尝逆料此女之必贵、且有相遇之日哉、惟无望报之心、而后之获报乃愈奇、甚矣善事之当为、天道之不爽也、
王文庄公鸿儒。甫成童、作书端劲、以贫依亲属为府史者、从治文书。郡守段公坚、见而奇之。留居府中衣食之、亲课其业、遂入郡学为诸生。提学副使陈选、尝识其文曰、是经世之文也。居乡试第一、成进士。授南京户部主事、迁山西提学副使。刘忠宣公荐于孝皇、历迁吏部左侍郎。以甄拔为已任。崇奖实行、不纯采虚名。尝曰。济天下事、惟诚实者能之。趋名者亦趋利也。不见夏忠靖王盐山乎。唯知有朝廷而不知有亲党。唯知有天理而不知有身家。如是、社稷生民乃攸赖云。 【近古录】
士之能书而贫难自给者、为人佣书、犹是以笔代耕、砚田餬口之事、如今之贴写清书、皆此类也、此中岂无有志之士、毌遽目为贱役凡夫事也、文庄公之志行卓卓、何尝以佣书稍为贬损哉、
郑某。号乐泉。福建莆田人。父珏、郡学生、将贡而斥落。为藩司吏、官龙泉典史。九载满职去。有惠政、民怀之。乐泉事父孝。长游燕赵间、遇贼、以已金予之、而完乡人所寄之金。寄者请分、固却不受。 【同上】
明制、生员被黜者、罚充书吏、郑以微员而有惠政、所去见思、愈于坐守一毡、无所短长者矣、子孝且义、其流泽岂有既耶、
蔚能。陕西朝邑人。起家吏员。由光禄寺典寺卿、进礼部右侍郎。在光禄三十余年。未尝持一禁脔归家。尝偕僚联名、疏请查入内供应器皿。下禁狱、问所繇。能奋曰。上怒不可测。能老矣。当独任、不以累诸公也。降官、未尝有后言。 【藏书】
事当羣情畏避之地、公道一时难明、有人能担当一分、则受庇者不少矣、蔚公只此一节、亦足知其平日为吏、存心利济、非沾沾一身之计者也、
杨自惩。鄞县人。初为吏、存心仁厚。时令。好苛刻、自惩常为宽解、不使含冤。日久、令大信之。家甚贫、私遗一无所受。而囚人在禁无食者、撒已食之粥以济之。令鞫事。常怒一罪人。自惩从旁请曰。如得其情、哀矜勿喜。喜且不可、何况于怒。令为之霁威。生子守陈、吏部侍郎、谥文懿。次守址、吏部尚书。孙茂元、刑部侍郎。茂仁、四川按察使。俱以名节着。今科第犹绵绵不绝。此上天福善之不爽也。 【廸吉录】
一片哀矜恻怛之心、随处而施、故能使大令信服、而全活甚多、宜子孙之鼎盛也、为书吏而欲昌厥后、当以此为法、
黄冈王思旻、为县刑房吏。有被盗诬者、陷狱中。王心知其枉、力言于令、获释。思旻后以三考为泰州判官。岁大水。值廵方御史至。思旻具饥民册、求请发赈。御史弗许、王抱册投水中。御史悯其意、令人急拯之、允所请、丁忧归。卜葬山中。见一处形势完美、恐不能得、徘徊久之。遇前被诬者曰、此非王恩人乎、何为至此。语之故、且指其处。曰、此我家山也。吾荷再生恩、岂惜此一抔土乎。遂??迁葬焉。孙济、进士、官参政。曾孙廷瞻、官大司寇。廷陈、官翰林、与李梦阳何大复等、号称嘉靖七才子。至今科第联绵。 【黄冈县志】
王之脱人于狱、特心知其冤而白之、非为买山计也、其人虽感激、亦不知此山之可以报王也、十余年后、两相需而适相遇、似冥冥中有阴相之者、语云、阴地由于心地、于此益信、身在官衙、此等被诬于盗之事、所见不少、盍恻然动念为之觧救、培此方寸善地、比之百般计巧以图吉壤、不且□而有获耶、
徐一元。字在川、昆山人。任交河主簿。先曾在严文靖公幕、因三吴大水、为草蠲粮疏上之、得请、全活数百万人。后子孙皆贵。至五世孙干学、庚戌探花。秉义、癸丑探花。元文、己亥状元。同胞三及第、从古未有、人以为世德之报云。 【配命录】
王峯徐氏、兄弟甲科、一门鼎盛、其先世积德行善、定非一端、此事载配命录中、与家乘相合、尤信而有征者、故并录之、以为世劝、凡地方水旱灾伤之事、动关民命、官司虽有职掌、而心力或多不周、身在公门者、果能尽心筹划、力图救济、虽无显名、必有厚报此正所谓阴德也、
万历戊戌状元赵秉忠。父某、作邑掾。有袭荫指挥系冤狱、赵力出之。指挥感极、无以为报。请以女奉箕箒。赵摇手曰、此名家女、使不得。强之、又曰、使不得。如是再四、竟不从。后其子上公交车、途有拊其舆者曰、使不得的中状元、如是者再。及第归、语其父。父太息曰。此二十年前事。吾未尝告人。何神明之告尔也。 【丹桂籍】
救人之冤甚力、却人之女甚坚、掾吏中之忠信而正直者也、子中大魁、而若或示之符契、正以见天不负善人、虽未尝告人之言、鬼神无不阴识之也、
徐珪。应城人。为刑部典吏。先是千户朱能、以女满仓儿、付媒者鬻于乐妇张。绐曰、周皇亲家也。后转鬻乐工袁璘所。能殁、妻聂访得之。女怨母鬻已、诡言非已母。聂与子刼女归。璘讼于刑部郎中丁哲、员外郎王爵。讯得情、璘语不逊。哲笞璘、数日死。御史陈玉、主事孔琦、验璘尸、瘗之。东厂中官杨鹏。从子尝与女淫。教璘妻诉冤于鹏、而令张指女为妹。又令贾校尉属女、亦如张言。媒者遂言聂女前鬻周皇亲矣。奏下镇抚司、坐哲爵等罪。复下法司锦衣卫谳、索女皇亲周彧家、无有。复命大臣及科道廷讯、张与女始吐实。都察院奏哲因公杖人死、罪当徒。爵、玉、琦、及聂母女、当杖。狱上、珪愤懑抗疏曰。聂女之狱、哲断之审矣。鹏拷聂使诬服、镇抚司共相欺蔽。陛下令法司锦衣会问、惧东厂莫敢明。至鞫之朝堂、乃不能隐。夫女诬母、仅拟杖。哲等无罪、反加以徒。轻重倒置如此、皆东厂威刼所致也。臣愿陛下革去东厂。戮鹏叔侄。并贾校尉、及此女于市。谪戍镇抚司官极边。进哲、爵、琦、玉、各一阶、以洗其冤。臣一介微躯、知祻必不免。顾与其死于东厂镇抚司、孰若死于朝廷。愿斩臣头以行臣言。帝怒、下都察院考讯。抵以奏事不实、赎徒还役。时孙盘以进士观政在部。上疏、谓近谏官以言为讳、而非宠幸、触权奸者、乃在胥吏、臣窃羞之。珪后以荐授桐乡丞、历贑州通判。以平盗功、擢知州。 【明史】
直道自在人心、朝野岂无公论、惟持禄保位之心胜、遂致依违顾忌、明知其非而不敢言、徐君一刑曹吏耳、绝无顾忌、痛切指陈、存天下是非之公、正国家刑罚之失、典吏之名、荣于公卿台谏矣、
吴成器。休宁人。由小吏为会稽典史。倭三百余、刦会稽。为官军所逐、走登龛山。成器遮击、尽殪之。未几、又破贼曹娥江。擢浙江布政司经历、旋授绍兴通判。论功、进秩二级。成器与贼大小数十战、皆捷。身先士卒进止有方畧。所部无秋毫犯。士民率于其战处、立祠祀之。 【同上】
成器御寇立功、居然将帅□才、而出身亦由小吏、是胥曹中不惟可以习吏治、并可以讲武畧也、其所以每战必克、士民爱慕者、尤在于秋毫无犯、孰非本平日好行方便、不宜妄取之心、所推而暨之者乎、
猗氏人原良相者。性愿谨。明末为仓老人。受郭某交代、皆平斛。及役满而代之者、荆某也。其人狡黠、故尖其斛、折数多。良相夜寝仓中、拜祷于神。夜分、忽有红光。见东南隅。继闻空中掷米声。觉米大充溢、渐逼卧处。质明、则仓廪悉满。县令闻之、往验、溢米六十余石。人以为忠厚之报云。 【陇蜀余闻】
当含冤莫诉之时、而鬼神为之默济其厄、忠厚之报、彰彰若此、世有为善不免受累、而天独巧于相报、皆此类也、
万厯间、增城县狱卒名亚孻 【音如阿来】 者、素称朴健。值腊月逼除、狱有重囚五十余人、号哭不止、声闻于外。亚孻亟止之、问其故。众曰。岁朝将临、合邑之人、无不完聚。我等各有父母妻子、不能相见。且系重犯、势不可出、是以悲耳。亚孻俯首良久曰、无难也。我与尔等约、今夕各还尔家。俟正月二日、齐来赴狱。我释尔罪、应死。尔俱不来、我亦死。尔来而或失一人、我亦死。尔人人来。我至寿尽亦死。等死耳、何如行此善事而死也。是时法网阔疏、且值改岁、不甚严稽。悉放回家。明年初二日、前囚陆续而至。按名呼入、不失一人。亚孻鼓掌大笑曰、善哉。遂趺坐而逝。狱众感德、浣濯其体而加漆焉。以其事言于县。县上廵按御史、请为县狱之神。今肉身尚在狱中。 【□剩】
以狱卒而纵囚、虽不可为训、然其轻视一巳之死、而切于救众人之死、则固仁人义士之所存心也、以视凌虐囚徒、因而为利者、何啻什伯哉、
江阴门军张旺、恨一雠家。一夕匿火、将焚其室。道经观沟。有画师吴碧山未寝、闻步履声。窥而见旺、有怪鬼数百随行。顷见旺回、则皆青衣童子前导。诘旦叩其故。旺曰。我恨某不能巳、本欲焚其室。既而默念冤冤相报、将无已时、故止。旺自是猛然回首、弃家入山修道、遂证仙果。 【丹桂籍】
一念杀机、凶鬼随之、一念悔悟、吉神导之、公门中人常作是想、则欺人害人之心、乍发即止、虽未能证道登仙、而转祸为祥、逢凶化吉、所得巳多矣、
栎阳尉郭鄩。困顿无一善状。亲友渐相疏斥。每困倦时、见二物如猿、跳跃其旁。心甚恶之、却之不得。后自悔过。折节改行。忽一日二物见形、作人言曰。我乃主世之灾耗者。君有罪、故来相扰。今君有悔过迁善之心。当从此逝矣。 【同上】
灾耗二物、竟至有形可见、今人处此、必思所以祈禳之术、岂知悔过迁善、遂不复相犯、所谓人有善念、吉曜照临者也、吏役中有机巧过人、而动遭刑辱、困穷不免者、焉知非二星作祟之故、尚其以改行从善、为祈禳之上策乎、
潘奎为本郡掾。慈仁好拯物。太守御下严。胥吏无敢启口。有豪甚残暴、往往诬陷杀人、贿诸役煅炼、人无敢辨。一日当审录退、奎伏地为诸囚白冤、并数豪不法事甚具。守乃覆讯得实、悉解放、捕豪下狱。后奎于吏舍生子、守梦诸神骑乘鼓吹、送一儿至吏舍。醒而念曰。有德者必有后、是潘奎家也。月给粟周之。所生子即尚书恩也。 【江南通志】
乡豪之诬陷良善、惟恃钱多、足以饱啖吏胥耳、使吏胥尽如潘也、虽钱如山积、技何所施、潘真仁人也、义士也、雪冤枉、除民害、功德最大、神物降生、克昌厥后、夫复何疑、
朱仲南、为县主刑吏。景泰末、无锡大饥。民无食者、羣聚而之有谷之家强贷焉。有谷之家、指为盗。上之郡、郡守拟以辟。仲南争之曰、法当笞足矣。守怒其狥、榜掠甚毒。严讯至再、无异辞、狱以不成。英宗复辟。诸囚邀赦出。仲南曰。我为小吏、活三十六人、亦可以无负矣。遂解役归。 【同上】
强贷有应得之罪、坐之以盗、则失入矣、仲南揆情凖法、执之甚坚、甘受榜掠而不辞、即使终不邀赦、而在我之心已尽、可无愧于三十六人也、主刑之吏、均当以此为法、
李太宰邦彦、父曾为银工。或以为诮。邦彦羞之归告其母。母曰。宰相家出银工、乃可羞耳。银工家出宰相、此美事、何羞焉。 【智囊】
银工之子为相、此必其能行善事、积有阴德、与寻常业冶、惟利是计者不同、此正可为白屋出公卿、行善获美报者、立一榜样、世人遇此、往往不称羡之、效法之、而反有薄之之意、何所见之谬也、胥吏之役、不贱于银工、而以读书识字之人、处是非法纪之地、苟欲为善积德、较之一手艺人、更易推广、试观古今来、祖父为胥吏、而子孙登科第、作公卿者、在在有之、三复李母之训、当益思其致此之由、而厚自培植也、
方麟。号节庵。蘓州昆山人。弃举子业为商、未几、弃商为郡从事。 【即府吏也。】 其友怪而问之。方翁曰。子乌知士之不为商、不为从事、而为商与从事之不为士乎。会岁歉。尽出所有以赈饥乏。朝廷义其所为、荣以冠服。选授建宁州吏目、方翁不赴。惟竭力农耕、殖其家。乐善好施。以士业授二子鹏、凤、皆举进士。志节较然。有声朝宁。顾太史九和云。吾等见翁与二子书。亹亹皆忠孝节义之言。出于流俗、类古之知道者。阳明子曰。古者四民异业。其要在有益于生人之道而已。自王道熄而学术乖、人失其心、交骛势利以相驱轶。于是有歆士而卑农。荣宦游而耻工贾。夷考其实。射财罔利有甚焉。方翁士商从事之说、隐然有当于古者四民之义。是以二子皆敦古道、敏志于学。其居官临民、务在济世及物、求尽其心也。 【王阳明集】
论寻常择术、郡吏不如为商、商又不如为士也、然苟以济世为念、则又不在此论、如方翁之弃士商而为郡吏、岂知其有益于人、乃在士商之上耶、得阳明之论、可以励世之为郡吏者、更可以愧世之为士商而不如郡吏者、
吴江朱大经、繇吏员任仓大使。甫半岁、乞归。训蒙度日。取予不苟。令公刘时俊、访求邑中善士乡耆。或以大经对。公书匾具礼。差养民官旌其庐。 【近古录】
由吏员而得官、人所视为进身媒利之阶者也、乃不半岁而乞归、其志远矣、苟无善行、何足动有司之景慕也、以尘埃趋走之吏、为矜式一乡之人、是故君子贵乎自立、
段常。浙江鄞县人。初为功曹掾。有患疫疠者、众徙以避。常曰。夫舍中人、皆兄弟也。而急乃弃之乎。躬视汤药。或竟夕不还。其人有妾而弗蠲也。 【素不贞洁。】 众疑之。常每往、必与仆偕、明烛达旦。久之、人始服其至诚云。后移役兰溪、晨出、路遗一青布囊、中有金也、归而悬诸廨舍。往迹其人于亡所。俄有泣而至者曰、我里役也。掌收都料、持五十金输县。时天未曙、假寐道左。会县官仓卒至、前驱辟而遗之、死无偿矣。常即挈而授之。其人以十金为谢。常曰、君谓有还金而望取分者耶。辞而去。后奉化尹曹、兰溪尹唐、同食于棘闱、谈及段掾事。叹曰、孰谓世无好人哉。 【同上】
此种居心行事、求之古人中、亦不可多得、虽以掾吏终身、而闻其风者、足使贪夫廉、薄夫敦、其功不在夷惠下也、
韩乐吾。名贞。字以中。兴化县人。陶甓为生、居破窑中。受业于心斋仲子。渐习识字、粗涉文史。久之学有得、以倡道化俗为任。无论工贾佣隶。咸从之游。随机因质诱诲之。顾化而善良者以千数。有县令某、闻而嘉赏之、遗米二石、白金一锾、受米而还其金。令问政。对曰。侬窭人、无辅左右。苐凡与侬居者。幸无讼牒烦公府。此侬所以报明府。令检案牍稽之、果然、益敬礼焉。号曰乐吾。从祀乡贤。 【观感录】
乐吾一窑匠耳、而曰讲学以倡道、人鲜不异而笑之、今观其因人诱诲、从游者化而善良、与居者均无讼牒、则其功又岂在讲学者下哉、吏胥托身官府、苟能随事劝导、为之觧纷而释怨、其人之乐从而有益也、又岂在窑匠下也、
李可从。字信吾。陕西盩厔人。慷慨有志畧。充才官。明季闯贼犯河南、信吾倡义勤王。随督师汪乔年。监纪孙兆禄、讨贼。临行、抉其一齿留其家、与妻诀曰。此行誓不歼贼不生还。家无忆我、有齿在也。贼陷襄城、信吾从汪公抵死出敌。汪数目之、曰尔何官。信吾曰、才官耳。愿效死命。汪奇之。城破、汪自刎未死、骂贼被磔。孙亦被执、贼方加刄、信吾以身蔽翼、遂同遇害。其子颙招魂葬于西郭。襄城人为表其墓、曰义林。颙孤贫能自立。讲学明道、崛起关中。为理学宗工。一时贤达、皆尊师之。即所称李二曲先生也。 【李氏家□】
襄城之陷、一时三帅、望风而靡、信吾以营卒捍卫督帅、同死王事、襄城士大夫招魂以葬、私谥忠武、有以哉、有子二曲、读书行孝、蔚为儒宗、虽未仕宦、而显亲扬名、莫大乎是、所以报信吾者、不亦厚与、
李珠。字明祥。泰州人。充州吏、事州守王瑶湖。闻学有感、勇决嗜学、躬体实践、久之名闻远迩。士大夫异其为人、争相褒美。珠逊谢不居。惟以导人为善为功课。一时州县吏书皂快、感化迁善者甚众。有欲弃役就学者。珠曰。苟实心为善、在公门尤易施功。何必弃役。闻者叹服。珠事亲极孝。母殁不能葬。及期数日前。启圹得天全钱百缗。珠号天泉。适与钱合。人皆以为孝感所致。后配享崇儒祠。李二曲曰。道无往而不在。学无人而不可。苟办肯心、何论俦类。若明祥者、可以鉴矣。安得各衙门吏书。尽如明祥之慷慨笃信。则有益于官民、有造于地方非少。孰谓公门非行道之地耶。 【观感录】
善莫大于及物、德莫厚于感人、而能感官衙之人、使之共迁于善、此中所全更多、益胜于享高爵厚禄、不能有所化导者多矣、奚必弃役而别求利济哉、
周蕙。字廷芳。号小泉。山丹卫人。为戊卒。年二十、听人讲大学首章。奋然感动。戍兰州守墩、闻容思段公集诸儒讲理学、时往听之。有闻即服行。久之诸儒令坐听。既而与坐讲。既而以为畏友、有疑与订论焉。遂殚力就学。笃信力行。慨然以程朱自任。有总兵恭顺侯吴瑾者、闻其贤、欲延教其子。先生固辞。或问故、曰、吾军士也。召役则可。若以为师、师岂可召哉。闻者叹服。侯遂亲送二子于其家以受教。尝正冠婚丧祭之礼示学者、秦人至今遵之。迨老、以父游江南、历险踪访、没于杨子江。人皆称其孝、而又重悲其死云。后崇祀乡贤。李二曲曰。小泉先生、崛起行伍之中、阐洛闽绝诣、以振颓俗。远迩向风、贤愚钦仰。思庵薛子、不远数千里从之学。卒得其传、为一时醇儒。其后吕文简公、又问道于薛、以集关中大成。渊源所自、皆先生发之。有功于关学甚伟。然其初特一军卒耳。甚矣人贵自立也。 【同上】
厮养中有此大人物、可见人性皆善、力学在人、无人不可与讲学、无地不可以为学也、始则为人所役、继则为世所师、天爵尊于人爵也、凡役于人者、慎毌视为可以不学、薄待其身哉、
程品。庐陵人。崇正间、以吏员谒选至京。适武举陈启新、以疏请罢科目考选、擢为吏科给事。品抗疏纠启新。其畧曰。启新非参科目也。是坏国体也。废孔孟也。孔孟之书、修齐平治之要、立身行政之本。忠孝节义、由此而出。罢推知考选、语尤不经。按臣廵方、有入境。有考核。有复命。有岁参。有风闻。又有大计黜陟。法网不为不密。贤者自应选举以风世、不肖者自应摈斥以示惩云云。 【吉安府志】
程以吏员出身、而方言罢科目考选之非、其心之大公无我、已可槩见、至谓孔孟之书、为忠孝节义所从出、是其读孔孟之书、而身体力行者、莫谓吏胥中无读书有得之人也、
欧阳光任。兴国人。为邑掾。以公事至吉安、拾遗金一囊、守以待亡者。讯得实、完而归之。居家多赈贫乏、掩枯胔、乡闾仰其善行。 【潋水志林】
人自厕身公门、每以天下无不可取之财、方将设诈以攘夺之、遇一切贫乏急难之人、则更漠然不复动念矣、今独拾金不昧、又复赈贫乏、掩枯骨、即此而观、其于衙门、必不肯为非理横索、倚势害人之事、莫谓吏胥中无轻财好义之善人也、
王璋字丰年。浙江人。以掾吏起家。康熙时、知兴国县。精强有干才。政治多所兴厘。闽海降兵屯垦邑中。璋条请按籍授田、析置诸乡、俾不得聚处合势。卒伍有宄法者、按律绳之、皆敛戢不敢动。以盐政罣误去。后屯弁应耿逆、煽起为寇、驿骚者数年。故老皆言使王侯无去、当不至此也。 【同上】
以掾吏起家、于民生吏治、留心已久、故为令多所兴厘、更能约束悍卒、以卫善良、使故老思之不置、可谓贤矣、事在康熙间、□风未远、尤足慨慕也、
朱瑾。字玉衡。直隶肃宁县人。母早故、事父能得欢心。乡里有孝子之目。家贫。弃儒业为府刑曹吏。醇谨无欺、为府官所信任。交河县贫民韩爵、拾粪夜起、遇羣盗胁令负赃至庙中。贼分赃毕、以布衫遗爵、诬为盗首、县拟重辟。瑾廉得其情、力请于府、竟得开脱。爵知之、贫无以报、将子女为奴婢。瑾峻拒不纳、曰、此官府明察、我无与也。又本邑染布铺内杀人。县吏视为奇货。株连阖村、十家苦累不堪。瑾力言于府、立令省释。悉追偿所费。被诬之村、至今尸祝焉。寿终七十。生三子。俱庠生。孙阔、庚戌进士、今任山西祁县知县。
执役官衙、窥见官府审理狱囚、有所省释、方且攘为已功、乘机诈取、不苛索于事先、必受谢于事后、况拾粪被诬、阖村株累、实由瑾一言而释者耶、力行救人之事、而不居其功、不受其谢、吏胥中有此婆心盛德、宜其后嗣之克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