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
《江南馀载》二卷,不著撰人名氏。《宋史·艺文志》载之《霸史类》中,亦不云谁作。马端临《文献通考》、戚光《南唐书音释》并作《江南馆载》,字之讹也。陈氏《书录解题》载是书原序,略曰:“徐铉始奉诏为《江南录》,其後王举、路振、陈彭年、杨亿皆有书。大概六家皆不足以史称,而龙衮为尤甚。熙宁八年,得郑君所述於楚州,其事迹有六家所遗或小异者,删落是正,取百九十五段,以类相从”云云。振孙谓郑君者,莫知何人。考郑文宝有《南唐近事》二卷,作於太平兴国二年丁丑。又《江表志》三卷,作於大中祥符三年庚戌。不在此序所列六家之内,则所称得於楚州者,当即文宝之书。检此书所录杂事,亦与文宝《江表志》所载互相出入,然则所谓删落是正者,实据《江表志》为稿本矣。今世所行《江表志》,名为三卷,实止二十四页。盖残阙掇拾,已非完书。此书所谓一百九十五段者,今虽不可全见,而《永乐大典》内所引尚夥,多有《江表志》所不载者。则《江表志》虽存而实佚,此书虽佚尚有大半之存也。《宋志》载此书二卷,《书录解题》及诸家书目并同。今采辑其文,仍为二卷,以补《江表志》之阙焉。
卷上
升元初,烈祖南郊。是日司天奏日延三刻。(按江南野史作月延三刻此作日未识孰是)
《天官书》“太乙紫宫尚紫”。故南郊坛墠皆取其色。江南用五色,此五帝坛耳,礼官失之。
江南文臣,烈祖时唯称杨彦伯、高弼、孙晟、李匡明、龚凛、萧俨、成幼文、贾泽(泽及事玄宗)。玄宗时江文蔚、王仲连、李贻业、游简言、汤悦、高越(越及事后主)、张义方、张纬、钟谟、李克明、张易、赵宣辅(宣辅及事后主)、陈继善。后主时徐铉、徐锴、韩熙载、王克贞、张洎、张颖、张佖、杨泽、朱铣、乔舜、潘文祐、汤澥、杨滂、郭昭度、孙举、伍乔、孟拱辰、冯溢、李平、张绍、贾球、顾彝。烈祖夜坐南薰阁,召见道士王栖霞问:“何术可致太平?”栖霞对曰:“治身治心乃治家国之本。今陛下饥嗔饱喜尚不能节,何以福及苍生?”是时玄宗母宋后在帘中,听之叹为至语,赐以金帛,栖霞皆不受。所居玄真观西北陂泽中有高树,栖霞尝于其上焚拜奏章。烈祖欲为之建坛,栖霞曰:“建国之初,经用不足,不宜营此间务。”
烈祖尝以中秋夜玩月延宾亭,宋齐丘等皆会。时御史大夫李主明面东而坐,烈祖戏之曰:“偏照陇西。”主明应声对曰:“出自东海。”皆以帝之姓为讽也。
烈祖为政事仆射时,遣人聘越,问:“识罗给事否。”曰:“不识,亦未闻名。”越人曰:“四海知有罗江东尔,独拙于用乎?”对曰:“金榜上无名,所以不知也。”
王慎辞北使时,烈祖授以论答事语百余条,皆机务之要。严可求览之,请益一事,曰:“若问黑云长剑多少,即对以来时五十指挥皆在都下,柴再用不得赴镇也。”慎辞至汴京果首问。是时方议南征,闻慎辞所对,遂罢兵。
玄宗初,冯延鲁自水部员外郎为中书舍人。李建勋叹曰:“爵禄所以驭士,今四郊未靖,而延鲁以一言称旨,辄骤迁之。若后有立大功者,当以何官赏之。(按陆游《南唐书》延鲁本传亦载此,乃江州观察使杜昌业之言。此作李建勋,疑误。)
玄宗尝语散骑常侍王仲连云:“自古江北文士不及江南众多。”仲连对曰:“老子出亳州真源,仲尼出兖州曲阜。然则亦不少矣。”上有愧色。
后主末年,洪州有妇人万氏善言祸福,远近谓之万仙童。江正臣谓时人曰:“此所谓国将亡,听于神者也。”未几而曹彬渡江。
张宪为监察御史,后主既纳周后颇留心于声乐。宪上疏言:“闻有诏以户部侍郎孟拱宸宅与教坊使袁承进居止。昔高祖欲以舞人为散骑常侍,举朝非笑,今承进教坊使耳,以侍郎宅居之亦近之矣。”后主批答:“赐帛三十段以旌敢言。”
开宝中,鄂国公从谦使梁,以水部员外郎查元方副之。既至,而卢多逊为馆伴使,与元方对弈,忽谓元方曰:“江南毕竟如何?”元方裣衽对曰:“江南事天朝二十余年,君臣礼分极矣,复以如何为问耶?”多逊为之愧,谢因曰:“勿谓江南无人。”
曹翰屠江州,噍类无所纵。而义门陈氏昆弟七人散处城中,事定皆还,无所损。人以为孝义之感。
建州既平,俘虏人口稍多。宰相李建勋请官出钱赎之,还本土。东闽赖之。
徐铉在徐州,治官舍得宿藏钱数百千。铉耻而不取,乃复瘗之。后铉家老奴潜往发之,阒无所睹。
保大中,太平府聂氏女年十三岁,母为虎攫去。女持刀跳登虎背,连斫其颈。虎奋跳不脱,遂斫虎死。乃还家葬母尸。
严续在江州,有奴忤意,续策逐之。州有柏林多虎,奴请杀之。辄持梃往击虎母并数子皆歼焉。或言潭有蛟,奴解衣下浴,蛟来绕之,乃急拽登岸。烹而食之,谓人曰:“吾勇无敌,恨不见用于时耳。”
徐铉言:铜陵县尉某懦不能事,嗜酒善狂尝。与同官会饮江上。忽见贼艘鸣鼓弄兵沿流而下,尉乘醉仗剑驱市人而袭之。贼皆就缚焉。事闻后主,嘉之,赐以章服,除本县令,此因酒而幸成也。
钱氏科敛苛惨,民欠升斗必至徒刑。汤悦、徐铉尝使焉,云:“夜半闻声若獐麂号叫,及晓问之,乃县司催科耳。其民多裸行,或以篾竹系腰。
徐知训在宣州聚敛苛暴,百姓苦之。入觐侍宴,伶人戏作绿衣。大面若鬼神者。傍一人问:“谁何?”对曰:“我宣州土地神也,吾主入觐,和地皮掘来,故得至此。”
张崇帅,庐州人苦其不法,因其入觐,相谓曰:“渠伊必不复来矣。”崇闻之,计口征“渠伊钱”。明年又入觐,州人不敢交语,唯道路相目,捋须为庆而已。崇归又征捋须钱。其在建康,伶人戏为死获谴者云:“当作水族去阴司。”遂判曰:“焦湖百里一任作獭。”
姚凤为内辖使,奢僭。尝因病思鹿血羹,辄杀北苑长生鹿食之。
宋齐丘好交术士,得罪之日,出入其门者盖八百人。
翰林学士江文蔚侍宴,醉而无礼。明日拜表谢罪,上命赐衣一袭以慰之。
玄宗宴于别殿,宋齐丘已下皆会。酒酣出内宫声乐以佐欢。齐丘醉狂手抚内人于上前,众为之悚栗,而上殊不介意,尽兴而罢。明日上于卧帷中索纸笔赐慰,齐丘乃自安。
游简言为中书侍郎兼领铨选,差择清峭。有邵唐者试判不入等,上疏言:简言父恭尝为鄂帅杜洪记室,洪与朱梁结连,恭预其谋,简言乃逆臣之子,不宜列于清近。上怒其诽谤,诏决杖配流饶州。
冯延己自元帅府掌书记为中书侍郎登相位。时论少之。延鲁之败,御史中丞江文蔚上疏请黜延己,上曰:“相从二十年宾客故寮,独此人在中书,亦何足怪。云龙风虎自古有之,且厚于旧人,则于斯人亦不得薄矣。”
杨守忠授武昌节度使,宣麻日有秃?当正衙立,班退乃去,未几而守忠卒。
开宝中,尝一夕有秃?自西北来,成群翳天,自初更至中夜方尽。
赵宣辅者,中原人。仕于江南,官省郎,颇有时名,重阳日与两浙诸公登高于北山,诵杜甫诗以劝酒,至“明年此会知谁健,醉把茱萸仔细看”,潸然泪下,坐客异之。未几宣辅卒。
刘奂自言生时五星虽在吉地,然俱隐不见,吾必不得为权势官矣。后奂官终起居舍人。
姚端年十八状元及第,宰相游简言以女妻之,未几疾终,时人谓之女杀状元。
高越为书生,游河朔。有牧伯欲妻之,为《鹞子诗》而去。诗曰:“毛骨英灵志性奇,摩云专待整毛衣。虞人莫便张罗网,未肯平原浅草飞。”越后为查氏婿。
江梦孙夜梦直木生于庭,诘朝。其妻产男,遂名直木。幼聪睿,后官至刑部员外郎。
张洎云:尝至信州龙虎山,值乡民产子者手执金如意一枚而生,此子后为道士,不知所之。
张洎与钱若水夜直,太宗开滋福殿召二人草制,词加李昉左仆射班。洎辄前数唐以来十余名相皆有德望,镇服天下。故自右加左,今以此待昉,非公议。所允若水欲进解之,洎当帝前以笏排若水。曰:“陛下熟知矣。”明日,洎进制草有云“黄枢重地难委于具臣,苍昊景灵惧罹于大谴。”太宗竟从洎意,防止右仆射归班。(按此条载李昉加左仆射,系宋太宗太平兴国时事,与江南无涉。或因张洎而及之。洎仕南唐为清辉殿学士,江南平,归宋拜太子中允)保大末,太弟恳乞就藩,燕王宏冀为皇太子,以令旨榜子逼逐昭庆宫僚,太弟始自镇国门上马就道,论者知太子之不永焉(按玄宗十六年三月改元交泰,立宏冀为太子。是年五月,即奉周显德,年号,明年九月太子宏冀卒)。
徐锴以屯田郎中知制诰,久次当迁中书舍人,而宰相游简言每抑之。锴遂诣简言。简言从容曰:“以君子才地何止舍人,但兄弟并居清要物忌太甚。请少缓之。使众称淹恤,进固未晚。”锴颇怏怏,简言徐出妓佐酒,叠唱歌辞皆锴所制锴,乃大喜起谢,归以告兄铉。铉曰:“汝乃为数阕歌换中书舍人耶?”
赵叟者,自保大之初至于开宝之季,尝为贡院门子,每岁放榜之后,或去或留率庆慰之,若出于叟手。然进士何蒙赠叟诗曰:“桂枝输却正凄然,又被莺声聒昼眠。唯有赵翁知仔细,相传好语待来年。”
开宝初,举子齐愈及第,缀行至白门,忽于马上大笑不已,遂坠。驭者扶策良久乃苏,盖其喜成名如此。
赵绮困于场屋,将自三山北渡以归梁京,为逻者所得,遂下廷尉,从狱中上书曰:“初至江干觉天网之难漏,及归棘寺知狱吏之可尊。”后主览之,批其末曰:“陵虽孤恩,汉亦负德。”乃释其罪,明年绮状元及第。
贾覃自言应举时从禽于鄠杜,忽于村店遇大僚避雨者,窃访之,乃主司杨侍郎涉。当时匆遽,不暇脱韦袴衣襕,褎卷投贽,杨公称叹再三,覃自以为必入等矣,及榜出则无名。有私于杨公者,公曰:“覃好事业,但不脱衣袴,故为累耳。”
国中有称冤者多立于御桥下,谓之拜桥,甚者操长钉携钜斧而钉脚。又有阑入于殿庭者谓之拜殿。后主时,进士曾顗、谢泌皆南省下第,而顗钉脚泌拜殿以称冤,士风于此扫地。
陈致尧雍熟于开元礼,官太常博士。国之大礼皆折衷焉。与韩熙载最善。家无担石之储,然妾妓至数百。暇奏霓裳羽衣之声,颇以帷簿取讥于时。二人左降者数矣。熙载诗“陈郎不著世儒衫,也好嬉游日笑谈,幸有葛巾与藜杖,从呼宫观老都监。”其厅中置大铃,大署其旁曰:“无钱雇仆,客至请挽之。”
高镐有通天犀带,业毅有歌人,皆当时无比者。尝请博戏之,满座屏气,镐掷大胜。镐命歌人引满一曲以辞旧主,歌罢遂携以归。
柴再用按家乐于后园,有从人窃窥于门隙者,再用遇之,召至园中,使观焉。曰:“恐隙风伤尔眸子。”
孙晟初事秦王从荣,从荣败,晟渔服,亡命至贞阳。未及渡,追骑奄至,晟不顾,坐淮岸扪敝衣啮虱,追者舍去,乃渡淮。至寿春,节度使刘金延与语,晟阳喑不对,授馆累日。忽谒汉淮南王庙。金先使人伏神座下伺之,悉闻其所祷,乃送诣金陵。时烈祖辅吴,喜其文辞,遂与禅代秘计。
卷下
德明宫本南唐烈祖之旧宅,在后苑之北,即景阳台之故址。有太湖石特奇异,非数十人不能运致,即陈后主之假山遗址。其下有井,石栏有铭,字迹隐隐犹在。
后苑有宫髻石,世传张祐旧物,上有“杜紫微杭州刻字柏寄”之迹,祐以其形若宫髻,故名之云。祐平生癖好太湖石,故三吴牧伯多以为赠焉。
玄宗罢朝,多御延英殿听公卿奏事。因即其处为阁甚壮,有司请置额名,上以生月在孟春御,题为千春阁。
朝元门三桥龙跃,镇国、天津、二曲尺、跨水覆屋,旧制文武大臣带平章事者,许乘马行过镇国、天津二桥,百官皆就二曲尺下马。
玄宗迁都洪州,过芜湖江口水寿禅院,亲射偃盖松东南枝,遂枯死。至今御箭仍在。
让皇在泰州赋诗曰:“江南江北旧家乡,二十年前梦一场。吴苑宫闱今冷落,广陵台榭亦荒凉。烟凝远岫愁千叠,雨滴孤舟泪万行。兄弟四人三百口,不堪回首细思量。”
烈祖为尚书左仆射,年甫三十。自以居揖让之际,非老旧无以临众,乃服白发药,一夕皓然。
让皇在泰州数年,每有嗣息及五岁,必有中使至,赐品官章服,然即日告卒。
苏洪规筑扬州城,古冢中得石铭,其文曰:“日为箭兮月为弓,射四时兮何曾穷。但见天将明月在,不觉人随流水空。南山石兮高穹窿,夫人墓兮在其中。猿啼鸟叫烟??,千年万年松柏风。”
进士舒雅尝从郑元素学,元素为雅言:温韬乱时,元素随之,多发关中陵墓,尝入昭陵,见太宗散发以玉架卫之,两厢皆置石榻,有金匣五,藏钟王墨迹,兰亭亦在其中。嗣是散落人间,不知归于何所。
宋齐丘出镇洪州,诏赐锦袍,烈祖亲为衣之。李建勋赠诗,有“一人看上马,双节引还乡”之句,时论荣之。冯延己、李建勋拜相,张义方献诗曰:“两处沙堤同日筑,其如启沃藉良谋。民间有病谁开口,府下无人只点头。”
庄布访皮日休,不遇,因以书疏其短失,世颇传其文。日休子光邺尝为吴越王使,江南辄问江表何人近文最高,或对曰:“近世无闻,惟庄布赠皮日休书家藏一本。”光邺大惭。
保大五年元日,大雪。诏太弟以下会宴登楼赋诗。遣中使就李建勋第示之,建勋与中书舍人徐铉、勤政殿学士张义方皆和进呈,复召建勋、义方、铉入,夜艾乃散。铉为之叙,太弟使名士画为图障。(按玄宗《元日大雪登楼诗》云:“珠帘高卷莫轻遮,往往相逢隔岁华。春气昨宵飘律管,东风今日放梅花。素姿好把芳姿掩,落势还同舞势斜。坐有宾朋尊有酒,可怜清味属侬家。”)
李夷邺者,前唐诸孙。嗜酒不羁。保大初,以宗室贤才拜正卿,累经左降,逾年辄复旧官。玄宗上巳开宴,夷邺不在召中,乃献诗曰:“偶忆昔年逢上巳,轻舟柳岸宴群臣。人间蹇薄时时叹,天上风光日日新。玉帛已来诸国瑞,瑶池固有万年春。赋诗饮酒平生事,肠断金门愿再亲。”上赐御札曰:“我家有此狂宗正快哉。”
徐铉为人忠厚,不以位貌骄人。在海州时,蒯亮为录事参军,铉与往还如僚友。亮授代铉,以诗送之曰:“昔时闻有蒯先生,二十年来道不行。抵掌曾谈天下事,折腰犹忤俗人情。老还上国风光少,贫裹归装结束轻。迁客临流倍惆怅,晚风黄叶满孤城。”有印粲者献诗曰:“不将才业暂时夸,人仰声名遍海涯。月满朝衣听禁漏,更阑分直扫宫花。谏书未上先焚稿,御笔曾传立草麻。见说下朝无一事,小池栽苇学僧家。”
徐锴撰《义门陈氏书堂记》有“男女长幼以属会”之辞,既已授之,又密令写碑人自于末添一“食”字,或问其故,锴曰:“非食无以义聚,欲以此一字为陈氏子孙之诫耳。”
李建勋致仕,自称“钟山公”,诏授司徒不起。学士汤悦致状贺之,建勋以诗答曰:“司空犹不作,那敢作司徒。幸有山公号,如何不见呼。”
李建勋罢相,玄宗于西苑天全阁别置厅院待之,命右仆射孙晟同寓直焉。建勋进诗曰:“御苑赐房令待诏,此身殊胜到蓬瀛。禁中仙乐无时过,阶下常人不敢行。叠颖弄芳秋气落,丛柯耸翠露华清。天厨送食何功享,空咏康哉赞盛明。”
张洎、潘祐俱为忘形之交。其后俱为中书舍人,乃相持,祐之死也,洎盖有力。
韩熙载南迁上表略曰:“无横草之功可补于国,有滔天之过自累其身。老妻伏枕以呻吟,稚子环床而坐泣。三千里路送孤客以何之,一叶扁舟乘病身而前去。”上悯之,遂留不遣。
开宝中,张昭通判建州,奉敕至武夷山,清秋雨歇,闻云中仙乐自辰及酉不绝,大抵多竹声。昭故晓音律,审其曲有人间迎仙客云。
开宝末,长老法伦梦金陵兵火四起,有书生朗吟曰:“东上波流西上船,桃源未必有真仙。干戈满目家何在,寂寞空山闻杜鹃。”
秘书郎刁侃文安郡公(按文安郡公徐游,知诲子也。初名景游,避玄宗讳去景字)之爱婿姻连戚里,第宅萧洒。一日,侃弟妹于庭下忽见两人沿古槐而上,以瓦击中之,应手堕地,四肢虽具,长才二寸许,状如世所画夜叉,然瘗之。是夕侃家堂室之间鬼怪无数,或见大手,或呈巨颡,如是者三夕余。设醮谢之犹不已也。是时周维简讲易于侃别院,独无变怪。于是尽徙焉。维简方说泰卦,倦而假寐,恍惚中见冠裳者数百人前揖,自言:“昔自南岳来,寄居古槐,岁月已久。今刁侃弟妹皆无道横害二子,悲叹不堪,适当索偿。既匿先生之舍,且先生方讲圣经,非某措手之时,愿闻谈义容解脱之矣。”维简惊觉,为之斋沐,旬日终篇,鬼怪乃绝。安陆人毛生善食毒蛇,以酒吞之。尝至洪州以弄蛇取食,积十余年。有卖薪者自鄱阳来,夜梦老父云:“为我寄一蛇与毛生可乎?”卖薪者许之,至洪州运薪将尽,有蛇蟠船中,枨触不动。因悟前梦,携以访毛生,毛生拨之,忽啮其乳,大叫仆地,食顷已烂,亦不知蛇所在。
金毅为御史判官,逮御史台主簿判覆刑司。岁余染疫,言见三囚荷校自陈罪不至死,而君误置于法。今得请于上帝,君本犹有三十余年在世,三人各折君十年,宜知之。明日毅卒。
秘书监欧阳遇判大理寺日,奏当潭阳县令余绍卿死罪,时论冤之。既而绍卿常见形相随,遇恶之,乃请告至庐山九天使者庙,下设黄篆斋醮,以净阴冥然。绍卿亦至席间,其夕遇为鬼神推掷殿下而毙。
宋齐丘至青阳,初命穴墙给食,俄又绝之,馁者数日。中使谓齐丘曰:“俟令公捐馆方供食耳。”以絮塞其口,遂卒。卒时有黑气起,直贯九华山。玄宗暮年禁中往往见齐丘、陈觉、李征古如生时,禳之不去,甚恶之。因议南幸,太子宏冀病,亦数见太弟为祟云。
杨怀义为侍卫时,方在围中,铛鼎忽自厨中成行而出,列于庭下。又半夜戈戟忽有声,火出炎炎者数夕。俄而败下狱。
贾诘善望气。罢节镇归阙时,舣舟江上忽见晚天气如鸾凤,须臾羽翼零落,色变为苍。诘叹曰:“此为我耳。”自是惨然不乐,及召对,果以忤旨谪授诸卫将军。
殷文圭为举子时,尝经大泽中,遇大雨震电,仆乘皆踣,文圭安详如不闻。及至逆旅,从者怪之。试视文圭两耳皆有泥封塞云,后为翰林学士。
魏羽肄业于白鹿洞,临赴举大醉卧百花峰下。稍醒,忽有鬼物十数辈环侍其侧,羽惊问之,对曰:“以公贵人,故奉守耳。”其后羽以昭文馆校书起家,过江至三司使工部侍郎。
开宝中,吉州城头有人面方三尺许,睆目多须,自旦至酉乃没。
开宝中,宋师至金陵,诏郑彦华以水军迎战于慈湖峡。是日重雾不解,八月十一日白虹贯日,咫尺不分。
范阳卢文进自云:“尝偕契丹入绝塞,射猎以给军食。一日昼晦,星象灿然,众皆惧,捕得番人。曰:“吾国以为常也。”顷之,景复开朗。
江州有田妇采拾于野,忽为虎攫而踞之,妇向天大呼。虎举其掌,妇视其中有刺,因为拔之,虎乃舍妇而去。
玄宗时,海国进象数头皆能拜舞山呼。
灵芝图言千岁蝙蝠色如雪,目如朱,集则倒悬。以其脑重故也。服此可以长生,后主时,有人获之,进上。上方事佛,禁杀戮。而不用,后不知所之。
唐末有御厨庖人随中使至江表,闻崔胤诛北司,遂漂浮不归。留事吴,至烈祖受禅,御膳宴饮皆赖之。有中朝之遗风。其食味有鹭鸶饼、天喜饼、驼蹄餤、云雾饼(按陆游《南唐书·杂艺列传》所载,尚有春分餤、蜜云饼、铛糟炙、珑璁餤、红头签、五色馄饨、子母馒头,而无云雾饼,附载于此)。后主笃信佛法,于宫中建永慕宫,又于苑中建静德僧寺,钟山亦建精舍,御笔题为报慈道场。日供千僧,所费皆二宫玩用。
郑元素者温韬之甥,隐居庐山青牛谷,不交人事。玄宗召至都下,馆于徐铉家。及卒,铉令元素乡人龙敏瘗其尸于石子岗,临穴之际有七鹤盘旋空中,敏辄祷之一一下拂棺盖。
许坚往来句曲庐阜之间,草装布囊,或卧于野,或和衣浴涧中,萧然不接人事,独笑独吟而已。其诗有云:“只应天上路,不为下方开。道既学不得,仙从何处来。”又题简寂观云:“常恨真风千载隐,洞天还得恣游遨。松楸古迹一坛静,鸾鹤不来青汉高。茅氏井寒丹亦化,玄宗碑断梦曾劳。分明有个长生路,不向红尘白二毛。”坚诗颇多,其语意类此。景德中无疾卒于金陵。岁余忽于洪州谒见兵部员外郎陈靖。靖至建康言之王化基,发其墓,已尸解去。
魏进忠不知何许人,徐?称其有飞炼之术。上闻于烈祖,俄擢为延英殿使,宠锡甚厚。诏以延英殿为飞炼所。进忠造宅于皇城之东,广致妓乐,托结贵近,出入导从拟于王者,或赠人金帛动盈千百,士人多附之。经数年竟无状,遂配东海县。
周继诸者,鄱阳人。诣阙上书,累官至郎省,告免归乡,与名僧道士为云泉之交。玄宗召之,授以美官,坚辞不就。上嘉之,赐粟帛,又赐金鉏一柄,敕曰:“是朕苑中自种药者,今以赐卿,表卿高尚之节。”
蜀人陈曙者,王氏末年避地淮南,隐于蕲州山中。乡人祀神,曙不召亦必至。醉饱而后去,虽百神祠,曙能遍往也。其所居屋一间道书数卷而已。与蛇虎杂处而泰然无所忌。玄宗遣中书舍人高越赍束帛征之,三往不应。后移居鄂州,不知所终。越赠曙以诗,曙次韵答之云:“罢修儒业学修真,养拙藏愚四十春。到老不疏林里鹿,平生未识日边人。涧花发处千堆锦,岩雪铺时万树银。多谢朝贤远相问,未闻鸡得凤为邻。”
僧谦明,嗜酒,好为诗。独居一室,每日铛中煮肉数斤,醇酒一壶,不俟烂熟,旋割旋饮,以此为常。尝中秋咏月云:“迢迢东海出,渐渐入云衢。此夜一轮满,清光何处无。”乘兴遂子夜鸣钟,烈祖闻之不罪也。召问其所求,对曰:“唯愿鹅生四脚鳖著两裙。”
江南馀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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