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

宋大事记讲义宋 吕中 撰

钦定四库全书
史部十五
宋大事记讲义
史评类

提要
臣等谨案:《宋大事记讲义》二十三卷,宋吕中撰。中字时可,晋江人,淳佑中进士,官国子监丞,兼崇政殿说书,徙肇庆教授。其书卷一论三篇,卷二卷三纪宋太祖事,卷四卷五记太宗事,而卷五今缺,卷六至卷七记真宗事,卷八至卷十二记仁宗事,卷十三记英宗事,卷十四至十七记神宗事,卷十八至二十记哲宗事,卷二十一至二十二记徽宗事,卷二十三记钦宗事。事以类叙,间加论断,凡政事制度及百官贤否,俱载于编论中。所议选举、资格及茶盐改制诸条,颇切宋时稗政。又所载铨选之罢常参、任子之多裁汰、三司之有二司、税茶之易刍粮,皆《宋史》各志及马端临《文献通考》所未备者。至朋党诸人事实及议新法诸人,辨论亦与《宋史》列传多有异同,并足资史学之参证。前有兴国军教授刘实甫序,谓水心以其师讲贯之素,发明我朝圣君贤相之心,则是书乃中平日讲论稿本,叶适等为之编次云。乾隆四十六年三月恭校上。
总纂官 臣纪昀 臣陆锡熊 臣孙士毅
总校官 臣陆费墀

宋大事记讲义原序
予顷游胶庠,有同舎示一编书曰:“此止斋水心之徒以其师讲贯之素,发明我朝圣君贤相之心,所以措之事业,垂亿万年无疆之休者,其槩可见也。”是书年以记大事,一朝之事类之,随朝分类,随事通释,考求源委,显微阐幽,言近而指逺也。大抵论朝廷必归之君心,论官僚必归之宰辅,论良法必归于美意,敌国外患必归于自治,其国食其实者,审其根酌其流者,涤其源也。至于论治体之寛严,谓建隆尚严也,自李文靖焚四方利害之言,所以积而为庆厯嘉佑之缓势。仁祖尚寛也,自范文正公天章阁一疏不行,所以激而为熙丰之急政,且谓王荆公之变法,即范文正公之遗意。文正主于立国,荆公主于利国,使文正之说遍行,则荆公之口可塞,惟文正公之言不遍行于庆厯,故荆公之学乃遍用于熙丰。神宗鋭然有为之志不遇范仲淹而遇王安石,此世道升降之 也。至于祈天永命保民长世之基,则以祖宗之仁意常在于纪纲整肃之中,而纪纲不出于仁意流行之外,故治体似寛柔而实凝,制度似烦密而实正,国势似缓弱而实久,虽中更新法之毒乱,兵革之慿陵,权奸之剥丧,贪酷之夺攘,敢于怨吏而不忍雠吾君,敢于吁天而不忍叛吾国,于是天心之仁爱亦睠睠而不忍释实甫,敛衣端诵,纔竟艺祖皇帝一编,已屡掩卷而三叹也。嗟夫!厌乱之民思治,玩治之民思乱,排患难之胶轕者以安为危,不期于质朴而自不能不淳也;习太平之见闻者,以危为安,不期于奢丽而自不能不薄也。思治而一于质朴者,圣人出而万物覩矣;思乱而竞于奢丽者,虽圣人亦必百倍其功而后可挽也。然则艺祖皇帝之阖辟造化,所以使人人一心事事一寔者,何其盛哉!夫当世道之极变而通之,惟卓然思所以更新者,靡一事一物之可因仍也,故世非承平不得以承平之事为比夸言。庆厯、元佑于非庆厯、元佑之世者,非愚则谀。抑又尝拜观艺祖皇帝问赵普曰:“天下何物最大?”普对曰:“道理最长。”此尧舜之问稷契之对也。我朝所以理学昌明者,其论已兆于此,而国家延洪休所以超轶汉唐者,徒恃有此义理耳!舍义理而言治,非知言者也。此书之作,其有本乎?书肆请以刻梓,且求序之,因书于首编,如此抑嵇叔夜有云野人快炙背,而美芹子者欲献之至尊,虽有区区之意,亦已疎矣。愚则不敢,惟愿与学者审其是而已。淳佑丁未上元前一日,廸功郎前兴国军军学教授刘实甫序。

钦定四库全书
宋大事记讲义卷一
宋 吕中 撰

序论

治体论
古今论治者不过曰寛与严而已。然寛非纵弛之谓也,而世之尚寛者则流于纵弛;严非惨刻之谓也,而世之尚严者则流于惨刻。反是则曰寛,当施之所当寛之地,严当施之所当严之人,遂以为自古之所以得天下者,曰民心也,军心也,士大夫之心也。是寛之所当施也,自古之所以为天下患者,曰外戚也,宦官也,藩镇也,权臣也,是严之所当用也。东周之寛能施于强暴之诸侯而不能及于匪风下泉之民,秦人之严能施于闾左之戍卒而不能正鹿马奸謟之軰,宣帝之严能施于赵盖韩杨而不能施于许史之徒,元帝之寛能用于弘恭石显而不能用于堪猛望之之类,是皆寛于其非所当寛,而严于其非所当严也。其说似矣,而不知外戚宦官强臣藩镇固当律之以严,而军民士大夫之心亦岂徒寛者所能系属哉?盖寛者仁意浃洽之谓,严者纪纲整肃之谓。仁意之与纪纲二者并行而不相离,则不待立寛严之的而治体固已定矣。圣人之治天下,固以仁意为本,而其施之于政,则必有纪纲法制,截然而不可犯,然后吾之所谓仁意者,得以随事及人,而无頺敝不举之处,人之 惠于我者,亦得以广博周遍,而无间隔欺蔽之患,此孟子言“一天下之道”在于不嗜杀人,而至于言仁政,则又曰徒善不足以为政,其意正谓此也。我朝治体之所以逺过汉唐者,盖其仁意常浑然于纪纲整肃之中,而纪纲常粲然于仁意流行之地。其待外戚也,未尝少恩,然在内不得预政,在外不得为真刺史,则无吕霍上官之祸。其于宦官也,未尝滥杀,然内侍官不过留后,虽有功不除宣徽,则无易牙专恣之祸。易置节度于杯酒宴笑之间,而籍诸道之一兵一财,无不归于京师,则无山东河北之忧。置 贰以分中书之权,而又置 谏以察政府之奸,则无操懿莽温之变,是其纪纲固严于其所当严之地矣。然至于系属军民士大夫之心者,亦未尝无纪纲以行其仁意也。一赋不妄加,一役不妄兴,一刑不滥及,一遇水旱或发仓廪或出内库而不吝,固所以结民心也。然窃盗者有禁,告讦者有禁,豪猾者有禁,其治民之纪纲为何如?骁勇者升其籍,有功者峻其爵,老弱者亦处以剰员,毎遇一郊降一赦,则与之金帛而不吝,固所以结军心也。然一汰而数万人,一戮而百余卒,士卒之犯将校者有禁,将帅之克士卒者有禁,其御军之纪纲为何如?取士至于及累举,举官至于及内亲,任子至于异姓,拜近臣必择良日,退大臣则曰均劳逸,固所以结士大夫之心也。然礼部有覆试,斋郎有定员,百官非有劳不迁,赃吏虽有赦不原,其所以严士大夫之纪纲又何如?我祖宗岂不知军民士大夫之心乃吾国家之命脉,不可一日失者,而顾律之以纪纲之严何哉?盖使盗贼杀伤之法不严,则是仁于凶悍之徒,而民之寃抑不得伸者,不被其仁,告讦豪横之法不严,则是仁于奸宄之徒,而民之资弱失职者不被其仁;茶盐榷酤之法不严,则是仁于趋利之徒,而民之终岁勤动者不被其仁;是虽日下减租之诏,月颁 刑之令,无益也。使阶级赏罚之法不严,则是仁于骄惰之卒,而将校之用命有功者不被其仁;拣汰搜阅之法不严,则是仁于羸弱之徒,而兵之勇敢精鋭者不被其仁;克剥私役之法不严,则是仁于奸贪之将,而士卒之困悴无聊者不被其仁;是虽日有赐,月有给,岁有赏,无益也;使学校贡举之法不严,则是仁于侥冒之徒,而士之有行有艺者不被其仁;铨选荐举之法不严,则是仁于膏粱之子弟,而寒士之进身无路者不被其仁;赃墨之法不严,则是仁于贪污之吏,而人之苦于繁刑重赋者不被其仁;是虽髙爵以诱之厚禄以饵之,无益也。无仁意,则纪纲固无所本而立,无纪纲则仁意无所辅而行。今世之天下所以被其仁者少而不被其仁者多,仁之所及者小而仁之所不及者大,正以无纪纲以达其仁意。而往往归咎于仁之不足,以为政祖宗立国之意有弊,此正安石之徒所以得容其喙也。世之论者曰:我朝自建隆至于淳化至道之间,则治体类于严;自景德至于嘉佑治平之际,则治体类于寛,故熙宁专欲法太祖之严而深惩仁祖之寛,岂知太祖之所谓严者,纪纲整肃而仁意未尝不流行于其间;仁祖之所谓寛者,仁意浃洽而纪纲亦未尝有所更变,特以国家承平百年之久,则人情玩弛,吏习因循,其间纪纲固有废而不举之处,譬之室焉,岁月既深,旁风上雨,则不能无一木之朽、一墙之倾、一瓦之毁,为工师者,不过杜其隙,补其漏,加葺治之功而已。奈何熙宁大臣不以振起为心,而以更变为心,以少许之阙漏而乃并与四围堂宇而撒之,不惟坏祖宗之纪纲,而忠厚立国之意并失之矣。章子厚则因荆公之所未为者而为之,蔡京则因子厚之所未甚者而甚之。民其敌也,士其雠也,寛恩滥及于貂珰,而峻法反加于善类。髙俅童贯之徒,妄加节钺,而元佑元符之党,不使容身于天地之间,是其寛失之纵弛,严失之惨刻,而又颠倒错谬施之于非所当施之地矣。尝因是而考我朝立国之本末,盖自李文靖抑四方、言利害之奏,所以积而为庆厯、嘉佑之缓势;自范文正天章合一疏不尽行,所以激而为熙宁之急政。吾观范文正之于庆厯,亦犹王安石之于熙宁也,十事之奏,实庆厯三年九月也,始于明黜陟,终于重命令,当时之言稍稍见用明黜陟之法,则以十月壬戌行择官长之法,以癸未行均公田之法,以十二月壬戌行贡举之法,以明年三月行减繇役之法,以明年五月行其余厚农桑、覃恩信、重命令,皆悉用其说,或着为令。行之未及一年,而陈执中之徒已不悦矣。呜呼!使庆厯之法尽行,则熙丰、元佑之法不变;使仲淹之言得用,则安石之口可塞。今仲淹之志不尽行于庆厯,安石之学乃尽用于熙丰,神宗鋭然有志,不遇范仲淹而遇王安石,世道升降之会,治体得失之 ,于是乎决矣。

制度论
先儒尝谓汉大纲正唐万目举本朝大纲正万目亦未尽举夫纲举则目张纲目不可分而为二固也而先儒之言云尔者盖大纲者谓法之规模大意也万目者谓法之条目纎然也汉法疎而易密则规模犹宏阔于唐唐法宻而易疎则其条目特详宻于汉耳汉继秦之后官秦官也兵秦兵也制度则曰袭秦礼仪则曰袭秦其法疎矣然官职大小之相维兵制内外之相制取民不及于农取士不以科目则其意犹宻也唐人六典以建官府卫以寓兵口分世业以授田租庸调以取民其法严矣然政事出于二三士卒疲于番上鬻卖不常而启兼并之柄升降不实而启两税之法则其意何疎也我朝之法大纲之正既过于汉而万目之举反不及于唐何耶盖善革弊者非必尽变前人之法不过修举其大纲而节目随之不善革?者必尽变古人之法往往纎悉于其小而阔畧于其大孔子论继周百世之道不过因其所可因而损其太过益其不及者耳孟子论 祭井田之法亦不过言其大畧而为之节文耳世儒有志于复古者必欲采摭古制补缀经典一一与之牵合不知居今之世而欲尽行古之法不惟未见其利而先有烦扰之?又事体重大决然难行故自其小不备卒以成大不备而已英雄之君出而建置一代之规模岂如陋儒拘士细碎之所为国初继唐末五代之后此正制作之一机而我太祖剏法立制不务名而务实不变其法而变其意一转移之间事体顿异矣三省为空官而平章分为三等唐之制也而我朝因之然中书取 门下审覆尚书奉行而职守交通无命令壅遏之患尚书侍郎有六部侍从则自礼而户自户而吏常调则自工而刑自刑而兵则资格素严而在位无速化之念进士为一等世赏杂流各为一等秘书监官也进士则迁太常 补则自郎中五迁而后至一前行郎中官也进士则迁太常少卿非进士则迁司农卫尉少卿流品有别而士大夫有激昻之心则官非唐之官我朝之官矣侍卫起于后唐而我朝因之殿前司起于周而我朝因之皇城司□于梁而我朝因之然禁卫之军统于武臣则不出于宦者之手诸道之兵籍于禁卫则不专于节度之权殿前为一司侍卫马步各为一司则有南北相制之意京师之兵足以制诸道合诸侯之兵足以制京师则有内外相统之意兵权制于三卫本之枢府枢府有发兵之权而无握兵之重殿省有握兵之重而无发兵之权而又汰之使极少治之使极严教之使极精则兵非五代之兵我朝之兵矣衙前以主官物里正乡书手户长以督税耆长弓手壮丁以捕盗各以乡户等差充此亦因前代差役之法也然自建隆三年诏差役有不平者许民自相纠察则无不均之患太平兴国四年分民户为九等上四等充役下五等免则无逃亡之患矣以盐铁户部度支为三司使位同三枢目为计相此亦前代理财之法也然转运财赋悉籍三司则在外无横敛内藏所储总之三司则在内无横费而干德又诏三司行移有不便漕臣得以上闻则彼此相临内外相察无隐漏侵欺之弊矣国子监唐制也然屡亲临幸自赞孔颜以文臣知州以儒臣典狱命宰相以读书而有崇儒重道之实矣贡举亦唐制也然及第人不得于知举称门生选或不公加之覆试陶谷之子李昉之子吕 正之子皆不得与则有选贤举能之实矣定刑部详覆法而无五代滥杀之祸禁羡余寛正税而无五代横敛之祸礼止于窦仪之所定乐止于和岘之所造而文物略偹矣此其酌古今之宜 人情之公通世道之变虽曰因前代之法而 铁为金化臭腐为新竒变枯骨为生意岂必尽复古制而后为一代之法哉然天下无百年不弊之法谋国者当因法以革弊不当因弊以立法熙丰大臣所谓不务革其弊而欲变其法者也观其熙宁初年入对一疏而变法之规模尽见于此其论本朝不任信大臣不尽行古制亲细务而循弊法用君子而 小人皆当时士大夫之所知而不敢言者而安石独敢言之学校也贡举也科名资歴也监司郡守也又皆庆厯大臣所尝更变而不敢举行者而安石独敢行之农之贫兵之冗宗室之费上下俱以为困而未有策以处之者安石独敢任之然其言法之弊则是而自为变法则非变常平之法而为青苖变差役之法而为雇役改发运之职而为均输改茶盐之法而为市易坏正兵而为保甲废牧监而为保马以条例司夺三司之权以新经字说变天下学校以经义诗赋变天下之贡举设官则以冗增冗立法则以竒益竒夫以国初继唐末五代之后而且不尽变其法熙宁继嘉佑治平之后乃欲尽变其法何其思虑之不详辨耶盖我艺祖之法则修举其大纲而阔略其节目者也安石之法则纎悉于节目而阔略其大纲者也至元佑时又欲尽变熙丰之法矣熙丰之法则在所当变而必欲尽变之则又过矣盖熙丰之小人不可以不去而熙丰之法则不可以尽变去熙丰之小人不可以不急变熙丰之法则不可以太急青苖均输之法可罢而雇役之所宜独不可乎保马户马可罢而保甲之法则因其已成蠲其租复其役教阅于农隙以省养兵之费独不可乎新经字说固可废而罢诗赋取经义独不可因之以崇经学乎至治之世不能无弊法至弊之法亦必有美意国初惟不尽变前代之法而惟变其意所以为一代慿藉扶持之地熙丰惟欲尽变祖宗之法元佑惟欲尽变熙丰之法所以激而为绍圣以后之纷纭安石不能原祖宗立国之初意而轻于变更章子厚蔡京诸人又不能原安石立法之意而托于绍述法愈更而愈下而中兴以来学校贡举大抵皆蔡京之法而差役雇役之并行经总制钱之立额又王安石诸人之所未为也故尝谓我朝之法自建隆至治平其间虽有损益而其大意皆本于艺祖之公法变于熙宁而极于今日虽其间有更有革而其大意皆不能大异于安石之私世变之升降治道之盛衰人才之得失亦可以槩见矣。

国势论
国之修短当观其治体治乱当观其制度强弱当观其国势殷周治安皆千岁而汉唐享国不及三四百年者治体之有纯驳也汉四百年治多而乱少唐三百年乱多而治少者制度之有疎密也汉唐多内难而无外患本朝无内患而有外忧者国势之有强弱也盖我朝有唐虞三代之治体制度而无汉唐之国势自昔惟患人主之不讲学也而我朝列圣则无一日而不学自昔惟患人主之不好言也而我朝臣子则无一人之不可谏自汉五日一朝长乐宫祖宗以来母后皆朝夕见则有事亲之法汉朝女主临朝姻党专擅我朝髙曹向孟之贤皆为社稷计则有齐家之法母后之族不预政则有待外戚之法宫殿无华侈之饰则有尚俭之法宫中宴居冠服必以礼则有尚礼之法臣下有黜无诛则有寛仁之法此治体之所以多纯而少驳制度之所以似疎而实宻盖其根本之地有可言者而国势之所以不若汉唐者则有由矣盖我朝北不得幽冀则河北不可都西不得灵夏则闗中不可都不得已而都汴梁之地恃兵以为强通漕以为利此国势之弱一也诸镇皆束手请命归老宿卫一兵之籍一财之源一地之守皆人主自为之郡县太轻而委琐不足恃兵财尽闗于上而迟重不易举此国势之弱二也以科举程度而取士以铨选资格而任官将帅知畏法而已不敢法外以立功士大夫知守法而已不敢法外以荐士论安言计动引圣人羣疑满腹众难塞胷此古今儒者之所同病而以文墨为法以议论为政又本朝规模所独病此国势之弱三也故其始也虽足以戢天下之异志终也不足以弭外国嫚侮之骄心譬之长江大河无鼋鼍蛟龙奋翅鼓鬛以激其冲突溃荡之势帖然安静之久人亦得狎而玩之五尺之童且操舟其上矣然太祖规模宏逺谋虑周防虽都四平无险之地而欲都西京欲都长安置内库以赎山后之地积缣帛以靖边塞之烽其志未尝 也虽收诸道藩镇之权而久任边将付以重柄以郭进守西山二十年而西戎不敢犯以董遵诲守北边十余年而北狄不敢侮又未尝不重藩镇也于文法之中未尝抑天下之富商大贾于格律之外有以容天下之豪杰是盖有以助我立国之势转移阖辟之机又非常法之所能拟议者自太祖以来外权愈困内法愈宻以阵法图授诸将而边庭亦如内地支郡各自达于京师而列郡无复重镇加以河东之后王师已罢故虽以曹彬名将而亦不能收一战之功自是而后偃兵息民天下稍知有太平之乐喜无事而畏生事求无过而不求有功而又文之以儒术辅之以正论人心日柔人气日惰人才日弱举为懦弛之行以相与奉繁宻之法故虽以景德亲政之后天下以为美谈而不能不纳赂以为盟虽以仁宗庆厯之治至今景仰以为甚盛而不能不屈已以讲好然景德之约盟非冦凖之志也契丹之增币非富弼之志也元昊之增岁赐亦非韩范之本心也观冦凖数年后戎复生心之言至庆厯而始验观弼请□河北琦请都洛阳仲淹请修京城之计至靖康而皆验诸公方慨然为社稷逺虑更理弊政而不一二年间其身已不能安于朝廷之上矣呜呼使雍熙无轻动之举则中国有可畏之形而景德之师必不敢寇于河北使冦准得尽谋于景德则外国必有称藩之礼尚敢议闗南之地乎使韩富范之计得尽行于庆厯则中国必无增币之耻而宣和间必不召女真以雪愤矣至此而后知太祖之为虑其深且逺哉虽然庆厯以前此一时也熙宁以后又一时也庆厯以前在外之国势似弱而在内之国势实强熙宁以后在外之国势似强而在内之国势已弱盖安石不能改弱势而为强势乃欲因弱势而为强势观其上书于嘉佑之末谓本朝不任人而任法是矣然安石之法其果与贤人君子共事乎谓今之教士大抵诵说课试是矣其新经字说其果能出于文墨之外乎其入对于熙宁之初谓本朝徇有司之细故而安石所为愈烦碎而不足言矣谓君子小人正论邪说之杂用而安石所为则纯用小人邪说矣谓理财大抵无法而安石所理之财愈竭下以事上矣故凡青苖凡保甲凡兵财之政使本末俱弱而已方且外张国势启衅于交趾兴兵于熙河拓境于海山竭中国有用之物以事空虚无用之地夫安石初意不过欲变法耳未敢言兴利也迨青苖既行始兴利矣然种谔绥州之议安石犹未主之也韩绛庆州之役安石犹以为未习边事也迨熙宁四年以后始主王韶章子厚沈起之说矣安石变法之罪小而兴利之罪大兴利之情犹可恕而开边之罪为可诛矣何者元丰小人不过圗禄位耳及其患失则兵困于灵武绍圣小人不过反元佑耳及其得志则兵兴于隍鄯蔡京始谋亦不过钳制上下耳及其求悦则荐童贯以帅西师王黼始谋又不过倾蔡京尔及其势利相轧则必复燕蓟以邀功名是皆安石有以启之也吁靖边塞之烽图山后之郡此艺皇帝之宏规也而熙宁用之则踈取熙河横山剪西人手足此韩范之本谋也而元丰绍圣宣和用之则舛盖祖宗之国势外形虽羸弱而元气强壮于内则外邪有所不能动熙宁以后之国势枝叶虽茂盛而本根槁瘁矣谋国者当以是 之或曰子之三篇皆不满于熙宁毋乃已甚之论乎曰古今治乱之机皆决于君子小人之进退熙宁以前非尽无小人也然祖宗所培植之君子为甚多故维持治体遵守制度振起国势自建隆一阳之复积而至于庆厯则为三阳之泰矣熙宁以后非尽无君子也然安石所教之小人方来而未艾故治体以坏制度以变国势以衰自熙宁一阴之遇极而至于宣和则为三阴之否矣此愚因论本朝之事尤于君子小人进退之际而有感焉。

宋大事记讲义卷一

钦定四库全书
宋大事记讲义卷二
宋 吕中 撰

太祖皇帝
建隆四年
干德六年
开宝九年

即帝位
建隆元年春正月甲辰,上受周禅即皇帝位。
先是,契丹、北汉连兵犯边,周帝命上领诸将御之。士卒服其恩威,军校苖训号知天文,见日下复有一日,黒光相荡,指谓上亲吏曰:“此天命也。”是夕,次陈桥驿,军士议曰:“主上 ,我辈死力破贼,谁则知之?不如先立 检为天子。”或被上以黄袍,上固拒之,不可,乃誓诸将曰:“近世帝王初入京城,皆纵兵大掠,汝等无得复然,事定当厚赏;不然当族诛。”乃整军,自仁和门入,秋毫无所犯。
颕滨谓:孟子不嗜杀人之言,至是又验矣。盖自后唐以来五十三年,天下五易,天下之厌乱极矣,岂真使干戈糜烂不已,而海内无一统之期哉!唐明宗有天生圣人之祝,而太祖实生于是年,则天命所归,不待指日光相荡而后知也。自其掌军政之时,士卒服其恩威,中外同于推戴,则人心所属,不待次陈桥而后见也。汉髙初兴,亦不过是。然髙祖之取天下,出于沛父老之请;太祖之得天下,亦出于军士之拥,廹不得已而为之,其与唐太宗 父于不义以起兵者异矣。抑五代之乱帝王屡易者,莫非藩镇士卒也。矧又有如石守信、王审琦者为将,岂能帖然于下哉!一号令之间,秋毫无犯,不惟救生灵涂炭之苦,亦可救叔季兵戈之祸,自非聪明神武而不杀者,孰能与于此?

处藩镇 收兵权
建隆元年七月,以昝居润,权知镇州。 此初以知州易方镇也。
二年,从赵普之请,复置县尉。 此革上代节度使补亲随为镇,将与令抗礼之弊。
二年四月,初置通判,命文臣知州。 分节度使之权。
又命朝臣知县,时符彦卿久镇大名,专恣不法,属邑颇不治,故特遣强干者往隶之。 革藩镇骄纵之弊。
干德三年,又置转运使。八月,籍诸道骁勇兵补禁卫。 所以收方镇之法。
方镇犹周之封建也,知州即秦之郡县也,今不因方镇立封建而乃立郡县之法何耶?盖古人有处天下之定制而后能享天下之长利后世虽有封建之虚名而反受方镇之实祸以周制考之赋输于太宰则诸侯不得有私财士贡于京师则诸侯不得有私人非牙璋则不得起兵非赐 则不得专征名山大泽不以封其余闲田使吏治之则归地受地柄常在君有功则加地进律无功则削地罚爵则一予一夺柄亦在君岂如唐人不敢谁何而一切行姑息之政哉至于五代其?极矣天下之所以四分五裂者方镇之専地也干戈之所以交争互战者方镇之专兵也民之所以苦于赋繁役重者方镇之专利也民之所以苦于刑苛法峻者方镇之专杀也朝廷命令不得行于天下者方镇之继袭也太祖与赵普长虑却顾知天下之?源在乎此于是以文臣知州以朝官知县以京朝官监临财赋又置运使置通判置县尉皆所以渐收其权朝廷以一纸下郡县如身使臂如臂使指叱咤变化无有留难而天下之势一矣 论我太祖布置区处藩镇规模髙处
建隆二年闰月解慕容延钊韩令坤兵权七月解石守信王审琦等兵权上召赵普问曰吾欲息天下兵为国家长久之计其道何如普因言藩镇太重君弱臣强莫若削夺其权制其钱谷收其精兵则天下自安又言石守信王审琦非统御才宜授以它职上于是召守信等饮酒酣曰天子亦大艰难殊不若节度使之乐尔曹何不释去兵权出守大藩择便好田宅市之为子孙计我且与尔曹约为婚姻君臣之间两无猜疑不亦善乎守信等明日皆称疾请罢开宝二年十月凤翔王彦超等罢节镇用赵普之谋也上宴藩臣于后苑酒酣从容诏之曰卿等皆国宿旧久临剧镇王事鞅掌非朕所以优贤之意彦超等五人喻上意 请老罢节镇。
禁卫之兵骄方镇之权重五代以下以智力取之而不足太祖以杯酒宴笑収之而有余人徒见其收之易而不知其收之者固自有本也封建非能弱周周自弱也藩镇非能亡唐唐自亡也使平王能复父之雠则勤王之师诸侯毕会天下必无春秋矣使威烈王能正韩魏之罪则齐楚诸国拱手听命天下必无战国矣使唐非有艳妇浊乱于内则渔阳鼙鼓必不启方镇之祸于其始非有宦官根固于内则贼温锋刃必不成方镇之祸于其终太祖之所以能收其权者正孟子所谓为政不得罪于巨室裴度所谓处置得宜有以服其心不然无故而行削权之策岂不动七国之变哉!太祖能服藩镇之心

平泽潞 平淮南
建隆元年四月李筠据泽州命石守信等讨之九月李重进据淮南命石守信等讨之李筠重进自焚
上之入京也韩通率众备御上之即位也李筠泣周祖画像以起兵重进以周祖之甥而起兵虽在周为顽民在商为忠臣然三人者皆不知天命之所归正易所谓后夫凶也。
上既平泽潞遂经略淮南既平淮南遂使诸将习战舰于迎銮以图江南元年十一月
先取泽潞所以通两淮之咽喉次取淮南所以通两淮之门户自此而平吴蜀自此而取荆广混一规模大畧亦可覩矣。

平荆南 平湖南
干德元年正月慕容延钊讨张文表师出江陵髙继冲降荆南平二月延钊至湖南获周保权湖南平
善取天下者先易而后难先近而后逺先瑕而后坚故秦人欲攻诸侯范雎以为先韩魏而后齐楚唐太宗欲平藩镇张和靖以为先淮安而后魏博周世宗欲平天下王朴以为先江南而后河东太祖之规模先泽潞淮南次湖南荆襄而后及于江南广蜀之地诸国既平而后及于河东盖得后先攻取之机矣。

平蜀
干德二年十一月命王全斌等伐蜀命王全斌将兵三万由凤州道刘光义将兵二万由归州道曹彬等副之诏诸将毋得侵暴违者以军法从事时京师大雪上念西征将帅冲犯雪霰即解裘 遣黄门驰驿赍赐全斌且谕 诸将不能徧及明年克剑门孟昶降初诸将辞行上谓曰所破郡县当倾币藏赏战士国家所取惟土疆尔李昊劝昶降昶命草表前蜀之亡也降表亦昊为之蜀人夜书其门曰世修降表李家蜀主。
以剑阁之险太祖取之兵不过五万自发京师至昶降不过六十日何其易耶观其遣将之时先为蜀主治第以待其至又命所破州县倾府库以赏战士国家所取惟土疆尔太祖混一之志固有以知之也诏有司治昶第一区凡五百余间遂以赐之。
初王师之下西蜀也诸将所过咸欲屠戮独曹彬禁止之上闻之喜曰吾任得其人矣赐诏褒之王仁赡自蜀返歴诋诸将独曰清 畏谨不负陛下惟曹彬一人尔上尝问彬以官吏能否彬惟荐沈义伦可任。
初沈义伦为随军转运使比入成都独居僧舍蔬食东归箧中所有纔图书数卷上闻清节过人故擢用之
人言创业之初贪可使也愚可使也诈可使也茍可以办吾事而已是不知师之上六开国承家小人勿用之义也汉髙祖虽得韩彭之力然终受韩彭之祸我太祖平蜀之功赏曹彬而责全斌任义伦而责仁赡或告全斌仁赡在蜀豪夺子女隠没货财上责之盖以曹彬用兵秋毫无犯义伦东归图书数卷而全斌仁赡之功不足以赎其贪酷之罪爱民之仁御将之术两得之矣。

征太原
开宝二年二月命曹彬等伐北汉上亲征三月围太原初上雪夕幸普第曰一榻之外皆它人家也又曰欲收太原普曰太原当西北二边使一举而下则边患我独当之何不姑留之以俟削平诸国彼弹丸黒子之地将何所逃乎闰月大军顿甘草地 暑雨多腹疾诏班师。
太祖之未能收河东犹太宗之未能取燕蓟而太祖之不尽鋭于偏方亦犹太宗之不穷其力于北伐也时之未至圣人不能先时而强为时之既至圣人不能后时而不为此平河东必在于太平兴国之四年见太宗平太原讲义而太宗之规模弘逺迟之数年其终亦必取幽蓟也。

平南汉
开宝三年九月命潘美伐南汉上闻刘鋹奢侈残酷曰吾当救此一方之民明年春二月刘鋹降南汉平上尝赐鋹酒不敢饮上笑曰朕推赤心置人腹中安有此事取其酒自饮之。
以汴梁之地视江南为近视岭南为逺何先逺而后近耶盖闻刘鋹奢侈则曰吾当救此一方之民则先取南汉所以苏民命江南亦有何罪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则后收江南所以一天下。

平江南
开宝七年九月命曹彬伐江南上谓彬曰南方之事一以委卿切勿暴掠生民以匣剑授彬曰副将而下不用命者斩之自王全斌平蜀多杀人上恨之彬性仁厚故专任焉。
八年十一月彬克江南徐铉言李煜以小事大如子事父上曰尔谓父子为两家可乎复言江南无罪辞气益厉上怒按剑曰江南亦有何罪但天下一家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乎上因谕彬以勿伤城中人若犹困鬬李煜一门切母加害彬忽诈疾诸将问疾彬曰诸公共为信誓破城日不妄杀一人则彬之病愈矣及还舟中惟图籍衣食而已。
自古平乱之主其视降主不啻仇雠而我太祖待之极其恩礼刘鋹巵酒饮之释疑李煜一门戒无多害故僣伪之豪悉得保全老死于牖下自古攻取之主其视生民殆草菅而我太祖待之曲加存抚江南兴师不戮一人平蜀多杀每以为恨故新集之众不啻如赤子之仰父母仁心仁闻三代而下未之闻也。

命将帅
建隆二年十二月以姚内斌为庆州刺史阙时僣伪未下而西北二边未宾先是周朝已命李汉超守闗南冯继业守灵武何继筠守棣州郭进守洛州上受禅皆因其任又益选将帅之忠勇者于是得李继勲于潞州贺惟忠于易州姚内斌于庆州延州有赵赞原州有王彦升隰州有李谦溥瀛州有马仁瑀通逺军有董遵诲其家族在京师者抚之甚厚郡中筦?之利悉予之恣其回易免所过征税许令召募骁勇以为爪牙凡军中事许从便宜由是边臣皆富于财得以募死力具间谍上尝曰朕虽减后宫之数极于俭约至备边费亦无所惜自此无西北之虞得以尽力东南取荆湖川广湘楚之地得猛士守四方推赤心待人之效也继筠居北边二十年惟忠晓兵法十余年不闻有冦边内斌在庆州逾十年郭进在西山二十年御军严上遣戍卒必谕之曰汝等谨奉法我犹赦汝郭进杀汝矣。
人言平江南则曹彬之功平湖湘则延钊之功平西蜀则全斌之功愚以为郭进惟忠等与有力焉使守西北者无其人则东南虽可以进取岂无后顾之忧哉盖古人有封建之法所以无边塞之警太祖既削方镇之权矣然于边将任之久责之专虽无方镇之名而享方镇之利是以西北不敢犯边西北二边久任将帅之功自太宗以后有莫大之兵而受外国无疆之侮亦以外权既轻而边将数易故也。

待大臣
开宝元年贬雷德骧官初德骧判大理寺其官属与堂吏附 宰相擅增减刑名德骧愤惋面白其事并言赵普强市人第宅聚敛财贿上怒曰鼎铛犹有耳汝不闻赵普吾社稷之臣乎?
以判大理寺而敢以言大臣之短不惟养后日敢言之风亦可以无大臣专擅之祸汉髙帝闻萧何多买田宅之污则有械系元勲之辱此汉一代所以有诛戮大臣之祸我太祖闻赵普强市人第宅之事则有鼎铛有耳之责此本朝所以有进退大臣之礼。

宰相
建隆元年正月以赵普为右谏议枢宻直学士初上领宋镇普为书记以佐命功迁
建隆元年二月加范质王溥魏仁浦吴廷祚官普自司徒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 知枢密院事加侍中王溥自右仆射平章事监修国史 知枢密院事加司空魏仁浦自枢密使中书侍郎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加右仆射自唐以来世宗三大馆职皆宰相兼之首昭文次监修次集贤国朝皆因焉吴廷祚同二品
周之三相待之不异此殷士肤敏祼将于京之意然太祖入京之时王溥先拜质不得已从之故名臣言行录所以纪质而黜溥也我太祖犹以为前朝宰相范质循规矩重名器持 节无出质之右者但欠世宗一死耳则士君子进退岂可轻哉。
干德二年正月范质王溥魏仁浦罢以赵普同平章事四月置 知政事以薛居正吕余庆为之不宣制不押班不升政事堂盖未欲与普齐也。
开宝七年八月诏 知政事吕余庆薛居正升政事堂与宰相同议政事未 又诏与普更知印押班奏事以分其权天下大任非一身之所可独道故必择相以寄之亦非一相之所能独办故又择一二人以副之是以有伊尹必有仲虺有周公亦必有召公后世既无伊尹周公之才而欲专任一相所以权愈重而事愈非也国初三相并任则未立 政之官自赵普独相而复置以副之其后则同知印押班非惟可以分其权亦必使之共其政也然自宰相之权重为 政者不过签书纸尾而已惟鲁宗道与王钦若相可否唐介与王安石辨是非不负太祖置官之本意矣。鲁宗道唐介尽参政之职
开宝七年八月赵普罢九月吕余庆罢以薛居正沈义伦同平章事赵普独相二十年沈毅果断以天下为己任尝欲除某人为官上不用明日又奏之上怒裂其奏普徐拾归缀以进上悟乃可其奏后果以称职闻又有立功当迁者上曰朕不与迁官奈何普曰刑赏天下之刑赏陛下安得以私喜怒专之上起普随之上入宫普立于门不去上卒从之尝设大瓦壶于阁中凡奏疏意不可者投诸壶焚之其多得 咎由此。
赵中令相太祖之功在于收藩镇之权迟幽蓟之伐其再相太宗之功在于上彗星之疏谏北伐之书而金匮一书尤宗庙社稷之大计也然自唐以来宰相入见必命坐大政事则面议之其余号令除拜赏刑废置但入中书奏可降出即行之国初三相自以前朝旧臣稍存形迹每事具札子进呈至普独以天下为己任故为政专决所以启德骧父子之谤也自是以后居正义伦不过方重靖介自守之相耳。
开宝二年九月以曹彬为枢宻使领忠武节度赏平江南之功初上许彬以使相及平江南还语彬曰今方隅尚有未服者汝为使相品位极矣肯复力战耶宻赐钱五十万。
人言汉髙祖善将将者以不吝爵赏故也然当天下未定而信越诸人爵已王矣一旦固陵之 不至则不免裂数千里以封之此髙帝有杀诸将之心矣国初平江南之功至大然宁赐以数十万钱而靳以使相盖品位已极则他日有功何以处之此终太祖之世而无叛将也。仁宗不以使相赏狄青亦此意
林德颂曰曹彬之平江南吝一使相而不授非食言也虑其品位之极而不吾用也狄青之平岭南欲予以枢密而中辍非忌功也虞其名位之极无以为他日赏也。

中丞久任
开宝四年秋七月刘温叟卒为中丞十二年上艰其代终不许解职及卒上曰必纯厚如温叟者乃可。
一中丞任之十二年及其且卒也则曰必纯厚如温叟乃可国初之不轻用人如此盖其始也择之精其终也任之久择之精则小人不得以滥其选任之久则君子举得以任其职赵中令之相凡二十年郭进之守西山凡二十年李汉超之守闗南凡十七年作坊至卑贱也而曹丕典之至十余年皆久任而成功也。

御史恤刑
开宝六年五月以冯柄判御史 上留意听断专事钦恤御史大理官属尤加选择尝召柄谓曰朕每读汉书见张释之于定国治狱天下无寃民此所望于汝也京城左右院典司按鞫旧选牙校任之上哀矜庶狱至是改用士人以新及第人为司寇 军。
任人而不任法以处他事则可以处刑狱则不可此刑统之不可无也夫律令之明条章之具使罪应其法法应其情奸吏犹且为之轻重况无法乎本朝格式律令皆有常书张官置吏所以行其书耳干德元年颁新刑统窦仪等所定也然有有司所执之法有人主所操之权寛缘坐而严故入命士人以典狱责御史以无寃民此太祖用刑之权也建隆二年严故入法干德四年寛缘坐法书云五刑有服五服三就五流有宅五宅三居此皋陶所执之法宥过无大刑故无小罪疑惟轻功疑惟重此大舜所操之权也有司执一定之法人主得从轻之权此段论恤刑狱

户部主财
开宝二年七月以辛仲甫为三司户部判官上问普曰儒臣有武干何人普以仲甫对上因曰五代方镇残虐民受其祸朕今选儒臣才干者百余人分治大藩纵皆贪酒亦不及武臣一人也。
以酷吏主财则取民必峻以武夫主刑则用法必严此太祖所以命儒臣主财士人典狱也知所以培国脉而重民命欤。

省官 试吏
开宝三年七月省州县官增其俸诏曰吏员猥多难以求治俸禄鲜薄未可责 与其冗员而重费不若省官而益俸。
开宝六年四月严堂后官选六月御便殿阅试吏。
创业之世多责实守成之世多虚文覆试之法欲无一士之不实劝农之诏欲无一民之不实籍记人才欲无一官之不实拣汰骄脆欲无一兵之不实也以庆厯元佑之盛而杜衍之任怨吕大防之尽忠且欲汰吏而不可得况若士若民若兵若官乎是虚文之习难革故也太祖事事责实

论对 章奏
建隆三年二月诏百官每五日内殿转对并须指陈得失直书其事。
国朝之制宰辅宣召侍从论思经筵留心翰苑夜对二史直前羣臣召对百官转对监司郡守建辞三馆封章小臣特引臣民投匦太学生伏阙外臣附驿京局发马递铺盖无一日而不可对无一人而不可言也然太祖诏指陈时政直言其事不在广有牵引太宗令宰执枢宻各述送军储至灵武合发军粮多少举兵深入合用兵机何人将领何人监 直言其事信不必文此皆听言以实也今世不患人主之不求言也而患求之而不及用不患天下之不敢言也而患尽言而无所用岂非病于议论之繁多欤。太祖太宗听言以实

去赃吏
建隆二年正月遣使度民田馆陶令坐括田不实杖流海岛。
建隆二年四月滴河令李瑶按田受赃杖杀后间有寘极刑者。
干德四年八月宴近臣紫云楼下上因论及民事谓赵普等曰愚下之民虽不分菽麦如藩侯不为抚养务行苛虐朕断不容之。
传曰刑不上大夫非谓有罪而不刑也为士大夫者当自爱其身不至于刑也我朝待臣下以礼而赃吏者戕民之斧斤害民之蟊贼无恻隠羞恶辞让是非之心非人也非人类则禽兽耳明主在上则诛之絶之可也熙宁大臣王安石欲法太祖之严而独以赃吏寛之何仁于赃吏而不仁于无告之民何仁于小人而不仁于君子邪。
干德四年知衡州郭玘以赃罪达于上听诏袁仁凤鞫之罪不至死复遣张纯鞫之故置于法。
是年诸仓受纳辅臣以班簿进有工部侍郎文颕中选宰相奏颕清望官不当委以浊务遂授以工部侍郎令致仕。
建隆二年内酒坊火役夫突入省部盗官物太祖以酒坊使左丞规副使田处岩纵酒工为盗斩五十余人丞规处岩亦弃市。
林德颂曰在易之干君象也其德君德也天以刚为德君德而非刚健何以君天下哉太祖之开国也以千百年破碎不可为之天下一举而削平之强者服狠者顺俛首听命惟恐或后处藩镇以环卫而藩镇无异辞授守臣以倅贰而守臣无异意开宝六年差利州知州李铸通判成都府是果何道而得此哉英武自天雄断如神川班妄诉全班尽废雄武肆掠戮及百人注见阅禁兵门役夫突入省部其主将亦寘极法吏黩货贿者斩官辞浊务者黜威令之不可测如此其谁敢忤人主之意。太祖整齐兵将奋发刚断

颁循资格铨选
建隆二年四月罢常 官序迁法旧制皆以岁月序迁上曰是非循名责实之道 监门魏仁涤等治市征有羡并诏增秩自是不以序迁矣三年颁循资格。
干德三年七月陶谷上定选法诏行之自是铨选渐有伦矣又上虑铨衡止慿资歴英俊或沉下僚命取选人堪升擢者上之。
开宝六年十二月颁循资格命卢多逊重修自是铨选益有伦矣又籍记人才应内外官为时所推别籍之以待不次选用。
既罢岁月序迁法矣而复颁循资格既命陶谷定选法矣而又命吏部取选人堪升擢者上之诚以资格固不可拘亦不可废也以资格用人者有司之法以不次用人者人主之权尝考国初有为小官而其望已足为卿相至其久也亦卒为之国初不次用人自铨法一严无有流品无有贤否资深者序进格到者次迁而已然王安石章子厚之徒破资格用小人又不若李公沆王公旦谨守资格之为有得也。李沆王旦守格用人王安石章子厚破格用小人

严举主法择贤
建隆三年三月严举主法去岁太仆少卿王承哲坐举官失实贬至是命常 官举幕职令录近亲充听内举异时有罪连坐干德间命陶谷等各举堪充郡佐者谬举有坐。
内举近亲法何其寛有罪连坐法何其严寛之于始则贤者得以自进严之于后则不肖者不得以自容所举在于未用之先此真宗所以语李至曰举官先择举主也。举主得人则举得其人。

宋大事记讲义卷二

钦定四库全书
宋大事记讲义卷三
宋 吕中 撰
太祖皇帝

正心修身
建隆三年正月修京城修大内上坐寝殿令洞开诸门皆端直轩豁无有蔽塞因谓左右曰此如我心少有邪曲人皆见之矣又尝语宰相曰古之为君鲜能正身自致无过之地朕尝夙夜畏惧防非窒欲庶 以德化人之义如唐太宗受人谏疏直诋其失曾不愧耻岂若不为之而使下无间言哉。
天下之事千条万绪而皆经纶于人主之一心人主之心正则天下之事无一不出于正人主之心不正则天下之事无一得由于正是以人主以眇然之身居深宫之中其心之邪正若不可窥而其着见于外者常若手指目视而不可掩也此尧舜相授所以有惟精惟一之戒以我太祖立国之初规模光大如汉髙帝谋虑深逺如汉光武而正心符印宻契三圣之传于数千载之上朱文公曰太祖不为言语文字之学而方寸之地正大光明直与尧舜之心合信哉斯言。

抑奢崇俭
开宝四年五月废媚川都先是刘鋹于海门募能采珠者三千人号媚川都岁溺死者甚众至是诏罢干德四年五月收伪蜀图书法物皆不中度悉命焚毁孟昶服用奢僭至于溺器亦装以七宝上命碎之曰自奉如此欲无亡得乎?
开宝五年六月禁铺翠皇女尝以铺翠襦入宫上曰主家服此宫闱戚里必相效京师翠羽价髙小民逐利伤生侵广寔 之由又谓之曰我以四海之富宫殿悉以金银为饰力亦可办但念为天下守财耳古称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上躬履俭约尝服澣濯之衣乗舆服用皆尚质素寝殿设青布缘苇帘宫闱帟幙无文彩之饰尝出麻履布裳赐左右曰此我旧所服用也。
干德四年四月禁献羡余。
创业之君后世所视以为轨范也宫闱之地四方所视以为仪刑也一人之奢俭者虽微而闗于千万世者为甚大致谨于服色者虽小而闗于千万里者为甚逺可不谨哉!

幸太学
建隆元年幸国子监二年又幸三年正月幸二月又幸增修学祠自赞孔颜。
干德元年四月幸七月又幸。
当倥偬不暇给之时而独留意于学校此正转移人心之大机也先汉以吏立国故丞相止于次律令御史止于定章程我朝以儒立国故命宰相读书用儒臣典狱以文臣知州卒成一代文明之治自是而后临幸之时有爵命之赏有金帛之赐亦增广延士之美意然太祖当尚武之世而幸学之时多后世当右文之日而幸学之时少何耶善乎吕大防之言曰天子视学常事也金爵之赉后日何可继哉正恐惜费而止耳其中当时之弊欤?元佑六年哲宗幸学吕大防为相或谓曰祖宗视学非有爵命之赏则有金帛之赐今皆无之何也大防曰古者天子视学盖常事也小惠何足道哉吾固欲天子时一幸学金爵之赉后日何可继哉正恐惜费而止耳闻者乃服

严贡举
干德五年二月卢多逊知贡举上复诏 政薛居正于中书覆试初建隆间诏及第不得于知举称门生干德年□令贡举不得用朝臣公荐至是又加覆试贡举条令益宻矣。
开宝元年陶谷子邴登第上曰谷不能训子邴安得登第遽命中书覆试因诏自今举人凡食禄之家皆令覆试。
开宝六年初御殿亲试举人李昉知举八年二月亲试举人上曰向者登科名级多为豪家所取今朕躬亲覆试尽革畴昔之弊。覆试始此
干德五年三月五星聚奎初窦俨与卢多逊杨徽之周显德中同为谏官俨善推步尝曰丁夘岁五星聚奎自此天下太平。
国家治乱虽人事也亦天数也盖风气推移淳漓不同世治则人漓所以治极必乱世乱则人淳所以乱极生治以五代云雾昏曀之久启我宋天日开明之候天降时雨山川出云国家将兴必有休祥五星聚奎固太平之象而实启文明之兆也当是时殴苏之文未盛师鲁明复之经未出安定湖学之说未行于西北伊洛闗中之学未盛于天下而文治精华已露于立国之初矣。

聘隠逸
开宝三年三月召处士王昭素昭素少笃学有志行上闻其名召见便殿时年已七十余上令讲干卦至九五飞龙在天则敛容曰此爻正当陛下今日之事引据援证因示讽谏上甚悦又问治世飬身之术曰治世莫若爱民养身莫若寡欲上书其语屏间留月余素求归乃命以国子博士致仕年八十九卒。
处士非讲官也而得以召见便殿非经筵也而得以讲易太祖之好学如此古今言易者失之拘在陛下则为飞龙在天在臣下则为利见大人善言易者莫如昭素古今言阴阳者失之泥时事未判时属阳已判时属阴善言阴阳者莫如张泳可以暗合伊洛之说矣。

裁任子
干德元年六月定进马斋郎员兵部每岁补斋郎十员礼部补斋郎十五员台省六品诸司五品登朝第三任方得 补。
国初任子之有限员者无诞节之恩无遗表之制无郊禋之例所补斋郎又以三岁覆试试身言诵书其入仕之路至难也故任子之法在三代则为世禄在春秋则为世卿在太祖时则为特恩在【阙】为滥赏矣。

明赏罚
干德四年责授忠武军节度使王全斌崔彦逺为留后初伪主孟昶降诸将 于成都全斌不能正身率下争开官府取金帛及掠人妇女遂致兵师不能戢上闻蜀兵为乱凡使臣至者各奏陈全斌不法事全斌归阙上召行营都监王仁赡面诘之仁赡歴指过失冀以自解上曰纳李仁珪女开德丰库取珠具此亦全斌等耶仁赡惶惧不能对唯言清 畏谨不辜陛下任使者曹彬一人耳。
干德五年正月以曹彬为宣徽南院使彬辞上曰卿有功无过茍有纎介之累王仁赡岂为卿隐耶劝惩国之典可无让也。
天下无难事亦无易事权柄下移则难于登天威令既振则易于反掌晋文公一诸侯耳春秋之世赏罚最为有章城濮之役师还济河反命献俘授馘饮至大赏祁瞒干命则诛之舟之侨先济则赏之晋之所以霸者文公能用其赏罚也至于唐之德宗则昩乎此是时藩镇跋扈贡献不至于朝廷号令不禀于天子则是有可诛之罪矣而德宗则一切不问自初即位专行姑息之政至于诸道出师或抜一县或攻一屯其为劳亦小矣然且奔走献捷张皇其功或一日再赐或一月累封凯歌未遂官品已极唐之所以弱者德宗不能用其赏罚也伟哉我太祖之兴其用兵行师伐叛吊民尤切留意于赏罚之际王全斌曹彬平蜀将帅也曹彬有功无过则擢用而不疑全斌贪恣致乱则贬降而不恤以至克期而献戎捷则节 以宠之白日剽掠都市则掩捕而戮之赏罚如此冝其平定天下取五强国如摧枯拉朽之易也。要论

阅武 水战 炮车 骑射
建隆二年正月幸造船务阅水战二月幸飞山营阅炮车。
建隆三年十一月辛酉大阅西郊甲子又阅。
干德元年四月凿新池习水战幸玉津园阅骑射。
建隆三年九月御讲武殿阅兵。
此与唐太宗习射显德殿之事异矣盖太宗当天下已定之后自逞技痒徒失人君之体我太祖当天下战争之始日练军实以为定天下之资尔故汰之使极少治之使极严教之使极精少则无冗兵严则无骄兵精则无弱兵此京师之兵止十万所以制诸道而有余也以汴梁之地教阅无虚日而诸僭伪之国方且以骄侈相尚以文墨相髙因别为额而隶之将下则今两浙雄节福建广节之类是也五年始排立就粮禁军之下元丰兵令悉以雄节之类升同禁军由是禁军遍天下矣。
干德三年九月御讲武殿阅兵以马军为骁勇步军为雄武并属侍卫司初京师之兵以殿前侍卫二司领之时殿前司领骑兵之额三十七步兵之额二十六侍卫司领骑兵之额三十五步兵之额八十三上命给诸军缗钱俾娶妻王继勲主雄武军不能戢下凡百余人掠人妻女上闻大怒命捕戮之小黄门见而不奏亦杖数十。雄武肆掠者诛
开宝四年十二月郊大赦废川班内殿直郊礼行赏上以御马直扈从特命增给川班内殿直蜀兵百余辈上择为川班援例击登闻鼔陈乞上怒曰朕之所与即为恩泽又安有例哉命斩其妄诉者四十余人遂废其班时内臣李承进前事后唐上问曰庄宗以英武定中原享国不久何也承进曰庄宗好畋猎事姑息威令不行赏罚无节因以兆乱上拊髀叹曰二十年夹河战争取天下不能用军法耶夫此辈纵其无厌之求以兹临御诚为儿戏朕今抚养士卒固不吝惜爵赏茍犯吾法惟有剑耳川班妄诉者戮。

籍禁兵 正军法
干德三年八月籍诸道骁勇补禁卫上亲试之用普之谋也。
建隆中以诸郡本城兵供百役或更戍他郡三司禁旅就粮诸郡亦不得常坐食于京师自列郡各置禁军严差出占籍之令而牢城作院各置指麾由是禁旅无就粮者而厢军亦升为禁军不复戍役矣。
陈平甫曰按祥符天圣编敕诸郡自骑射至牢城凡名额二百二十三总为本城所谓禁兵者皆三司之卒分屯而更戍今之屯驻驻泊之名而钤辖都监监押官所部领者也三边之兵间因事宜升为禁军则所谓四十四处禁军如咸平中升陜西选中保捷庆厯中升河北教阅本城为禁军之类是已此为就粮自元昊叛而西北有保毅王伦叛而东南有宣毅于是列郡稍置禁军嘉佑中诏东南各置威果凡二十五指挥亦无过九大郡熙宁按厢军之籍五十万人而不足以战于是教阅之法起其后以厢军团并为额则令两浙崇节福建保节之类是也此教阅兵国家以仁得天下未始以兵为重也然定都城四平无险其势必资于兵太宗选诸道骁勇者补禁旅太宗取禁军伉健者隶亲军其强干弱枝之虑悉矣不特此也前日之乱皆不逞之人为之太祖聚以为兵畀以厚禄节以军法禄厚则知自爱法重则不敢为非雄武肆掠百卒皆诛川班妄诉全军俱废其制御何严也兵权稍重则易置杯酒之间阶级不峻则耸动一剑之戒其劝惩何明也军士衣不过膝葱韭不得入营无侈心也出戍之日多在营之日少无非念也营在城西者粮在城东营在城东者粮在城西所以劳其力也此国初之兵所以愈少而愈精欤!太宗御兵有法

处冗兵
建隆二年五月置诸军剰员以处退兵令所在拣择升骁勇退老弱。
夫兵之冗不难于汰而难于处藉其力于强壮之时而欲去其疾于老弱之后何以慰其心哉太祖所以能去冗兵者以有剰员以处之也韩琦所以能汰陕西兵者以陕西籍农为兵则兵尚可以为农也仁宗朝韩琦选闗陕禁兵不堪征战者放一万二千余人茍无以处之岂不速之为盗哉!

严阶级
开宝五年十一月严阶级法诏禁军将校有带遥郡者许以客礼相见自余厢都指挥使一阶一级全归伏事之仪。
五闰之乱大帅宿将拥兵跋扈而天子之废置如奕碁此国擅于将也偏禆卒伍徒手奋呼而将帅之去留如传舍此将擅于兵也然国擅于将人皆知之将擅于兵则不知也节度因为士卒所立而五代人主兴废皆郡卒为之推戴一出而天下俯首听命不敢较太祖既收节度兵权于是又严阶级使士知有校校知有帅帅知有朝廷矣。太祖制兵有阶级

遣使赈贷 君德 仁政
建隆元年正月遣使诣诸州赈贷。
上以甲辰即位而乙夘遂遣使赈贷岂得天下之初欲以是要誉于人哉惟天惠民惟辟奉天当时之民苦于干戈苦于赋敛苦于刑役为人父母见子弟之饥寒则褰裳濡足以救之此武王下车未 而散财发粟之心也。

蠲租省刑
二月寛商征自唐末藩镇擅利其后诸国分据故征筦尤繁是年诏所在母得苛留旅人非有常算之弊勿搜其箧。
二年二月遣使监输民租时符彦卿在天雄军取民尤悉上更赐公粟以媿之。
建隆三年三月定大辟详覆法初令诸州奏大辟案委刑部详覆又令诸州录事 军与司法掾同断狱上尝读尧典叹曰尧舜之世四凶之罪止从投窜何近代宪纲之宻耶。更见御史门执法
寛征税其意将以利商旅耳亦所以革方镇擅利之?定刑辟其意将以轻刑耳亦所以革方镇专杀之?遣使监输民租其意将以利农民耳亦所以革方镇擅赋之?此兵权所以能收于杯酒之间欤故自商征之寛而后世不敢妄增一额自详刑之审而后世不敢妄戮一人自民租之轻而后世不敢妄加一赋以至仁之一脉而寿吾国之元气此其所以培我宋亿万载之业者盖有在也。

劝农桑 恤刑狱
建隆三年正月诏长吏劝农桑。
自后岁首申劝农之诏始此。
开宝二年五月命诸州恤刑以暑气方盛诏诸州狱叟洒埽洗涤贫者给食而疾病者给药小罪实时决遣自后仲夏申恤刑之诏如此。

赈饥民 视旱田
建隆三年正月赈淮南饥初沈义伦使吴越还言扬泗饥民多死郡储尚多可贷之。
是年四月遣使按河北旱田七月复诏遣朝臣出使还日具民间利病以闻。
干德二年诏长吏视旱田即蠲其租勿俟报。
建业之世文法未详君子得以措手于法之外以任事而小人有所惧而未敢以为奸承平曰久文法益密小人求工于法之外以生奸而贤者拘于法而不获逞国初遣使吴越者得以言淮南之饥又诏朝臣出使者得以具民间之利病有旱蠲租则勿俟报君子不为 尺所拘束而小人之献羡余者则复禁之所以有爱民之实也。干德四年张全藻所言羡余行赏上曰此非掊克民租私减军食何以致之诏禁献羡余自后为长吏者水旱不敢闻亦不以实闻有发廪以赈贷者则曰是沽名也或不待请而发者则曰是专权也君子安得尽心哉然小人之误国者增羡入之数收倍出之赋朝廷亦不问也岂敢于害民而不敢于爱民耶?

寛征税
开宝三年四月除河北盐禁任商旅贸易收其征。
十一月减冶金旧额。
开宝四年四月诏除岭南苛政弛酒曲蘖禁榷盐许官卖以佐州县之费。
七月减广南州耗米右补阙梁周翰上疏请寛民力其略曰西蜀淮南荆潭桂广之地皆已为王土陛下诚能以三方所得之利减诸道租赋之入则德泽均而民力寛矣上嘉其言。
國初京師兵不過十萬歲試進士纔舉數十人士習未盛官簿至寡仙源本支未甚蕃衍内外官職率未詳 内郡庭璫自有定員省部胥吏俱未溢額無冗兵冗官冗吏之費加以太祖崇朴以先天下身衣澣衣殿設葦簾平廣南而廢媚川都平西蜀而碎玉裝溺器見抑奢崇儉門注其儉如此所以不惟可减常賦以寛農民亦可除末禁以寛商賈也。

度民田 作户籍
建隆二年正月遣使度民田上曰遣使度田盖欲勤恤下民而民弊愈甚今当精择其人后坐括田失寔者多免官。
干德元年十月作版籍户帖户钞。
孟子所谓经界与后人所谓经界异孟子以井地不均谷禄不平而行经界后世以民产不均税田不登而正经界也盖民产不均则业归大家而产留下户税钱不登则官失其利而必多取于民国初经界之法未行则度田之使不可以不遣版籍户帖户钞不可以不作也然上之遣使则曰勤恤民隐岂若建武检校垦田多有烦扰者哉。

定役法
建隆二年五月诏令佐检察差役有不平者许民自相纠察此严差役法也。
陈平甫曰差役古法国初循旧制衙前以主官物里正户长乡书手以课督赋税耆长弓手壮丁以逐捕盗贼承符人力手力散从官以奔走驱使在县曹司至押录在州曹司至孔目官下至杂职拣掐虞侯等人各以乡户等第定差熙宁四年始议使民出钱官为雇役谓之免役钱六年又行保甲法置保正副大小保长察盗七年输保丁充甲头催税罢募户长壮丁八年罢耆长令保正保长管干别立庸直雇承帖人隶其下元丰八年有言耆壮之役则归于催税甲头是使民出钱免役而复使执役也后有旨罢绍圣元年复雇役法二年以大保长催税罢差保头以旧耆长钱支保正户长钱支保长壮丁钱支承帖人靖国元年拘收大保长雇钱绍兴二年拘收耆户长雇钱十二年拘收壮丁雇钱盖自保正长承帖人雇钱并起发而充役如故民力于是困矣此其大畧也而其患皆起于以保甲代役户寛狭不均重为民病。

浚河渠 通漕运
建隆元年正月浚蔡渠通淮右之漕命陈诏督之二月浚五丈渠通东北之漕亦陈诏督之上曰河渠之役非获已烦民奉已之事朕不为也后改蔡渠为惠民河五丈渠为广济河。
汴与洛俱河南地也国家不都洛而都汴者以四方辐凑漕运之法逺近俱便故也东南之粟自汴河入陕西之粟自黄河入陈蔡之粟自惠民河入京师之粟自广济河入论四河之所入则东南为多此太祖所以有不出百年东南民力殚矣之忧而欲都西京。恐漕运烦民力

都汴京
建隆元年上初幸西京爱其山川形势宫阙壮丽有留居之意上生于洛阳乐其风土意欲居之
晋王及羣臣晋王即太宗力争上曰迁洛阳未巳当迁长安又曰吾将西迁者无他欲据山河之胜而去冗兵耳因谓左右曰晋王之言固善不出百年天下民力殚矣。
國初所以不都闗中而都汴者以靈武燕冀之地未復也然洛與汴皆河南之土洛之險猶可恃而汴則無險可畏也欲為四方有事之 則當都洛陽髙城深池堅甲重兵以杜諸夏不虞之 伐北夷深入之謀若已都汴則不得不以守四夷為説此太祖所以有都西京之議也然都汴固不得已都西京亦不得已也使太祖收靈夏復燕薊則必都長安矣。

置内库 左藏 封桩
乾德三年三月置封樁庫國初貢賦入左藏庫及取荆湖西蜀儲積充羡上曰軍旅飢饉當預為之 不可臨事而厚歛於民乃别為内庫以貯嵗終用度之餘皆入焉。太宗时改封桩库为景福内库别置内藏库
太祖之置内庫即周之内庫漢之少府東漢之别監有唐之大盈也然内府總於太宰屬於外朝其意出於公自東漢至唐率以閹人主之始專為私用矣太祖語左右曰軍旅飢饉當預為之 不可臨事厚歛於民我太祖之意為民慮也又嘗語近臣曰朕聞八州之民久陷夷狄俟蓄滿五百萬緡以贖山後諸郡我太祖之意為國慮也則内帑之立公耶私耶。置内库欲民与国俱利

制礼乐
干德四年十二月初用雅乐上以雅乐登歌命太常寺和岘讨论请以司天台景表石尺为凖取王朴所定尺校之短于古尺四分上乃依古法别造新尺使工人校其艺果下于朴所定管一律遂别造十二律管以取声音始和畅至是用之开宝六年四月行开宝通礼初中丞刘温叟等上开宝通礼二百卷至是卢多逊上开宝通礼义纂一百卷诏付有司施行于乡贡开元礼为开宝通礼并以新书试问。
以汉兴至百年犹未遑礼乐之事太祖当天下未一之时首明礼乐其知所急矣然礼乐废缺已久礼犹可以书传声亡则乐亡故其传尤难于礼也以尺较律则尺有长短以黍较律则黍有大小以声与气较律则声气犹有可求和岘所定惟尺与黍而已安得不启后日纷纷之议哉。

限度僧
开宝六年四月限度僧法诸州僧帐及百人者每岁许度一人。
熙宁以前有度僧而无鬻僧熙宁以后有鬻僧而无度僧度僧则无所利而为之鬻僧则有所利而为之也国初度僧为有限而后日鬻僧无所限徒以助一时费用之急而启游民之害肆异端之祸惜哉。

弭天变 河决 霖雨
开宝五年五月河大决濮阳未 又决朝城决阳武汴水亦决谷熟大霖雨出宫人六月塞决河命曹翰董其役上谓翰曰霖雨不止又闻河决朕焚香上祷于天若天灾流行愿在朕躬勿施于民河决特水塞其道耳太祖乃以为天灾而归诸已至王安石有曰河决以坏民产而天不恤任理而无情也陛下当为天之所为此教人主以不畏天也故陈莹中曰人主晏然不以为虑然后大臣得以如意而有为其诛安石之心欤。

女真贡马
建隆二年八月女真贡马。
干德元年八月女真来贡蠲登州沙门岛居民租税令专治舟船渡所贡马。
女真去京师 千里而贡马中国之盛衰夷狄未尝不知之也然当阳长之时而阴穉已伏矣宣和之遣使亦自于沙门岛度海一路然建隆之贡马是夷狄求通于中国也宣和之遣使是中国求通于夷狄也安得不启中原之祸。

契丹和战
开宝四年十一月契丹冦定州六万骑入冦上命田钦祚曰彼众我寡但背城阵以待之虏围遂城钦祚度城中粮少整兵开南门突围一角出是夕至保塞军中不遗一矢北边传言三千打六万捷至上喜谓左右曰虏数犯边我以二十匹绢易一胡人首其精兵不过十万人止费我二百万匹绢则虏尽矣自是益修边备。
开宝八年三月契丹来聘七月初通使契丹和非中国得已之事也然和出于彼则和可坚和出于我则和易败太祖当南征北伐之始而契丹复与太原相援见太宗平太原门以汉髙帝处此必有平城之忧唐太祖处此必有借助之举惟太祖专任边将来则拒之去则御之且未尝遣一骑以出境亦未尝命一使以通和必待其边臣贻书而后命边臣以答之必待其来聘有礼而后遣通和之使以报之其殆中国之体矣景德之和所以久而宣和之和所以败者以景德之和在彼而宣和之和在我也。和在彼则中国强和在我则夷狄强

平盗贼
开宝五年八月广南獠贼反遣内臣李神佑督战平之岭南初下所在盗起负海为乱尹崇琦击之上遣神佑督战未 尽平其党。
内臣督战始此。
宦官督战此唐末五代之?政而太祖未暇革也然但使之督战未使之将兵也淳化五年西蜀盗起命王继恩平贼则使之将兵矣然虽有功而不得为宣徽使也。继恩有平蜀功中书拟为宣徽使太宗曰朕不欲以宦官预政事宣徽执政之渐也至李宪童贯则预政矣呜呼一星之火至于燎原一窦之水至于滔天可不谨哉可不戒哉。李宪童贯神宗徽宗朝

传位
建隆二年六月皇太后杜氏崩后疾革令上传位晋王太祖弟太宗曰若周有长君汝安得至此因命赵普于榻前为誓书藏之金匮
以皇太后而知社稷之至计,盖有圣母必有圣子也。髙曹向孟之贤始此。

宋大事记讲义卷三

钦定四库全书
宋大事记讲义卷四
宋 吕中 撰

太宗皇帝

太平兴国 八年
雍熙 四年
端拱 二年
淳化 五年
至道 二年

即帝位
开寳九年十月即皇帝位,以薛居正、沈义伦为左右仆射,卢多逊中书侍郎并平章事,李汉、超、郭进加观察使。

转运使
开寳九年十一月,令转运以三科察举,分上、中、下三科,岁终以闻。政绩尤异为上
转运置于干德,本以总利权耳,而兼纠察官吏自此始。厥后有判官,有副使,又有提 刑狱,皆所以纠察官吏。此汉部刺史职也。汉部刺史十三州,以六条问事,其五条皆及二千石,考其秩则六百石耳。秩卑则其人自奋,权重则其志得行。至于绥和成帝。更之为牧,秩二千石,其法隳矣。本朝之监司以台、省、寺、监为之,虽宰臣侍从为帅,亦许弹劾,此我宋三百余年无藩镇之患者,盖以此也。
信矣,监司之职其一,道、守、令之观望欤。故监司志于举廉则买犊还珠,郡有贤太守矣。循雉鸣琴,邑有贤令尹矣。监司志于律贪则望风解印,自甘遁迹者矣。故人私恩,难庇二天者矣。此我太宗特重转运以察官吏者,所以不轻于用人也。

三司使
开寳九年十二月置三司副使。以贾琰为之。
三司置副使始此。
太平兴国八年三月,分三司,各置使。上曰:“三司奏事纷纭异同,迭执己见,朕每以理开谕,端拱初欲置判官十二员,罗处约言三司非古制,唐自兵寇相仍,以赋调筦榷之所出,故自尚书省分三司以董之,今则仓部、金部安能知帑藏之虚盈?司田、司川孰能知河渠之逺近?有名无实,积习成常,今宜复旧制。若三司之中,更置僚属,则愈失本原矣。”
淳化二年七月,令三司均节财用。上谓李惟清曰:“夫货财所以济用度,取之不以其道,违惠养斯民之意,岂能召和气乎?其务裁节,毋致厚敛。”
淳化四年五月,并三司置一司,命魏羽领之。诏罢盐铁、度支、户部等使三司,但置使一员、判官六员、推官三员。从马应昌之议。
淳化四年十月,三司置二使,分领左右计。
闰月又置三司总计使,同四年命陈恕领之总计,使判、左右计事、左右计使分判十道,每事三使通议之,恕以为官司各建,政令互出非便。上不听,踰年仍复旧制。初,梁蒋知吉州,上赏其强干,记其名于御屏,至是用其为右计判官。
淳化五年十二月,三司复各置使,命陈恕等领之。上尝题于柱曰:“真盐铁陈恕。”出入三司首尾十八年,言称职者以恕为首。
至道元年十月,并三司勾院为一。上尝召三司孔目官李溥等二十七人,问以钱谷之务,溥等条上利害七十一事,中书参校其四十四事可行,遂着于籍。
国朝以宰相掌民,枢密掌兵,三司掌财,目为计相,其权至重。正使位亚执政,恩数与 枢同,副使位亚待制,廪禄与卿监同。自唐及五代,胄按隶之夏官,磨勘衙司隶之秋官,修造河梁隶之冬官,而地官不得与焉,国朝悉属之。三司职任既专,利权不分矣。然我太祖之时,既分三司各置使矣,又并三司为一使,又置三司总计使,以陈恕为之,分则出纳移用,政令互出,动相违戾;合则钱粮繁剧,非一人所能总,然使三司得如陈晋公之通晓,则合而为一可也,否则不如分之,可以互相稽考也。抑财利之职,必专其权、乆其任而后可。司马温公尝论:先朝陈恕在三司十余年,至今称能治赋者,以恕为首,岂恕之才独异于人哉?盖得乆于其职,故也。陈公恕十八年在三司权专任乆。

宰相
太平兴国七年贬卢多逊,以赵普为司徒,复入相。多逊毁普无立上意,上发金匮遂悟,寻复之。十一月,郊天地于员丘,大赦,有上书引诸葛不赦事,上竟从普言,自后郊赦不书。七年,贬卢多逊崖州。
自赵普复相,多逊益不自安, 普得多逊与廷美交通事,秦王上怒以问伦,遂罢伦。多逊包藏逆节,伦与同列不能觉知,责授工部尚书。
多逊相则赵普出,赵普入则多逊贬,大臣相倾之风已芽蘖于此。然卢邪而赵正,当时邪犹未足以胜正耳。
太平兴国八年十月,赵普罢。置都进奏院。
十二月以宋琪、李昉同平章事。上谓曰:“世之治乱在赏罚当否,当其功罪无不治,或以为喜怒之具,即无不乱。”太宗论赏罚责当在二相观田锡上疏尝言:宰相若贤,当信而用之;宰相非贤,当择而任之。何以置之为具?臣而疑之,若众人也。雍熙元年火灾求直言,知睦州田锡上疏。此虽当时忧治世危明主之言,亦万世任相之法也。西汉之初,相权重则一君之身任相者不过一二人,武帝以后,相权轻,则四十余年之间易相凡十有三矣。
端拱元年二月,李昉罢,以赵普为太保兼侍中,吕 正平章事。普旧德元老, 正晩出骤进,与普同位,普甚推许之。
普又尝称:吕端奏事得嘉赏未尝喜,遇挫折未尝惧,真台辅之器也。普真贤相。
赵普之再入相也,与干德之初入相不同,太祖时。盖太祖时规模广大,故普慨然以天下自任而敢于事,太宗规模繁密,故普不免逺嫌疑、存形迹而救过之不暇。然以年老重望,而推 正之晩辈,吕端之台辅器,人之有技若已有之,此所以能保我子孙黎民欤!吕端乃余庆之弟,淳化四年参政,至道元年平章。
淳化二年正月,赵普罢。
淳化二年九月,吕 正罢,以李昉、张齐贤同平章事。淳化三年七月,赵普薨。普以吏道闻,寡学术,太祖劝以读书,每朝有大议,则阖户自启一箧书,阅之,乃《论语》二十篇耳。未尝为子弟求恩泽。
赵中令欲决大事则读《论语》至终日,李文靖亦曰:为宰相如“节用爱人,使民以时”两句,可终日行之。李沆尝读《论语》,或问,曰:为宰相如《论语》中“节用爱人使民以时”二句,尚未能行。
圣人之言其有益于人也如此。一《论语》也,张禹以之而误成帝,何晏以之而祸西晋,书惟在人善用耳。
淳化四年六月张齐贤罢。
制词云:力不逮心,名浮于实。
四年十月李昉罢,以吕 正为平章事。
上尝曰:昉本以文章进,及用作相,知才微任重,但忧愧而已。
淳化五年十一月,令宰相以下荐士。上尝谕中书可使朔方者, 正以名闻,上不许。他日又问,凡三问不易,上怒掷其奏。既而卒用其人,果大称 。
古之君子有志天下者,莫不以致天下之贤为急,故必旁咨博采,取之于无事之时,而剸烦治剧用之于有事之日。吕文穆之荐人可使朔方,所以三问而三不易者,盖其夹袋有册子,每四方人谒见,必问其有何人才,随即疏之。故朝廷求贤,取之囊中而已。此谓举尔所知,尔所不知人,其舍诸之意。吕 正尝置册子夹袋中,疏四方人才,时谓朝廷求贤取之囊中。
至道元年四月,吕 正罢,以吕端平章事,时寇凖 政,端初与凖同列,及先居相位,虑凖不平,乃谓宰执,分每日押班知印。
国初置参政,所以贰宰相也。然其初不使之押班知印者,所以正中书之权。其后复令同知印押班者,所以防中书之专。然为宰相者,必如吕端之待寇凖,为参政者,必如王文正之在政府,每事同列必至第咨禀而后行,则有同舟共济之义,推车叶力之风。若荆公为 政,则置中书条例,以夺宰相之权;为宰相,则置中书检正,以夺参政之职,何往而不为私哉?宰相当与执政同心。
至道二年七月,寇凖罢。闰月,诏宰相独押班知印。

台谏
太平兴国六年,解田锡言职,出为河北南路转运副使。时卢多逊专政,羣臣章表不先禀多逊,则有司不敢通。谏官上表章,必令合门吏依式书状,云不敢妄陈利便,希望恩荣。锡贻书多逊,请免书状,逊不悦出之。
国朝敢言之风自田锡始,大臣遏絶人言自多逊始,不敢妄陈利便希望恩荣之语,自后安石、蔡确、章子厚之徒,皆祖卢多逊之遗。

经筵 台谏
太平兴国八年十一月,置侍读官,上听政之暇日阅经史,患顾问阙人,是岁始用著作佐郎吕文仲为侍读。
端拱元年二月置司谏、正言,改左右补阙拾遗为之。上以时多循黙,失建官本意,故更以新名,欲使举职也。
人谓经筵有定员,则人主讲学之时疏矣;司谏有常职,则人主求言之意狭矣,岂知祖宗之世,盖无一时而不可学,无一人而不可谏也。当时田锡且曰:给事中不敢封驳,遗补不贡直言,起居郎舍人不得升陛记言动,御史不弹奏,集贤院虽有书籍而无职名,秘书省虽有职官而无图籍,朝廷辟西苑广御池而尚书无 事,郎官无本局,九寺三监狭室萧然,礼部试士或就武成王庙,此当时官职之可正者尚多,而太宗独先置经筵、台谏之官,其知本矣。兴国元年,田锡为谏官,上嘉其言,赐钱五十万。或谓锡今宜少晦,锡曰:事君之诚,惟恐不竭,矧天植其性,岂以一赏而夺耶?

经筵 史馆 讲学 正心
太平兴国三年二月,置崇文院。更置三院,赐名崇文院,尽迁旧馆之书以实之,南廊为集贤书,东廊为贻文书,西廊四库,分经史子集,为吏馆书。六库书籍正副凡八百卷。
淳化二年,李至为秘书监,进新校御书百八十卷。
端拱元年八月,幸国子监,命博士李觉讲泰卦。上从容谓之曰:“人君勿使嗜好见于外,则奸邪无自入焉。朕但喜读书,多见古今成败,善者从之,不善者改之,如斯而已。读书正心,以逺近习小人。
淳化三年,幸秘阁,命将臣观书。
淳化五年,幸国子监,命孙奭讲说命三篇,意欲切砺辅臣,因叹曰:“天以良弼赉商,朕独不得耶?”
太平兴国八年,置侍读官。上谓近臣曰:“朕每读《老子》,至‘佳兵不祥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未尝不三复以为规戒。”尝禁中读书自已至申。
淳化二年,上曰:“国家若无内患,必有外忧,无外忧,必有内患。外忧不过边事,此可预为之防,惟奸邪无状,深可惧焉,帝王当合用心如此。”正心以防奸佞。
观我太宗之学,不当观于幸国子监、幸秘阁之时,当观于在禁中读书之时。盖人主亲儒臣之时少,亲宦官女子之时多,一齐众楚,一暴十寒,则学之功辍矣。此太宗于禁中读书自己至申,所以可为后嗣法欤!

翰苑
淳化二年,以毕士安为翰林学士,时范杲献《玉堂记》,请修其职,上恶其躁竞,出之,执政荐张洎,上谓洎德行不及士安。上飞白书“玉堂之署”四字赐苏易简,曰:“此永为翰林美事。”
上重内外制之任,曰:“词臣之选,古今所重,人言朝廷命一制诰,六姻相贺,以为一佛出世,郭贽乏时望,虽命掌制诰,终不入翰林。”
淳化二年,以和 知制诰,其后欲召 为翰林学士,而谓左右曰:“ 眸子眊然,胸中必不正,不可以居近侍也。”四年五月,以张洎、钱若水为翰林学士。上谓侍臣曰:“学士之职,亲切贵重,非他官可比。朕尝恨不得为之。”尝命若水撰赐赵保忠李继捧赐姓名。诰,有“不斩继迁,存狡兎之三穴,潜疑光嗣,持首鼠之两端”之语,上大喜。及继迁纳欵,又命草赐继迁诏曰:“既除手足之亲,已失辅车之势”,上批其后云:“依此诏本极好。”若水家因寳藏之。
翰苑之臣,一文章之士为之足矣,然范杲以躁竞不与,张洎以乏德行不与,郭贽以乏时望不与,盖翰苑乃储才之地,岂可轻授哉异!时杨亿不草册后之制,刘均不草相谓之制,则我朝涵养培植之功亦多矣!

给事
淳化四年八月,命官专掌通进银台二司,寻以给事中封驳隶之,命向敏中、张咏知二司公事。时部署张永德笞小校至死,按其罪,咏封还诏,曰:“不可以小校辱主帅。”
自张咏封还诏书,而后之为给事中者始敢于封驳。自田锡奏事鲠直,而后之任言责者始敢于尽言。讲官振职,自孙奭始;三司振职,自陈恕始。人才虽盛于景德庆厯之时,而实胚胎于今日耳。百官振职始于太宗。

时政记 起居注
太平兴国六年八月,令中书、枢密院録主语。时政记。李昉请先奏御览。端拱二年,令枢密院録主语。
时政记奏御始此。
淳化五年四月,置起居注院,编修左右史之职为起居注。梁周翰请以所撰先进御,后降付史馆。
起居注奏御始此。
修时政记则可,李昉欲以奏御则不可。修起居注则可,梁周翰欲以进御则不可。论时政记、起居注不可使人主目覩。

考课
淳化二年,命近臣兼差院及流内铨。
淳化三年冬,置磨勘院。
淳化四年春,改磨勘院为审官考课院,京朝官属审官,幙职州县官属考课。
唐虞考课之法,先自九官十二牧,成周 计之法,上自公卿下至比闾小吏,是无大小内外之官,皆用考课法也。
我朝上自京朝官、下至幙职官皆有考课法,今世之法详于外而不详于内,行于小吏而不行于达官,徒为文具,亦不过财赋之辨与否耳,何尝课守令以惠养,课监司以刺举哉?今日考课畧于大臣。

任子
至道二年,定任子世官制。先是,五品以上子孙每覃庆皆授摄官,未几即补正员。上以其太滥,诏同学究出身。
用人以世唐虞三代法也,非以豪异俊秀之才,俱出于公卿大夫之族,盖以仁义道德之教素行于圣贤明哲之家,自汉以下,公卿之家法既不如古,而朝廷课教国子之意,一切废弃,此任子之法所以弊、而我太祖太宗与范冨诸人所以裁抑而不恤也。

官吏
太平兴国三年六月,严赃吏法。去歳永丰仓吏八人坐受贿为奸伏诛,是歳中书令史李如古坐受赇出人罪杖杀,至是又诏赃吏配者遇赦勿叙用。
端拱初,少府监言配役人郭冕等皆任京朝官, 赦当叙用,上曰:“赃吏不可复齿仕籍。”止令释之。
淳化元年,蓬州司法郑侣坐受赇故入伏诛。
淳化二年,知晋州祖吉坐赃杖杀。
国初赃吏有置极刑者,今以赃败者惟罢而已。国初赃吏有不复齿仕籍者,今则有赦原之而已。民之疮疾未瘳,而吏之罪恶已涤,吏何惮而不贪耶?赃吏不可赦。

太子侍讲
太平兴国五年九月,置皇子侍讲。杨可法为之。
太平兴国八年,置谘讲翊善侍讲官于诸王及王子府,以王遹、姚坦、邢昺等十人为之。益王尝作假山,既成,召僚共观,坦曰:“但见血山。”王惊问,曰:“坦见州县督税捕人父子兄弟送县鞭笞,血流满身,皆民租所出,非血山而何?”时上亦为假山,未成,闻其言命毁之。
端拱元年,皇子元禧封许王,上手诏戒帝子亲王,先须克己厉精,听言纳谏,每着一衣,则悯蚕妇,每餐一食,则念耕夫,至于听纳之间,勿先恣其喜怒。
侍读官犹朝廷之侍读也,侍讲官犹朝廷之侍讲也,谘讲、翊善犹朝廷之待制候对官也。然必以姚坦、邢昺为之,亦可谓得教导之人矣。盖有其官而非其人,则师傅具员,承弼具数,左右前后皆非正人,王谁与为善哉?今血山之喻,不唯使益王惊问,虽天子亦为之辍役,则国朝侍读之职不虚设矣!
淳化五年,以襄王元侃为开封尹,封寿王。用冦凖之言也。凖自青州召还入见,上曰:“朕诸子孰可付神器者?”凖曰:“陛下诚为天下择君,谋及妇人中宫不可也。惟陛下择所以副天下望者。”上俛首乆之,屏左右曰:“寿王可乎?”对曰:“知子莫如父,圣意既以为可,愿决定。”
至道元年,立寿王元侃为皇太子。杨徽之、毕士安兼左右庶子,乔惟岳、杨砺兼左右谕德,夏侯峤兼中舍,李至、李沆兼宾客,见太子如师傅之仪。
东汉李唐所以有女主、宦官、外戚之祸者,以立天子之权尽出其手,虽李固、杜乔、裴度、郑覃之徒不能正之也。凖之一言,真万世法,不徒见于景德澶渊之一役也。

祥瑞
端拱元年正月,亲耕耤田,上作书赐近臣曰:“国之上瑞,惟丰年耳。累歳登稔,人无疾疫,朕求治虽切,而德化未洽,天贶至是,能无惧乎?”
雍熙元年十月,岚州献一角兽,徐鈜等以为祥,上曰:“珍禽竒兽,奚益于事?方内人宁,风俗淳厚,此乃为上瑞耳。”十一月丁夘,郊奉宣祖配改元,上尝语宰相曰:“今歳大稔,民无疾疫,当与卿力行好事,以荅天意耳!”
黄鲁直《瑞芝亭记》云:“使民田畆有禾黍则不必芝草生户庭,使民伏腊有鸡豚则不必麟鳯在,郊薮黠吏不舞文则不必虎渡河,里胥不追挠则不必蝗出境。”

灾异
淳化二年二月,诏以旱蝗,欲自焚,明日雨。
端拱二年,夏旱録系囚,遣使分路决狱,是夕雨。
端拱二年七月,彗出东井,凡三十日,赵普奏言:司天妄以为妖星,合灭契丹,俱是謟谀,所宜审听。
以妖星合灭契丹,此司天之谀也,普力言之,得大臣格君之道矣。王安石最不信《洪范》灾异之说,乃推彗星于交趾。贤如赵普,诈如安石,其议论邪正,何啻天渊之逺哉!

宋大事记讲义卷四

钦定四库全书
宋大事记讲义卷五缺
宋 吕中 撰

太宗皇帝

钦定四库全书
宋大事记讲义卷六
宋 吕中 撰

真宗皇帝
咸平 六年
景德 四年
大中祥符 九年
天禧 五年
干兴 元年

圣学 经筵
咸平元年正月,召学官崔颐正侍讲。上召至后苑讲《尚书 大禹谟》,赐五品服,自是日赴御书院侍讲。上每旦御前殿,辰后御后殿视事,或阅军士,日中而罢。夜则召儒臣询得失,或至夜分。
咸平元年七月,幸国子监,召学官崔偓佺讲《大禹谟》。置翰林侍读侍讲学士,以兵部侍郎杨徽之、户部侍郎夏侯峤、工部侍郎吕文仲为侍读,国子监祭酒邢昺为侍讲,设直庐于秘阁。侍读、侍讲更直,日给尚食珍膳,夜则迭宿,多召对询访,或至中夕焉。
天禧元年正月,召冯元侍讲,自是听政之暇,率以为常。祥符八年二月,召崇文馆检讨冯元讲《易 泰卦》,因言君道至尊,臣道至卑,必以诚相感,乃能辅相财成。上说,赐五品服。
三代而上,传家之法备,而传心之法为尤详,故不惟人主之成德也易,而子孙之成德也亦易。三代而下,传家之法既略,而传心之法不复续,故不惟人主之成德也难,而子孙之成德也亦难。惟本朝以家学为家法,故子孙之守家法自家学始,此范祖禹《帝学》一书,极言我朝承平百三十年,异于汉髙由祖宗无不好学也。然人君之学,尤在于所共学之人,故在太祖时则有若王昭素,太宗时则有若孙奭、邢昺,在真宗时则有若崔颐正、冯元之徒,皆极一时之选也。讲《易 干卦》,祖宗家学得人。

圣翰
祥符三年三月,上出御制示辅臣,谓王旦等曰:“自北鄙修好,边事不耸,而朕居安虑危,罔敢暇逸。尝着文自警,置之左右。”乃出《贵廪食吟》、《轸田夫吟》、《念农歌》、《自戒箴》以示旦等。
先是,王嗣宗言:“翰林杨亿、知制诏钱惟演倡和宣曲,词涉浮靡。”上曰:“词臣,学者宗师也,安可不戒其跌荡?”乃下诏风励。
《大风》之歌,其髙帝覇心之所存乎?《秋风》之歌,其汉武悔心之所存乎?盖帝王之文,不当以文论,当以心论。以我真宗之本心可知矣,此书不载《庆云》之歌、而载《明良》之歌也。至于下诏戒词臣浮靡,是又以人文化成天下者也,变天下之文自朝廷始,变朝廷之文自人主之文始。人知西昆之体变于欧阳倡古文之时,而不知已源流于此时矣。

正纪纲 杜女谒 抑宦官 裁外戚
咸平元年十二月,严牧守选。秦国长公主尝为其子壻求正除近京刺史,上曰:“牧守,亲民之官,系朝廷公议。”不许。
咸平六年十二月,寿春县主言夫兄绍卿掌刍积被刼,望释其罪,上曰:“损坏官物,自有常刑,不可免也。”
驸马石保吉尝诉仆夫妇盗,上曰:“所司自有常典,岂可为卿故法外加刑?”
鲁国长公主以赵自化药饵有功,请除尚食使兼医官院事,又因雍王求刺郡,上曰:“末技之流,不可任郡命,枢密院戒之。”
祥符六年正月,禁出使内臣干预公事。旧制,凡内臣出使,敢妄奏他事,伏军令。
祥符八年七月,郭崇仁虽外戚,章穆皇后弟。朝廷未尝过推恩泽,自是十年不迁。
朝廷有朝廷之纪纲,宫闱有宫闱之纪纲,欲正朝廷自宫闱始。自古天下未尝无宦官也、外戚也、女子也,然以太祖、太宗之世,亦未尝无乞恩泽者,自景德以后,始有求刺史、求郡守者矣。然抑于天子,不待抑于大臣,抑于内朝,不待抑于外朝,此真宗所以正纪纲也。真宗纪纲正于内朝。自仁宗以人主之威福,寄诸朝廷之纪纲,寄诸中外之公议,于是人主常施恩而大臣常任怨,此又仁祖所以正纪纲也。仁祖纪纲正于大臣。至于熙丰、崇观之大臣安石、蔡京之流能借冢宰总六卿之说,以为专权之地,不能明冢宰总六卿之说,以为正宫闱之本,故有因外戚、宦官而图权宠者,此三百年治乱之根也。

崇节俭 禁奢侈
咸平二年五月,禁泥金铺翠之饰。张齐贤请先责大臣之家。
祥符元年二月,禁销金涂金,进御服物勿以为饰。后宫杜氏尝服之,上怒令出家,于是天下无敢犯者。
咸平二年三月却贡献。
咸平之禁,齐贤请自大臣始;祥符之禁,真宗先自宫闱始,上下各任其责如此。当咸平之申明法禁,所以励风俗。祥符之后,奸臣方以富侈媚其君,而上乃明金翠之禁,则知封禅之侈、天书之诈,皆非真宗之本心也。丁谓小人诈言天书请封禅。

求直言
至道三年五月求直言。直集贤院田锡上疏,略曰:“去年永兴等六州同日地震,此下动之象也。灵州馈运粮草,陜西二十五州不胜困敝,臣以为地震方位既在关辅,岂无在下者輙动乎?万一关辅有变,则臣虑西川复保剑关之危,南方复恃长江之阻。”上出其疏,令详酌行之。监察御史王济上疏,略曰:“守小谨者似德,懐怯懦者似恕,容奸恶者似仁,藴佞 者似恭,恣倾险者似智,好诋訿者似直,植朋党者似义,肆苛刻者似忠。”又曰:“官多则事烦,吏多则民残。欲事不烦,莫若省官;欲民皆安,莫若省吏。”
员外郎刁术上疏,略曰:“私赏无及于小人,私罚母施于君子。母以春秋鼎盛而耽于逸乐,母以血气方刚而惑于声色。”
以王禹偁知制诏。初知扬州,应诏上书言五事,一曰谨边防,通盟好;二曰减冗兵,并冗吏;三曰艰难选举;四曰沙太僧尼;五曰亲大臣,逺小人。
咸平元年四月,旱,求直言。
二年闰月,旱,求直言。朱台符上疏,略曰:“陛下践祚以来,二年之内,彗星一见,时雨再愆。彗星见者,兵之象也;时雨愆者,泽未流也。今北鄙未宾,西羌作梗,荆蛮有猖狂之冦,江浙多饥馑之民。宜设备以御之。”又言:“农者,国之本也,其利在粟;多兵者,国之命也,其功在战胜。方今患在农少而粟不多,兵多而战未胜。农少则田或未垦,兵多则财用常不足。民利尽于国,国利尽于军,所以民困而国贫也。”又言:“不任人无以安边,无以省兵;不省兵无以惜费;不惜费无以寛民;不寛民无以致治。舍此数事,虽有智者不能为计矣。”
咸平三年十一月复转对。
景德三年四月复转对。
咸平四年正月命官详中外封事,冯拯、陈尧叟。诏合门封事画时进入,防稽缓也。
选从官知登闻院,虑壅蔽也。以真宗继太祖、太宗之后,兵未至多,吏未至冗,僧牒未鬻,而缁黄亦未炽也,而王禹偁言之贻谋之初;冗官之员未多,小人之迹未萌,而王济言之当时;私赏未至于及小人,私罚未至于施君子,声色逰逸六事何有也,而刁术言之。岂忧治危明职当然耶?贞观十年以前,諌者何多?贞观十年以后,谏者何少?方谏者之多,虽裴矩之佞变而为忠;及谏者之少,虽房元龄谏用兵之役,亦仅发于垂死之言。景德、祥符以后,王钦若唱神道设教之说,丁谓唱大计有余之议,而天书降矣。当时岂复有禹偁、田锡之言哉?景德以后,上溺于符瑞,故谀言易入。

弭天变 却祥瑞
咸平二年三月絶贡献。
禁献珍禽竒兽及诸祥瑞。上曰:“稼穑虽稔,且得贤臣乃谓瑞也。”
咸平元年二月,彗出营室北。上问宰相曰:“何祥也?”吕端言变在齐鲁之分。上曰:“朕以天下为忧,何止一方耶?”
以丰稔得贤为瑞,此得太宗不喜芝草之心也;因彗变而却分野之说,此即赵普上疏之意也。然自景德以前,一瑞不敢贺,一灾不敢忽,我真宗之本心。景德以来,奸臣初意不过欲排冦公耳,丁谓陷冦公。于是请行封禅以夸示夷狄,虽天书之诈,而士大夫无敢言其非者矣,天禧三年天书降。虽升州之火,而士大夫争奏符瑞者矣。祥符二年升州火。此李文靖日取水旱告其君,刘元城所以称其为真宰相,王文正所以称其为真圣人欤!
祥符九年七月,蝗,执政有袖死蝗以进者,请示于朝,率百官贺。王旦固称不可,于是二府方奏事,飞蝗蔽天。上曰:“使百官方贺而蝗若此,岂不为天下咲耶?”执政指丁谓
灾异非所以爱君也,而董仲舒以为天心之仁爱,盖君之所以自爱,实灾异警之之力也。当羣臣争献符瑞之时,而徐兖之水、江淮之旱、内城之火、京师之蝗叠见层出,非人臣不知爱君而天爱君乎?丁谓贡谀,不知爱君,故天出灾异以儆君。

天书降 羣臣言符命 请封禅
祥符元年正月,天书降,大赦改元。上语王旦、王钦若曰:“去年十一月见神人,云当降天书。”王旦等凡五表请封禅。上以问三司使,丁谓曰:“大计有余议乃决。”待制孙奭曰:“天何言哉?岂有书也?”四月朔,天书降于大内,作玉清昭应宫以奉天书。八月,天书降于泰山醴泉亭。王钦若所奉也。
十月,上如泰山行封禅礼。先是,御史赵湘请封禅,王钦若既以城下之盟毁寇凖,因请封禅,又言:“封禅当得天书。”又言:“天瑞前代盖有以人力为之,陛下谓河图、洛书果有此耶?圣人以神道设教耳。”上曰:“王旦得毋不可?”钦若遂以上意喻旦勉从之,遂召王旦于内,赐以尊酒,归视乃珠子也。旦自是不复持异。
祥符二年四月,升州火。自封禅之后,士大夫争奏符瑞、献贺颂。崔立独言:“水发徐兖,旱连江淮,无为烈风,金陵大火,是天所以戒骄矜也。而中外多上云雾草木之瑞,此犹足以为治道言哉?”立前后上四十余事。是月置修玉清昭应宫使,以丁谓主之。羣臣多言不可,谓对上言“未有皇嗣,故建宫于干地以祈福。”王旦等遂不敢言。知制诰王曽以工役烦费劳民,极陈事之不便者有五,乞减用度,以寛民力。
四年正月,上如河中府。上将西祀,会歳旱,龙图待制孙奭上疏,陈不可者十谓:“陛下纔毕东封,更欲西幸,土木之工,累年未息,水旱作沴,饥馑居多,乃欲劳民事神,神其享之乎?”又上疏曰:“今之奸臣以先帝尝停封禅,故赞陛下以继承先志。先帝欲北平幽朔、西取继迁,则未尝献一谋画一策,而乃卑辞厚弊,求和于契丹,蹙国糜爵,姑息于保吉,谓主辱臣死为空言,以诬下罔上为己任,是使陛下以祖宗艰难之业,为奸臣侥幸之资,此臣所以长叹痛哭也。”时羣臣数奏符瑞,奭复上疏言:“方今野鸡山鹿并形奏简,秋旱冬雷卒皆称贺,将以欺上天,则上天不可欺;将以愚下民,则下民不可愚;将以惑后世,则后世不可惑。”又言:“先王五载巡狩,观民设教,何须紫气黄云始能封岳,嘉禾异草然后省方哉?”奭言切直,至有“国将兴听于民,将亡听于神”等语,上亦不罪也。
二月,祀后土地祗于汾阴。
五年十月,圣祖降。十一月,置玉清昭应宫使。以王旦为之。
十二月,置景福殿使,以刘承珪为之。作景宫奉圣祖。
七年正月,上如亳州谒太清宫。孙奭上言:“陛下封禅泰山,祀汾阴,又将祠太清宫,外议以为陛下事事效明皇。”极言明皇祸败之迹。
五月,刻天书。王旦、王钦若为刻玉使。
天禧三年三月,天书降干佑山中。夏四月,迎入内。寇凖镇永兴军,朱能为都巡检使。能好造符命托神灵,而外附凖,至是奏天书降,盖能使之也。孙奭时知河阳,上言:“朱能奸险小人,天下皆知,能所为,陛下一人不知耳。”乞斩能以谢天下。
至是李文靖之言验矣。上初即位,李沆日取水旱盗贼奏之,王旦以为细事,沆曰:“人君当使知人间疾苦,不然气血方刚,不留意声色犬马,则土木用兵祈祷之事作矣。封禅之议决于丁谓“大计有余”之一言,天书之降成于钦若“神道设教”之一语,虽以王文正之硕德重望,不敢有异议。其后冦凖之入居相府,亦以朱能之天书而入,当时极言其非者,惟孙奭一人而已。天何言哉!此真足以破人主之惑。真宗惑于天书,虽王旦、冦凖不敢諌。当时力攻其非者,惟孙奭一人而已。

郊天费
咸平五年十一月郊,有司言经费繁重,请行谒庙之礼。上谓:“所省几何?非寅恭事天之道。”诏非禋祀所须并可减省,于是省应奉杂物十万有竒。
此景德以前未行封禅之礼,故朝论如此。

理财计 计録
咸平元年四月蠲逋负上前后所蠲三司逋负不一又谓辅臣曰宜悉取民?着为条目大事随宜减省小者即为除免。
咸平五年二月禁有司以羡余为课。
咸平六年六月并三司置一使。令寇凖领之。三司使不相总统各求充济以从办为务至于出纳移用均 有无则动相违戾交摭利病至是并为一使。
上尝命三司具中外钱谷大数盐铁使陈恕乆而不进上尝使辅臣诘之恕曰天子富于春秋若知府库充羡恐生侈心上闻而善之。
祥符林特上 计録。
景德二年禁増酒榷。
四年八月丁谓上景德会计録乞以咸平六年户口赋入为额时为三司使。
天禧二年以李士衡为三司使上作寛财利论赐之。士衡方进用王钦若害之。
皇佑之録不上于田况则所出多于所入其谁知之元佑之録不作于蘓辙则一岁之入不足计一岁之。出其谁知之真宗欲知中外钱谷之数而陈恕诺而不进何耶盖时方多事公私殚竭使人君知此则必知节浮费崇俭德一役不妄兴一赏不妄増至于时方承平府库充溢则易以动人君之侈心故丁谓上景德会计録而封禅定林特上祥符会计録而天书成矣至此而后知陈晋公之逺虑也盖尝考我朝之用度所入莫多于天禧祥符之时所出亦莫多于天禧祥符之时且以至道末年计之至道中?酒税岁钱一百二十万贯至天禧増至七百七十九万余贯而铁钱不与焉其它关市津渡等税率増倍之至道课盐钱七十二万余贯天禧末至一百六十三万余贯至道中岁铸钱八十万贯景德末至一百八十三万贯则财之所入多于国初矣然国初三岁一郊费五百余万贯景德郊祀费七百余万贯祀汾阴上寳册不预焉至道末所出皆不过二千余万贯至天禧末天下总收二千六百余万贯丁谓林特上 计録所以动人君之侈心总费钱二千七百一十余万贯谷帛不与焉至此益信陈晋公之为君子而丁谓林特之真小人矣。

宰相 执政
咸平元年吕端罢以张齐贤李沆同平章事。
三年十一月张齐贤罢齐贤与李沆同相情好不叶自负有致君之术每敷奏多不真至朝 被酒失仪罢相。
一相独任则有专权之私二相并命则有立党之患然以赵中令权专任重而能与新进之吕 正共事以毕士安德尊望隆而能与使气之寇凖共政不惟无分朋植党之风抑且尽同寅和衷之义而齐贤反与李沆不叶与寇凖相倾何耶君子可以知相业之优劣矣。
四年以吕 正向敏中同平章事。
国初至是三入相者惟赵普及 正焉皆未尝为子弟求恩泽。
十月向敏中罢张齐贤贬。
齐贤不事仪矩颇好治生再入相数起大狱与冦凖相倾世以此少之。
十二月以吕 正李沆兼门下侍郎。
旧制三司三公左右仆射平章事宜兼两省侍郎先是翰林学士宋白梁周翰草二相加恩制书遗忘旧制至是始改正之。
咸平六年九月吕 正罢。
正风眩疾上命驾临问力求罢不许表七上乃得请。
景德元年七月李沆罢。上临问方还宫而沆卒趣驾再幸其第哭之恸。上之初即位也日取水旱盗贼奏之王旦以为细事沆曰人君当使知人间疾苦不然血气方刚不留意声色犬马则土木甲兵祷祀之事作矣此参政他日之忧也上尝问治道所先沆曰不用浮躁新进如梅询曽致尧李夷庚等是矣由是终上之世至仁宗初年多得重厚之士沆自言居位诚无补万分一惟四方言利害未尝一施行聊以此报耳石保吉求为使相上以问沆沆曰保吉因縁戚里无攻战之劳台席之拜恐腾物议沆卒数日乃拜焉冦凖屡言丁谓之才沆乆未用凖以问沆沆曰如斯人才则才矣可使之在人上乎凖曰如谓者相公终能抑之使之在人下乎沆笑曰他日当思吾言。
沆尝读论语,见太祖朝赵普宰相门。
国初立相谋主断国多重厚质实之士而养成重厚质实者之风实沆之力也观其日以水旱盗贼入奏所以格君心至祥符行封禅之时而始验其不用曽致尧梅询轻薄之流所以养成人才至仁宗多得重厚之士而始验其抑丁谓之才所以絶小人至冦凖得贬之时而始验其四方言利害者未尝一施行所以维持治体至荆公轻变之时而始验此国初相业所以为第一流也然朱文公尝谓本朝弊事皆自李沆抑四方言利害者积得来则其遵守太过亦不能无所偏也。中间论李沆贤相料事之明末引朱文公断有抑扬。
邵氏闻见録曰赵普为相于听座屏后置二瓮有人投利害文字皆置其中满则焚于通衢李沆为相凡建议务更张者一切不用每日用此执国呜呼贤相思虑逺矣若王荆公之为相置条例司论天下利害尽变祖宗法益信赵中令李文靖得相之体也。利害文字焚之通衢议论更张一切不用二公真贤相。
景德元年六月以毕士安冦凖为平章事。
上欲用凖乃先置宿德以镇之尝谓士安曰凖好刚使气奈何士安曰今北戎尚跳梁若凖正宜用之。
景德三年二月冦凖罢以王旦为平章事。凖罢为刑部尚书出知陜州契丹既和凖颇矜功王钦若深害之曰城下之盟春秋小国犹耻之澶渊之役陛下不以为耻而谓其有功何也由是上遇冦凖衰。讲又见契丹门。尝除官同列屡目吏持例簿进凖却不视曰宰相所以器百官进贤退不肖焉用例旦入谢上曰冦凖以国家爵赏邀求虚誉无大臣体王旦父王佑知其必至公辅手植三槐于庭以为识及钱若水言旦有德望堪任大事上曰此固朕心所属也。
我朝善守格例无若李沆王旦王曽吕夷 富弼韩琦司马光吕公着之为相破格例者无若王安石章子厚蔡京王黼秦桧之为相考其成效验其用人则破格例者诚不若用格例者之为愈也。设疑。然寇凖以公心行之故破格例而用君子也王安石诸人以私心行之故破格例而用小人也抑安石尝置中书条例司马光讥之曰宰相以道佐主茍事皆检例而行之胥吏可为宰相何择也如温公所言则安石亦欲循格例乎盖温公亦未知安石用心之所在徒见其编修条例则谓之检例耳不知安石正以用例为非而尽破旧例以立法温公以言讥之是助之耳此又不可不知也。安石作条例正所以破旧例与李沆王旦诸贤相用格例大异。
上命寇凖知天雄军北使道由之谓公曰相公望重何以不在中书公曰皇上以朝廷无事北门鎻钥非凖不可。
君子内则小人外小人内则君子外当冦凖之主亲征也恐钦若有以阻其议则出于天雄军及钦若之用国事也恐冦公有以夺其计则亦出于天雄军然君子在朝廷则朝廷重在边郡则边郡重此冦公所以起虏使敬畏之心。虏使闻冦莱公声名。
祥符四年幸吕 正第因问 正卿诸子孰可用曰臣子皆豚犬耳有侄夷简宰相才也。
景德四年闰月立中书枢密院互报法事关军机民政者必互相关报时中书命杨士元通判凤翔府枢密院又令监香药库不相知也。
中书主民,枢密主兵,三司主财,各不相知,故财已匮而枢密益兵不已,民已困而三司取财不已。国初宰相都提举司发运使又以宰相兼枢密使其意 矣自王显用事一日六召中书不闻于是有岐沟之败至是中书用杨士元通判而太宗朝枢密雍熙三年事。见太宗朝契丹门。
国初立相谋主断国多重厚质实之士而养成重厚质实者之风实沆之力也观其日以水旱盗贼入奏所以格君心至祥符行封禅之时而始验其不用曽致尧梅询轻薄之流所以养成人才至仁宗多得重厚之士而始验其抑丁谓之才所以絶小人至冦凖得贬之时而始验其四方言利害者未尝一施行所以维持治体至荆公轻变之时而始验此国初相业所以为第一流也然朱文公尝谓本朝弊事皆自李沆抑四方言利害者积得来则其遵守太过亦不能无所偏也。中间论李沆贤相料事之明末引朱文公断有抑扬
邵氏闻见録曰赵普为相于听座屏后置二瓮有人投利害文字皆置其中满则焚于通衢李沆为相凡建议务更张者一切不用每日用此执国呜呼贤相思虑逺矣若王荆公之为相置条例司论天下利害尽变祖宗法益信赵中令李文靖得相之体也。利害文字焚之通衢议论更张一切不用二公真贤相
景德元年六月以毕士安冦凖为平章事。
上欲用凖乃先置宿德以镇之尝谓士安曰凖好刚使气奈何士安曰今北戎尚跳梁若凖正宜用之。
景德三年二月冦凖罢以王旦为平章事。凖罢为刑部尚书出知陜州。契丹既和凖颇矜功王钦若深害之曰城下之盟春秋小国犹耻之澶渊之役陛下不以为耻而谓其有功何也由是上遇冦凖衰讲又见契丹门。尝除官同列屡目吏持例簿进凖却不视曰宰相所以器百官进贤退不肖焉用例旦入谢上曰冦凖以国家爵赏邀求虚誉无大臣体王旦父王佑知其必至公辅手植三槐于庭以为识及钱若水言旦有德望堪任大事上曰此固朕心所属也。
我朝善守格例无若李沆王旦王曽吕夷 富弼韩琦司马光吕公着之为相破格例者无若王安石章子厚蔡京王黼秦桧之为相考其成效验其用人则破格例者诚不若用格例者之为愈也设疑。然寇凖以公心行之故破格例而用君子也王安石诸人以私心行之故破格例而用小人也抑安石尝置中书条例司马光讥之曰宰相以道佐主茍事皆检例而行之胥吏可为宰相何择也如温公所言则安石亦欲循格例乎盖温公亦未知安石用心之所在徒见其编修条例则谓之检例耳不知安石正以用例为非而尽破旧例以立法温公以言讥之是助之耳此又不可不知也。安石作条例正所以破旧例与李沆王旦诸贤相用格例大异。
上命寇凖知天雄军北使道由之谓公曰相公望重何以不在中书公曰皇上以朝廷无事北门鎻钥非凖不可。
君子内则小人外小人内则君子外当冦凖之主亲征也恐钦若有以阻其议则出于天雄军及钦若之用国事也恐冦公有以夺其计则亦出于天雄军然君子在朝廷则朝廷重在边郡则边郡重此冦公所以起虏使敬畏之心。虏使闻冦莱公声名。
祥符四年幸吕 正第因问 正卿诸子孰可用曰臣子皆豚犬耳有侄夷 宰相才也景德四年闰月立中书枢密院互报法事关军机民政者必互相关报时中书命杨士元通判凤翔府枢密院又令监香药库不相知也。
中书主民枢密主兵三司主财各不相知故财已匮而枢密益兵不已民已困而三司取财不已国初宰相都提举司发运使又以宰相兼枢密使其意 矣自王显用事太宗朝枢密一日六召中书不闻于是有岐沟之败雍熙三年事见太宗朝契丹门至是中书用杨士元通判而枢密又令之掌库正犹熙宁初赵德明与西人战中书赏功而枢密不知此盖不相通之患互报之法不可以不立也。仁宗朝范镇言欲令中书与枢密院三司量其出入以制国用亦与此意同。
祥符五年四月以向敏中平章事六月令密院修时政记。从王钦若之请。
敏中再掌留任以厚重镇静人情帖然上嘉之故复相。
五年九月以王钦若陈尧叟同平章事枢密使。
儒臣领枢密院使相始此。
国初密院多以武臣为之故与中书分文武为二府判军民为二政今以儒臣领之此中书密院互报法所以可行也。
二月以丁谓参知政事。
王钦若所荐也钦若与丁谓刘承珪陈彭年林特交通踪迹诡秘时号五鬼。
初王旦欲令李宗谔为参政故事参政谢日赐物几三千缗钦若密奏旦欲得宗谔所赐物以偿己债上遂不许。
祥符七年六月王钦若罢。倾巧矫诞枢密副使马知节薄其为人每奏事必懐数奏以己意称上 行之知节曰懐中奏何不尽出。
是月以冦凖为枢密院同平章事王旦荐之也旦又荐夏竦为判数有正论及为枢宻副使即附 邪说侥幸求进。
使丁谓止于转运王钦若夏竦止于判官则未必不以君子目之三人言事其始为小官皆好后乃变节。事实见察刑狱蠲逋负门。不幸官至政府德薄而位尊反使小人之名遗臭于万世惜哉。
祥符八年四月冦凖罢上问旦谁可代卿张咏马亮何如皆不对旦曰无若冦凖上曰凖性刚褊更思其次旦曰他人臣所不知也旦每见上必称凖之才而凖数短之旦曰臣乆在相位阙失必多凖无所隐此臣所以重凖也及凖自知当罢使人私于旦求为使相旦曰使相岂可求且吾不受私请凖深恨之及是罢为武胜军节度同平章事凖入见上具道旦所以荐凖者凖始愧出曰王同年大度如此。
魏能性刚则用张鋭善熟以济之。见阅武门。冦凖任气则用毕士安王文正宿德以镇之真宗善于用将相也如此。先是凖恶林特之邪奸数与忿争特方见宠上不悦。
祥符九年正月以张旻为宣徽南院使兼枢密副使旻时为任马军副指挥使被 选兵下令大峻兵惧谋变上密召二府议之王旦曰若罪旻则帅臣何以御众急捕谋者则振惊都邑莫若使旻解兵柄则反侧者自安上喜曰王旦善处大事真宰相已。王旦善处军变。
天禧元年秋七月王旦罢。以疾求罢职荐可为大臣者十余人。薛奎尝为江淮发运辞旦旦云东南民力竭矣奎退曰真宰相之言张士逊为江南转运旦谓曰朝廷?利至矣故士逊所至未尝敢兴利。
当祥符天禧之间宫室之役兴祷祠之事起则惟患天下之财不足以供国家之用而王旦且戒发运以东南民力竭转运以朝廷榷利至矣其真宰相之体欤。
八月以王钦若同平章事先是上欲用王钦若旦言祖宗朝未尝使南方人当国虽古称立贤无方然必贤士乃可上遂止钦若曰为王子明故使我作相晩却十年。
康节在天津桥上闻杜鹃声曰朝廷将用南人为相天下自此多事矣南人当国自钦若始不待安石而后见也国初三阳方长则南不足以胜北熙宁一阴濳萌则北不足以胜南南北风气推移人才消长之候也。
九月王旦薨旦性冲淡寡欲奉身至薄不为宗戚求官柄用十八年为相二纪接物若和易而风格峻整咸平初旦闻李沆之言固未信及见王钦若丁谓所为欲谏则业已同之欲去则上遇之厚乃叹曰李文靖圣人赵德明尝乞粮西夏李继迁子赐姓赵。旦曰已敕三司在京积谷岂弗可遣众来取德明受诏曰朝廷有人刘承规求节度旦曰典故所无不可听也后将有求枢密者边肃尝宦官坐赃贬向敏中谓旦曰边同年责已久牵复可乎旦曰为近臣坐赃岂得更复用耶必欲用须旦死可也。
旦匿名迹逺权势后史官修真宗实録内得出奏章乃知朝廷上多旦所荐。
尝究观国朝自天禧以前一 一契之謡未兴也大范小范之名未出也四贤一不肖之诗未作也君子小人之党未分也而张咏孔道辅马知节之徒自足以养天下之气节胡海陵之学未兴也安定先生。穆尹之古文未出也穆伯长尹洙。三苏父子之文章未盛也苏洵苏轼苏辙。二程兄弟之学业未着也程灏程颐。而杨大年王元之之文自足以润色国家之制度盖自李文靖王文正当国李沆王旦。抑浮华而尚质实奬恬退而黜奔竞是以同列有向敏中之清谨政府有王曽之重厚台谏有鲁宗道之质直相与养成浑厚诚实之风以为天圣景佑不尽之用虽缙绅之议论台谏之风采义理之学科举之文非若庆厯以来炳炳可观而纪纲法度皆整然不紊兵不骄财不匮官不冗士不浮虽庆厯之盛亦有所不及也。
天禧三年王钦若罢。人有言其受金又与道士善禁书者往来故罢。以寇凖同平章事丁谓参政尝 食羮污凖须谓起拂之凖笑曰参政国家大臣乃为长官拂须耶谓甚愧之由是倾诬自此萌矣。
王钦若罢则寇凖用此君子小人不可两立也以寇凖为相而丁谓为参政此又君子小人不可共政也然凖当是时不可出矣方其始召也门生有劝凖者曰若至河阳坚求补外此上 倘入见即发干佑天书之诈次也朱能献天书凖素不信。朱能与言官周懐政书劝凖与能合后丁谓并发天书事诏捕朱能能拥众叛穷蹙自杀凖坐能叛再贬道州司马。最下则再入中书其为凖谋则善而凖不悟何耶?
四年四月冦凖罢七月以李迪为平章事冯拯枢密使同平章事丁谓平章事曹利用加同平章事是月冦凖贬时上尝不豫凖尝请间言太子人望所属愿传以神器谓不可以辅少主既而被酒漏言谓等惧力请罢凖初内侍周懐政尝与上谋以太子监国及凖谋泄懐政谋杀谓等遂诛懐政贬冦凖有欲并责太子李迪曰陛下有几子乃为如此计谓等并发天书事捕朱能凖坐贬再至道州言笑自如若初无廊庙之贵者三绌皆非上本意岁终上忽问左右曰吾目中乆不见冦凖何耶左右皆莫敢对上崩乃贬雷州。
至是李文靖之言验矣冦凖屡言丁谓之才李沆曰如斯人才则才矣可使在人上乎。当君子用事之时则常有不忍尽絶小人之心至小人得志之时则其去君子必尽其力而后止此凖所以重得贬也虽然凖可贬而凖之心则不为之少贬。
十一月李迪罢谓复相谓既擅权至除吏不以闻迪语同列曰迪起布衣十余年位宰相有以报国死且不恨安能附权臣为自安计乎谓欲以林特为枢密副使迪争之引手板欲击谓谓走得免乃各降秩一级罢相制书。未出谓入对乞留因赐坐谓始传诏召刘筠草复相制是月诏两府 议资善堂诏令取 事如故自余常事委太子与两府 议施行讫奏初议欲令太子总军国事丁谓以为不可迪曰太子监国非古制耶。
十二月赐辅臣手书谕以辅导储嗣之意太子虽听事事皆决于后钱惟演后戚也王曽说惟演曰太子幼非中宫不能立中宫非倚皇储之重则人心亦不附后厚于太子则太子安太子安乃所以安刘氏也惟演以白后两宫由是益亲。
当时变危疑之冲钱惟演用事于中丁谓擅权于外而冯拯曹利用亦相与为党所幸君子之朋党植犹多也冦凖李迪之徒虽争之不胜而所恃以砥柱其中者又有曽在卒之窜丁谓而相仁宗太平之治者王曽也。
干兴元年二月上崩于延庆殿皇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后为太后军国事权取太后处分时中外汹汹曽正色独立朝廷頼以为重曽请太后坐左皇帝坐右垂帘听政既得后 而谓独欲皇帝朔望见羣臣大事则太后与上召对辅臣决之非大事悉令雷允恭传奏宦官。
曽曰两宫异处而柄归宦者祸端兆矣谓不听是月冦凖李迪曹玮窜出凖雷州司户迪卫州团练使玮知莱州。皆丁谓之谋也王曽疑责太重谓熟视曽曰居停主人恐亦未免耳盖曽尝以第舍假凖也。
六月内侍雷允恭伏诛丁谓罢用王曾之谋。
初王曽以计绐同列请独对直言谓包藏祸心令允恭移皇堂于絶地太后大惊欲并诛谓冯拯为之请乃止行降职寻贬谓崖州司户。皇堂即擅移陵寝也。

宋大事记讲义卷六

钦定四库全书
宋大事记讲义卷七
宋 吕中 撰

真宗皇帝

制诏 翰林
至道三年四月,梁周翰知制诰。故事,入西阁皆中书召试,制诏三篇,各二百字,一篇一百字。惟周翰不召试而命焉。
十一月,以王禹偁知制诏。禹偁词意敏赡,锋气峻厉,极谈世事,臧否人物,以直躬行道为己任,虽履危困,封奏无辍。
咸平四年三月,以杨亿知制诏。上欲用梅询,李沆言于上曰:“询险薄不可用。”亿七岁能属文,年十一,太宗召试,特授秘书正字,令就秘阁读书,每为文挥翰如飞,不加 窜,门人传録,疲于应命。
祥符六年六月,杨亿罢。初议册皇后刘氏,上欲得亿草制,使丁谓喻 曰:“大年勉为此,不忧不富贵。”曰:“如此富贵,非所愿也。”不草册后制。时钦若骤贵,亿素薄之。陈彭年方以文进,亦忌亿名出己右,日相与谮之。上谓王旦曰:“亿性峻直,无所附会,文章学问无及之者。”王旦曰:“如刘筠、宋绶、晏殊辈,相继属文。”有正元元和风格者,自亿始也。
天禧五年正月,刘筠为翰林学士,见丁谓乆擅权,不草谓复相制,曰:“奸人为相,安可一日居此。”乃求外任。
国家创造之初,则其大体必本于忠,风俗涵养之乆,则其大势必趋于文,故吕文穆、王文正以诚实朴厚之风镇宇内。吕 正王旦。而杨大年、刘子仪軰,其文章格力皆足以润色王猷黼黻云汉矣。然西昆之体未变也,必至孙泰山、石徂徕而后经学盛,必至欧阳公、尹师鲁而后古文兴,必至伊洛、关湖而后道学明,是岂一日之积哉!而刘、杨虽文士,观其性质刚介,臧否人物,册后之举富贵可立俟也,而不草刘后之制,拜相之麻,权要可趋媚也,而不草相谓之制,又岂可以文章之士待之哉!刘子仪、杨大年知制诰称职,亿字大年。

史馆
祥符五年六月,令枢密院修《时政记》。
故事,枢密院月録附史事送中书编于《时政记》,至是王钦若请别撰。枢密院时政记始此。
天禧四年十一月,编《圣政録》,命钱惟演等取《时政记》中盛美之事别编之。
令枢密院修时政记犹可也,而别编盛美之事则不可。
诏钱若水修《太宗实録》。时李宗谔预焉。上曰:“自太平兴国八年以后,皆李昉在中书日事,恐子为父隐,何以传后?除宗谔不可。”
以李昉之子宗谔而修《太宗实録》,真宗犹虑其隐父之事;以章、蔡之修《神宗实録》,乃用王安石《日録》,则神宗末年之悔,与安石不尽之奸,皆无所考矣。此陈茔中《尊尧集》所以作也。陈瓘《尊尧集》:蔡卞用王安石《日録》修《神宗实録》,薄神考而厚安石,尊私史而压宗庙。

宗正 玉牒
祥符六年正月,以属籍为玉牒,寻置宗正寺修玉牒,名《皇朝新谱》,曰《仙源积庆图》。

台谏
天禧元年二月,増谏官御史六员,每月一员奏事,或有急奏非时入对。
咸平四年三月,命御史正名举职。先是三院御史多出外任,风宪之职用他官兼领,乃诏本司长史,自荐其属,俾正名而举职,乃以张巽为监察御史,从新制。
越明年夏,御史知杂田锡又言:台官共有二十一人,皆差使在外,请令三院御史各归本职。
御史纪纲正自此始。盖监司为外台,御史为内台,外台之风采振而州县肃,内台之风采振而朝廷肃,以内朝而出外,不惟侵外台之权,似无以振内台之纪纲也,故自太宗令转运兼按察,而后外台正;自真宗令御史正名举职,而后内朝正。内外台纪纲。
咸平六年十二月,田锡卒,出处二十年,未尝趋权贵之门,上见锡色必庄,尝目之曰:“此吾之汲黯也。”
东坡尝序奏议曰:“田公古之遗直也,其尽言不讳,盖自敌己以下,受之有不堪者,而况于人主乎?吾是以知二宗之圣也。自兴国以来至咸平,可谓大治,千载一时,而田公常若有不测之忧,何哉?古之君子必忧治世而危明主,明主有絶人之资,治世无可畏之防。夫有絶人之资,必轻其臣;无可畏之防,必易其民,此君子所甚惧也。方汉文时,刑措不用,兵革不试,而贾谊言曰:天下有可长太息者,有可流涕者,有可痛哭者。后世不以是少孝文,亦不以是甚贾谊。由是而观君子之遇治世而事明主之法,当如是也。谊虽不遇,而所言已畧施行,不幸早世,功烈不着于时,然尝建言而使诸侯王子孙各以次受分地,文帝未及用,歴孝景至武帝而主父偃举行之,汉室以安。今公之言,十未用五六也,安知来世不有若偃者举而行之欤?愿发其书于世,必有与公合者,此亦忠孝臣子之志也。”东坡发明田锡忠谏之心。

监司 定监司举主赏罚
咸平元年六月,命近臣举转运。上尝语参政李至曰:“凡举官,宜先择举主,以类取人。今外官转输之任最切卿等,可先择人而令举之。”
越明年,河南转运使宋博经制馈饷以干治称,朝廷难其代,凡十一年不徙。
咸平四年正月,诏议转运使赏罚,从秘书查道之请。道乞令使回具任内曽荐才识者若干,绌贪猥者若干,朝廷议其臧否以为赏罚。从之。
景德元年九月,令转运察所部官能否第为三等,公勤廉干为上,干事而无廉誉、清白而无治声者为次,畏懦贪猥为下。
大中祥符二年四月,定监司举主赏,诏运使提举所官,如后五年无过有劳干者,特奬举主。又谓宰臣曰:“举官犯赃则连坐,而举得其人者,赏亦弗及,非所以为劝。”故有是诏。
分天下为郡县,总郡县为一道,而又总诸道于朝廷,委郡县于守令,总守令于监司,而又察监司于近臣,此我朝内外之纲纪也。故欲择守令,必责之转运;欲举转运,必责之近臣。既严连坐之罚,又定举官之赏,而失察者又有罪,赏罚行而纪纲正矣。然赏罚但行于已举之后,举官当择于未举之先,盖惟正知正,惟邪知邪,善恶各以类至此,真宗所以先择后举也。择举主。

馆阁
天禧五年十二月,置同勾当三官秘阁,以内侍皇甫继明为之。咸平中命内臣刘宗超监馆阁图籍,至是丁谓改曰勾当公事,内臣遂与学士同职。
王文正用则刘承规不得为节度,宦者刘承规求为节度,王旦曰:典故所无,不可听也。丁谓相则内臣学士同职,盖君子与小人异,而小人与阉官为一体也。
祥符三年四月皇子生,后宫宸妃李氏所生也,是为仁宗。八年十二月皇子冠,封寿春郡王,进封升王。寻置寿春郡王友,以张士逊、崔遵度为之。初,大臣欲以二人为翊善纪室,上曰:“翊善记室,府属也,王皆拜受,故以王友命之,令王每见荅拜,示宾礼之意。”张士逊尝对王旦称:“王学书有法。”旦曰:“公为王友,职止是耶?”士逊愧谢。
九年十二月,诏以王子就学之所名资善堂,上作记刻石于堂中。
天禧元年,宰相王旦以疾求解职。上曰:“方以大事托卿,而卿疾如此,奈何?”因令王子出拜,旦言:“皇子盛徳,必任陛下事。”遂荐可为大臣者十余人。
二年八月,立升王为皇太子,赐以元良箴,谒太庙日,有左右珥,黄云捧日。
《文王 世子》一篇,所以教为世子之道也,其言曰:“凡学,世子及学士必时。”即世子与学士同其学读《书》、读《礼》,同其书乐、正司成,同其师齿于学,则又所以同其礼。夫为君之子而下与士齿,无非所以养成德性,陶毓气质,以为异日天下国家之宗主,是故学问聚辨之功,非骄逸易纵者所能为,而富贵崇髙之地,非学问已成者未易居。此古先帝王皆讲学成德于未为君之日也,后世徒知国本之当尊,而不知徳性之当养,世子得以臣其宫之僚属,而辅翼东宫之官,如与僚属无异,此真宗不置翊善、记室,而以二人为王友,盖官属则有君臣之义,王友则有师友之义。君臣之分既立,则学问之功难施。师友之义既明,则骄贵之习自革。此作圣功夫,必以诚敬为入门也。

贡举
咸平元年三月,赐举人等。自淳化五年停贡举至是举行之。是年始诏知举官亲属别试。别院试始此。
三年三月,亲试举人,上临轩三日无倦色,得进士陈尧咨以下四百九人,并诸科所擢凡千八百余人。其中有天福随计者,较艺之详,推恩之广,近代所未有也。
四年四月 制科。三人。
五年三月,亲试举人,得进士王曽以下三十八人,九经诸科百八十人,陈恕知贡举,所取甚少,诸州举送官被黜责甚众。
景德二年三月,亲试举人,得李迪等二百四十余人,特奏百余人。先是,迪与贾边皆有声扬,渥及礼部奏名而两人皆不与,考官取其文观之,迪赋落韵,边论“当仁不让于师”,以师为众,与注疏异,并不令就试。王旦议落韵者失于不详审耳,舍注疏而立异论不可輙许,恐士子从今放荡无所凖的,遂取迪而黜边。当时朝廷论人率如此。
四年十二月,令礼部糊名考校,陈彭年与晁逈等更定条制,设关防,不复拣择文行,虽杜絶请托,然置中科者多非人望,自彭年始也。
祥符八年三月,亲试举人。是岁礼部初置誊録院。
天禧三年亲试举人,鲁宗道言:诗赋不近治道,诸科对议以念诵为工。乃诏进士兼取论 、诸科能明经者别与考校。郭桢匿服赴学,连坐同保,有司欲脱王洙,洙保之不愿易也。
太祖之世,进士不过三十人,诸科五十人,太祖在位二纪,登科近百人。真宗时一岁至有千八百余人,当世道寛平之时,法令简约,上之人虽不多为之涂以开其纷争之习,亦不狭为之涂以抑其好进之心,是以考察之法,虽不求详而自不容于畧也,收取之门,虽不求寛而自不容于狭也。自糊名之法始于景德誊録之法,始于祥符同保连坐之法,严于天禧,法令虽密,所取非人望矣。陈彭年知举。然犹未至尽委之法。贾边之背经 以立异黜之,李迪之偶失韵以越格收之,朝廷议论质实如此,故王洙宁受同保连坐之罪而不辞,则人心风俗其淳厚,尤可想也。
景徳二年秋复贤良等六科。
汉置贤良四百年,得一董仲舒而已。唐置贤良三百年,得一刘蕡而已。我朝此科多得大才,其后也废贤良而置宏词,惜哉!

求隐逸
咸平五年九月,授种放官。先是诏赴阙,命为右司谏、直昭文馆,明年复还山。有讥放循黙者,上曰:“放为朕言事甚众,但外庭未知耳。”因出所上时议十三篇。
祥符三年正月,遣使存问隐士李渎、魏野,皆隐居不仕。上之祀汾阴也,或荐其隐操,特命使召见,并辞以病,上复遣中使存问焉。
祥符五年六月,赐隐士林逋粟帛。
当天下无道之时而隐者,此当隐而隐者也。当天下有道之时而隐者,此不当隐而隐者也。若种放、林逋诸公其,不当隐而隐者也。岂生于野者,不愿为公侯?国初风俗淳厚若此乎?然当人主求贤下士之时,而卓然有髙士清风义概,岂不动人主欣慕之心?一四皓不仕,可以植西京节义之风;一严光不出,可以植东都节义之风,孰谓隐士无益于世哉?

建学
祥符二年二月,诏许曲阜先圣庙立学,赐应天府书院额。
州郡置学始此。

阅武
咸平三年十二月,籍河北强壮。以李继迁扰边。
咸平四年九月,置陜西保毅、保捷军,诏陜西民家出一丁,号保毅军,凡得六万八千余人。其縁边军士先选中者,并升为禁军,号保捷。
咸平六年九月,募近京强壮补禁卫,诏殿前髙琼阅习阵势,上覩行伍整肃甚喜,顾琼曰:“昨日村民皆为鋭旅。”擢材武特异者三十人。
咸平六年六月,出阵图示辅臣曰:“三路大兵悉 定州,冦来坚守勿逐。”又曰:“魏能性刚,张鋭善熟,故使鋭佐能;孙全照好陵人,取其尝所荐者同事。”余皆类此。
置陜西之军以防西鄙,置河东、河北之军以捍北鄙,募近京之兵以壮本根,此国家之常事,而便殿阅试之,乃太祖、太宗之旧典也。自此以后,不复有阅试之法矣,故景徳之时,虽有西北之警,而中国无后忧;庆厯虽以元昊称臣,北边讲解之后,而中国常若有旦夕之警,亦兵冗而不精也。太祖太宗阅试武技。

马政
咸平三年九月,置郡牧司,以陈尧叟为制置使,掌内外廐牧之事。上曰:“国马戎事之本,宜得大臣总领。”
元禧元年七月,散监牧马,时仍岁旱蝗,向敏中言:“国家监牧马数万,广费刍粟,若令出卖散于民间,缓急取之,犹外廐耳。”
国初之马市之于戎而养之于官,自天禧以后向敏中建议不欲养之于官而养之于民,夫市之于戎则中国 其利,养之于民则生民 其害,今养之于民,固外廐也,然惜一时之费而忘百年之备缓急,将何所恃哉?不惟有害于民,而且无益于官,此说一行,王荆公所以有保马、户马之法也。向敏中养马于民之说,所以开王荆公保甲户简马之论。

方田
咸平六年十月,静戎军王能奏于城东开方田,广袤相去五尺,深七尺,以限戎马。诏镇戎顺安威卤军界并为之。先是,陜西转运刘综亦请于镇戎军城四面置屯,曰:“无冦则耕,冦来则战。”

恤民 置仓 蠲税 免丁 决囚
咸平二年十月,置福建惠民仓,令诸路转运司申淳化惠民之制,太宗年号。丰则増价而籴,歉则减价而粜。福建路仓至是始置。
咸平三年四月,蠲橝州地税等征,从知州李允则之请也。 岁饥欲发官廪,先振而后奏,转运司以为不可允,则请以家赀为质,乃得发廪贱粜,赐诏嘉奬。及还,连对三日,上曰:“毕士安不谬知人。”
祥符四年七月,江淮水,免闽浙湖广身丁钱。丁谓言:东封及汾阴赏赐亿万,经费不给。上曰:“国家所务正为泽及下民,但端本抑末,节用谨度,自然富足。”
祥符六年七月,除农器税。初,知濵州吕夷简请免税河北农器,上曰:“务穑劝耕,古之道也,岂独河北哉?”乃诏诸路并除之。
景德三年四月,録系囚。自是每岁上必亲临审问。率以为常。是月,遣使抚闽蜀江浙,所至存问父老,踈决系囚。
此我朝爱民之家法,而真宗又从而广之也。讲又见太祖太宗仁政门。

常平仓
景德三年正月,置常平仓,每州计户口量留上供钱,择清干官主之,委司农总领,三司母得移用,岁余万石止于五万石。

察刑狱 蠲逋负
咸平元年四月,旱,遣使分诸路察狱蠲逋负,用三司判官王钦若之言也。凡除逋欠二千余万,释系囚三千余人。上前后所蠲三司逋负不一,又谓辅臣曰:“宜悉取民弊,着为条目,大事随宜减省,小者即为除免。”
咸平五年正月,以丁谓为 州路转运使。时洞溪蛮入冦,谓至即命罢兵,自入其所居,从吏不过二三人,蛮人服其恩信,请归所掠汉民男女万余人,峡之诸州地尤近蛮,食常不足,而道狭难馈,有盐井之利而亦难致,故售者少。谓乃毎三十里置铺,铺卒三十人,使往者负粟,以次达施州,返者负盐,以次达巫山,于是施州得粟与他州等矣。
汉唐之小人易知,我朝之小人难见。熙宁以后之小人易知,熙宁以前之小人难识。盖自古小人之所以误国者,聚敛也,严刑也,用兵也,而我朝之指目为小人者,自钦若、丁谓始,然钦若则请蠲负、释系囚,丁谓则请罢兵、抚蛮冦,自今观之,与君子之处事何异?惜其入政府以后,患得患失之心生而改节易行矣。故为判官之时一钦若也,为参政之时一钦若也。为转运之时一丁谓也,为宰相之时一丁谓也。钦若、丁谓始为君子,终为小人,故当时知二子之奸也,王旦、李沆而已。上欲用王钦若,王旦言祖宗朝未尝使南人当国,冦凖屡言丁谓才,李沆曰:“如斯人,才则才矣,可使在人之上乎?”

行磨勘
咸平四年四月,罢郊恩迁官,行磨勘京朝官法。旧制,每郊祀推恩百僚,多获序进,谏官孙何请罢之。
京朝官磨勘始此。
景徳四年七月,立京朝官磨勘,限三年方得迁官。
祥符五年,陈克咨判流内铨,士有孤寒不为人知者,特陈其状,擢之京官。
景德元年六月,引对羣臣升擢,上密采羣臣有闻望者,得边肃等二十四人,皆引其对升擢之,时号为“二十四气”。
三载考绩,岳牧皆预,岁终废置,羣吏咸在。后世徒纎悉于小吏而阔畧于公卿大夫,今罢郊祀之恩而行磨勘之法,于选人则举孤寒无援之人而擢之京官,其寛于小而严于大可知。至于采闻望而用人,则又不待行考课之法,此又真宗之 权也。

减冗吏
咸平四年六月,减冗吏,诸路计省十九万五千余人。
去国初之逺而吏之冗至于十九万五千余人,何其多耶?太祖去在京之吏,真宗去诸路之吏,然自是而后,吏愈冗而愈不可去矣。此识者有官无封建,而吏有封建之说也。

西夏
咸平四年九月,李继迁陷清逺军,杨琼拥兵不救,罪当死,上赦之,流琼崖州。
咸平五年正月,以张齐贤为邠宁环庆等经略使。齐贤请募江淮荆湖丁八万,上谓扰动人心,且使南人戍北鄙亦非便。田锡上言:宰相不练兵事未委,果能不负任使否?未几灵州陷。
三月,李继迁陷灵州,裴济死之,饷道孤絶、救援不至故也。
咸平六年,李继迁死,德明袭位。
景德元年二月,李德明请降,知镇戎军曹玮上言,继迁擅中国要地,今其国危子弱,不即图之,后更难制。不报。
景德三年九月,赵德明纳欵,以七年诏谕之。德明献灵州。
太祖之待李彛兴,不过世袭之边将耳,见太宗西夏门。李继捧来朝,朝廷不能行太祖收方镇之法,遽欲使之内属而收其故地,所以启继迁之叛,其失一也,太平兴国三年,李继捧来朝,愿尽献其地,其弟继迁遂叛。然继迁之叛,其始亦不过边庭叛将耳,自其赐以国姓,名以保吉、保忠,名不正言不顺,愈以启其骄心,其失二也。然屡叛屡服,未至于中国并立而为夷狄也。自朝廷力不能制,乃使保吉复入夏台故地,自保吉既降,朝廷复赐以五州,夏绥银静宥五州,并见太宗朝西夏门。无故而与之重地,所以启其入冦之心,其失三也。控制西夏三失。

弃灵州 筑绥州
咸平四年十一月,诏议弃守灵州,右仆射张齐贤、知制诰杨亿力言弃之便,辅臣多谓灵州必争之地,不可弃,独李沆与杨亿意同,奏曰:“若继迁不死,灵州非朝廷有也。莫若密遣使部分军民,空垒而归,则关右之民息肩矣。”明年,继迁陷灵州,裴济死之。
咸平五年四月,罢筑绥州。初,边城有请城绥州以遏党项者,朝臣互执利害,上命洪堪等按视,还言其便,乃诏孙全照往经度之。全照言筑之非便,复命知天雄军钱若水按视,若水既往,罢其役。初,若水率众渡河,分军布伍,咸有节制,上闻之曰:“若水儒人晓武事,深可喜也。”
灵州之议,当以辅臣之言为是,而李沆、杨亿之言为非。李沆杨亿不当言弃灵州。绥州之议,当以孙全照之言为是,而以洪堪之言为非。洪堪不当言城绥州。盖绥州不可城,灵州不可弃也,故何亮上安边书曰:“灵武地方千里,表里山河,舍之,戎狄之地广且饶矣,一患也;自环庆至灵武凡千里,使西域戎狄合而为一,二患也;冀北马之所生,自匈奴猖獗,无匹马南来,咸取足乎西戎,既剖分为二,其右乃西戎之东偏,实为夏贼之境,其左乃西域之西偏,秦泾兰渭之西北,诸戎是也,如舍灵武则合而为一,夏贼杰黠俾诸戎不得货马,则未知战马从何来,三患也。请筑博乐、耀徳二城以通河西之粮道,灵武居絶塞之外,不筑此二城为之唇齿,与舍灵武何异?”后韩魏公以亮之言为然。

西蕃
祥符七年三月,授唃厮啰官。渭州蕃族首领也。
祥符九年九月,秦州属羌冦边,曹玮败之。先是,翰林学士李迪曰:“玮知唃厮啰欲窥关中,故请益兵,非怯也。”上因问:“关右兵几何?”对曰:“臣向在陜西,以方寸小册书兵粮数备调发,今犹置佩囊中。”上令自探取,具疏某处当留兵若干,余悉赴塞下。上顾曰:“真所谓颇、牧在禁中。”未几果犯边,秦州方出兵,复召迪问曰:“玮战克乎?”对曰:“必克。”及捷书至,上谓迪曰:“卿何料事之审也?”曰:“唃厮啰大举入冦,使谋者声言以某日下秦州 食以激怒玮,玮勒兵不动,坐待其至,是则以逸待劳,臣用此知其决胜也。”
唃厮啰、李继迁均之为西蕃首领也,惟朝廷与继迁以国姓则继迁骄,与厮啰以官则厮啰叛,盖无驾驭之道而徒施羁縻之术,所以长其骄而速其叛也。若曹玮者,可谓良将耳,能知厮啰之必叛,策明德之可图,料元昊之必反,此其知岂徒决兵家之胜负而已哉!

契丹
咸平二年十二月,契丹入冦。上亲征,时十一月郊,栁开上书:“郊礼毕于五七日间,速起圣驾。若进河北,契丹自退。”先是,镇定军都部署傅潜尝拥兵八万,畏慑自守,骁将杨嗣等屡请战,傅潜不许,战胜又抑之。上怒,下潜狱,法当斩,诏特贷,公议愤惋。
景徳之役,冦公决策亲征,以万乗临危事,亦至难也。然试考之太祖之平淮南、平泽潞,太宗之伐太原、伐契丹,未尝不自总戎,盖是时天下多事,君臣上下不得髙枕而卧,身属槖韬,足履行阵,耳聆金鼓,盖常事耳。然我真宗咸平二年,契丹入冦,固已亲征至大名矣,则冦公后日画谋挫敌,而冦公之功亦不止于亲征之一决而已。论冦凖后日画计射杀鞑览,使之屈膝请和之不暇。
景德元年闰月,契丹大举入冦,同其母萧氏大举冦边。
陈尧叟请幸蜀,王钦若请幸江南。凖曰:“谁为陛下画此策?臣欲得献策之人斩之以衅鼓,然后北伐。”又以钦若多智,恐妄有疑惧白上,出之判天雄军。十一月,车驾亲征至澶渊,凖固请渡河,殿前都指挥使髙琼亦赞之,琼谓冯拯曰:“何以不赋一诗咏退敌耶?”敌骑将达兰中弩死。
十二月,契丹请和。韩杞入对,以闗南故地为请,上谓辅臣曰:“所言归地事极无名,若必邀求,朕当决战耳。”又面戒利用以地必不可得,利用请岁赂金帛之数,上曰:“必不得已,虽百万亦可。”冦凖召语之曰:“虽有勅 ,汝所许不得过三十万,过三十万将斩汝矣。”利用至虏,果亦如数,戒约而还。初,虏使来议和,凖欲勿许,且画策以进曰:“如此则可保百年无事,不然,数十岁后戎且生心矣。”是役也,惟雷有声赴援,威声甚振。
凖在澶州,每夕与制诰杨亿痛饮戏谑,諠哗达旦。上使人觇之,喜曰:“得凖如此,吾亦何忧?”
景德二年正月,选河北守臣李允则知雄州,马知节知定州。是月,省河北兵,二月,减上供紬绢,立 边入粟补官法。
陈茔中曰:当时若无冦凖,天下分为南北矣。然冦莱公岂为孤注之计哉?观契丹之入冦也,掠威卤安顺军,则魏能、石普败之,攻北平塞则田敏系赴之,攻定州则王超等拒之,围岢岚军则贾定走之,冦雄州则李延渥败之,攻天雄则孙全照却之,抵澶州则李继隆御之,兵将若此,则亲征者所以激将士之用命。然所谓亲征者,在景德行之则可,而议者当靖康时有请用真宗故事则不可,盖亲征之行必兵强可也,财冨可也,将能擒敌可也,若此则分画明纪纲,法度正,一有不然,则委人主以危事。曰:天子所在,兵无不胜。“此书生之虚论,可言而不可行也。冦凖之功不在于主亲征之说,而在于当时画策,欲百年无事之计,向使其言获用,不惟无庆厯之侮,亦无靖康之祸矣,我宋之安,景德之役也,靖康之役,亦景德之役误之也。景徳王师一动而诛鞑览,契丹不能渡河也,遂使靖康坐守京城而觇敌之不渡河;景徳不战而和欲和者,敌也,遂使靖康坐视敌之深入而独意和好之可乆。景徳既和,诏边郡无邀敌归,所以示大信也,遂使靖康敌人议割吾之三镇而犹纵敌不追,其守不足以为谋,其和不足以为信,其纵不足以为徳。凖之言至是验矣。国势强而后可知靖康之时与景徳之事势大别。
范仲淹曰:王文正公旦为相二十年,人莫见其爱恶之迹,天下谓之大雅;冦莱公澶渊之役而能左右天子不动如山,天下谓之大忠;枢密使扶风马公知节慷慨立朝,有犯无隐,天下谓之至直。
至道三年八月,西川戍卒刘旴叛,攻掠蜀汉等州,益州钤辖马知节招安,使上官正讨平之,自起至灭凡十日正。初无出兵意,张咏以言激正,将行举酒,属诸校曰:“此行亟殄贼,不然则此地还为尔死所矣。”
咸平三年正月,益州卒王均反,以雷有终讨平之。有终既平贼,诛杀不已,转运使马亮全活甚众。
初,张咏自蜀还,闻冕代已,曰:“冕非抚众材,其能绥辑乎?”知益州朱冕寛弛无政,故卒王均反。
咸平六年四月,以张咏知益州。民闻咏至,鼔舞相庆。公知民信,易严以寛。上遣使谕 曰:“得卿在蜀,朕无西顾之忧。”
李顺之党方息,而刘旴兴;刘旴之徒方平,而王均起,何蜀人之好乱耶?盖其民勇悍而又狃于僣伪之乆,故易诱以乱耳。然安李顺之党者,张忠定也;平刘旰之乱者,亦张忠定也。代以朱冕则王均反,牧守其可非人乎?张咏,太宗朝化李顺贼党为民,见宦官降盗门。
张咏使蜀者再,真宗曰:“得卿治蜀,无西顾忧。”赵抃便【虚和按:便,使之误】蜀者三,神宗曰:“闻卿入蜀,一琴一鹤自随,为政简易,亦若是耶?”此为蜀择咏,非为咏择蜀也;此为抃择蜀,非为蜀择抃也。

宋大事记讲义卷七

钦定四库全书
宋大事记讲义卷八
宋 吕中 撰

仁宗皇帝

天圣 九年
明道 二年
景佑 四年
寳元 二年
康定 元年
庆厯 八年
皇佑 五年
至和 二年
嘉佑 八年

即帝位 御经筵
干兴元年二月即皇帝位,皇太后同听政。三月定视朝及讲读日,只日视事,双日召近臣入侍讲读。
十一月初御讲筵,召侍读孙奭、冯元讲《论语》,侍讲学士利瓦伊、晏殊与焉。
初,诏双日,至是虽只日亦召。侍臣讲读,王曾以上新即位,宜近师儒,故令孙奭等入侍。上在经筵,或左右瞻瞩,则奭拱立不讲,每讲,体貌必荘,上竦然退听。
天圣二年八月,幸国子监,谒文宣王,因问待制冯元三代制度,元悉引经以对,上嘉叹之。
四年闰月,召辅臣侍经筵崇政殿,宋绶録《孝经》、《论语》、《要言》及唐太宗《帝范》、明皇《圣典》、《君臣政理论》上之。奭尝掇《五经》切治道者为五十篇,号《经典徽言》。
天圣九年闰月,宴孙奭于太清楼。奭时为翰林学士,年髙视昏,或阴雨即移御座于阁外,奭每讲前世乱君亡国,必反复规讽,上竦然听之。尝画无逸图以进,上施于讲读阁。
景佑元年正月,置崇政殿说书。初,上问孙奭谁可代讲说者,以贾昌朝为对。
二年正月,置迩英、延义二阁。盛度、贾昌朝讲读经史。昌朝诵说明白,上多所质问。杨安国请书“无逸”于后屏,上曰:“朕不欲背圣人之言,当置之于左。”
四年三月,置天章阁侍讲,以贾昌朝、杨安国兼之。又御迩英阁讲《唐书》、《春秋》,上曰:“丘明文义极博,但其间诡异则不若《公》、《榖》之实。”安国尝讲《易》至“山下有泽,损君子以惩忿窒欲”,上曰:“人之情欲,皆生于阴阳,而节之在人。”对曰:“臣以为人有六情,喜怒哀乐好恶;天有六气,阴阳风雨晦明,故人之生也,天命之谓性,言情则性之移也,语欲则情之肆也。”上善之。又尝讲《周礼》“大荒大礼则薄征缓刑”,因进言曰:“岁歉持兵取民廪食,一切寛之,恐无以禁奸。”上曰:“不然,天下皆吾赤子,迫于饥莩,起为盗贼,州县既不能赈恤,乃捕而杀之,不亦甚乎?”
庆厯二年,召御史中丞贾昌朝侍读。故事,台丞无侍经筵者,上以昌朝长于讲说,故特命之。
是年林瑀撰《周易天人 元记》。瑀言:“上即位,其卦直需,臣愿陛下频出晏游,极水陆珍好之美,则合卦体。”上骇其言,斥之,罢侍讲。
四年,赐近臣御书一曰“遵祖训”。上尝谓辅臣曰:“近讲国风,多刺讥乱世之事,殊得以为监戒。”
寳元二年,赵师民上书曰:“帝王治典与品庶异,天下无事,右文之治于是乎在,天下有事,经武之图于是乎出。今中外小有事,臣等不进见二年矣,无乃以为先王之遗籍,可以讲于无事之日而不足赞于有为之时乎?”
皇佑四年,内出欹器以示讲读官,太宗作此器,真宗着论后世不复述焉。
庆厯四年,着《危竿论》一篇分赐近臣。
祖宗好学,世为家法。盖自太祖幸国庠、谒先圣、劝宰臣以读书、戒武臣以知学,其所以示后世子孙者,源逺而流长矣。自太平兴国开设经筵,而经筵之讲自太宗始;自咸平置侍讲学士,而经筵之官自真宗始。干兴末,双日御经筵,体务亦不废,而日御经筵,自仁宗始。于是崇政殿始置说书,天章阁始制侍读,中丞始预讲席,宰相始预劝讲,旧相始入经筵以观讲,史官始入经筵以侍立,而经筵之上,文物宪度始大备矣。然是特其制耳,君子将观其实焉。自古奸臣欲昬人主心术者,眩以性命道徳之髙谈,而不使之观史,逮其末流,讲《诗》则置国风,讲《书》则置汤武,稍可以警惧上心者,则抑而不进。而我仁祖所讲之书,上自六经,下至诸史,虽以国风讥刺之事,且以为鉴戒,又安有经筵之上,不讲《春秋》、不讲《礼记》而专进王氏之《新经》、《字说》者哉?自古经筵之官,非天下第一流不在兹选,盖精神气貌之感发,威仪文词之着见于讲磨丽习之间,有熏染浸灌之益,此岂謏闻单见之士所能办?而我仁祖所讲之人,则皆孙奭、晏殊、贾昌朝之徒,至林瑀需卦晏乐之说,则必却,又安有崇观奸臣倡“丰亨豫大”之说得以投其隙哉?然圣学之所以成就者,又有自来矣。盖自真宗不置翊善、记室而置王友,有以养其徳于濳龙之时。仁宗时为太子真宗不置官属而置王友。自孙奭入侍,上或左右瞻瞩,则拱立不讲,有以格其心于即位之日,格心有人。典型在前,邪佞自退,使旁无重徳以导其敬畏之源,则玩狎之意萌,恭逊之实衰,圣学之本不立矣,何以新我宋守文之治功哉!

正纪纲 抑内降
天圣元年,钱惟演为枢宻使,未 ,冯拯言惟演太后姻家,不可预政,遂罢之。惟演意图入相,御史鞠咏言其奸险,若遂以为相,大失天下望。太后遣所侍赍奏示之,惟演犹顾望,咏曰:“若相惟演,当取白麻裂之。”
天圣四年,驸马柴宗庆求使相。王曾曰:“先朝石保吉、魏咸信皆歴行阵,方除使相。”不许。
明道二年,王徳用签枢宻。初,徳用为副都指挥使,太后临朝,有求内降补军吏者,徳用曰:“补吏,军政也,敢挟此干军政乎?”不与。
景佑元年,谢绛请罢内降诏令,皆由中书、宻院,然后施行。
康定元年十月,诏内降执奏,上性寛仁,宗戚有求内降者,或不能达,故有是诏。
皇佑二年九月,大享明堂。时张尧佐觊执政,内侍求节度使,御史彭思永言:“外戚秉政,宦官用事,非宗社福。”申严内降执奏法。
庆厯四年九月,杜衍为相,务裁侥幸,每内降恩,率寝格不行,积诏 至十数,輙纳上前。上谓谏官欧阳修曰:“外人知杜衍封还内降耶?凡有求朕,每以衍不可告之而止者,多于封还也。”
我朝立国以仁意为本,以纪纲为辅,太祖太宗之纪纲,总于人主之威权,故太祖太宗之世,无干谒之门,无幸求之路。自仁宗不自揽权,不尚威令,以仁厚容养臣下,是以宫闱之请求,燕闲之私昵,皆其所不免者。然当时有求内降者,圣训以为杜衍不可,后宫或有过制,圣训以为台谏不汝容也。国势莫寛于仁宗之时,而纪纲亦莫振于仁宗之时,盖有朝廷之公议在也。主意。故惟演为枢宻使,宰相冯拯以为不可,欲图相位,御史鞠咏以为不可,柴宗庆求使相,宰相王曾以为不可,内侍求节度,御史彭思永以为不可。不惟杜衍得以抑内降,而王徳用之武臣亦不从干军政,则当时公议可知矣。然为杜衍、彭思永者易,为冯拯、鞠咏者难;处明道以后之事易,处天圣以前之事难。盖当人主听政事、权归一则其抑内降也易,当母后临朝幸门易开,则其抑内降也难。断案。

逺女宠 裁外戚
景佑元年八月,尚、杨二美人有宠,谏官王素言及王徳用所进女口,上曰:“已在朕左右。”素切谏,即命宦臣各赐钱押出东门,上为之泣下。
四年,王曾罢。太后姻家通谒,曾多所裁抑,进退士人,莫有知者,曰:“夫执政者,恩欲已出,怨将谁归?”范仲淹叹服其言。
庆厯八年,上语二府,以张贵妃有扈跸之功,枢宻夏竦昌言,求所以尊异之礼。张方平言:“皇后在而尊贵妃,古无是礼。”执中在相位,竦然敬听其言。抑妃尊后。
夫人臣召怨于天下,不一端也,减任子则公卿怨,汰冗兵则卒伍怨,核军籍则主帅怨,退滥赏则胥吏怨,限民田则豪民怨,抑外戚则宫闱怨,杜内降则祈恩泽者怨,严荐举则处选调者怨,精考课则怠职业者怨,诚使人皆避怨而免祸也,则私爵赏以媒誉,借国法以市恩,天子谁与任事乎?任事则当任怨。

尊太后 抑外家
天圣五年正月朔,上皇太后寿,晏殊罢。殊尝论张耆不可为枢宻使,颇忤太后 ,罢知应天府。殊至府,大兴学校。范仲淹居母忧,殊延之以敎诸生。自五代以来天下学废,兴自殊始。天圣六年,刘随罢谏职,时太后未归政,随请军国常事,专取上 ,太后不悦。
天圣七年十一月,范仲淹罢为河中府通判。时上率以冬至上皇太后寿,仲淹奏:“天子有事亲之道,无为臣之礼;有南面之位,无北向之仪。若奉亲于内,行家人礼可也。今顾与百官同列,亏君体,损主威,不可为后世法。”晏殊召仲淹,诘之,仲淹抗言曰:“不意今日反以忠直获罪门下。”殊初荐仲淹充馆职。复作书遗殊,申理前奏,又请太后还政。九年十一月,解曹修古言职。初,太后兄子刘从徳以外家恩宠无比,从徳死,推恩禄姻戚及僮仆 八十人,修古上言太滥,当太后临朝,权幸用事,人人顾望畏忌,而修古遇事輙言,无所回挠,寻卒。于官贫,不能葬,宾佐赙钱五十万,季女泣曰:“其奈何以是累吾先人也?”卒拒不纳。上思其忠,赠右谏议大夫,赐钱二十万。
干父之蛊易,干母之蛊难,以太后亲政之时,而晏殊、仲淹、修古之徒,敢于忤 ,则直言之风,虽奋发于庆厯之时,而实胚胎于天圣之初矣。
明道元年,宸妃李氏薨。生仁宗。初,皇太后以上为己子,太后刘氏。而李氏嘿处先朝嫔御中,人无敢言者,至是薨。吕夷简奏礼宜从厚,太后矍然曰:“宰相亦与宫中事耶?”有顷曰:“卿何为问我子母?”对曰:“太后他日不欲全刘氏乎?”于是三司发哀成服,备官仗葬之。
二年三月,皇太后崩。四月,追尊宸妃李氏为皇太后。右司谏范仲淹曰:“太后保佑圣躬十余年,宜掩小过以全大徳。”戒中外无得言垂帘事。
四月,上始亲政,诏宗戚毋得于禁中通表祈恩,凡内批有司未得行者,审取处分,中外大悦。吕夷简諌八事,曰:正纲纪,塞邪径,禁货赂,辨佞士,絶女谒,疎近习,罢力役,节冗费。上与夷简谋以张耆、夏竦、陈尧佐、范雍、赵稹、晏殊皆太后所任用,悉罢之,以李迪同平章事,焚垂帘仪制。五月,诏从御史龎籍之请。籍又奏:“陛下躬亲万 ,用人宜辨邪正,防朋党,勿使受恩人主,归感权臣。进擢近列,愿采公论,母令出于执政。”孔道辅尝谓人曰:“言事官多观望,宰相意独龎君。”可谓天子御史。
天圣之初,此一时也;明道二年之后,此又一时也。天圣之初,政在东朝,太后。天下犹未见人主之徳。自明道二年四月亲政之后,抑内降,正朝纲,摈斥张耆、陈尧佐、夏竦之徒,而擢用范仲淹、孔道辅、龎籍辈,天下骎骎向治矣。呜呼!明道二年之亲政,积而为庆厯、嘉佑之盛;元佑八年之亲政,变而为绍圣、元符之纷纷,人主可不谨其 乎?东朝还政则一,而仁宗、哲宗亲政则异,人主可不于用人而谨其 乎?

教宗英 立储嗣
嘉佑元年八月,韩琦为枢宻使,乞内建书院,择宗室贤者升于内学,听断之暇,特赐临幸,以观器识。
是年十月,解范镇言职。先是,知谏院以上春秋髙而未立储嗣,又不御朝者累月,曰:“天下之事,尚有大于此者乎?”即上疏言:“太祖舎其子而立太宗,此天下之大公也;真宗取宗室子养之宫中,此天下之大虑也,愿陛下以太祖之心行真宗之故事,择宗室贤者,异其礼物而施之政事,俟有圣嗣,复遣还邸。”累上不报。上泣曰:“朕知卿心,卿言是也,当更俟二、三年。”章凡十九上,待罪者百余日,须发尽白。由是卒解言职,朝廷知不能夺也。
嘉佑三年,范镇知制诰,每因事未尝不以储嗣为言,冀上心感动,曰:“陛下许臣三年矣,愿早定大计。”后司马光复见上曰:“小人无逺虑,特欲仓卒之际援立所厚善者耳。唐自文宗以后,立嗣皆出左右之意,至有定 国老门生天子者。”上大感悟,曰:“送中书。”光见韩琦曰:“诸公不及今定议,异日夜半禁中出寸纸以某人为嗣,则天下莫敢违。”韩琦等皆曰:“敢不尽力?”
嘉佑六年十月,皇侄起复知宗正事。英宗。上在位四十一年,皇嗣未立,韩琦取《孔光传》进曰:“汉成帝即位二十五年无嗣,立弟之子定陶王为太子。成帝中材之主,犹能之,况陛下之圣哉?”遂与曾公亮、欧阳修又极言之,明日复请,上曰:“决矣。”时皇侄宗实方服濮王服,乃诏起复。嘉佑七年八月,立宗实为太子。琦至中书,召王珪草诏,珪曰:“此大事也,后不可悔。”上指心曰:“此决自朕懐,非由大臣之言。”其议遂定。
嘉佑定嗣,决自朕懐,非由大臣之言者,见之定也。绍兴建储,出于朕意,非因臣下建明者,谋之决也。绍兴十一年上曰:“普安郡王甚贤,可议除少保傅。”复曰:“此事出于朕意,而非因臣下建也。”

宰相 执政
干兴元年,内侍雷允恭伏诛,丁谓罢。谓庇雷允恭擅移陵寝,王曾以计絶同列,请独对,直言丁谓包藏祸心,太后大惊,谓寻贬崖州,京师为之语曰:“欲得天下宁,当拔眼中丁;欲得天下好,莫如召 老。”七月,以王曾为平章事,吕夷简、鲁宗道同知政事。宗道常于真宗前曰:“臣在谏列而谏,奈何以数厌之?”御笔题殿柱曰:“鲁直”。后判流内铨,患铨格烦宻,及知吏奸,多匝革之。
逺小人之法不可以不严,而去小人之 不可以不宻,故来郑朋、杨兴之奸者,陈蕃失于不宻,遂激为朋党之变。唐甘露白马之祸,李训、郑注皆蹈事 不宻之戒也。丁谓之奸,真宗晚年欲去之矣, 准被酒漏言,失于不宻,反有崖州之行。至是谓之烽焰愈炽,内倚宦官雷允恭、贵戚钱惟演为奸,外与曹利用、林特等为党,势若拔山矣。而曾一旦去之,其 宻也。故虽以计倾之,而当时公论亦不以为祸焉。王曾去丁谓,其 宻,诸子勤【虚和按:勤。勒之误。】停三第,降黜,朝论称快。
天圣元年九月,冯拯罢。拯气貌严重,以病去位。以王钦若同平章事。
闰月, 准卒于雷州,归葬,道出公安,人皆设祭,折竹植地,挂纸焚之。逾月,枯竹出笋,因为立庙号“林竹 公祠”。天圣三年,以张知白同平章事,六年二月薨。
天圣七年正月,曹利用罢。以使相判邓州。初,太后临朝,威震天下,中人与贵戚稍能轩轾为祸福,内侍罗崇勲得罪,后使利用召戒之,利用去其冠帻,言斥良久,崇勲耻恨。 利用从子纳为赵州监押,州民诉其不法,奏上,崇勲请徃鞫之,即受命,昼夜疾驰,鍜成其狱。纳既诛,利用贬房州,至襄阳,为内臣杨懐敏道今【虚和按:今,令之误】自尽。
前辈谓李斯 韩非于秦,非死之后,斯亦不免,而斯之遇祸尤惨于非。鲍髙譛穰且于齐,且死之后,鲍髙之徒亦不免,而髙之遇祸尤惨于且。利用与丁谓譛 莱公有不臣议,准既南迁,而二子相继贬黜,丁有朱崖之行,曹有襄阳之祸,天之报应,有甚于影响,非自取与。古人有言:好谋之士败于谋,好辨之士穷于辨,道徳正直之士为无穷,斯言得之。
三月,张士逊罢。利用之荐也。利用冯宠自恣,士逊依违其间,时人目之为“和鼓”。
是月,以吕夷简同平章事,夏竦、薛奎参政。
明道元年,以张士逊同平章事。
明道二年四月,上始亲政,吕夷简罢。郭后罢之,出处见尊太后门并讲义。
以李迪同平章事,王徳用签枢宻院事。
是年十月,张士逊罢,以吕夷简为平章事。夷简尝奏令参知政事宋绶类《中书总制》,景佑二年上之,凡四百二十九册。夷简语人曰:“自吾有此例,一庸夫执之,皆可为宰相矣。”是年,谋废皇后郭氏。夷简以前罢相,怨后,乃曰:“古亦冇之。”【虚和按:冇之,应!“有之”,意义正反。】
景佑元年八月,王曙卒,以王曽为枢宻使。曽为人周宻沉静,辨博有余,言国家事,或日至旰不出,不道省中语,每大朝 ,盛服正色,郎谒者视进止如有尺寸,未尝过阙。
前辈谓:霍光出入殿门,进止有常处,郎仆射视之,不失尺寸,其资性端正如此,故能辅少主,政自已出,天下不疑;其专诛乱臣、废昌邑,天下不以为擅;拥昭立宣,不动声色,而天下晏如也。王沂公为相,王曾。每大朝 ,盛服正色,郎谒者视进止如有尺寸,未尝过阙,亦光之遗风,宜乎当国七年,天下和平,万物各得其所者,设施亦无歉于光也。古之人有行不由径而为天子所取者,亦取其端方正大之情,而无险诐邪枉之行。若二公者,亦何愧于古人哉?
景佑二年二月,李迪罢。庆厯七年薨,上篆其碑曰“遗直”。以王曾为左仆射、平章事。
四月,吕夷简、王曾罢。夷简位王曾上,但任事日久,多所专决,论议数不合,曾不能堪,遂求罢,因对,斥夷简纳赂市恩。
一仲淹也,王曽力荐之,夷简力斥之,则不相协之根在此矣。
是月,以王随、陈尧佐同平章事。
寳元元年二月,王随、陈尧佐罢。时灾异数见,随等无所建明,尧佐亦援汉故事求免。
是月,以张士逊、章得象同平章事。得象入谢,上曰:“卿忠清无所附,且未尝干请,今日用卿。”盖由此也。
康定元年五月,张士逊罢。元昊 边,军务填委,士逊无所补。以吕夷简为平章事。范仲淹改陜西都运使,遇阙,上为仲淹与夷简释憾,仲淹谢曰:“臣间论国家事,于夷简何憾也。”
庆厯三年七月,以吕夷简兼判枢宻院,章得象、晏殊兼枢宻使,殊乃平章。初,富弼建议宰相兼枢宻院,上曰:“军国之务当悉归中书,枢宻非古官。”然未欲遽废,止令中书同议枢宻。及张方平请废枢宻,上乃追用弼议,而有是命。
西事方兴,因富弼之言而以张士逊同议枢宻院;北势方横,因方平之言而以吕夷简兼判枢宻院;边事孔棘,则以相臣而谋兵政,谁谓我朝之兵民不相和耶?范镇知谏院,言:“中书主民,枢宻主兵,三司主财,各不相知,故财已匮而枢宻益兵不已,民已困而三司取财不已,中书视民之困而不知,使枢宻减兵、三司寛财者,职不在中书也,愿使中书、枢宻通知兵民财利大计,量其出入以制国用,则民庶 少寛矣。”
庆厯三年三月,吕夷简罢。先是,陜西转运孙沔言:“祖宗有天下垂八十年,未尝以言废人。景佑以前纪纲未尝废,犹有感激进说之士。观今之政,是可痛哭,无一人为陛下言者,由宰相多忌而不为正人地。夷简在中书二十年,三冠辅相,言听计行,有宋得君一人而已,乃今以柔而易制者为腹心,以奸而易使者为翊羽,是禹不独生于汉,而林甫复见于今也。”书闻,上不之罪。夷简曰:“药石之言,恨闻此迟。”人服其量。至是以久疾求去。
夷简之罪,莫大于因私憾而预瑶华之议。孔道辅、范仲淹言:郭后不当废,夷简以为当废,故郭后遂入道,封冲妙禅师官,名瑶华。因边事而忌富弼之能。富弼再使契丹,夷简欲害之,注见契丹门。夷简之功,莫大于释仲淹之宿怨,容孙沔之直言。君子论人,功不淹罪、罪不掩功可也。
景佑二年四月,以韩琦、范仲淹为枢宻副使,杜衍枢宻使。
八月,以范仲淹参知政事,富弼为枢宻副使。
庆厯四年九月,晏殊罢,以杜衍为平章事兼枢宻使。
五年三月,杜衍罢,为相纔百二十日。以贾昌朝为平章事兼枢宻使,王贻永枢宻使。四月,章得象罢。得象在中书八年,畏逺名势,宗党亲戚,一切抑而不通,然亦无所建明。以陈执中为平章事。
十月,诏宰相免枢宻。从贾昌朝、陈执中之请。
庆厯七年正月,贾昌朝罢,以夏竦为枢宻使。
谏官言:大臣和则政事起,竦与执中论议素不合,不可使共事。
八年闰月,以文彦博为平章事。五月,夏竦罢,以宋庠为枢宻使。
皇佑元年八月,陈执中罢。河决民流,灾异数见,言者屡攻之。以宋庠同平章事。庠为相儒雅,遇事輙分别可否,及再登用,遂浮沉自安,曰:“遂诈恃明,残人矜才,吾终身不为也。”
三年三月,宋庠罢。十月,文彦博罢,以龎籍平章事。
四年五月,以狄青为枢宻副使。中丞王举言:“青出兵伍,为执政,本朝所无有,恐四方轻朝廷。”
五年二月,复以狄青为枢宻副使,兼宣徽南院使。五月以狄青为枢宻使。
上欲狄青为枢宻使,同平章事龎籍曰:“昔曹彬平江南,太祖亦赐钱二十万。青虽有功,未若彬之大,若赏以此官,富贵极矣,异日更立功,将何官以赏之?”故有是命。
闰月,以陈执中、梁适为平章事。执中在相位虽无所建立,然每事皆依公论,尤爱惜名器以止侥幸,中书尝有佳缺,其友壻求之,执中止之曰:“此非房奁中物,安可图求?”时议伟之。然不由第进,故专抑儒生。
至和元年三月,王贻永罢,以王徳用为枢宻使。契丹使语译者曰:“黒王相公乃复起耶?”初,孔道辅死,或谓徳用曰:“道辅害公,今死矣。”徳用曰:“中丞以职言,岂害某哉?朝廷无一忠臣,可惜也。”
七月,梁适罢。八月,以刘沆同平章事。
至和二年正月,晏殊薨,谥曰元宪。殊虽早贵,而奉养清俭,善于知人,范仲淹、孔道辅皆出其门,而富弼、杨察乃其婿也。
六月,陈执中罢,以文彦博、富弼同平章事。是日宣制,士大夫相庆,以为得人。上语彦博曰:“朕用二相,人情如此,岂不贤于梦卜乎?”龎籍曰:“陛下既知二臣之贤而用之,则当信之坚,任之久,然后可以责成功。若以一人言进之,未 又以一人言疑之,臣恐太平之功未易卒致也。”上曰:“卿言是也。”
上尝问王素曰:“大僚中孰可命以相事者?”素曰:“陛下命相,臣何敢言?”上曰:“姑言之。”素曰:“惟宦官、宫妾不知姓名者可充其选。”上怃然曰:“如此,则富弼耳。”素再拜曰:“陛下得人矣!”
宦官宫妾便于小人而不便于君子者也,后世人主除拜大臣,不询于外朝而询于内朝则过矣,故石显者,贡禹、玄成之所倚也,梁冀,胡广、赵戒之所托也,髙力士者,杨国忠之所倚也。此自古小人未尝不与宦官宫妾外戚为一者。议论正。我朝所以无内朝之患,以外朝之除拜在内不得而知,内庭之请谒在外可得而知之也。小人多倚宦官宫妾之势。
嘉佑元年八月,狄青罢。判陈州。以韩琦为枢宻使。
十二月,刘沆罢。
三年六月,文彦博罢,以使相判河南府。
六年三月,富弼罢。以母丧去位。
四月,以包拯为枢宻副使。嘉佑六年八月,以曾公亮同平章事,张升枢宻使,胡宿枢宻副使,欧阳修参知政事。时韩琦为首相,法令典故之事问公亮,文学之事问修,百官奉法,循礼称治。吕文穆以事权归同列,而但喜用人,自谓真宰相事。韩忠献以凡事问集贤,而自决大事,人皆谓得宰相体。大臣不白用而用人。文穆即吕 正。

宋大事记讲义卷八

钦定四库全书
宋大事记讲义卷九
宋 吕中 撰

仁宗皇帝

台谏
天圣元年四月,令近臣举官充台谏。
天圣元年,先是,钱惟演意图入相,御史鞠咏曰:“若相惟演,当取白麻廷毁之。”惟演闻之,亟去。
五年九月,以程琳为御史中丞,宰相张知白最器琳,当除命,喜曰:“不辱吾笔矣。”
明道元年七月,置谏院,先朝虽除谏官,未尝置院,至是从谏官陈执中之请。
二年十二月,严选用台官法。先是,宰相李廸除张沔、韩琦为台官,言者谓台官必由中 ,乃宗祖法,上曰:“祖宗法不可壊,宰相自用台官,则宰相过失,无敢言者矣。”
是月,废皇后郭氏。孔道辅率谏官、御史孙祖徳、范仲淹等十人伏合奏,门者阖扉,道辅扣环大呼,言:“后无过,不可废。”吕夷简以当废状告之美人尚氏,有侵皇后语,后批其颊,上救之,误批上颈,上大怒,且曰:“废后,固汉唐故事。”道辅曰:“人臣当道君以尧舜,岂得引汉唐失徳为法耶?”夷简奏言,伏合请对,非太平美事,有诏出道辅知泰州,范仲淹知睦州,祖徳等罚金。杨偕言:“愿得皆贬。”时河阳签判富弼言,朝廷一举而二失。后近臣有献诗百篇者。执政请除龙图直学士,上曰:“是诗虽多,不如孔道辅一言。”遂命道辅,因知前日之斥,果非上意。
景佑元年二月,置御史里行,以张宗诣、孙沔为之。御史里行始此。
御史台辟石介为主簿,介论赦书不当求五代及诸伪国后,忤上意。欧阳修责中丞杜衍曰:“介一介贱士,用不用当否,未足害政,可惜中丞举动耳。”
景佑三年五月,罢范仲淹,禁越职言事。集贤校理余靖言:“陛下亲政以来,三逐言者,恐非太平之政。”馆合校勘尹洙言:“仲淹尝荐已,不可苟免。”皆贬。欧阳修乃贻书,责髙若讷曰:“仲淹刚正通古今,班行中无此,今以非辜逐,君为谏官,不能辨,犹以面目见士大夫,是不复知人间有羞耻事耶。”若讷忿,以其书奏,贬修为夷陵令。蔡襄作《四贤一不肖》诗,四贤指仲淹、靖、洙、修,不肖指若讷也。
庆厯三年三月,増谏官员,命王素、欧阳修知谏院,余靖为正言。
蔡襄以诗贺素等,言多激劝,素以诗奏之,遂命知谏院,当时谓之“四谏”。
是年八月,诏谏官日赴内朝,从知制诰田况之请。况言:“臣前在谏院,每闻一事,皆诸处采问,比及论列,或至后时。”
十一月,复监察御史里行。景佑初置,既而又阙不除,至是复除,以李京、包拯为之。拯前知端州,岁满不持一砚归。
四年八月,诏毋以辅臣所荐充台谏。
十月,蔡襄罢。五年正月,孙甫罢,论陈执中不可执政,于是两人俱求出。
五年正月,复言事御史,以梅挚、李京为之。唐制御史不专言职,故天禧初始置言事六员,后不除,至是复除。
八年,翰林曽公亮荐赵抃可充台谏,召为殿中侍御史,弹劾不避权贵,号曰“铁面御史”。
皇佑三年十月,唐介贬。张尧佐侄女有宠,一日迁四使,宣徽、节度、景灵、羣牧四使。介引杨国忠为戒,不报。又介与谏官包拯等论列,卒夺宣徽、景灵两使。介又劾平章文彦博为间金竒锦,因中人献宫掖,得为执事。上怒,贬介,彦博亦罢。唐介弹大臣,并以吴奎、包拯为宰臣党,帝欲出奎知宻州,彦博乞留奎供言职,上曰:“介言奎、拯皆阴结彦博,今观此奏,非诬也。”吴奎罢。
四年三月,包拯罢。
五年八月,以唐介为御史中丞。介贬不二年复召,议者谓优容言事之臣,自古未有也。
十月,解唐介言职,改直集院,欲以全安之也。
十二月,以吴中复为监察御史中丞,孙抃所荐也。抃未始识其面,曰:“昔人耻为呈身御史,今岂荐识面台郎耶?”
至和元年七月,解马遵、吕景初、吴中复台职,时并为御史。初,梁适之得政也,中官有力焉。遵等极陈其过,左右或言御史羣攻宰相,自今谁敢当其任?适既罢,左右欲并遵等去之,皆坐谪。知制诰蔡襄以三人无罪,封还词头不草制,付他舎人,亦莫敢当者。遂用熟状降勅。
二年六月,张昪为御史中丞,上书言时政。昪忠直可任风宪,富弼初入相,欧阳修为翰林学士,时号为三得人。八月,置台谏章奏簿,从范镇之言也。所以知言者得失,而殿最之。
嘉佑元年十月,解范镇言职,因言储嗣未立,章凡十九上,待罪百余日,须发为白。详见定储嗣门。
十二月,中丞张昪论刘沆,凡十七章上,以昪指切时事无所回避,罢刘沆。
三年六月,以包拯为御史中丞。拯言:“太子天下之根本也,根本不立,祸孰大焉?臣行年七十且无子,所以乞建太子者,为宗庙万世计耳。”
六年五月,以司马光仍知谏院,上谨习疏。
皇佑五年五月,孙抃为御史中丞。谏官韩绛言:“抃非纠绳才,不可任风宪。”抃即手疏曰:“臣观方今士人趋进者多,廉退者少,以善求事为精神,以能讦人为风采, 给若啬夫者,谓之有议论;刻深若酷吏者,谓之有政事。谏官所谓才者,无乃谓是乎?臣诚不能也。”上察其言,趋令视事。
国初,官以定俸,实不亲职,有谏议大夫、司谏、正言,特以寓禄耳,故赴谏院者方得諌官,则諌官之权犹未重也。国初三院领外任而不任风宪,兴国中任风宪而不领言事,则台官之权亦未重也。端拱初,以补阙为司谏,以拾遗为正言,所以举谏官之职。天禧中置言事御史,所以举台官之职。然当时台谏之官虽重,而台谏之职未振也。自仁宗即位,刘中丞令台属各举纠弹之职,而后台谏之职始振。干兴元年刘筠为中丞,令台属各举纠弹之职。自孔道辅、范仲淹敢于抗夷简,唐介敢于抗彦博,一梁适之用事,则马遵率数人言之,一刘沆之得政,则张昪凡十七疏论之,而后台谏之权敢与宰相为敌矣。事实并见本门。是何台谏之职在国初则轻,在仁宗之时则重;在国初则为具员,在仁宗之时则为振职,何耶?盖仁祖不以天下之威权为纪纲,而以言者之风采为纪纲,故其进退台谏,公其选而重其权,优其迁而轻其责,非私之也。盖以立国之纪纲,实寄于此。百官除授,自执政以下皆付大臣进拟,而中丞、谏官必出于人主之亲擢,虽李迪、吕夷简之亲,亦不敢进拟谏官、御史,所以公其选也。自安石执政,以京官王子昭除御史,又以选人李定除谏官,则台谏皆出于宰相之除矣。台谏言事,许以风闻,不得穷诘,虽以执中、夏竦之佞,亦不敢与台谏争曲直,所以重其权也。自安石执政,行青苖之法,始命李常分析,举朝争之以为不可。助役之法行,又命杨绘分析,执政以为不可,则宰相得以夺台谏之权矣。台諌之权常存体貌,自唐介之外其余无贬斥者,不一二年,亦复召用,所以复其迁而轻其责也。自熙宁之初,始有罚金御史者。安石秉政,御史言事皆责其监当,而台谏之受责,自此始矣。仁祖以言者之风采为纪纲,而安石乃以大臣之威权为纪纲,甚矣!仁祖之心天地之寛,安石之心潢潦之量也。两朝台諌不同形容仁祖朝事纪纲甚振。
景佑二年,贬孙沔。先是,上疏言:“自孔道辅、范仲淹被黜之后,龎籍、范讽置对以来,凡在缙绅尽懐缄嘿,为监察御史以言废后事贬者,非仁祖之本心也,而夷简实赞之。諌官伏合,乃仁祖美意也,而夷简力沮之。此夷简入相之初,而国论为之一变也。”
嘉佑六年,欧阳修言,景佑中范仲淹言宰相吕夷简贬知饶州后,至今二十年,台谏未闻有规諌人主而得罪,臣故谓方今谏人主则易,言大臣则难。
范文正公以忤吕申公贬,而申公亦以文正罢;唐质肃公以忤文潞公贬,而潞公亦以质肃罢,仁宗退大臣以伸言者之气如此。然异时申公不惟不敢憾于文正,而西事之兴且与之戮力;出处见元昊门。潞公不惟不敢憾于唐质肃,而还朝之日必与之俱召而后敢入。大臣之能容言如此。圣君贤相仲台諌之气,唐介劾宰相文彦博,其后再入相,首荐唐介,复召用焉。

给事中 起居舎人
景佑三年十二月,严宣勅银台法。时宣勅札子多不经本司,李纮言:“若此,则封驳之职遂废。”乃诏宣勅非银司不行。
庆厯元年,以富弼知制诰。初,因侍臣刘从愿妻以后族出入禁中,一日削其国封,久之还封。富弼当草制,遂封还词头。后张可久自转运使改横行,欧阳修援弼例封还后,遂为常。
至和元年七月,解马遵、吕景初、吴中复等台职,知制诰蔡襄以三人者无罪,封还词头,改付他舎人,亦莫敢当者,遂用熟状降勅。中丞孙抃累疏争之,翰林学士吴宿因召对,亦乞留遵等,皆不报。
皇佑元年,杨懐敏除副都知,知制诰胡宿不草制,封还以闻。上疑宿职不当言,谓宰相曰:“有此故事否?”文彦博曰:“近来富弼以封还。”上意解。
司马光言:唐制诏书有不便者,门下得以封还。今门下虽有封驳之名,而诏书一切自中书下,非所以防过举也。
给舎主封驳,台谏主论列,其职均也。然给舎献替于先,台谏追救于后,命之未下,其正之也易;命之已下,其夺之也难。此给舎所以为重也。盖自庆厯间,遂国夫人之命,富弼当草制,封还词头,给舎之封驳昉于此矣。至其后胡宿援弼之例而驳杨懐敏、欧阳援弼之例而驳张可久,盖自是而其职与台谏均矣。给舎封驳于其先,其职尤难于台谏也。
嘉佑五年八月,苏洵试校书。初,欧阳修上洵所著书,韩琦善之,召试舎人院,再以疾辞。至是赵抃又荐之,乃就除。祖宗法度寛简,上之所作成激励者,有在科目之外,下之所以洗濯磨染者,亦不尽出于程文之中,故起孙明复于太山而处之胄监师儒之地,拔苏洵于眉山而处之容台礼合之中,起程颐于西洛而置之广厦细旃之上,则其所以特出一二以耸动天下者何如哉?此人才所以盛也。

两制
欧阳修在翰林,仁祖一日乘间取御合春帖子,读而爱之,问左右曰:“欧阳修之词也。”乃悉取帖阅之,叹曰:“举笔不忘规谏,真侍从之臣也。”
嘉佑六年六月,以王安石知制诰。去冬,除安石及司马光同修起居注,光五辞而后受,安石辞至七八月乃受,从是径迁知制诰,安石不复辞矣。
授以馆职而辞馆职,授以起居注而辞起居注,人皆服其逊。初授馆职、三司度支判官,因辞,命修起居注,又辞,至于嘉佑之除制诰、熙宁之除学士则不复辞。辞其小而受其大,人遂以前日之辞官者,荆公之诈也;今日之不辞者,荆公之奸也,未为深知荆公者矣。盖荆公以天下自任之志不减于范文正,而自是其规模广大,又非一官一职之所能尽,迨嘉佑之末,其实行已,足取信于人,熙宁之初其虚名已足以取信于君,固将以大有为于斯世,独惜夫志大而学非也。诛心之言。初,王安石名始盛,欧阳修亦善之,劝洵与游,洵曰:“吾知其人矣。”作《辨奸论》。
史馆
庆厯五年十一月,《国朝 要》成,王洙编修,自建隆至庆厯四年,凡一百五十卷。
嘉佑四年,欧阳修为更撰奏云:“比年以来,具员而废职,其所撰述,简缺遗漏,百不存一,至于事闗大体,皆畧而不书,欲乞岁终命宰相亲至史院检 ,纪録事迹内有不勤其事,隳官失职,奏行赏罚,其《日厯》、《时攻记》、《起居注》乞更不进命。”

馆阁
天圣六年,宰相张士逊请以其子为校勘。上曰:“馆阁,所以待天下之英俊,不可私授。”鲁宗道曰:“馆阁育天下英才,岂纨袴子弟得以处耶?”欧阳修告英宗曰:“今两府缺人,必取于两制,两制缺人,必取于馆阁,馆阁辅相育才之地。”
天圣六年,以范仲淹为秘合校理,尝移书执政曰:“周汉之兴,圣贤共理,使天下为富为寿数百年,则当时致君者功可知矣。周汉之衰,奸雄共起,使天下为血为肉数百年,则当时致君者罪可知矣。我宋之有天下,经营长育,以至太平,然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不知变者,其能久乎?倘相府思变其道,使天下为富为寿数百年,相府致君之功也;若使为血为肉数百年,亦相府负天下之过也。”
天圣三年,范仲淹为大理寺丞,上书请救文弊、复武举、重三馆之选、赏直谏之臣、革延赏之弊,且曰:“自古王者,外防夷狄,内防奸邪。夷狄侵国,奸邪败徳,奸邪之凶甚于夷狄之患。伏惟圣明,常好正直以杜奸邪,此至理之本也。”仲淹少有大节,慨然有志于天下,尝曰:“士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其所有为,必尽其力。”曰:“为之自我者,当如是,其成与否,有不在我者,虽圣贤不能必,吾岂敢必哉?”王曾见而伟之,及知仲淹乃晏殊客也,于是殊荐人充馆职。曾谓殊曰:“公实知仲淹,舎而荐此人乎?”
范仲淹之于庆厯,亦犹王安石之于熙宁也。仲淹革弊之规模,已具于天圣《上宰相书》及《上皇帝之书》;王安石变法之规模,已具于嘉佑中上书、熙宁初入对之日也。今观仲淹所言,穷则变,变则通,即安石变法之言也。其言兵久不用则武备不坚,即安石强兵之说也。其言士未曾教则贤才不充,即安石所谓教之非其道之说也。其言中外奢侈则国用无度,即安石所谓理财大抵无法之说也。其言百姓困穷则天下无恩,即安石所谓优恤农民之说也。其言人主纳逺大之谋久而成王道,纳浅末之议,久而成乱政,即安石欲法尧舜而不法太宗之说也。其言刑法之吏知丝发之轻重,钱榖之司举锱铢之利病,则徃徃谓之急务,或有条政教之源流议风俗之厚薄,陈圣贤之事业,论文武之得失,则徃徃谓之迂说,即安石所谓出而亲事不过有司之细故,未尝如古之有为之君,学士大夫讨论先王之法以措天下之说也。把仲淹、安石对说,二人上书并见名臣言行録,以后转处说仲淹规模与安石大异。然所谓固邦本者,在于举县令、择郡守而已,非有遣使者置提举之扰也;厚民力在于复游散、去冗僣而已,非有青苖市易之扰也;重名器者,在于谨选举、严教育而已,非有新经、字说之谬也;备戎狄者,在于举将才、实边郡而已,非有置保甲、置将官之扰也;杜奸雄者,在于朝廷无过、生灵无怨,非有人言民怨之不足恤之议也。范仲淹移书执政中五事,彼其布置施设,皆有预定之规模,其与书生漠然不着于用者逺矣。由其所学有偏正,故所以用于天下者不同也。
庆厯三年九月,开天章阁令辅臣条对,赐坐给笔札,使疏急务。是时,帝方鋭意太平,范仲淹、富弼、韩琦等每进见必以太平责之,仲淹语人曰:“上用我至矣,然事有先后,且革弊于久安,非朝夕之所能也。”至是,仲淹退列十事奏,一曰明黜陟,二府非有大功不迁,内外官须满三年,在京官须满五年乃得磨勘;二曰抑侥幸,任子法弊,冗滥日增,请罢少卿以上干元节恩泽,正郎以下若监司遣任,须在职二年始得 子弟,大臣不得荐子弟任馆阁;三曰精贡举,诸路州军学皆置教授,其取士科进士,先论 ,后诗赋,兼通经义,发解者不封卷首,参考履行无阙者以名闻;四曰举官长,刺史县令多不得人,请委二府先选转运、提刑、大藩知州,次委二制、三司、卿史、台谏、监司举知州,知州举知县;五曰均公田,外官职田不均,吏禄薄不能安 ,请均其入而第给之;六曰厚农桑,请下诸路,令吏民言农田利害,选官治之,别定劝课之法,以减漕运;七曰修武备,请约府兵法,募畿甸强壮五方为卫士以助正兵;八曰减徭役,请省县邑,户少者为镇,其不应受役之兵悉归之农;九曰推恩信,蠲除逋负,而所在废格主恩,违者置于法;十曰重命令,百司建立法度,率尔颁行,旋复厘正,请先委政事之臣参议可以久行者,删去烦冗,裁为制勅。
富弼言契丹得燕蓟以北,拓拔得灵夏以西,其间豪杰皆为之用,我当视为劲敌,庶几可御。乃别为安边十三策,大畧以进贤退不肖、止侥幸去宿弊、及易监司之不才者。仲淹取班簿,视不才监司一笔勾去之,弼曰:“勾之甚易,焉知一家哭矣。”仲淹曰:“一家哭,何如一路哭耶?”
是年十月,严监司选,此用仲淹、富弼之言也。定迁株格,此用仲淹所上十事“一曰明黜陟”也。
十一月,定馆职格,更补 法,此用仲淹所上十事“二曰抑侥幸”也;限职田,此用仲淹所上十事“五曰均公田”也;四年三月,诏州县立学,更定科举法,此用仲淹所上十事“三曰精贡举”也;五月减徭役法,此用仲淹所上十事“六曰减徭役”也。并系仁宗用仲淹之言。
四年六月,仲淹出宣抚陜西河东,八月富弼出宣抚河北,避夏竦之谤而出。时按察使多所举劾,人心不安, 子恩薄,磨勘法宻,侥幸不得,而朋党之论滋起矣。
九月,诏戒按察使苛刻,则是包拯言之也。十月,诏戒朋党苛刻。
五年二月,罢京朝官保任取迁法,从御史刘元瑜之请也。罢 补限年法,从余靖之言也。其庆厯三年制勿行。
三月,复科举旧制,制诰杨察言前所更令不便。
十月,转运罢兼按察,时执政攻范仲淹、富弼行事,故因肆赦以其过为烦扰无益事体罢之。
自李文靖、王文正当国以来,庙堂主安静之说,而弊事不革,积而至于庆厯,此当变之事也。自韩、范、富公之志不尽行,积弊相仍,极而至于熙宁,此又当变之时也。今观仲淹所上十事,与安石所变之法,合而论之。熙宁二年,遣使察农田水利,亦欲厚农桑也。熙宁三年,立更戍保甲法,亦欲以修武备也。四年更贡举法,亦欲以精贡举也。四月定选人改官条制,亦欲以明黜陟也。十月定奏补注官法,亦欲以抑侥幸也。以至行募役法,亦欲以减徭役也。建三舎法,亦欲以重学校也。均诸路田法,亦欲以均公田也。此是仲淹、安石同处。然国家自艺祖、仁宗,虽有漏缺败壊之处,而未有熟烂腐败之形。庆厯诸公之本 ,杜一隅、补一隙之智也。熙宁大臣,则以一隅之损而颓其四围,以一隙之漏而侵及于堂奥也。安石纷更,惜夫仲淹去则法变,而安石自罢相之后,熙宁七年罢相。安石之身虽去,而安石之法未尝不行。仲淹之法未及一年而变,安石之法至崇宁、大观而愈不变,仲淹得政之浅,而安石得君之专也。仲淹所引之君子未尽用,而安石所教之小人根固盘结而不可去也。妙论。

三司使
景佑元年五月,以程琳为三司使,诏自今三司在职未久,毋得非次更易,琳尤谨出入,禁中有所取,輙奏罢之,内侍言琳专,琳自直于上曰:“三司财赋,皆朝廷有也,臣为陛下惜耳。”上然之。
庆厯二年,王尧臣为三司使,始受命,言于上:“今国与民皆弊耳,在陛下任臣者如何,请自择僚属。”于是辟杜 十余人为判官,后果办治闻。
是岁,取三路未用兵前及用兵后出入财用之数 计以闻。
皇佑二年十二月,三司使田况以今财赋所入多于景徳而岁之所出又多于所入,因上《皇佑 计録》。此段讲义见真宗 计録。
嘉佑四年,以包拯为三司使。初,拯为中丞,弹三司,张方平罢,遂代以宗祈。拯复论祈,以拯代之,避位久之方出。
钱谷之职,非他官比。国初为三司使者,必选计相居之,位亚执政,自为计相,下而副使,又下而判官,至于子司之属,皆通知钱榖,而后除副使;位下待制,恩数同大卿监,各置判官二员,视转运使资序。又有三司判官六员,谓之子司,如磨勘司、冯由司之类。
当时三司皆得自择僚属,三司缺则以副使补之,副使缺则以判官代之,判官缺则选外之转运为之,所以专其职也。自元丰官制既行,户部尚书即昔之三司使也,左右曹侍郎即昔之三司副使也,户部及诸司之郎官即昔之三司判官也,然皆以为迁官之地,簿书之弊,犹不能救,不过按其数而督之,视其籍而収之,况望其较诸道有无、制国用之多寡哉?仁宗朝专其职,熙、丰主财之官迁变不常,更见真宗朝三司讲义。
嘉佑五年五月,以王安石为三司度支判官。安石献万言书,畧曰:“方今患在法度虽多而不合先王之政,所谓法先王之政,亦法其意而已。先王之于人才,教之养之,取之任之,皆有其道。今州县有学而不能长育人才,大学之教诵说课试而已,故虽白首庠序,而不知从政之方,此教之非其道也。方今制禄皆薄,州县之吏月所得钱,多者八九千,少者四五千。今天下常以困穷为患者,殆亦理财未得其道,而有司不能通其变耳。诚能焉,虽增吏禄不足以伤经费,此养之非其道也。驱天下之士使为贤良进士,固有时而得才,然不肖者茍以此进,亦至乎公卿,因使推其类而聚之朝廷,所以多不肖之人,此取之非其道也。今取既不以其道,至于任人,不问其徳之所宜,而问其出身之后先,不论其才之称否,而论其歴任之多少,以文学进者,且使之治财,又使之治狱,又转而使之治礼,宜其人才之难也。夫在其位非其人,而恃法以为治,自古及今未有能治,此任之非其道也。夫教之养之,取之任之,一非其道,则败天下之人才,况兼四者而有之?朝廷有所施为变革,一有流俗侥幸之人不悦而非之,遂止而不敢为。夫法度立则人无独 其幸者,陛下诚有意于天下,则臣愿断之而已。”
安石变法之规模,亦畧见于此书矣,其大意则以立法度、变风俗为急。然安石谓先王之政法其意而已,而安石所立之法,则一一牵合于周礼而畧闗雎、麟趾之意,则其意果合先王乎?安石谓今之人才教之养之、取之任之皆非其道,而安石乃以《新经》、《字说》壊未用之人才,以《检正》、《习学》壊已用之人才,其果能得其道乎?至谓朝廷有所施为变革,一有流俗侥幸之人不悦则止而不能为,此后日勇于去君子、勇于塞人言、勇于任民怨,而为行新法之根本也。
庆厯八年三月,诏翰林学士、三司使、知开封府、御史中丞皆给笔札,即令坐以言时政。
幸龙图天章阁,此即九年三月开天章阁之意也。然至是富公、北范公、西韩公亦在外,时政之所急者,莫急于召此三人而已。

宗正司 睦宗院
景佑三年七月,置大宗正司。前年作睦宗院。
古者大学、小学,合亲疎而并教之,故祖宗世臣兼同姓、异姓而参用之。自汉世无教养之术,而刘徳、刘向之徒为权臣所忌而不用。至魏晋之朝,幽闭宗室,使人不得闻见,麦菽不辨,然后其心始安。可痛也!吾宋亲贤用仁,冠絶前代,然皇族鲜有闻者。置大司正特以统之也;作睦宗院特以亲之也。此安石所谓宗室无教训选举之实,未有合先王亲疎隆杀之宜。熙宁新法,议者纷纷,而置宗室一事,独无异议,其以是与?

宋大事记讲义卷九

钦定四库全书
宋大事记讲义卷十
宋 吕中 撰

仁宗皇帝

朋党 君子 小人
景佑三年五月罢仲淹禁越职言事时夷简秉政进者多岀其门仲淹忤夷简以天章阁待制知开封府旋贬饶州初仲淹因论建都事谓洛阳险固而汴为四战之地太平宜都汴有事必居洛阳夷简以为迂阔仲淹自还朝言事愈亟宰相使人讽之曰待制非口舌任也仲淹曰论思侍臣职余敢不勉乃命知开封府欲挠以烦剧处之弥月京邑肃然五月罢知饶州禁越职言事仲淹上百官图因指其次第曰如此为序迁如此为不次如此为公如此为私不可不察人曰汉成帝信张禹不疑舅家故终有王莽之乱今朝廷亦有张禹壊陛下家法指夷简。夷简辨于上前且诉仲淹越职言事荐引朋党离间君臣仲淹以文章辨折辞益切仲淹出知饶州独龙图学士李纮集贤校理王质饯之。
御史韩缜希宰相 请以仲淹朋党榜朝堂戒百官越职言事上从之。
集贤校理余靖上言陛下亲政以来三逐言事者尹洙言仲淹尝荐已不可茍免皆贬欧阳修贻书责髙若讷不能辨修亦贬详见台谏门蔡襄作四贤一不肖诗四贤指仲淹余靖尹洙欧阳修一不肖斥若讷也。
寳元元年十月诏戒朋党初夷简逐仲淹踰年吕亦罢士夫为仲淹言者不已事涉朋党。
此仲淹之所以言事去也此夷简为相而国论为之再变也。
昔欧阳修言于仁宗曰自古人臣进谏有难有易人主不欲自闻其过而乐闻臣下之过大臣侧足畏罪于下于此之时諌人主者难言大臣者易若寛仁恭俭之主则动遵礼法自闻其失则从谏如流闻臣之过则务为优容言事者未及言而怨仇已结于其身矣于此之时谏人主者易言大臣者难自仲淹贬饶州后至今凡二十余年间逐台谏者多矣未闻有规谏人主得罪者臣故谓方今谏人主则易言大臣则难然嘉佑之前谏人主固甚易言大臣亦岂难哉仲淹以言夷简去而彦博亦以唐介罢介犹御史职也仲淹乃以待制知府而敢于言大臣则当时容养敢言之气可知矣。仁宗之时容养直言故敢于言大臣。
庆厯三年四月吕夷简归第蔡襄论之夷简罢相以枢宻使召夏竦寻代以杜衍同时富弼韩琦范仲淹在二府欧阳修等为谏官凡十八疏上乃罢竦。
石介作庆厯圣徳诗曰惟仲淹弼一 一契天实赉子衍长府兵事乃母蹶琦有竒骨可属大事重厚如勃惟修惟靖含中履洁并为陈言正色在列众贤之进如茅斯 大奸之去如距斯脱大奸指竦诗出孙明复曰子祸始于此矣时仲淹琦适在陜西还朝道中得诗仲淹抚股谓琦曰为此怪儿壊于事琦曰天下事不可如此如此必壊后石介卒竦言不死请发介棺。
七月范仲淹宣抚陜西先是谏官欧阳修言仲淹有宰相才不宜局在兵府愿罢王举正以仲淹代之上欲用为参政仲淹曰执政可由谏官得乎固辞不拜愿与韩琦迭出行边上因命仲淹宣抚是冬还阙以仲淹为参政弼为枢宻副使上使人谕弼曰此朝廷特用非以使虏故也。
四年六月范仲淹宣抚陜西河东始仲淹以忤夷简放逐数年士大夫持二人曲直交指为朋党及夷简罢仲淹自陜西还朝天子倚以为重中外想望其功业而仲淹以感激眷恋以天下为己任与富弼日夜谋虑兴治太平然规模阔大论者以为难行闻天章阁上十事。而朋党之论滋不可解先是石介奏记于弼责以行伊周事夏竦怨介斥已又欲因是倾弼等乃使奸阴习介书改伊周曰伊霍撰废立诏仲淹弼始恐惧不安适有边奏仲淹因请行乃有是命。
仲淹出按西北边过郑州见吕夷简曰君此行正蹈危机仲淹未喻其 。
八月富弼宣抚河北避竦之谤以欧阳修为河北转运按察使上曰事茍宜闻无惜奏牍。
九月晏殊罢杜衍平章事。
十月谏官蔡襄罢出知福州荐进士周希孟为教授至学舎执经讲问为诸生率。
十一月治进奏院狱罢黜集贤校理苏舜钦等舜钦乃仲淹所荐其妻又杜衍女也少年能文章议论稍侵权贵 进奏院祠神舜钦鬻故纸公钱召妓女同席 宾客王洙宋敏求王益柔等或言益柔戱作傲歌于是王拱辰讽其属鱼周询等劾舜钦放肆狂率诋玩圣贤王洙等皆得罪拱辰方自喜曰吾一举网尽矣。
五年五月杜衍罢为相百二十日谏官孙甫罢二人皆为陈执中所譛以杜衍庇仲淹弼。
十月诏访石介存亡夏竦谓介诈死乃弼遣介结契丹起兵请发介棺以验杜衍在兖州保其必死提刑吕居简曰介死必有亲族门生 葬及棺殓之人令具军令状保之亦足应诏。
庆厯君子之盛固石介一诗发之也庆厯小人之祸亦石介一诗激之也何者君子小人之实不可以不辨而君子小人之名不可以太分有用君子之名则为小人者岂甘小人之名哉正人既指邪人为邪则邪人亦指正人为邪石介以大奸指夏竦所以激为朋党之赤帜也观仲淹之始去也夷简以朋党目之而诸贤以逐仲淹之再去也夏竦以朋党目之而诸贤亦为之再逐然仲淹始为夷简之所斥诸贤尚有左袒及为夏竦之所斥诸贤尽为倒戈盖夏竦用心惨于夷简实激于庆厯圣徳之诗也。
庆厯四年上与执政论及朋党事参政范仲淹曰方以类聚物以羣分自古以来邪正在朝未尝不各为一党在圣鉴之下耳诚使君子相朋为善于国家何害。
皇佑四年五月范仲淹薨仲淹内刚外和为政忠厚所至有恩邠庆之民皆画像立生祠其卒也哭如父。
初羣盗剽劫淮南将过髙邮知军晁仲约谕富民出金帛具牛酒徃迎之盗悦径去不为暴富弼议诛仲约仲淹宥之上卒从仲淹言弼曰今方患法不举法而方沮之何以整众仲淹曰祖宗以来未尝轻杀臣下夫?人主以诛杀他日手滑虽吾辈不能保弼终不为然及弼自河北出使还国门不许入未测上意比夜彷徨不能寐遶床叹曰范六尺真圣人也先儒论宋朝人物以范仲淹为第一观其所学必忠孝为本其所志则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其所有为必尽其力曰为之自我者当如是其成与否有不在我者虽圣贤不能必此诸葛武侯不计成败利钝之诚心也观其论上寿之议虽晏殊有不能晓尊太后门寛仲约之诛虽富弼有所不能知而十事之规模虽张方平余靖之诸贤有所不能识天章阁条十事。仁宗晚年欲大用之而范公已即世矣岂天未欲平治天下与。

严铨选
景佑二年二月杜衍判流内铨为中丞先是选补科格繁冗主判不能悉阅吏多受贿为奸衍既视事即勅力取铨法问曰尽乎曰尽矣乃阅视具得本末曲折明日晓诸吏母得升堂各坐曹 行文书铨事悉自予夺居月余声动京师后知审官院如判铨法。
天圣元年抑势要是岁引改官人李师锡荐主凡三十余人上知其为王徳用甥曰但荐势要使寒士何由进止令循资其后胡旦子宗尧以磨勘保官多亦止循资。
至和元年八月以贾黯判流内铨时太平日久乐于因循而铨衡徒具文而已黯始欲以风义救其弊泽在蜀三年不知父丧黯言于朝终身废归田里李亢入钱得官已而有私罪黙引去后应举及第积十岁乃自首黯言此律所谓罔冐也罢之。
景佑三年五月范仲淹上百官图曰任人各以其才如此则为序迁如此则为不次不可不察。
嘉佑二年五月诏举行磨勘法诏文武旧臣皆陈乞磨勘有伤廉节自今岁满令审官三班院举行之。
天圣二年吏部引对选人贾积善十四考无公私过失虽无举主特与改秩天圣元年县尉王得说多书考而无保任特与大理寺丞。
人言我朝任法而不任人信吏而不信士大夫然吾观贾积善无公私过失虽无举主特与改官李师锡以王徳用甥虽荐主凡三十人止令循资是铨选有定法而未尝拘于法也贾黯判流内铨则有三年不通父问而废归田里者杜衍权典铨选则裁制如法而文吏听行文书者是铨法受成于吏而未尝尽委于吏也故当时苏绅上疏审官之职宜择主判官付以事权或有异材许别论奏如 准判铨钱若水等三人以选人迁朝官此又不可以常法论而真得法外之意也。

试制科 行贡举
天圣七年闰二月复制举等科以待京朝官又置书判拔萃科以待选人髙蹈丘园沉沦草泽茂材异等三科以待布衣武举以待方畧勇力之士然后天子亲 。
八年六月亲试书判拔萃科及武举得余靖尹洙及武举十二人七月 制科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何泳茂材异等科富弼。
寳元元年八月 制科武举考官晏殊上贤良方正科田况张方平各六论田况与张士逊连姻报罢。
嘉佑四年八月 制科汪辅之入等言者以辅之无行罢之。
六年八月 制科得王介苏辙辙言极切直胡宿黜之上曰以直言召人奈何以直弃之天圣二年三月赐举人第得宋祁叶清臣以下以 擢第自清臣始庠祁俱以词赋得名太后不欲弟先兄乃擢庠第一。
八年三月亲试举人得王拱辰以下八百人庆厯二年二月亲试举人赐杨寘以下四百余人及第出身公卿相贺得人后寘未沾禄卒富弼言省试有三长殿试有三短。
四年诏州县立学更立科举人范仲淹所谓精贡举之 也天章十事中所献宋祁等言今教不本于学校士不察于乡里则不能核名实有司束以声病学者专于记诵则不足尽人才莫若使士皆土著而教之学校则学者修专矣先 论则文词者留心于治乱矣简程序则宏博者得以驰骋矣问大义则执经者不专于记诵矣乃诏州县立学三场先 次论次诗赋。
皇佑元年取进士依景佑四年以四百人为额特奏名罢之。
二年三月亲试举人殿试免黜落先是文士以怪僻相尚钩章摘句浸失浑厚修革其弊务求平淡典雅举子皆造言谤之然文自是变矣。
国初进士无糊名誊録之法无同保连坐之法上之人犹未以绳尺待士故所得者多名实之人而为宰相为执政者皆自此科出也自进士之法既宻而擢甲科多非人望故自太祖以来则进士得人为盛仁祖以来则制科得人为盛书判 萃余靖尹洙茂才异等富弼而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在天圣则得何泳在寳元则得张方平在嘉佑则得王介苏辙苏轼可谓盛矣仁宗朝制科得人岂当时制科足以得人而进士科不足以取士耶盖朝廷之文法有疎宻人主之意向有轻重也然则欲重进士之科必有如欧阳修之变古文则文体正矣必有如胡安定之立学。
法则实材出矣必有如范仲淹精贡举之条先行而后文先论 而后诗赋则天下无弊法矣贡举学校得人以行是法则真才出。
苏公轼尝议学校贡举曰君相有知人之明朝廷有责实之政虽因今之法臣以为有余君相无知人之明朝廷无责实之政虽复古之法臣以为不足然则论取士之法者亦在乎责实而已当祖宗时论者皆欲先策论而后诗赋马亮言之于太宗冯拯言之于真宗范仲淹富弼欧阳修复以是说而言之于仁宗亦尝施行之矣庆厯之诏有曰先 论则辨理者得以尽其说简程序则宏博者得以见其才此已行之法也苏公轼言仁宗之世号为多士三世子孙頼以为用固有自来矣吾观仁宗当取士之际焚香上祷愿得忠孝状元则其所以谨厚之意可谓切且至矣人才之盛宜哉。

变文体
嘉佑二年欧阳修知贡举先是进士习为竒僻修痛加裁抑榜出嚣薄之士羣聚诋斥或为祭欧阳文然文体自是亦少变。
初士人刘 骤为险怪欧阳修恶之 公主文有一举人论曰天地轧万物茁圣人发公曰此必刘 也榜之既而果 也后公为御试考官有一论曰主上收藏精明于冕旒之下公曰吾得刘 矣既黜乃萧稷也时尧舜性仁赋有曰静而延年独髙五帝之寿动而有勇形为四罪之诛及唱名乃刘辉人曰此刘 易名公愕然因成其名。
唐之文体至韩愈而古本朝之文体至欧阳修而古谓欧阳今之韩愈非溢美耳然唐文三变非唐文之变也乃韩栁自变于下耳故当时惟韩栁之徒与之俱变而天下之文体不为之变以其变之之权不出于上也我朝氶五季之乱盖风俗文章屡变之下流而人心学术一新之都 也自我太祖太宗留意文治而真宗复戒励词臣之浮靡仁宗复进好古笃行之士以矫文弊是其斡旋天下之大势转移风俗之要枢盖自上始则文体之变虽在于嘉佑之时实萌于天圣之初矣唐文变于韩栁我朝之文虽倡于欧阳而实变于仁宗。

置太学
命讲官庆厯二年十一月以孙明复为国子监直讲明复隠于太山学春秋着尊王发 郡人石介以下皆师之介既为学官语人曰孙先生非隠者也于是范仲淹富弼皆言明复有经术故命为直讲。
庆厯四年三月诏以湖州教授胡安定瑗学法着为太学令庆厯中方尚词赋独湖学以经义时务学中有经义斋治事斋人各治一事如边防水利之数。
春秋之学前乎此凡例而已自孙太山治春秋明于诸侯大夫功罪以考时之盛衰推见王道之治乱而天下始知有春秋之义学校之法前乎此科目而已自胡海陵之学经义治事各名其斋边防水利随习而处而天下始知有体用之学瑗明体用之学是知穷理尽性全体大用虽未及于伊洛之精 然自孟子而下其有此学乎此皆我祖宗涵养之力也。

州县院 五书院
庆厯二年三月诏天下州县立学衡州石鼔书院徙而为州学书院之迹遂荒废而不治漕臣王总之特授岳麓书院山长国家肇造之初州县不暇留意于学校而凡天下之为书院者五曰嵩阳书院曰石鼔书院曰岳麓书院曰应天府书院曰白鹿书院亦足见人心之学不容泯也今嵩阳应天书院邈不可考而石鼔书院淳熙中得潘侯时而复兴岳麓白鹿书院又得张朱二先生主之。南轩张栻晦庵朱熹。回视州县之学不过世俗之文进取之 其相去岂直千百驿而已哉朱文公初乞复白鹿书院朝野諠谓州县已有学校不必烦费文公之议曰先王礼义之宫与异端鬼道之居孰邪孰正孰利孰害今佛老之宫大郡以千计小郡不下数百至学校教养郡县一置焉而附郭之县或不复置者引彼形此其盛衰多寡之相絶至于如此则其利害邪正之际亦已明矣今有司不能有所正于彼反疑有所干请于此不知其何说也。议论端的石鼓书院衡州岳麓书院潭州白鹿书院南唐。

减 子 行磨勘
嘉佑元年四月减 补额定选举法龙图直学士言立法先自贵始则人无怨心乃诏两省谏台共议至是议上诏二府及御史以上并罢干元节奏 恩于是入仕差减矣。
二年五月诏举行磨勘法诏文武官旧皆陈乞磨勘有伤廉节故自今岁额满令审官三院班举行之。
此富弼为相日举行庆厯三年天章阁所条之事也。
庆厯三年十一月更 补法。
此范仲淹天章阁所上十事其二曰抑侥幸也诏畧曰今之 补推恩太广疎宗稚齿并皆仕进其着为令使冡嗣先禄以笃为后之体支子限年以明入官之重设考课之格立保任之条。
五年三月罢 补限年法。
庆厯元年孙沔言今臣寮之家皇亲母后皆得奏请不限贤愚槩居禄仕未离襁褓已列缙绅乞立人数用分等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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