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

  怡良

  怡良

  怡良,瓜尔佳氏;满洲正红旗人。刑部笔帖式,洊升员外郎。道光八年,出为广东高州知府,调广西南宁;历云南盐法道,山东盐运使,安徽、江苏按察使,江西、江苏布政使。

  十八年,擢广东巡抚。禁烟事起,林则徐、邓廷桢主之,怡良偕预其事。二十年,兼署粤海关监督。及琦善至,撤防议抚,疏请暂示羁縻;怡良及将军阿精阿皆不列衔。二十一年正月,沙角、大角炮台既失,琦善私许通商并给香港;义律行文大鹏协撤回营汛,怡良疏陈曰:『自琦善到粤以后,办理洋务,未经知会。忽闻传说,义律已在香港出示令民人归顺彼国;提臣移咨副将钞呈伪示,臣不胜骇异!大西洋自前明寄居澳门,相沿已久,均归中国同知、县丞管辖;议者犹以为非计。今英人竟占踞全岛,去虎门甚近,片帆可到;沿海之地,防不胜防。犯法之徒,必以为藏纳之薮;地方因之不靖,法律有所不行。更恐洋情反复,要求不遂之时,仍以非礼相向;虽欲追悔,其何可及!圣虑周详,无远不照;何待鳃鳃过计。但忽闻海疆要地,外人公然主掌;天朝百姓,称为英国之民:臣不胜愤恨!一切驾驭机宜,臣无从悉其颠末。惟上年十二月二十八日钦奉谕旨:「调集兵丁,预备进剿;并令琦善同林则徐、邓廷桢妥办」;均经宣示。臣等请添募兵勇,固守虎门,防堵要隘。今英窥伺多端,实有措手不及之势。不敢缄默,谨以上闻』。于是诏斥琦善专擅之罪,褫职逮治;怡良兼署总督。英兵寻陷虎门,命怡良会同参赞大臣杨芳进剿;合疏请许英属港脚商船贸易,诏斥怠慢军心,夺职留任。

  是年秋,授钦差大臣,会办福建军务;署闽浙总督,寻实授。时英兵已去厦门,其留泊鼓浪屿者仅数艘。及和议成,福州、厦门皆开口岸,命偕巡抚刘鸿翱议善后事宜,筹办通商;兼署福州将军。先是,台湾镇、道御敌,迭有禽斩。英人追诉其妄杀冒功,命怡良渡台湾查办;总兵达洪阿、道员姚莹逮京。当和议初定,怡良不能为之剖雪,为时论所讥。二十三年,乞病,归。

  咸丰二年,起授福州将军;偕协办大学士杜受田治山东赈务。三年,授两江总督。江宁、镇江已陷,暂驻常州;粤匪方炽,兵事由钦差大臣琦善、向荣主之,分驻大江南北。上海逆匪刘丽川踞城,连陷川沙、青浦、南汇、嘉定、宝山。丽川,粤人,商于沪;初起,冒用洋行公司钤记出示。众论汹汹,疑有通洋情事。怡良疏请闽、浙、江西丝茶暂行停运,使洋商失自然之利,急望克复,自能严断济贼。巡抚吉尔杭阿率兵进剿,踰年乃平。时各国因在广东争入城,与总督叶名琛龃龉;每赴上海,有所陈议。谕怡良随时妥办,勿徇要求。五年,粤匪攻金坛,遣总兵傅振邦,虎嵩林会西安将军福兴、漳州镇总兵张国梁进剿,连捷,解围。国梁进克东坝,福兴与之不洽;诏怡良密察以闻。奏言:『国梁勇战,福兴所不及;人皆重张、轻福,因有芥蒂。请分调,以免贻误』。寻命福兴赴江西剿贼。大军围江宁久无功,贼势益蔓。

  七年,以病请解,允之。同治六年,卒。

  --选自原书卷三七八(「列传」一五八)。

  八十六

  谢朝恩

  江继芸

  陈化成

  谢朝恩

  谢朝恩,四川华阳人。由行伍,从将军德楞泰剿教匪,积功至都司。累擢闽浙督标副将,从平台湾张丙乱。

  道光十四年,擢狼山镇总兵。从伊里布防镇海,充翼长。裕谦令守金鸡岭,力战御敌;敌别出一队由沙蟹岭绕出山后夹攻,遥见招宝山威远城已为敌踞,兵遂溃。朝恩扼炮台,中敌炮堕海,尸不获。浙人有亲见其死者,歌咏传其事;与葛云飞同称四镇云。赐恤,予骑都尉世职。

  江继芸

  〔江〕继芸,福建福清人。由行伍,拔补千总。道光六年,台湾张丙之乱,战枋树窝、小鸡笼,以禽贼功,擢守备;累迁台湾副将。

  二十年,署南澳镇总兵。总督邓廷桢荐其才,寻擢海坛镇总兵;调金门镇,从颜伯焘守厦门。二十一年,广东方议款,英舰游弈闽洋。伯焘索主战,庀船炮、备出击,而新裁水勇未散、军心不坚;继芸以为言,伯焘不听。七月,英舰泊鼓浪屿,集水陆师御诸屿口,炮毁敌舟;而敌已扑炮台登岸,陆师先溃。继芸急赴援,中炮落海死。

  陈化成

  陈化成,字莲峰;福建同安人。由行伍,授水师把总。嘉庆中,从提督李长庚击蔡牵数有功,以勇闻;累擢烽火门参将。总督董教增荐其久历闽、粤水师,手禽巨盗四百八十余人,勤劳最着,请补澎湖副将;以籍隶本省,格不行,迁瑞安协副将。道光元年,乃调澎湖;历碣石、金门两镇总兵。

  十年,擢福建水师提督。十二年,英吉利船驶入闽、浙、江南、山东洋面,命化成督师巡逻,以备不虞。同安潘涂、宦浔、柏头诸乡,素为盗薮;掩捕,悉平之。二十年,英舰犯闽,化成率师船击之于默林洋;寻退去。

  调江南提督。江南水师素怯懦,化成选闽中亲军教练,士气稍振。筹备吴淞防务,修台铸炮,沿海塘筑二十六堡。化成枕戈海上凡二年,与士卒同劳苦,风雨寒暑不避;总督裕谦、牛鉴皆倚为长城。当定海三总兵战殁,裕谦亦殉;化成哭之恸,谓所部曰:『武臣死于疆场,幸也!汝曹勉之』。吴淞口以东、西炮台为犄角,化成率参将周世荣守西台,参将崔吉瑞、游击董永清守东台;而徐州镇王志元守小沙背,以防绕袭。二十二年五月,敌来犯,泊外洋;以汽舟二,列木人两舷,绕小沙背向西台,欲试我炮力。化成知之,不发;敌舟旋去,以水牌浮书约战。牛鉴方驻宝山,虑敌锋不可当;化成曰:『吾经历海洋四十余年,在炮弹中入死出生,难以数计。今见敌勿击,是畏敌也。奉命讨贼,有进无退,扼险可胜;公勿怖』!鉴乃以「化成心如铁石,士卒用命、民情固结」入告;诏特嘉之。越数日,敌舰衔尾进;化成麾旗发炮,毁敌舰甚众。鉴闻师得力,亲至校场督战;敌以桅炮注击,毁演武厅,遽退。敌攻坏土塘,由小沙背登岸;徐州兵先奔,东台亦溃。萃攻西台,部将守备韦印福、千总钱金玉、许攀桂、外委徐大华等皆战死,尸积于前;化成犹掬子药,亲发炮。俄中弹,喷血而殒。炮台既失,宝山、上海相继陷。越八日,乡民始负其尸出,殓于嘉定。

  事闻,宣宗震悼,特诏优恤,赐银一千两治丧;予骑都尉兼一云骑尉世职,谥「忠愍」,于殉难处所及原籍并建专祠。

  子廷芳,袭世职;廷棻,赐举人。

  --以上选自原书卷三七九(「列传」一五九)。

  八十七

  特依顺(余步云)

  特依顺(余步云)

  特依顺,他塔喇氏,满洲正蓝旗人。福州驻防,累迁协领。道光十三年,从平台湾张丙乱。擢荆州副都统,历腾越镇总兵、密云副都统、宁夏将军。二十一年,予都统衔,授参赞大臣,督师广东。寻命改赴浙江办理军务,驻守省城;署杭州将军,遂实授。乍浦陷,坐革职留任。和议成,命筹办浙江善后事宜。二十六年,调乌里鸦苏台将军。二十九年,卒。

  余步云,四川广安人。嘉庆中,以乡勇从剿教匪,积功至游击。平瞻对叛番,累擢重庆镇总兵。道光七年,率本镇兵从杨遇春征回疆,破贼洋阿尔巴特庄;偕杨芳击贼于昆拉满,大败之;复和阗,追禽贼酋玉努斯。授干清门侍卫,擢贵州提督;调湖南。十二年,率贵州兵剿江华猺赵金龙,偕提督罗思举破贼巢,金龙就歼;加太子少保。复破粤猺于永州蓝山,禽其渠。从尚书禧恩赴广东剿连州猺,平之;赐双眼花翎,予一等轻车都尉世职。历四川、云南提督,复调贵州。十八年,禽仁怀匪首谢法真,加太子太保。调福建提督。

  二十年,英兵初陷定海,率师赴援;调浙江提督。二十一年,定海既收还,步云驻防镇海。裕谦来督师,疏言步云不可恃;未及易,而英兵猝至,复陷定海,三镇战殁。步云屯宝山,总兵谢朝恩分守金鸡岭。步云号宿将,实巧猾无战志,又嗛裕谦刚愎;将战,裕谦召与盟神誓师,托疾不赴,且献缓敌之策。敌攻其前而以小舟载兵由石洞攀援登后山,步云遽弃炮台走;敌乃据招宝山,俯击镇海城,金鸡岭及县城先后陷。步云退宁波,敌掩至,坠马伤足,仅免;府城遂陷。步云疏闻,委败于裕谦。裕谦既殁,其妻赴京讼之。二十二年,从奕经规复宁波,不克;褫步云职,逮京,命军机大臣会刑部讯鞫。廷臣争劾其罪,亦有原之者;狱久延。尚书李振祜坚持,谳乃定;诏曰:『余步云膺海畺重寄,未阵获一贼、身受一伤;首先退缩,以致将士效尤,奔溃弃城,直同儿戏!倘不置之法,不惟无以肃军政而振人心,且何以慰死节诸臣于地下』!步云遂弃市。

  --选自原书卷三八○(「列传」一六○)。

  八十八

  史致俨

  姚元之

  史致俨

  史致俨,字容庄;江苏江都人。家酷贫;甫冠为诸生,学政谢墉器其才,给膏火,居尊经阁读书。荐预召试,未与选。嘉庆四年,成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督四川学政,累迁右庶子。

  二十一年,督河南学政。自滑县匪平,犹有伏莽,密诏侦察;疏陈『彰、卫二郡,民间习邪教犹众;州、县编查保甲,有名无实』。撰「敦俗篇」,刊布以化导之。商邱廪生陈忠锦以不滥保被殴,知府、经历受赇,反加斥责,忿而自经;流劾,谴罪有差。

  道光元年,典湖北乡试;累迁内阁学士。三年,擢刑部侍郎;调礼部。

  五年,督福建学政;奏分台湾举人中额,增所属四县学额。漳、泉诸郡习械斗,诸生与者,屏不与试;悍风稍息。

  九年,偕侍郎锺昌赴山西鞫狱。平定知州故出人罪,鞫实,论凶犯如律,褫知州恒杰职。

  调刑邵,历左都御史,迁礼部尚书。两典顺天乡试,调工部,又调刑部。勤于其职,竟日坐堂上阅案牍,揅析论难;视司员如弟子。任刑部凡四年;京察,以刑名详慎被议叙。

  十八年,乞解职。寻卒,年七十九;赠太子太保,祀乡贤及名宦祠。

  姚元之

  姚元之,字伯昂;安徽桐城人。嘉庆十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典陕甘乡试,入直南书房。给事中花杰劾戴衢亨、英和援引,诏「元之文字本佳」,斥杰诋讦;寻亦罢元之入直。十七年,大考一等,擢侍讲;复以武英殿刊刻「圣训」有误,仍降编修。

  十九年,督河南学政。疏禁坊刻「类典」等书,以杜剿袭。又密陈河南与安徽、湖北交界,地多捻匪;陈州、汝宁盐运迥殊,土匪把持;并嘉纳之。累迁内阁学士。

  道光十三年,授工部侍郎。疏陈台湾营务积弊:窝倡聚赌、械斗杀人、操演雇人替代;诏下闽督严察整顿。

  调户部,又调刑部;迭典顺天、江西乡试。督浙江学政未满,十八年,擢左都御史,召回京。寻以南昌知府张寅为江西巡抚裕泰劾罢,元之为寅疏辩,胪陈政绩,请查办;诏斥冒昧,降二级调用。二十一年,海防方亟,疏陈广东形势,豫筹战守;下靖逆将军奕山等实行。授内阁学士。二十二年,京察,以年衰,休致。

  元之学于族祖鼐,文章尔雅,书画并工。习于掌故,馆阁推为祭酒。爱士好事,穆彰阿素重之。后以论洋务不合,乃被黜。

  咸丰二年,卒。

  --以上选自原书卷三八二(「列传」一六二)。

  八十九

  赵慎畛

  赵慎畛

  赵慎畛,字笛楼;湖南武陵人。为诸生时,学政钱澧器之,曰:『人英也』。嘉庆元年,成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迁御史给事中;条上川、楚善后屯田保甲事宜。巡通州漕,革陋规。廉得杨村通判科索剥船,奏褫其职。湖南学政徐松矜愎失士心,欲附慎畛自固,常列其弟子优等;慎畛列款纠劾,罢之。

  两广总督蒋攸铦荐其才可大用;十七年,出为广东惠潮嘉道。严治械斗,捕南澳、澄海、潮阳盗甚众;沿海民寮居为逋逃薮,悉编入保甲。踰年,擢广西按察使。天地会匪结党构乱,胁有赀者入其中;慎畛惟严罪匪首,被胁者不坐。广东洋匪投诚后,渐入广西为盗;设水路巡船以护商旅,督守、令以捕盗多少为殿最。远郡招解重囚烦费,吏因讳盗;省文法、严举劾,缉捕始力。二十年,迁广东布政使。州、县多积亏,展转相承;悉心钩稽,除其纠輵,库储顿增。南海、高要濒河堤防多圯,民苦水患;筹款生息,资岁修。屯田五千余顷,赋重为累;请减粮额,摊抵于沙坦轻则之地。粤俗奢靡,刊发陈宏谋「行政训俗遗规」,躬行节俭以示劝。

  二十三年,擢广西巡抚。习知粤西地势如建瓴,旬月不雨即旱竭;劝民修堤塘、造龙骨车、开荫井、设井筒架,皆颁式,俾仿行。地连黔、楚,群盗出没,宜山会匪廖五桂、蓝耀青分踞新旧两墟,纠众分党,伪立名目勒索殷户,争利相扰;亲往捕诛之。饬属行保甲、置望楼、练民壮,互相守望;县建卡房数十座,府各督属会营巡缉。柳州至省千余里,设水汛四十三所。终任,凡获盗千七百余人。盗多出于流匪,编客民籍,驱其单身游荡者。矿厂、窑榨佣丁皆立册,有保者留,否则逐。故事:梧、浔二关,巡抚例得动用盈余;慎畛曰:『吾家衣食麤足;身为大臣,取盈将安用之!当为国家布仁泽耳』。乃于桂林设预备仓、增设书院,柳州、庆远、思恩三府皆创设之;缮城浚河,广置栖流所:并取给焉。道光二年,入觐;宣宗嘉其诚实不欺,温谕褒勉。

  擢闽浙总督。严申军律,课诸镇营汛勤训练。浙江提督沈添华玩纵,劾罢之。责水师缉海盗,盗多就擒。上游四府多山,客民租山立厂,游匪群聚;遣兵搜山,捕诛其魁。闽安所辖有琅琦岛,居民多为奸利,擒治之;移驻水师,建炮台,遂为省城门户。台湾自来多乱,动烦大兵;慎畛尤以为虑,尽选贤能以治。凤山莠民杨良斌煽众起事,檄巡道孔昭虔、知府方传穟剿治;未一月而定,不烦一兵渡海。噶玛兰初设治,部议赋则较重;奏减之。民入山伐木,岁供道厂船料,匠首苛敛激变;捕诛首乱,更定采木章程,乃相安。戍兵万四千更代时,皆赴厦门由提督点验,远者千里;改由各提、镇分验,兵困以苏。台湾产米,漳、泉数郡仰给商运,江、浙、天津民无盖藏,米贵辄生乱;于海口稽米船出数,酌丰歉为限制,常留有余。疏请漳浦明儒黄道周从祀文庙,下廷臣议行。侯官谢金銮、德化郑兼才皆以学行着,素所敬礼;殁而举祀「乡贤」。又旌表义烈,以振风俗。

  五年,调云贵总督。铜矿、盐务积疲,疏陈变通整顿之法。以边防莫便于屯田,方考访形势利便,未及议行而疾作;病中拜疏,劾贪黩不职者数十人。未几,遂卒;代者急递追回原疏,滇人惜之。

  遗疏上,优诏赐恤,赠太子少保,谥「文恪」;祀名宦、乡贤祠。

  慎畛服膺儒先,凡有益身心可致用者,皆身体力行。好善,嫉恶。体恤属僚,训戒恳切,如师之于弟子。所至于文武官吏,常能识别其才否;人亦乐为之用。所著「奏议」、「从征录」、「载年录」、「读书日记」、「惜日笔记」等书及诗文集,凡数十卷。

  --选自原书卷三八六(「列传」一六六)。

  九十

  孙尔准

  程祖洛(马济胜)

  孙尔准

  孙尔准,字平叔;江苏金匮人,广西巡抚永清子。嘉庆十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十九年,出为福建汀州知府。宁化民敛钱集会,大吏将治以叛逆;尔准讯无他状,论诛首要,鲜所株连。历盐法道、江西按察使;调福建,就迁布政使。

  道光元年,调广东布政使;擢安徽巡抚。河南邪匪邢名章等纠众窜颍州,檄按察使惠显率兵驰剿;格杀名章,歼其余党。蠲缓被灾各属,灾甚者赈恤之。先是,有言赈务积弊,毋得以银折钱;尔准疏其弗便,仍循旧章。

  三年,调福建巡抚。延、建各属山径丛错,多盗劫;以万金为缉捕费,连获贼首置之法,盗风衰息。巡阅台湾,疏言:『台湾南北,袤延千余里。初抵鹿耳门,可行舟楫;嗣增设鹿仔港而浅狭多沙,内山溪水赴海,别开港在嘉、彰间,曰五条港,颇利商船。又噶玛兰山峻路险,负戴难行;其地有乌石港、加礼远港,可通五、六石小舟,皆宜设为正口』。五年,擢闽浙总督。奏请噶玛兰收入版籍,设官治理。彰化匪徒械斗焚劫,旁近蜂起,全台震动;檄水师提督许松年剿捕。副将邵永福等趋艋舺,阻其北窜;总兵陈化成以兵渡鹿仔,防其入海。尔准亲驻厦门,遣副将佟枢等分往彰化、淡水搜山围捕。诇知贼党煽诱日众,移陆路提督马济胜守厦门,自渡海驻彰化督剿。贼首李通遁,捕得,伏诛;令各庄举首事缉余匪,闽人捕闽人、粤人捕粤人,以免诬累。台湾人有与生番贸易,遂娶番妇者,俗名「番割」;其魁黄斗乃等久跨三湾,潜出为盗。当乱起时,诱生番出山助斗;遣参将黄汉等分路侦击,番窜后山;士卒攀藤蹑葛而登,禽黄斗乃等二十一人,斩以徇。尔准疏陈:『匪徒起事,由于造谣焚掠,非叛逆;当以强盗论。淡水以北,分党报复,当以械斗论。焚杀有据者,始坐辟;余俱未减』。其胁从旋解散者,多所保全。又奏:『台湾北路至艋舺几五百里,仅有守备一员,巡防难周。调南路游击一员驻竹堑,并于大甲、铜铁湾、斗换坪诸处添营汛,改建淡水土城。头道溪为生番出入总路,亦建土城,以屯丁驻守』。事平,加太子少保。七年,入觐。宣宗嘉其治台湾匪乱悉合机宜,迅速蒇功;赐其子慧翼官主事。木兰陂者,创自宋熙宁间,溉民田四十万亩,筑石堤千一百余丈以御海潮;岁久倾坏。尔准道经莆田,亲勘修复。工蒇,以宋长乐室女钱创陂,实功首,建祠列入「祀典」。尔准治闽最久,谙悉其风土人情,吏民皆相习;政从宽大,闽人安之。九年,坐失察家仆收贿,镌二级留任。

  十一年,以病乞休。逾年,卒;赠太子太师,赐子慧惇进士、慧翼员外郎,谥「文靖」,祀福建名宦及乡贤祠。

  程祖洛(马济胜)

  程祖洛,安徽歙县人。嘉庆四年进士,授刑部主事;洊迁郎中。谙练刑名,为仁宗所知。京察,记名道、府;久未外简,以截取,铨授甘肃平凉知府。部臣请留,诏斥规避边远,撤销记名,留部永不外用。久之,擢内阁学士。

  寻授江西按察使,迁湖南布政使;调山东。道光二年,擢陕西巡抚;调河南。教匪朱麻子由新蔡窜安徽阜阳,捕获,置之法。与直隶、山东、安徽、湖北毗连诸县,素多盗;拨库帑五万两生息,为缉捕经费。漳水决安阳樊马坊,河流北徙;命大学士戴均元在会勘。祖洛周历上下游,合疏言:『漳水自乾隆五十九年南徙合洹以来,卫水为所遏,每致溃溢。今河流既分,不可使复。合议于樊马坊上距洹水最近处及南岸冲决成沟,并筑土坝,使二河分流,冀减漫溢之势』。至四年,积水消涸,地形显露;田市之北漫水与沟隔断,不能引归正河。乃就其上游龙家庄洼地抽沟启放,复于内黄马家洼开引河、添筑田家营大坝,使溜势南趋。自是,漳、卫合并之患遂息。虞城横河、惠民沟、夏邑巴清河、永城减水沟旧为豫东宣泄潦水要区,迭经黄漫淤,滨河连岁被灾;并疏浚之。初,河南、安徽治捻匪,从重典;嗣部议有所减改。祖洛疏言:『匪徒结捻,但劫党众,一呼而集;其豫谋早在结捻之时。新例以是否豫谋分别轻重,诸多窒碍;请复旧例』。并论匪徒拒捕及捕人治罪各条。又言:『获盗究出旧案,免究从前失察处分。请遵嘉庆间谕旨,俾除瞻顾』。并从之。七年,丁母忧。服阕,署工部侍郎。寻署湖南巡抚,调江苏。

  十二年,擢闽浙总督。命查办浙江盐务;严定裁汰浮费章程,下部议行。台湾奸民张丙、陈办等倡乱,命将军瑚松额督兵进剿,祖洛专治后路军需。十三年,提督马济胜破贼,张丙等就禽;赴台湾筹办善后事宜。劾战守不力之都司周道龙等褫黜有差,改营制、增防守;优叙,赐花翎。疏陈福建吏治,略曰:『安民必先惩蠹,不可以回护瞻顾而曲纵奸恶。闽省吏治,无子惠之政,而务宽大之名。始因官之庸劣,酿成顽梗之风;今又因之诪张,遂有疲难之势。官曰民刁、民曰吏虐,互相传播,渐失其真。官不执法、幕不守法,因而愚民犯法、书役弄法、棍徒玩法。必先惩不执法之官,然后能治犯法、弄法、玩法之人』。于是连劾官吏不职者,略无假贷;吏治始肃。已革县丞秦师韩京控提督马济胜蒙奏邀功,并讦袒洛偏祖欺蒙;命侍郎赵盛奎偕学政张鳞按鞫。白其诬,师韩遣戍新疆。十五年,疏陈『闽洋形势,以漳州之南澳、铜山为藩篱,泉之厦门、金门为门户,兴化之海坛为右翼,闽安为省会咽喉,福宁之铜山为后户。巡缉守御,全资寨城、炮台。就最要者四十四处,由官民捐资修筑』。

  十六年,丁父忧,去官。服阕,引疾不出。二十八年,卒;宣宗甚惜之,赠太子太保,谥「简敬」。

  马济胜,山东荷泽人。以武生入伍,从剿川、陕教匪;积功,累擢江苏抚标参将。嘉庆十八年,会剿山东教匪,擢河北镇总兵。

  道光初,擢浙江提督;调福建陆路提督。张丙等倡乱嘉义,台湾镇总兵刘廷斌困守孤城;济胜率兵二千渡海赴援,战于嘉义城下,大破贼。追至茅港尾,禽斩甚众。进屯盐水港,分兵搜剿;张丙及其悍党先后就禽。时命将军瑚松额督师,犹未至;诏褒成功迅速,赐双眼花翎。余匪万余来犯,俟其怠击之,大溃;禽头目赖满等。追剿,尽毁其巢;贼遂平。宣宗深嘉其谋勇,锡封二等男爵;又以驭兵安靖,御书「忠勇廉明」四字赐之。召入觐,年逾七旬,犹壮健;温诏褒奖,晋二等子爵,在御前侍卫上行走。

  十六年,卒于官;赠太子太保,谥「昭武」。四子,皆予官。

  --以上选自原书卷三八七(「列传」一六七)。

  九十一

  瑚松额

  瑚松额

  瑚松额,巴岳忒氏;满洲正黄旗人,西安驻防。嘉庆初,以前锋从将军恒瑞剿湖北教匪;后隶那彦成、德楞泰部下,积功,擢协领。十八年,滑县教匪起,瑚松额率马队从副都统富僧德战道口及滑县城下,屡有功;赐花翎。

  二十三年,擢福州副都统,署福州将军。道光三年,授察哈尔都统。五年,擢成都将军。乾隆中,西宁玉舒巴彦囊谦千户分三百户与其弟索诺木旺尔吉为小囊谦,由德尔格忒土司居间调处,办事大臣断定;既而索诺木旺尔吉之子诺尔布不能服其属户,大囊谦欲兼并之。诺尔布诉于德尔格忒土司,大囊谦复以土司有欺凌小囊情事,互控不已;下瑚松额按之。奏请仍遵原断,大囊谦不得觊觎属户,德尔格忒土司亦无预邻封事,以杜争端;事乃定。七年,署四川总督。九年,调吉林将军。会宣宗东巡,扈跸;校射中三矢,赐黄马褂。十年,母忧,回旗。寻署盛京将军。十二年,命偕尚书禧恩督师剿湖南猺匪赵金龙;至则金龙已就戮,其党赵青仔率余匪窜广东、湖北境,督兵剿平之。广东连山排猺亦叛,率提督余步云等进剿,禽匪首邓三盘、文理等,猺众投诚,全境肃清;赐双眼花翎,予一等轻车都尉世职,命署福州将军。

  台湾土匪张丙等作乱,授为钦差大臣,偕参赞哈哴阿赴剿。及抵福建,提督马济胜已禽匪首,台湾略定;十三年春,命仍渡台,搜捕余党。禽各路匪首二十余人、贼党三百余人,分别置之法;械送张丙、陈办、詹通、陈连至京,诛之。加太子太保。

  复调成都将军。十四年,峨边、马边夷匪勾结焚掠,提督杨芳击毙夷目,以「肃清」瑚松额

  瑚松额,巴岳忒氏;满洲正黄旗人,西安驻防。嘉庆初,以前锋从将军恒瑞剿湖北教匪;后隶那彦成、德楞泰部下,积功,擢协领。十八年,滑县教匪起,瑚松额率马队从副都统富僧德战道口及滑县城下,屡有功;赐花翎。

  二十三年,擢福州副都统,署福州将军。道光三年,授察哈尔都统。五年,擢成都将军。乾隆中,西宁玉舒巴彦囊谦千户分三百户与其弟索诺木旺尔吉为小囊谦,由德尔格忒土司居间调处,办事大臣断定;既而索诺木旺尔吉之子诺尔布不能服其属户,大囊谦欲兼并之。诺尔布诉于德尔格忒土司,大囊谦复以土司有欺凌小囊情事,互控不已;下瑚松额按之。奏请仍遵原断,大囊谦不得觊觎属户,德尔格忒土司亦无预邻封事,以杜争端;事乃定。七年,署四川总督。九年,调吉林将军。会宣宗东巡,扈跸;校射中三矢,赐黄马褂。十年,母忧,回旗。寻署盛京将军。十二年,命偕尚书禧恩督师剿湖南猺匪赵金龙;至则金龙已就戮,其党赵青仔率余匪窜广东、湖北境,督兵剿平之。广东连山排猺亦叛,率提督余步云等进剿,禽匪首邓三盘、文理等,猺众投诚,全境肃清;赐双眼花翎,予一等轻车都尉世职,命署福州将军。

  台湾土匪张丙等作乱,授为钦差大臣,偕参赞哈阿赴剿。及抵福建,提督马济胜已禽匪首,台湾略定;十三年春,命仍渡台,搜捕余党。禽各路匪首二十余人、贼党三百余人,分别置之法;械送张丙、陈办、詹通、陈连至京,诛之。加太子太保。

  复调成都将军。十四年,峨边、马边夷匪勾结焚掠,提督杨芳击毙夷目,以「肃清」

  九十二

  姚莹

  姚莹

  姚莹,字石甫,安徽桐城人。嘉庆十三年进士,授福建平和知县;调龙溪。俗健悍,械斗仇杀无虚日。莹禽巨恶,立毙之;收豪猾为用,予以自新。亲巡问疾苦,使侵夺者各还旧业,誓解仇雠;择强力者为家长,约束族众。籍壮丁为乡勇,逐捕盗贼;有犯,责家长缚送。械斗平,盗贼亦辑;治行为闽中第一。调台湾。署海防同知、噶玛兰同知;坐事落职。寻以噶玛兰获盗功,复官。父忧,归。服阕,改发江苏,历金坛、元和、武进,迁高邮知州,擢两淮监掣同知、护盐运使;先后疆吏赵慎畛、陶澍、林则徐,皆荐其可大用。

  道光十年,特擢台湾道。及海疆戒严,莹与总兵达洪阿预为战守计。达洪阿性刚,与同官鲜合,莹推诚相接;一日,谒谢曰:『武人不学,为子所容久矣。自今,听子而行』。二十一年秋,英兵两犯鸡笼海口;明年正月,又犯大安港。莹设方略,与达洪阿督兵连却之,大有斩获,收前所失宁波、厦门炮械甚多。敌构奸民煽乱,海寇亦窃发,皆即捕戮;一方屹然。诏嘉奖,加二品衔,予云骑尉世职。洎江宁议款,求息事,遂有台湾镇、道冒功之狱。故事:台湾以悬隔海外,加兵备道按察使衔,得与镇臣专〔折〕奏事。鸡笼、大安之捷,飞章入告;总督怡良心不平。英兵留驻鼓浪屿,前获俘欲解内地,势不能达;奏请便宜诛之,以绝内患。已报可,怡良仍令解省;莹与达洪阿谋曰:『大府意欲市德,藉以退鼓浪屿之兵。兵不可退,徒示弱;不如杀之』。怡良愈怒,诸帅并忌之。款议既成,交还敌俘,以「妄杀」被劾逮问。莹与达洪阿约,义不与俘虏质,即自引咎。宣宗心知台湾功,入狱六日,特旨以同知直隶州知州,发往四川效用。至则复为总督宝兴所忌,会西藏两呼图克图相争,檄往平之;莹谓『夷人难以德化,失职下僚孑身往,徒损国威』。不听。及至乍雅,果不得要领而返。总督劾其畏难规避,责再往。事竣,补蓬州。在州二年,引疾归。

  文宗即位,黜大学士穆彰阿;诏宣示中外,并及莹与达洪阿被陷状。于是复起用,授湖北武昌盐法道;未行,擢广西按察使,命参大学士赛尚阿军事。时广西寇渐炽,诸将不合,师久无功;莹至。任为翼长。大军围贼紫金山,莹言:『流贼如水,必环攻以断其逸』。不听;贼遂窜永安。又上书请斩偾事将,复不听。永安城小,都统乌兰泰军西南、提督向荣军东北,合滇、黔、楚、蜀兵四万余人;贼数千,壁险死斗。水窦者,永安东北之隘也;缘山径,可达桂林。莹与乌兰泰皆主击水窦,绝贼外援;向荣不从,自由龙寮岭进而败。乃议开水窦一路纵贼逸,尾追击之;莹力辩其失。赛尚阿仍用向荣策,贼果突围出犯桂林,乌兰泰战死;赛尚阿逮问。贼势益炽,连陷兴安、全州、犯湖南,遂不可制。莹随军至湖南,巡抚张亮基奏署按察使;忧愤致疾,卒于官。

  莹师事从祖鼐,不好经生章句,务通大意,见诸施行。文章善持论,指陈时事利害,慷慨深切。所著「东溟文集」、「奏稿」、「后湘诗集」、「东槎纪略」、「康輶纪行」及「杂着」诸书为「中复堂全集」,行于世。

  子浚昌,能继家学。曾国藩以名家子,留佐幕;官江西安福、湖北竹山知县。工诗,有「五瑞堂集」。

  --选自原书卷三九一(「列传」一七一)。

  九十三

  文祥

  文祥

  文祥,字博川,瓜尔佳氏;满洲正红旗人,世居盛京。道光二十五年进士,授工部主事;累迁郎中。咸丰六年,京察,记名道、府;因亲老,乞留京职。历太仆寺少卿、詹事、内阁学士,署刑部侍郎。八年,命在军机大臣上行走。授礼部侍郎,历吏部、户部、工部侍郎兼副都统、左翼总兵。

  十年,英、法联军犯天津,僧格林沁密疏请幸热河。文祥以摇动人心、有关大局,且塞外无险可扼,力持不可;偕廷臣言之,复请独对。退,偕同直侍郎匡源、杜翰具疏请罢所调军马,明诏宣示中外。八月,敌氛益炽,车驾遽行;命文祥署步兵统领,司留守。从恭亲王奕欣议和,出入敌营,于非分之求,侃侃直言,折之以理。寻以步军统领难兼顾,疏辞;改署正蓝旗护军统领。十月,和议成,疏请回銮以定人心;偕恭亲王等通筹全局,疏上善后事宜。于是设立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恭亲王领之;满、汉大臣数人,文祥任事最专。时和局甫定,发、捻犹炽;兵疲饷竭,近畿空虚。文祥密疏请选练八旗兵丁、添置枪炮,于是始立神机营;寻命管理营务。又疏言:『僧格林沁兵力单薄;胜保所部新募,未经行阵。既恃僧格林沁保障畿辅,必得良将劲卒为赞助』。荐副都统富明阿、总兵成明隶其军;又荐江西九江道沈葆桢、湖北候补知县刘蓉堪大用。疏上,并嘉纳焉。

  十一年,文宗崩于热河行在,穆宗即位,肃顺等专政;文祥请解枢务,不许。十月,回銮,偕王大臣疏请两宫皇太后垂帘听政。同治元年,连擢左都御史、工部尚书兼署兵部尚书,为内务大臣兼都统。二年,管理藩院事务。东南军事以次戡定,江苏、浙江省城克复,议加恩枢臣;固辞。三年,江宁复,首逆就歼;捷至,加太子太保,予侄凯肇员外郎。四年,署户部尚书;辞内务府大臣,允之。是年秋,马贼入喜峰口,命文祥率神机营兵防护东陵;督诸军进剿,贼遁滦阳。疏陈地方官豢贼酿患,请除积弊、清盗源;马贼巢穴多在奉天昌图厅、八面城、热河八沟哈达等处,请购线侦察,调兵掩捕,庶绝根株。事定,回京。文宗奉安山陵,赐其子熙联员外郎。寻以母病,请假三月,回旗迎养。奉天马贼方炽,命率神机营兵往剿。增调直隶洋枪队出关,约束三盟蒙古王公由北路夹击,破贼于锦州东井子。谍知贼将劫奉天狱,约期攻城;兼程驰援。贼退踞城东南,围抚顺;令总兵刘景芳夜击破之,贼遁出边。遣军趋吉林;五年春,解长春厅围。追贼至昌图朝阳坡,分三路进击,十数战皆捷,擒斩三千余。贼首马傻子穷蹙乞降,磔之;留兵饷授将军都兴阿,俾清余孽。请蠲奉天地丁银米,停铺捐。回京,调吏部尚书。「文宗实录」成,赐子熙治员外郎。八年,丁母忧;特赐谕祭。百日假满,病,未出;天津教案起,力疾还朝。十年,以吏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十一年,拜体仁阁大学士。文祥自同治初年偕恭亲王同心辅政,总理各国事务,以一身负其责;洋情诪幻、朝论纷纭,一以忠信持之,无诿卸。洎穆宗亲政,胪陈历年情形、因应机宜甚备,冀有启悟。既而恭亲王以阻圆明园工程,忤旨斥罢;文祥涕泣,偕同列力谏,几同谴。恭亲王寻复职,而自屡遭挫折后,任事不能如初;文祥正色立朝,为中外所严惮,朝局赖以维持,不致骤变。

  十三年,病久不愈,在告。会日本窥台湾,强出筹战守。疏请『敕下户部、内务府宽筹饷需,裁减浮用;停不急之工作,谋至急之海防:俾部臣、疆臣皆得专力图维。皇上忧勤惕厉,斯内外臣工不敢蹈玩泄之习;否则,狃以为安,不思变计,恐中外解体、人心动摇,其患有不可胜言者』。言甚切至。是年冬,穆宗崩,德宗继统即位;晋武英殿大学士。以久病请罢,温诏慰留;解诸兼职,专任军机大臣及总理各国事务。时国家渐多故,文祥深忧之;密陈大计疏曰:『洋人为患中国,愈久愈深;而其窥伺中国之间,亦愈熟愈密。从前屡战屡和,迄无定局;因在事诸臣操纵未宜。及庚申定约,设立衙门专司其事以至于今,未见决裂。就事论事,固当相机尽心办理;而揣洋人之用心、求驭外之大本,则不系于此。所系者,在人心而已矣。溯自嘉庆年间,洋人渐形强悍。始而海岛、继而口岸,再及内地,蓄力厉精习机器,以待中国之间,一逞其欲。道光年间,肆掠江、浙;自江宁换约以后,凯觎观望。直至粤匪滋事,以为中国有此犯上作乱之事,人心不一,得其间矣。于是其谋遂泄,闯入津门;虽经小挫,而其意愈坚,致有庚申之警。然其时势局固危,民心未二。勤王之师,虽非劲旅,而闻警偕来;奸细之徒,虽被诱胁,而公愤同具。以是得受羁縻,成此和局。十余年来,仰赖皇太后、皇上励精图治,宵旰勤劳,无间隙之可寻。在事诸臣,始得遇事维持,未至启畔;偶有干求,尚能往返争持,不至太甚。非洋务之顺手及在事者折冲之力,皆我皇太后、皇上朝干夕惕,事事期符民隐,人心固结有以折外族之心而杜未形之患也。然而各国火器、技艺之讲求益进,彼此相结之势益固;使臣久驻京师,闻我一政之当则忧、一或不当则喜,其探侧愈精。俄人逼于西疆、法人计占越南,紧接滇、粤;英人谋由印度入藏及蜀,蠢蠢欲动之势,益不可遏。所伺者,中国之间耳;所惎者,中国大本之未摇而人心之难违耳。说者谓各国性近犬羊,未知政治。然其国中偶有动作,必由其国主付上议院议之,所谓「谋及卿士」也;付下议院议之,所谓「谋及庶人」也。议之可行则行,否则止;事事必合乎民情而后决然行之。自治其国以此,其观他国之废兴成败亦以此。倘其国一切政治皆与民情所背,则各国始逞所欲为,取之恐后矣!如土耳其、希腊等国势极弱小,而得以久存各大国之间者,其人心固也。强大如法国,而德国得以胜之者,以法王穷侈任性,负国债之多不可复计;虽日益额饷以要结兵心,而民心已去,始有以乘其间也。夫人〔先〕必自侮,而后人侮之;物必先自腐,而后虫生焉。理之所在,势所必至。中国之有外国,犹人身之有疾病;病者必相证用药,而培元气为尤要。外国无日不察我民心之向背,中国必求无事不惬于民心之是非;中国天泽分严,外国上议院、下议院之设,势有难行而义可采取。凡我用人行政,一举一动,揆之至理、度之民情,非人心所共惬,则急止勿为;事系人心所共快,则务期于成。崇节俭以裕帑需,遇事始能有备;纳谏诤以开言路,下情藉以上通。总期人心永结、大本永固,当各外国环伺之时,而使之无一间可乘;庶彼谋不能即遂,而在我亦堪自立。此为目前犹可及之计,亦为此时不能稍缓之图。若待其间之既开而欲为斡旋补苴之法,则和与战俱不可恃;即使仍可苟安,而大局已不堪复问:则何如预防其间之为计也。咸丰六年,王茂荫奏陈夷务,谓「海外诸国日起争雄,自人视之,虽有中外之分;自天视之,殆无彼此之意」。引「书」「皇天无亲,惟德是辅」及「大学」「平天下」章,三言得失,首人心、次天命,而终以君心为证;何其言之危且切欤!欲戢夷心,莫要于顺民心;能顺民心,斯足以承天心:固不待着蔡而昭然若睹耳。臣受恩最重,办理洋务最久,实有见于洋人居心积虑之处,而现时尤为迫切紧要之关;外国之求间在此,中国之弥间亦在此。在事诸臣仅谋其末,我皇上实操其本。用敢直陈,伏乞俯鉴刍言,将此折时置左右,力求端木之治,以回隐患之萌;天下幸甚』!

  先是,当台湾事平,文祥即偕恭亲王议兴海防,条上六事:曰练兵、曰简器、曰造船、曰筹饷、曰用人、曰持久,各具条目;敕下中外大臣会议。至光绪二年,疆臣覆奏,将复下廷议;文祥已病,不能出。自知且不起,乃密疏上,曰:『驭外之端,为国家第一要务;现筹自强之计,为安危全局一大关键。臣衰病侵寻,心长智短,知不能永效犬马,以报主知。恐一旦填沟壑,则平生欲言、未言之隐,无以上达宸聪、下资会议,何以对陛下!此心耿耿,有非总理衙门原奏所能尽者。敢竭诚吐赤,为我皇上敬陈之。夫敌国外患,无代无之;然未有如今日之局奇、患之深、为我敌者之多且狡也。果因此患而衡虑困心,自立不败;原足作我精神、惺我心志、厉我志气,所谓「生于忧患」者正在于此。至此而复因循泄沓,一听诸数而莫为之筹,即偶一筹念而移时辄忘,或有名无实,大局将不堪设想;而其几不待智者而决矣!从前夷患之炽,由于中外之情相隔、和战之见无定;疆吏又遇事粉饰,其情形不能上达于朝廷。坐是三失,而其患遂日久日深,无所底止。泰西各国,官商一气,政教并行。各商舶远涉重洋,初至中华,处处受我侮抑、事事被我阻塞;其情郁而不能不发者,势也。继而见中国官之阻之者可以通、抑之者可以伸;必不可破之格,或取胜于兵力之相迫而卒无不破:此中国之为所轻而各国渐敢恣肆之机也。迨至立约通商已有成议,而在内无深知洋务之大臣、在外无究心抚驭之疆吏;一切奏牍之陈,类多数衍讳饰。敌人方桀骜,而称为「恭顺」;洋情方怨毒,而号为「欢忭」:遂至激成事端。忽和忽战,甚且彼省之和局甫成,此省之战事又起。赔款朝给,捷书暮陈:乘遭风之船以为胜仗,执送信之酋以为擒渠。果至两军相交,仍复一败不可收拾。于是夷情愈骄,约款愈肆,中外大臣皆视办理洋务为畏途;而庚申衅起,几至无可措手。自设总理衙门,其事始有责成,情形渐能熟悉;在事诸臣,亦无敢推诿。然其事非在事诸臣之事,而国家切要之事也;既为国家切要之事,则凡为大清臣子者,无人不应一心谋画以维大局。况和局之本在自强,自强之要在武备;亦非总理衙门所能操其权、尽其用也。使武备果有实际,则于外族要求之端,持之易力;在彼有顾忌,觊觎亦可潜消:事不尽属总理衙门,而无事不息息相关也。乃十数年遇有重大之端,安危呼吸之际,事外诸臣以袖手为得计。事甫就绪,异议复生;或转托于成事不说,不问事之难易情形若何,一归咎于任事之人。是从前之误,以无专责而仔肩乏人;今日之事,又以有专属而借口有自。设在事诸臣亦同存此心,争相诿谢;必至如唐臣杜甫诗中所谓「独使至尊忧社稷」矣。夫能战,始能守;能守,始能和:宜人人知之。今日之敌,非得其所长,断难与抗;稍识时务者,亦讵勿知。乃至紧要关键,意见顿相背。往往陈义甚高,鄙洋务为不足言;抑或苟安为计,觉和局之深可恃。是以历来练兵、造船、习器、天文、算学诸事,每兴一议而阻之者多,即就一事而为之者非。其实至于无成,则不咎其阻挠之故,而责创议之人;甚至局外纷纷论说,以国家经营自立之计,而指为敷衍洋人所见之误,竟至于此。今日本扰台之役,业经议结。日本尚非法、英、俄、美之比,此事本属无名之师,已几几震动全局;费尽笔争舌战,始就范围。若泰西强大各国环而相伺,得中国一无理之端,藉为名义、构兵而来,更不知如何要挟、如何挽回之!念及此,真有食不下咽者。则自强之计,尚可须臾缓哉?此总理衙门奏请饬令会议诸条,实为紧要关系,不可不及早切实筹办者也。今计各疆吏遵旨筹议,指日将依限上陈。如饬下廷议,非向来会议事件可比。应由各王大臣期定数日,详细筹商,将事之本末始终一律贯澈,利害之轻重条议之;行止办法,切实折中定见,无蹈从前会议故习。如今日议之行之而异日不能同心坚持,则不如不办;如事虽议行而名是实非,徒为开销帑需、增益各省人员差使名目,亦不如不办。度势揆时、料敌审己,实有万万不能不办之势,亦实有万万不可再误之机。一误即不能复更,不办即不堪设想!总理衙门折内所谓「上下一心、内外一心、局中局外一心,且历久永远一心」,即此意也。而大本所在,尤望我皇上切念而健行之。总理衙门承办之事能否维持,全视实力之能否深恃;必确有可战、可守之实,庶可握不战之胜。惟我皇上念兹在兹,则在事诸臣之苦心自能上邀宸鉴。凡百臣工,亦人人有求知此事、共筹此事之心,其才识智力必有百倍于臣者。否则,支持既难,变更不免;变而复合,痛心之端必且百倍今日,非臣之所忍言矣』!疏上,未几,卒;温诏赐恤,称其「清正持躬,精详谋国;忠纯亮直,诚恳公明:为国家股肱心膂之臣」。赠太傅,予骑都尉世职;入祀贤良祠,赐银三千两治丧,遣贝勒载澄奠醊,谥「文忠」。归葬盛京,命将军崇实往,赐祭。十五年皇太后归政,追念前劳,赐祭一坛。

  文祥忠勤,为中兴枢臣之冠。清操绝人,家如寒素。谋国深远,当新疆军事渐定,与俄国议交还伊犁,大学士左宗棠引以自任;文祥力主之,奏请专任。文祥既殁,后乃遣侍郎崇厚赴俄国,为所迫胁,擅允条款;朝论哗然,谴罪崇厚,易以曾纪泽往,久之乃定议,幸免大衅。法、越事起,和战屡更;以海防疏,不能大创敌,迁就结局。及兴海军,未能竭全力以成之,卒挫于日本:皆文祥所虑,而朝局数变,日以多事矣。

  子熙治,以员外郎袭骑都尉世职。

  --选自原书卷三九三(「列传」一七三)。

  九十四

  文煜

  文煜

  文煜,字星岩,费莫氏;满洲正蓝旗人。由官学生,授太常寺库使;累迁刑部郎中,出为直隶霸昌道、四川按察使。

  咸丰三年,迁江宁布政使。时江宁已陷贼,文煜从琦善江北大营。四年,琦善殁于扬州,所部练勇及江北粮台事宜,命文煜接办。五年春,粤匪由瓜洲东窜沙头港,文煜遣勇击之;贼由对岸扎簰争渡,偕水师以大炮合击,贼退瓜洲。文煜以沙头港为里下河门户,贼所必争;筑土城、炮台,疏请添募练勇守御;从之。既而贼踞扬州,窥里下河;文煜击之于万安桥,大有斩获;贼势乃挫。七年,调江苏布政使,治江南大营粮台。以支绐撙节为军中所不便,提督和春劾其拘泥;命来京候另简用。

  寻授直隶布政使。九年,英兵犯大沽,为僧格林沁击退;战后将议抚,命文煜从总督恒福赴北塘相机办理。寻擢山东巡抚。捻匪围曹县,分党扰安陵;檄曹州镇总兵郝上庠合师内外夹击,解曹州围,安陵贼亦退。十年,捻匪又窜单县,分扰峄县得胜闸;遣将击走之。英、法联军踞烟台,文煜遣兵扼利津,自驻潍县韩停以防陆路北犯。寻敌船北驶,犯北塘;文煜分军入卫驻通州,自率众赴济宁剿捻匪。十一年,署直隶总督;寻实授。时和议既成,穆宗回銮,畿辅马贼四起,久未净绝;屡诏责文煜搜捕。同治元年,坐山东降贼张锡珠等扰畿南督剿不力,褫职,戍军台。二年,僧格林沁奏调赴营差遣;寻授镶黄旗蒙古副都统。三年,命赴甘肃庆阳督办粮台;以病,请解职,回旗。

  七年,起授正蓝旗汉军都统;寻出为福州将军。十年,兼署闽浙总督。十三年,日本军船窥伺台湾,偕总督李鹤年、船政大臣疏陈防务。

  光绪三年,入觐;留京,授内大臣、镶白旗汉军都统、左都御史,擢刑部尚书。七年,协办大学士。九年,充总管内务府大臣。十年,拜武英殿大学士。以病,乞罢。

  寻卒;赠太子少保,谥「文达」。两江总督曾国荃等奏:文煜,咸飨中孤军捍贼,保全里下河;请于扬州建专祠。允之。

  子志颜,理藩院侍郎。

  --选自原书卷三九五(「列传」一七五)。

  九十五

  饶廷选

  饶廷选

  饶廷选,字枚臣;福建侯官人。以行伍,洊升千总。道光中,从剿台湾有功,擢守备。从水师提督窦振彪出洋禽海盗,擢漳州营都司;迁游击。治匪无株连,得民心。咸丰三年,奉檄赴诏安治械斗。而潮州会匪袭漳州,伏兵于城中突起,镇、道皆遇害;廷选闻变,间道驰还,号召乡民千余,城市应之,贼遁。旋复大至,廷选率乡团固守,迭战破贼,禽贼首谢厚等。遂署漳州镇总兵;外剿内抚,期年始平。总督王懿德荐其才可大用。四年,授贵州安义镇总兵,留署福建陆路提督。

  五年,粤匪陷广信,浙江戒严;廷选赴援,扼衢州。寻楚军克广信,贼知浙境有备,走徽州。六年,贼酋杨辅清复图广信以扰浙;广信兵仅数百,知府沈葆桢驰书告急,廷选方驻甲玉山,曰:『贼得广信,则玉山不守而浙危矣』。值大雨水涨,驶舟急行;抵广信。贼已至城西太平桥;初,谍城中无兵,及见旌旗,贼为气夺。廷选所部仅千余人,屡出奇击贼。既而贼大至,部将毕廷邦、赖高翔皆勇敢,献计曰:『今贼不知我虚实,以我能战,后路必有大兵;若稍退,贼追我,且立尽。当速决死战』!廷选用其言;明日,开城奋击,自晨至日暮,毁其长围,军声大振。越二日,贼引去;赐号「西林」巴图鲁。闽浙大吏与江西督防者不慊,檄廷选速回师保浙。廷选待接防兵到,始行;广信民感其义。七年,调衢州镇总兵;会皖军克婺源。八年,贼首石达开大举犯浙,廷选分军援广丰,自守衢州。贼骤至,穴地攻城,城圯者三,皆击却之;守七十余日。巡抚晏端书劾其久未解围,又失江山、常山、开化三县,夺职。未几,围解,三县皆复;授南赣镇总兵。王懿德檄召回援闽境,以病未行;遽劾,革职留营。八年,会克连城、龙岩,仍补南赣镇;曾国藩奏以代沈葆桢守广信,从民望也。十年,粤匪复犯浙,廷选赴援;复淳安,折浙江提督。十一年秋,攻克严州,进规浦江;贼大至,不敌,退保诸暨。而杭州被围急,巡抚王有龄促回援。廷选旧部仅漳勇数百、楚军二千,事急,收集江南溃卒,皆不任战;徒激忠义,勉以当贼。贼于城外海潮寺、凤凰山为坚壁,隔绝内外;困守七十余日,粮尽,士卒饥饿。十一月,城陷;巷战,死之。赠太子少保,予骑都尉兼云骑尉世职,谥「果壮」;入祀昭忠祠,于杭州建专祠。兄廷杰、弟廷夔,同战死;附祀焉。既而曾国藩、沈葆桢以廷选守广信功,奏请建祠广信,以副将毕定邦、赖高翔附祀。

  --选自原书卷四○九(「列传」一八九)。

  九十六

  杨岳斌

  杨岳斌

  杨岳斌原名载福,字厚庵;湖南善化人,原籍干州。祖胜德,乾隆末,从剿苗,战殁永绥。父秀贵,以荫,官至直隶独石口副将。

  岳斌幼娴骑射,补湘阴外委,从剿新宁匪。咸丰二年,守湘阴有功,擢宜章营千总。三年,曾国藩创立水师,拔为营官。战岳州,水陆皆溃;独岳斌一营力拒,不败。四年,战湘潭,焚贼舟数百,复其城;擢守备,赐花翎。国藩重整水师,进规岳州;岳斌与彭玉麐为前锋,伏船雷公湖,诱贼舟至夹击,连战皆捷。贼再至,沿东岸斜击之;手挺矛刺,杀贼酋汪得胜,夺其舟,贼无还者。擢都司,赐号「彪勇」巴图鲁。进战擂鼓台,乘舢板冲贼屯纵火,贼阵乱,大破之,克岳州;擢游击。总兵陈辉龙率后队至,狃前胜,欲乘风攻城陵矶;岳斌曰:『顺风难收队,不可行也』!不从。遇贼伏,竟败,辉龙及知府褚汝航、同知夏銮、游击沙镇邦皆战死,岳斌军独完。既而贼为陆师所败,将遁;要击之,平两岸炮台,搜螺山倒口贼舟,寻夜袭嘉鱼黄盖湖,岳斌先入,被火伤,舟覆落水;跃上别船,大呼陷阵,焚贼舟数十。遂会湖北军进屯金口,破汉阳关贼营;攻塘角,至青山,焚其垒;贼遁,焚其辎重,武昌、汉阳皆复。擢参将,授湖南常德营副将。诸军进规田家镇,岳斌由中路先发,克黄州。及武昌县破,援贼于蕲州逼田家镇;偕彭玉麟分队毁横江铁锁,焚贼船四千余皆尽,漂尸数万,遂拔田家镇,蕲州贼亦遁去。岳斌昼夜进战,积劳呕血。诏嘉其劳勚最着,加总兵衔。五年,水陆会攻九江,岳斌以疾留武穴;寻假归。水师恃胜锐进,前队舢板入鄱阳湖,贼树栅湖口扼之,不得出;而留九江者,亦屡为贼所袭。岳斌闻败,驰救不及。贼复上犯,武汉再陷;曾国藩分水师回援,令岳斌回岳州增募为十营会屯金口,屡败贼。秋,退屯新堤修船,汰疲卒十之三;简练以图大举。自武汉为贼踞,长江商旅皆绝;及水师驻新堤,流亡归之,市廛始兴,渐为重镇。授郧阳镇总兵,兼署湖北提督。六年,进屯沙口,距武昌三十里。岳斌念贼舟往来长江,停则依垒、行皆乘风,恒避战,难得大创;乃谋袭烧之。募壮士,驾千石大船,实硝黄、芦荻,施火线;约曰:『近贼而发,急登舢板退』。应募者三百人,悬重赏。夜逼贼舟于南岸嘴,纵火;于是贼舟能战者多烬,前军直至黄州。旬日间,转战数百里,击毁贼舟六百余,夺其资粮、火药;哨船掠巴河、蕲州,耀兵九江城下而还。武汉水路援绝,乃益困;十一月,与李续宾陆师合攻。值大风扬沙,波涛汹涌,水师上下环击,贼大溃,败走;二城同日克复。捷闻,加提督衔;进规九江。曾国藩以忧归,荐岳斌接统其军,彭玉麟副之;分兵扼蕲州,破援贼。秋,会水陆军克小池口;密与彭玉麐约期会攻湖口,克之。于是内湖外江,水师始复合。乘胜夺小孤山,克彭泽,留军屯之;自率前锋至望江,贼望风遁,遂复东流。过安庆,攻枞阳、大通贼垒,克之;复铜陵。至芜湖鲁港,与江南师船会。诏嘉其转战千里,谋略过人;寻授福建陆路提督,许专折奏事。八年四月,与李续宾会攻九江;岳斌当北门,临江地雷发,奋呼齐登,禽贼首林启荣;逸出之贼,尽为水师所歼。赐黄马褂。诏促东下;疏言:『楚境肃清后,始能会师』。遂移屯黄石矶,连攻安庆、枞阳、大通,夺其垒,分兵复建德;调福建水师提督。九月,会都兴阿克集贤关;贼自池州来援,迎击于枞阳,破之,时李续宾三河师溃,贼复谋上犯湖北;岳斌遣兵分扼龙坪、邬穴、田家镇。九年,督剿南北两岸援贼;时出队薄安庆,以牵贼势。十二月,贼酋韦志俊以池州降,令攻芜湖;其部下有叛者,还陷池州。岳斌察志俊无异志,分别遣留,得精锐二千五百人;令率以助战。陈玉成、李侍贤率众分窜楚、皖,水师移屯观音洲以备之。十年四月,大破贼于蟂矶;令韦志俊拔殷家汇。进攻池州,毁城外石垒;潜袭枞阳,拔其城。秋,遣将攻池州,夺青溪关;李秀成循江岸上窜,连败之三山、光穴、子桥、白茅觜、运漕镇。分兵入内湖,攻神庙山、镇山,断松林口浮桥。冬,由鲁港潜行百里,解南陵围,拔出总兵陈大富一军及难民十余万;被珍赉。十一年,合攻安庆,偕陆军破赤冈岭援贼;战无为州神塘河,平其垒,焚贼船,刬菱湖两岸贼屯集。攻安庆东门,乘胜拔城北诸垒;城贼穷蹙。八月,克安庆,遣总兵王明山、黄翼升克池州、桐城;予云骑尉世职。岳斌屡乞假省亲;至是,始归。

  同治元年,以母病,请展假;不允。五月,至军,移屯乌江。进攻金柱关,战龙山桥,歼贼万余;贼寻复来犯,阵斩贼酋陈绪宾,破获驾墩石垝贼垒。自是,江宁大营后路始固。二年春,从曾国藩赴前敌大胜关、雨花台察视,与曾国荃定合围之策。三月,克黄池,悉收内河、三里埂、伏龙桥、花津、护驾墩诸隘,以通宁国、芜湖之路。五月,克巢县、含山、和州及江浦、浦口,破下关、草鞋峡、燕子矶;趋九洑州,力战拔之。自是,长江无贼舟。十月,克高淳、宁国、建平,溧水,夺东坝要隘;江宁遂合围。岳斌因亲病,请归养;诏赐其父母人参四两,慰留之。三年,命督办江西、皖南军务,援军悉归节制。寻授陕甘总督,命俟江、皖贼氛净尽后赴任。江宁平,加太子少保,予一等轻车都尉世职。六月,岳斌抵南昌,遣诸将克崇仁、东乡、金溪、宜黄、南丰,解宁都围。秋,赴赣州,克泸溪、新城、雩都,先后收降贼十余万;防境肃清。复疏陈伤病、亲老,请开缺,不允;乃回籍募兵。

  四年,率彭楚汉等新军十营从行,抵西安。会僧格林沁战殁曹州,诏岳斌移兵入卫京畿。自请开缺、专任剿匪,不许;仍命速赴甘肃。六月,履任。时甘回方炽,通省糜烂;雷正绾、曹克忠新败于金积堡,都兴阿、穆图善攻宁夏未下,且奉命将出关。本省兵皆疲弱,疏调各省援兵无一至者;仅自率新募之数千人。又因兵荒,耕作久废,馈运道塞,库空如洗。岳斌迭疏乞协饷,仅川、陕邻省稍稍接济,无以遍给--议进军先捣灵州,继规河、狄。未几,陶茂林、雷正绾两军相继溃变。五年春,岳斌亲赴泾州、庆阳视师。兰州标兵遽变,围署戕官,逼迫布政使林之望上疏,言「粮饷独厚楚军,众心不服」。岳斌闻警,先令曹克忠移师镇抚;寻自回省城,按诛首犯百余人,余不问。以在途拆阅林之望奏折,自请议处;革职留任,降三品顶戴。迭疏请罢,诏以左宗棠代之;未至,六年春,复陈病剧,乃命穆图善暂署总督,许岳斌回籍。

  光绪元年,命偕彭玉麐巡阅长江,整顿水师。屡以亲病,请罢;五年,始允之。

  九年,法、越战事起,诏岳斌会办福建军务;未至,复命赴江南帮办军务。十一年,率十二营赴援台湾。和议成,仍乞养归。

  十六年,卒于家;赠太子太保,照总督例赐恤,建专祠,谥「勇悫」。

  --选自原书卷四一七(「列传」一九七)。

  九十七

  李鸿章

  李鸿章

  李鸿章,字少荃;安徽合肥人。父文安,刑部郎中;其先本许姓。鸿章,道光二十七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从曾国藩游,讲求经世之学。

  洪秀全据金陵,侍郎吕贤基为安徽团练大臣,奏鸿章自助。咸丰三年,庐州陷,鸿章建议先取含山、巢县,图规复;巡抚福济授以兵,连克二县。逾年,复庐州。累功,用道员,赏花翎。久之,以将兵淮甸,遭众忌,无所就;乃弃去。从国藩于江西,授福建延建邵道,仍留军。十一年,国藩既克安庆,谋大举东伐,会江苏阙帅奏荐鸿章可大用,江、浙士绅亦来乞师;同治元年,遂令鸿章召募淮勇七千人,率旧部将刘铭传、周盛波、张树声、吴长庆、曾军将程学启、湘军将郭松林、霆军将杨鼎勋以行。又奏调举人潘鼎新、编修刘秉璋,檄弟鹤章总全军营务。时沿江贼屯林立,乃赁西国汽舟八,穿贼道二千余里,抵上海;特起一军,是为「淮军」。外国人见其衣装朴陋,辄笑之;鸿章曰:『军贵能战,非徒饰观美;迨吾一试,笑未晚也』!旋诏署江苏巡抚。是时上海有英、法二国军,美国华尔募洋兵数千,攻克松江、嘉定、青浦、奉贤,号南路军;学启等将湘、淮人攻南汇,号北路军。四月,贼悉众战败南路军,嘉定、奉贤再陷;华尔弃青浦,走保松江。学启将千五百人屯新桥,贼围之数十重,践尸进;学启开壁突击,贼骇却。鸿章亲督军来援,贼大奔;乘胜攻泗泾,解松江围。外国军见其战,皆惊叹;自此,湘、淮军威始振。诏促移师镇江,鸿章请先图沪而后出江。既定浦东厅县,伪慕王谭绍洸来援;败之北新泾,贼走嘉定。九月,进克其城。谭绍洸率数十万众连营江口,犯黄渡;诸将分攻,简精卒踰濠伏而前,毙数人;贼阵动,学启乘之,裹创噪而进,贼大溃。捷入,授江苏巡抚。初,美人华尔所将兵,名「常胜军」;慈溪之役,殁于阵。其副白齐文怀异志,闭松江城索饷;鸿章裁其军,易以英将戈登,「常胜军」始复听节制。命出海攻福山,不克而还。二年正月,兼署五口通商大臣。初,常熟守贼骆国忠、董正勤举城降,福山诸海口俱下;伪忠王李秀成悉众围常熟,江阴援贼复陷福山,鸿章谍谕国忠固守待援,而檄鼎新、铭传攻福山,夺石城。国忠知援至,开城猛击,俘斩殆尽;遂解常熟围,进复太仓、昆山。因疏陈贼情地势,建三路进军之策:学启由昆山攻苏州;鹤章、铭传由江阴进无锡,淮扬水军辅之;太湖水军将李朝斌由吴江进太湖,鼎新等分屯松江、常胜军屯昆山为前军援。李秀成纠合伪纳王郜云官等水陆十万偪大桥角而营,鹤章击之,败走。九月,复集,连营互进;鹤章立八营于大桥角,与之持。鸿章以贼麕集西路,志在保无锡、援苏州;乃令鹤章、铭传守后路,抽锐卒会学启合破贼,屯苏、锡之贼皆大困。贼陷江宁、苏、杭为三大窟,而苏则其脊膂也;故李秀成百计援之。谭绍洸尤凶狡,誓死守;附城筑长墙、石垒,坚不可猝拔。十月,鸿章亲视师,以炮毁之。城贼争权相猜,谋反正;刺杀谭绍洸,开门纳军。时降酋八人,皆拥重兵,号十万;歃血誓共生死,要显秩。学启言「不杀八人,后必为患」;鸿章意难之。学启拂袖出,鸿章笑语为解。明日,八人出城受赏,留饮;即坐上数其罪,斩之。学启入城,谕定其众,搜杀悍党二千余人。捷闻,赏太子太保衔、黄马褂。十一月,鸿章等复无锡、进攻常州,以应江宁围军;学启出太湖、图嘉兴,以应浙军。鼎新等军先入浙,收平湖、海盐;贼争应,官军所至辄下。三年二月,学启急攻嘉兴,亲搏战登城,克之;中弹死。四月,克常州,禽斩伪护王陈坤书;赏骑都尉世职。常胜军惭无功,戈登辞归国;乃撤其军。廷议江宁久未下,促鸿章会攻;鸿章以金陵破在旦夕,托辞延师。六月,曾军克江宁;捷书至,鸿章遂分军令铭传、盛波由东坝取广德,鼎章、秉璋由松江攻湖州,松林、鼎勋由沪航海援闽。贼平,封一等肃毅伯,赏戴双眼花翎。

  四年四月,科尔沁亲王僧格林沁战殁曹州,以曾国藩为钦差大臣督其军;鸿军署两江总督,命率所部驰防豫西,兼备剿京东马贼、甘肃回匪。鸿章言:『兵势不能远分;且筹饷、造械,臣离江南,皆无可委托。为今日计,必先图捻而后图回。赴豫之师,必须多练马队、广置车骡,非可猝办』。诏寝其行。时曾国藩督军剿捻久无功,命回两江;而以鸿章署钦差大臣代之,败东捻任柱、赖文洸于湖北。六年正月,授湖广总督。贼窜河南、渡运河,济南戒严。初,曾国藩议冯河筑墙,遏贼奔窜;鸿章守其策而注重运西,饬豫军提督宋庆、张曜及周盛波、刘秉璋分守山东东平以上自靳口至济宁,杨鼎勋分守赵村、石佛至南阳湖,李昭庆分守摊上、黄林庄至韩庄八牌,皖军黄秉钧等分守宿迁运河上下游,互为策应,使贼不得出运。六月,抵济宁;贼由潍县趋窜登、莱,鸿章复议偪人海隅聚歼之,乃创胶、莱河防策,令铭传、鼎新筑长墙二百八十余里,会合豫军、东军分汛设守。时贼集莱阳、即墨间,屡扑堤墙,不得出。七月,贼由海神庙潜渡潍河,山东守将王心安不及御,胶、莱防溃;朝旨切责,将罢防。鸿章抗疏,言『运河东、南、北三面贼氛蹂躏,其受害者不过数府州、县;若驱过运西,则江、皖、东、豫、楚数省之地,流毒无穷』。乃坚持前议,严扼运防;令铭传、松林、鼎勋三军往来蹑击。十月,追至赣榆,降酋潘贵升毙任柱于阵,捻势渐衰。赖文洸挈众窜山东,战屡败,遁入海滨;官军围击之,斩获三万,赖文洸走死场州。东捻平,赏加一骑都尉世职。

  七年正月,西捻张总愚由山右渡河北窜定州,京师大震;诏夺职。鸿章督军入直,疏言:『剿办流寇,以坚壁清野为上策。东捻流窜豫东、淮北,所至民筑圩寨,深沟高垒以御之,贼往往不得一饱;故其畏圩寨,甚于畏兵。河北平原千里,无险可守;截此则窜彼、迎左则趋右,纵横驰突,无处不流。且自渡黄入晋,沿途掳获骡马愈众,步贼多改为骑,趋避捷,肆扰尤易。自古办贼,必以彼此强弱、饥饱为定衡。贼未必强于官军,但彼骑多而我骑少。今欲绝贼粮、断贼骑,惟有严谕绅民坚筑圩寨;一闻警信,即收粮草、牲畜、老弱壮丁于内,贼至无所掠食,兵至转可买食。贼虽流,而其计渐穷,或可克期扑灭也』。二月,鸿章督军进德州,败贼安平、饶阳。三月,贼窜晋州,渡滹沱河,南入豫;复折窜直隶,扑山东东昌。四月,趋荏平、德平,出德州,西奔吴桥、东光,偪天津;下部议处。命总统北路军务,限一月殄灭。鸿章以捻骑久成流寇,非就地圈围,终不足制贼之命;三口通商大臣崇厚及左宗棠皆以为言。而直隶地平旷,无可圈围;欲就东海、南河形势,必先扼西北运河。尤以东北至津、沽,西南至东昌、张秋,为锁钥。乃掘仓州迤南捷地坝,泄运水入减河;河东筑长墙,断贼窜津之路。东昌运防,则淮军自城南守至张秋,东、皖诸军自城北守至临清,并集民团协防。闰四月,以剿贼逾限,予严议。时贼为官军所偪,奔突不常;以北路军势重,锐意南行,回翔陵县、临邑间,旁扰荏平、德平,犯临清运防。鸿章虑久晴河涸、民团不恃,且昼夜追奔疲士卒;议乘黄河伏汛、缩地扎圈,以运河为外围、以马颊河为里围。其时官军大败贼于德州扬丁庄,又追败之商河。张总愚率悍党遁济阳,沿河北出德州、犯运防,上窜盐山、沧州;官军扼截之不得出,转趋博平、清平。适黄、运暨徒骇交涨,东昌、临清、张秋闸河水深不可越,河西北岸长墙绵亘,贼窜地迫狭,势益困;鸿章增调刘铭传军期会前敌,分屯荏平之桃桥、南镇至博平、东昌,圈骑徒骇、黄、运之内,而令马队周回逐兜,贼无一生者,张总愚投水死。西捻平,诏复原官,加太子太保衔,以湖广总督协办大学士。八月,入觐;赐紫禁城内骑马。

  八年二月,兼署湖北巡抚。十二月,诏援黔;未行,改援陕。九年七月,剿平北山土匪。

  值天津教堂滋事,命移军北上。案结,调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事务大臣。十月,日本请通商;授全权大臣,与定约。十二年五月,授大学士,仍总督任。六月,授武英殿大学士。十三年,调文华殿大学士。国家旧制,相权在枢府;鸿章与国藩为相皆总督兼官,非真相;然中外系望声出政府上,政府亦倚以为重。其所经画,皆防海、交邻大计。思以西国新法,导中国以求自强;先急兵备,尤加意育才。初,与国藩合疏选幼童送在美国就学,岁百二十人,期以二十年学成,岁归为国效用;乃未及终学而中辍。鸿章争之不能得,随分遣生徒至英、德、法诸国留学。及建海军,将校尽取才诸生中。初,在上海奏设外国学馆;及莅天津,奏设武备海陆军,又各立学堂:是为中国讲求兵学之始。尝议制造轮船,疏言:『西人专恃其炮、轮之精利,横行中土。于此而曰「攘夷」,固虚妄之论;即欲保和局、守疆土,亦非无具而能保守之也。士大夫囿于章句之学,苟安目前,遂有停止轮船之议;臣愚以为国家诸费皆可以省,惟养兵设防、练习枪炮、制造兵轮之费万不可省。求省费,则必屏除一切。国无与立,终无自强之日矣』。光绪元年,台湾事变,王大臣奏筹善后海防六策;鸿章曰:『历代备边,多在西北;其强弱之事,主客之形皆适相埒,且犹有中外界限。今则东南海疆万余里,各国通商、传教往来自如;阳托和好,阴怀吞噬。一国生事,诸国构煽:实为数千年来未有之变局。轮船、电报,瞬息千里;军火、机器,工力百倍:又为数千年来未有之强敌。而环顾当世饷力、人才实有未逮,虽欲振奋而莫由。「易」曰:『穷则变,变则通』。盖不变通,则战守皆不足恃,而和亦不可久也。近时拘谨之儒,多以交涉洋务为耻;巧者又以引避自便。若非朝廷力开风气,破拘挛之故习、求制胜之实际,天下危局终不可支!日后乏才,且有甚于今日者。以中国之大而无自强、自立之时,非惟可忧,抑亦可耻』!鸿章持国事,力排众议;在畿疆三十年,晏然无事。独究讨外国政学、法制、兵备、财用、工商艺业,闻欧美出一新器,必百方营购,以备不虞。尝设广方言馆、机器制造局、轮船招商局,开磁州、开平煤矿、漠河金矿,广建铁路、电线及织布局、医学堂,购铁甲兵舰,筑大沽、旅顺、威海船坞、台垒,遴武并送德国学水陆军械、技艺,筹通商日本、派员往驻,创设公司船赴英贸易。凡所营造,皆前此所未有也。初,鸿章办海防,政府岁给四百万;其后不能照拨,而户部又奏立限制,不令购船械。鸿章虽屡言,而事权不属,盖终不能竟厥功焉。三年,晋、豫旱灾,鸿章力筹赈济。时直隶亦患水;永定河居五大河之一,累年漫决,害尤甚。鸿章修复金门闸及南、上、北三灰坝;芦沟桥以下二百余里,改河筑堤,缓其溜势;别浚大清河、滹沱河、北运河,减河,以资宣泄。自是,水患稍纾。五年,命题穆宗毅皇帝、孝哲毅皇后神主,赏加太子太傅衔。六年,巴西通商、以全权大臣定约。八年,丁母忧;谕俟百日后,以大学士署理直隶总督。鸿章累辞,始开缺;仍驻天津督练各军,并署通商大臣。朝鲜内乱,鸿章时在籍,趣赴天津;代督张树声饬提督吴长庆率淮军定其乱,鸿章策定朝鲜善后事宜。九年,复命署总督;累乞终制,不允。

  十年,法、越构兵,云贵总督岑毓英督师援越;法乃自请讲解,鸿章与法总兵福禄诺议定条款。既竣,而法人伺隙陷越谅山、薄镇南关,兵舰驰入南洋,分扰闽、浙、台湾;边事大。北洋口岸南始烟台、北迄山海关,延袤几三千里,而旅顺口实为首冲;乃檄提督宋庆、水师统领提督丁汝昌守旅顺,副将罗荣光守大沽,提督唐仁廉守北溏,提督曹克忠、总兵叶志超守山海关内外,总兵全祖凯守烟台,首尾联络,海疆屹然。十一年,法大败于谅山,计穷,复寻成;授全权大臣,与法使巴德纳增减前约。事平,下部议叙。

  是年,朝鲜乱党入王宫,戕执政大臣六人;提督吴兆有以兵入护,诛乱党,伤及日本兵。日人要索,议统将罪;鸿章严拒之而允以撤兵,寝其事。九月,命会同醇亲王办理海军。十二年,以全权大臣定法国通商滇、粤边界章程。十三年,会订葡萄牙通商约。十四年,海军成船二十八,檄饬海军提督丁汝昌统率全队周历南北、印度各海面,习风涛、练阵技;岁率为常。十五年,太后归政,赏用紫缰。十七年,平热河教匪;议叙。十九年正月,鸿章年七十,两宫赐寿。

  二十年,赏戴三眼花翎;而日、朝变起。初,鸿章筹海防十余年,练军简器;外人震其名,谓非用师十逾万,不能攻旅顺,取天津、威海。故俄、法之警,皆知有备而退。至是,中兴诸巨及湘、淮军名将皆老死,鲜有存者。鸿章深知将士多不可恃、器械缺乏不应用,方设谋解纷难;而国人以为北洋海军信可恃,争起言战,廷议遂锐意用兵。初败于牙山,继败于平壤;日本乘胜内侵,连陷九连、凤凰诸城。大连、旅顺相继失,复据威海卫刘公岛,夺我兵舰,海军覆丧殆尽。于是议者交咎鸿章,褫其职;以王文韶代督直隶,命鸿章往日本议和。二十一年二月,抵马关;与日本全权大臣伊藤博文、陆奥宗光议,多要挟。鸿章遇刺,伤面创甚,而言论自若,气不少衰;日皇遣使慰问、谢罪。卒以此结约解兵,会订条款十二;割台湾畀之日本,悉交还侵地。七月,回京,入阁办事。

  十二月,俄皇加冕,充专使致贺,兼聘德、法、英、美诸国。二十二年正月。陛辞;上念垂老远行,命其子经方、经述侍行。外人夙仰鸿章威望,所至礼遇逾等,至称为「东方毕士马克」。与俄议新约,由俄使经总署订定;世传「中俄秘约」。七阅月,回京复命;两宫召见,慰劳有加,命直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二十三年,充武英殿总裁。二十四年,在山东查勘黄河工程;疏称『迁民筑堤,成工匪易。惟择要加修两岸堤埝、疏通海口尾闾,为救急治标之策』。下其奏,核议施行。十月,出督两广。二十六年,赏用方龙补服。

  拳匪肇乱,八国联军入京,两宫西狩;诏鸿章入朝,充议和全权大臣兼督直隶,有「此行为安危、存亡所系,勉为其难」之语。鸿章闻警,兼程进;先以兵剿畿甸匪,孑身入京。左右前后皆敌军,日与其使臣、将帅争盟约,卒定和约十二款;二十七年七月,讲成,相率退军。

  大乱之后,公私荡然;鸿章奏陈善后诸务,开市肆、通有无、施粥散米,中外帖然。并奉诏行新政,设政务处,充督办大臣;旋署总理外务部事。积劳呕血,薨;年七十有九。事闻,两宫震悼,赐祭葬;赠太傅,晋封一等侯,谥「文忠」;入祀贤良祠,安徽、浙江、江苏、上海、江宁、天津各建祠以祀,并命于京师特建专祠。汉臣祀京师,盖异数也。

  鸿军长躯疏髯。性恢廓,荣悴、显晦及事之成败,不易常度;时以诙笑解纷难。尤善外交,阴阳开阖,风采凛然;外国与共事者,皆一时伟人。及八国定盟,其使臣、大将多后进,视鸿章皆丈人行也;故兵虽胜,未敢轻中国。闻其薨,咸集吊唁,曰:『公所定约,不敢渝』!其任事持大体,不为小廉曲谨。自壮至老,未尝一日言退,尝以曾国藩晚年求退为无益之请;受国大任,死而后已。马关定约还,论者未已,或劝之归;鸿章则言:『于国实有不能恝然之谊;今事败求退,更谁赖乎』!其忠勤,皆类此。居恒好整以暇,案上置宋搨「兰亭」,日临摹百字。饮食起居,皆有恒晷。长于奏牍,时以曾、李并称云。

  鸿章初以兄子经方为子。后生子经述,赏四品京堂,袭侯爵;经迈,侍郎。

  论曰:中兴名臣,与兵事相终始,其勋业往往为武功所掩。鸿章既平大难,独主国事;数十年内政外交,常以一身当其冲。国家倚为重轻,名满全球;中外震仰,近世所未有也。生平以天下为己任,忍辱负重庶不愧社稷之臣!惟才气自喜,好以利禄驱众;志节之士,多不乐为用。缓急莫恃,卒致败误;疑谤之起,抑岂无因哉!

  --选自原书卷四一八(「列传」一九八)。

  九十八

  左宗棠

  左宗棠

  左宗棠,字季高;湖南湘阴人。父观澜,廪生;有学行。

  宗棠,道光十二年举人;三试礼部不第,遂绝意仕进。究心舆地、兵法,喜为壮语惊众;名在公卿间。尝以诸葛亮自比,人目其狂也。胡林翼亟称之,谓「横览九州岛,更无才出其右者」。年且四十,顾谓所亲曰:『非梦卜夐求,殆无幸矣』!

  咸丰初,广西盗起,张亮基巡抚湖南,礼辟不就;林翼敦劝之,乃出。叙守长沙功,由知县擢同知直隶州。亮基移抚山东,宗棠归隐梓木洞。骆秉章至湖南,复以计劫之;出佐军幕,倚之如左右手。僚属白事,辄问「季高先生云何」?由是,忌者日众,谤议四起而名日闻。同里郭嵩焘官编修,一日,文宗召问:『若识举人左宗棠乎?何久不出也!年几何矣?过此精力已衰。汝可为书谕吾意,当及时出,为吾办贼』!林翼闻而喜曰:『梦卜夐求,时至矣』!

  六年,曾国藩克武昌,奏陈宗棠济师、济饷功,诏以兵部郎中用;俄加四品卿衔。会秉章劾罢总兵樊燮,燮构于总督官文,为蜚语上闻;召宗棠对薄武昌。秉章疏争之,不得。林翼、国藩皆言宗棠无罪,且荐其才可大用;詹事潘祖荫亦诵言总督惑于浮辞故,得不逮。俄而朝旨下,命以四品京堂从国藩治军。初,国藩创立湘军,诸军遵其营制,独王錱不用;宗棠募五千人,参用錱法,号曰「楚军」。十年八月,宗棠既成军而东;伪翼王石达开窜四川,诏移师讨蜀。国藩、林翼以江、皖事急,合疏留之。时国藩进兵皖南,驻祁门;伪侍王李世贤、忠王李秀成纠众数十万围祁门,宗棠率楚军道江西转战而前,遂克德兴、婺源。贼趋浮梁景德镇,断祁门饷道;宗棠还师击之,大战于乐平、鄱阳,僵尸十余万,世贤易服逃,而徽州贼亦遁浙江。自是,江、皖军势始振。十一年,诏授太常寺卿,襄办江南军务;乃率楚军八千人东援浙。朝命国藩节制浙江,国藩荐宗棠足任浙事。宗棠部将名者刘典、王开来、王文瑞、王沐数军战薄,不足资战守;乃奏调蒋益澧于广西,刘培元、魏喻义于湖南,皆未至;而宗棠以数千人策应七百余里,指挥若定。国藩服其整暇;已而杭州陷,复疏荐之,遂授浙江巡抚。时浙地唯湖、衢二州未陷贼,国藩与宗棠计以保徽州、固饶广为根本,奏以三府属县赋供其军,设婺源、景德、河口三税局裨之;三府防军,悉隶宗棠。贼大举犯婺源,亲督军败之。同治元年正月,诏促自衢规浙;宗棠奏言:『行军之法,必避长围、防后路。臣军入衢,则徽、婺疏虞,又成粮尽援绝之势。今由婺源攻开化,分军扼华埠、收遂安,使饶、广相庇以安,然后可以制贼而不为贼制』。二月,克遂安。世贤自金华犯衢州,连击败之;而皖南贼复陷宁国,遣文瑞往援,克绩溪。十一月,喻义克严州。二年正月,益澧及高连升、熊建益、王德榜、余佩玉等克金华、绍兴,浙东诸郡县皆定。杭州贼震怖,悉众拒富阳。时诸军争议乘胜取杭城,宗棠不喜攻坚,谓『皖南贼势犹盛,治寇以殄灭为期,勿贪近功』。乃自金华进军严州,令刘典将八千人会文瑞防徽州,以培元、德榜驻淳安、开化;而益澧攻富阳围久不下,乃简练旧浙军兼募外国军助之攻。七月,李鸿章江苏军入浙,攻嘉善、嘉兴,寇北援;于是水陆大举,攻富阳,克之。益澧等长驱捣杭州,魏喻义、康国器攻余杭。宗棠以杭贼恃余杭为犄角,非先下余杭、收海宁不能断嘉、湖援济;躬至余杭视师。是时皖贼古隆贤反正,官军连下建平、高淳诸邑;金陵贼呼秀成入,谋他窜;独世贤踞溧阳与广德贼比,中梗官军。鸿章既克嘉善,上言当益军攻嘉兴。会浙师取常州,而广德贼已由宁国窜浙;宗棠虑贼分扰江西、福建,乃檄张运兰率所部趋福建,召刘典防江西。海宁贼蔡元隆以城降,更名元吉;后遂为骁将。三年二月,元吉会江苏军克嘉兴。杭州贼陈炳文势蹙,约降;犹虑计中变,乘雨急攻之,夜启门遁;杭州复,余杭贼汪海洋亦东走。捷闻,加太子少保衔,赐黄马褂。移驻省城,申军禁,招商开市;停杭关税,减杭、嘉、湖税三之一。益澧为布政使,亦轻财致士:一时翕然称之。群贼聚湖州,乃移军合围,先攻菱湖。三月,江苏军克常州,贼败窜徽、婺,趋江西,世贤踞崇仁、海洋踞东乡。宗棠以贼入江西为腹心患,奏请杨岳斌督江西、皖南军,以刘典副从之。六月,曾国荃克江宁,洪秀全子福瑱奔湖州;俄复溃走,磔于南昌。七月,克湖州,尽定浙地。论功,封一等恪靖伯。余贼散走徽、宁、江西、广东,折入汀州,福建大震;乃奏请之总督任,以益澧护巡抚,增调德榜军至闽。四年三月,江苏军郭松林来会师,贼弃漳州,出大埔。五月,进攻永定。世贤、海洋既屡败,伤精锐过半,归诚者三万。宗棠进屯漳州,蹑贼武平;于是贼窜广东之镇平,而福建亦定。

  乃檄康国器、关镇平两军入粤、王开琳一军入赣,防江西;刘典军趋南安,防湖南;留高连升、黄少春军武平,伺贼进退。六月,贼大举犯武平,力战却之。世贤投海洋,为所戕;贼党益猜贰。诏以宗棠节制三省诸军。十月,贼陷嘉应;宗棠移屯和平管溪。德榜虑帅屯孤悬,自请当中路。刘典闻德榜军趋前,亦引军疾进,猝遇贼;败贼追典,掠德榜屯而过;枪环击之,辄反走。是夜,降者逾四万,言海洋中炮死矣;士气愈奋。时鲍超军亦至,贼出拒,又大败之;合闽、浙、江、粤军围嘉应。十二月,贼开城遁;扼诸屯,不得走,跪乞免者六万余,俘斩贼将七百三十四,首级可计数者万六千。诏赐双眼花翎。

  五年正月,凯旋。宗棠以粤寇既平,首议减兵并饷,加给练兵。又以海禁开,非制备船械不能图自强;乃创船厂马尾山下,荐起沈保桢主其事。

  会王师征西陲回乱久无功,诏宗棠移督陕、甘。十月,简所部三千人西发,令刘典别募三千人期会汉口。中途以西捻张总愚窜陕西,命先入秦剿贼。陕、甘回众数至百万,与捻合;宗棠行次武昌,上奏曰:『臣维东南战事,利在舟;西北战事,利在马。捻、回马队驰骋平原,官军以步队当之,必无幸矣!以马力言,西产不若北产之健;捻马多北产,故捻之战悍于回。臣军止六千,今拟购口北良马,习练马队;兼制双轮炮车,由襄、邓出紫荆关,径商州以赴陕西经营屯田,为久远之规。是故进兵陕西,必先清关外之贼;进兵甘肃,必先清陕西之贼;驻兵兰州,必先清各路之贼。然后馈餫常通,师行无阻。至于进止、久速,随机赴势。伏乞假臣便宜,宽其岁月,俾得从容规画以要其成』。六年春,提兵万二千以西。议以炮车制贼马,而以马队当步贼;捻倏见炮车,皆不战狂奔。时陕西巡抚刘蓉已解任、总督杨岳斌请归益急,诏宁夏将军穆图善署总督、宗棠以钦差大臣督军务,分军三道入关;而皖南镇总兵刘松山率老湘军九千人援陕、山西按察使陈湜主河防,其军皆属焉。松山既屡败捻,又合蜀军将黄鼎、皖军将郭宝昌大破之富平。捻掠三原,沿渭北东趋;回则分党西犯,麕集北山。宗棠以捻强于回,当先制捻;檄诸军凭河结营,期蹙而歼之泾、洛间。捻乘军未集,又折而西渡泾、渭,窥豫、鄂;已而大军进逼,势不复能南,乃趋白水,乘大风雨铤走入北山。宗棠防捻、回合势,且北山荒瘠,师行粮不继,因急扼耀州。十月,捻败走宜川,别党果窜耀州,合回匪攻同官;留防军不能御,典、连升军驰救,大破之。诸军将虽屡败捻,终牵于回,师行滞;而捻大众在宜川者益北扰延长、掠绥德、趋葭州,回亦自延安出陷绥德。宗棠自以延、绥迭失,上书请罪;部议革职。时北山及扶、岐、沂、陇、邠、凤诸回所在响应,捻自南而北千有余里、回自西而东亦千有余里;陕西主客军能战者不及五万,然回当之辄败。松山等克绥德,回走米脂,捻复分道南窜;于是刘厚基出东北追回、松山等循西岸要捻。师抵宜川,回大出遮官军,留战一日,破之;而捻遂取间道逾山至壶口,乘冰桥渡河。宗棠奉朝旨:山右毗连畿辅,令自率五千人赴援,以刘典代督陕、甘军。六年十二月,捻自垣坤入河南,益北趋定州;游骑犯保定,京师戒严。诏切责督兵大臣,自宗棠、鸿章及河南巡抚李鹤年、直隶总督官文,皆夺职。宗棠至保定,松山等连破贼深、祁、饶、晋。当是时,捻驰惊骇百里间,由直隶窜河南、山东;已复渡运,越吴桥,犯天津。鸿章议筑长围制贼;宗棠谓『当且防且剿;西岸固守,必东路有追剿之师,乃可掣其狂奔之势』。上两从其议。于是勤王师大集,宗棠驻军吴桥。捻徘徊陵邑、济阳,合淮、豫军迭败之,总愚走河滨以死。西捻平,入觐,天语褒嘉,且询西陲师期;宗棠对以「五年」,后卒如其言焉。

  七年十月,率师还陕,抵西安。时东北土寇董福祥等众十余万,扰延安、绥德;西南陕回白彦虎等号二十万,踞甘肃董志原。松山至,破土寇,降福祥;而回益四出剿掠。其西南窜出者,并力扰秦川,黄鼎破之。宗棠进军干州,谍报回巢将徙金积堡;分军击之,遂下董志原。连复镇原、庆阳,回死者至三万;督丁壮耕作,教以区田、代田法;择崄荒地,发帑金巨万,悉取所收饥民及降众十七万居焉。遂以八年五月,进驻泾州。甘回最著者,西日马朵三,踞西宁;南曰马占鳌,踞河州;北曰马化隆,踞宁夏灵州。化隆以金积堡为老巢;堡当秦、汉两渠间,扼黄河之险,擅盐、马、茶大利。环堡五百余寨,党从啸聚,掠取汉民产业、子女。陕回时时与通市,相为首尾。化隆以新教煽回民购马、造军械,而阳输诚给穆图善;董志原既平,陕回窜灵州,化隆上书为陕回乞抚。宗棠察其诈,备三月粮,先攻金积堡,以为收功全陇之基。及松山追陕回至灵州、扼永灵洞,化隆惧,仍代陕回乞抚,谋缓兵;穆图善信之,日言抚,绥远城将军至劾松山滥杀激变。然化隆实无意降也,密召诸回,并出劫军饷。十一月,宗棠进驻平凉。九年,松山阵殁,以其兄子锦棠代;战屡捷,而中路、南路军亦所向有功,陕回受抚者数千人。及夺秦坝关,化隆益窘,诣军门乞降;诛之,夷其城堡,迁甘回固原、平凉、陕回化平而编管钤束。宁、灵悉定,奏言进规河湟。而是时有伊犁之变,诏宗棠分兵屯肃州;乃遣徐占彪将六千人往。十年七月,自率大军由平凉移驻静宁。八月,至安定。寇聚河州,其东出必绕洮河、三甲集;集西太子寺、再西大东乡皆险要,诸将分击,悉破平之。时回酋朵三已死,占鳌见官军深入西宁,回已归顺、去路绝,遂亦受抚;河州平。十一年七月,移驻兰州。占彪前以伊犁之变率师而西也,于时肃州阻乱,回酋马文禄先已就抚,闻关外兵事急,复据城叛;及占彪军至,乃婴城固守而乞援,西宁陕回白彦虎、禹得彦亦潜应文禄。会锦棠率军至西宁,土回及陕回俱变,推马本源为元帅。西宁东北阻湟水,两山对峙,古所称湟中也;贼据险而屯。俄败走,遗弃马骡满山谷,窜巴燕戎格。大通都司马寿复嗾向阳堡回杀汉民以叛。十二年正月,锦棠攻向阳堡,夺门入,斩马寿;遂破大通,捣燕巴戎格,诛本源,河东西诸回堡皆降。文禄踞肃州,诡词求抚;益招致边外回助城守,连攻未能下。八月,宗棠来视师。文禄登城见帅旗,夺气;请出关讨贼自效,不许。金顺、锦棠军大集,文禄穷蹙出降,磔之;白彦虎窜遁关外。肃州平,以陕甘总督协办大学士,加一等轻车都尉。奏请甘肃分闱乡试,设学政。十三年,晋东阁大学士,留治所。

  自咸丰初天下大乱,粤盗最剧、次者捻逆、次者回;宗棠既手戡定之;至是,陕、甘悉靖而塞外平回,朝廷尤矜宠焉。塞外回酋曰帕夏,本安集延部之和硕克伯也。安集延,故属敖罕;敖罕为俄罗斯所灭,安集延独存。帕夏畏俄逼,阑入边,据喀什噶尔,稍蚕食南八城;又攻败乌鲁木齐所踞回妥明--妥明者,西宁回也;初以新教游关外。同治初,乘陕、甘汉回构变倡乱,据乌城。帕夏既攻败妥明,降之;遂并有北路伊犁诸城,收其赋入。妥明被逐走死,而白彦虎窜处乌城,仍隶帕夏。帕夏能属役回众,通使结援英、俄,购兵械自备;英人阴助之,欲令别立为国,用捍蔽俄。当是时,俄以回数扰其边境,遽引兵逐回,取伊犁;且言将代取乌鲁木齐。光绪元年,宗棠既平关陇,将出关;而海防议起。论者多言『自高宗定新疆,岁糜数百万,此漏卮也;今至竭天下力赡西军,无以待不虞,尤失计。宜徇英人议,许帕夏自立为国,称藩;罢西征,专力海防』。鸿章言之尤力。宗棠曰:『关陇新平,不及时规还国家旧所没地,而割弃使别为国,此坐自遗患。万一帕夏不能有,不西为英并,即北折而入俄耳。吾地坐缩,边要尽失;防边兵不可减,糜饷自若:无益海防而挫国威,且长乱。此必不可』。军机大臣文祥独善宗棠议;遂决策出塞,不罢兵。授宗棠钦差大臣,督军事;金顺副之。二年三月,次肃州。五月,锦棠北逾天山,会金顺军先攻乌鲁木齐,克之;白彦虎遁走托克逊。九月,克玛纳斯南城。北路平,乃规南路;令曰:『回部为安酋驱迫,厌乱久矣。大军所至,勿淫掠、勿残杀!王者之师如时雨,此其时也』。三年三月,锦棠攻克达坂城,悉释所禽缠回,纵之归;南路恟惧。翼日,收托克逊城;而占彪及孙金彪两军亦连破诸城隘,合罗长祜等军收吐鲁番,降缠回万余。帕夏饮药死,其子伯克胡里戕其弟、走喀什噶尔,白彦虎走开都河;宗棠欲遂禽之。奏未上,适库伦大臣上言西事宜画定疆界」,而廷臣亦谓「西征费巨,今乌城、吐鲁番既得,可休兵」;宗棠叹曰:『今时有可乘,乃为画地缩守之策乎』?抗疏争之,上以为然。时俄方与土耳其战,金顺请乘虚袭伊犁;宗棠曰:『不可!师不以正,彼有辞矣』。八月,锦棠会师曲会,遂由大道向开都河为正兵;余虎恩等奇兵出库尔。白彦虎走库车,趋阿克苏;锦棠遮击之,转遁喀什噶尔。大军还,定乌什,遂收南疆东四城;何步云以喀什汉城降。伯克胡里既纳白彦虎,乃并力攻汉城;大军至,复遁走。俄,西四城相继下。宗棠露布以闻,诏晋二等侯;布鲁特十四部争内附。

  十四年正月,条上新疆建行省事宜,并请与俄议还伊犁、交叛人二事;诏遣全权大臣崇厚使俄。俄以通商、分界、偿款三端相要,崇厚遽定约,为朝士所纠,议久不决。宗棠奏曰:『自俄踞伊犁,蚕食不已,新疆乃有日蹙百里之势。俄视伊犁为外府;及我索地,则索偿卢布五百万元。是俄还伊犁,于俄无损;我得伊犁,仅一荒郊。今崇厚又议畀俄陬尔果斯河、帖尔斯河,是划伊犁西南之地归俄也。武事不竞之秋,有割地求和者矣;兹一矢未加,遽损要地:此界务之不可许者也。俄商志在贸易,其政府即广设领事,欲藉通商深入腹地:此商务之不可许者也。臣维俄人包藏祸心,妄忖吾国或厌用兵,遂以全权之使臣牵制疆臣。为今之计,当先之以议论,委婉而用机;次决之以战陈,坚忍而求胜。臣虽衰慵无似,敢不勉旃』!上壮其言,嘉许之。崇厚得罪去,命曾纪泽使俄,更前约。于是宗棠乃自请出屯哈密,规复伊犁。以金顺出精河,为东路;张曜沿特克斯河,为中路;锦棠经布鲁特游牧,为西路;而分谴谭上连等分屯喀什噶尔、阿克苏、哈密,为后路声援:合马步卒四万余人。六年四月,宗棠舆榇发肃州。五月,抵哈密。俄闻王师大出,增兵守伊犁纳林河;别以兵船翔海上,用震撼京师,同时天津、奉天、山东皆警。七月,诏宗棠入都备顾问,以锦棠代之。而俄亦慑我兵威,恐事遂决裂;明年正月,和议成,交还伊犁,防海军皆罢。宗棠用兵,善审机,不常其方略;筹西事,尤以节兵裕饷为本。谋始西征,虑各行省协助饷不时,至请一借贷外国;沈葆桢尼其议。诏曰:『宗棠以西事自任,国家何惜千万金』!为拨款五百万,敕自借外国债五百万。出塞凡二十月而新疆南北城尽复者,馈餫饶给之力也。初议西事,主兴屯田;闻者迂之。及观宗棠奏论关内外旧屯之弊,以谓「挂名兵籍,不得更事农,宜画兵、农为二:简精壮为兵,散愿弱使屯垦」;然后人服其老谋。既入觐,赐紫禁城骑马,使内侍二人扶掖上殿;授军机大臣兼值译署。国家承平久,武备弛不振;而海外诸国争言富强,虽中国屡平大难,彼犹私议以为脆弱也。及宗棠平帕夏,外国乃稍稍传说之。其初入京师,内城有教堂,高楼俯瞰宫殿;民间讙言「左侯至,楼即毁矣」;为示谕晓,乃止。其威望在人如此。然值军机、译署,同列颇厌苦之;宗棠亦自不乐居内,引疾乞退。

  九月,出为两江总督、南洋通商大臣。尝出巡吴淞,过上海,西人为建龙旗,声炮迎导之维谨。九年,法人攻越南,自请赴滇督师;檄故吏王德榜募军永州,号「恪靖定边军」。法旋议和,止其行。十年,滇、越边军溃,召入都,再直军机。法大举内犯,诏宗棠视师福建;檄王錱子诗正潜军渡台湾,号「恪靖援台军」。诗正至台南,为法兵所阻;而德榜会诸军,大捷于谅山。和议成,再引疾乞退。

  七月,卒于福州,年七十三;赠太傅,谥「文襄」,祀京师昭忠祠、贤良祠,并建专祠于湖南及立功诸省。

  宗棠为人多智略,内行甚笃。刚峻自天性,穆宗尝戒其褊衷。始未出,与国藩、林翼交,气陵二人出其上。中兴诸将帅,大率国藩所荐起;虽贵,皆尊事国藩。宗棠独与抗行不少屈,趣舍时合、时不合。国藩以学问自敛抑,议外交,常持和节;宗棠锋颖廪廪向敌矣。士论以此,益附之。然好自矜伐,故出其门者成德达材,不及国藩之盛云。

  子四人:孝威,举人,以荫为主事,先卒,旌表「孝行」;孝宽,郎中;孝勋,兵部主事;孝同,江苏提法使。孙念谦,袭侯爵,通政司副使。

  论曰:宗棠事功着矣;其志行忠介,亦有过人。廉不言贫,勤不言劳。待将士,以诚信相感。善于治民,每克一地,招徕抚绥,众至如归。论者谓宗棠有霸才,而治民则以王道行之;信哉!宗棠初出治军,胡林翼为书告湖南曰:『左公不顾家,请岁筹三百六十金以赡其私』。曾国藩见其所居幕狭小,为别制二幕贻之。其廉俭若此。初与国藩论事,不洽;及闻其薨,乃曰:『谋国之忠、知人之明,自媿不如』!志益远矣。

  --选自原书卷四一九(「列传」一九九)。

  九十九

  曾国荃

  沈葆桢

  曾国荃

  曾国荃,字沅甫,湖南湘乡人;大学士国藩之弟也。少负奇气,从国藩受学京师。咸丰二年,举优贡。

  六年,粤匪石达开犯江西,国藩兵不利;国荃欲赴兄急,与新授吉安知府黄冕议,请于湖南巡抚骆秉章,使募勇三千人,别以周凤山一军合六千人,同援江西。十一月,克安福,连破贼于大汾河、千金坡;进攻吉安,下旁数县。七年春,丁父忧,回籍。夏,贼麕聚吉安,周凤山军败溃。时王錱、刘腾鸿皆丧亡,士气衰沮;江西巡抚耆龄奏起国荃统吉安诸军,军复振。冬,败石达开于三曲滩,吉安围始合。八年春,克吉水、万安。八月,督水师毁白鹭洲贼船,破城外坚垒;遂克吉安,禽贼首李雅凤。以功,累擢知府;撤军还长沙。九年,复赴江西,率朱品隆等军五千余人援剿锦德镇。时诸军与贼相持数月,莫肯先进。国荃至,乃合力败援贼于浮梁南,三战皆捷;火镇市追(?)歼贼及半,克浮梁。擢道员。江西肃清,国藩出九江至黄州,与胡林翼议分路图皖;国荃留军巴河,自还湖南,增募为万人。多隆阿、鲍超等既大破贼于太湖、潜山,十年闰三月,国荃乃进军集贤关,规攻安庆;陈玉成来援,击走之。十一年,陈玉成复纠捻众至于菱湖,两岸筑坚垒,与城贼更番来犯;国荃调水师入湖,令弟贞干筑垒湖东以御之。会陈玉成在桐城为多隆阿所败,还趋集贤关;迎击,破之。玉成由马踏石遁走,仍留党踞赤冈岭,与菱湖贼垒犄角;国荃困以长濠。鲍超来合攻,悉破其垒,禽斩万余。进破安庆城外贼营,毁东门月城;惟北门三石垒坚不可下,令降将程学启选死士缘炮穴入,拔之。陈玉成屡为多隆阿所创,收余众,纠合捻匪复屯集贤关,袭官军后路;城贼叶芸来亦倾巢出扑。国荃凭濠而战,屡却击;仍复进,增筑新垒;遣贞干合水师扼菱湖,绝贼粮路。八月,以地雷轰城,克之;歼贼万余,俘数千。捷闻,以按察使记名,加布政使衔;赐黄马褂。寻以追殄余贼,赐号「伟勇」巴图鲁。于是国藩进驻安庆,国荃率师东下,规江宁、克无为州,破运漕镇,拔东关;加头品顶戴。分兵守诸隘,自回湖南增募勇营。同治元年,授浙江按察使;迁江苏布政使。诏以军务紧要,毋庸与兄国藩回避同省。三月,率新募六千人至军;自循江北岸,令弟贞干循南岸,彭玉麐等率水师同进。拔铜城闸、雍家镇诸隘,复巢县、含山、和州,克裕溪口、西梁山,渡江会攻金柱关;乘间袭太平,克之;回克金柱关。贞干亦克芜湖;令彭毓橘截败贼于薛镇渡口,大破之。五月,连夺秣陵关、大胜关要隘。水师进扼江宁护城河口,陆师径抵城南雨花台驻屯;贼来争,皆击却之。国藩犹以孤军深入为虑,国荃谓:『舍老巢勿攻,浪战无益!逼城足以致敌,虽危事有可为』。会秋疫大作,士卒病者半。贼酋李秀成自苏州纠众数十万来援,结二百余垒;国荃于要隘增垒、辅以水师,先固粮道。贼环攻六昼夜,彭毓橘等乘其乏出击,破贼营四;贼悉向东路填濠而进,前仆后继。国荃督军抵御,炮伤颊;裹创力战,贼始退。李世贤又自浙江率十万众至,与秀成合攻,屡掘地道来袭,毁营墙百计,攻袭皆未得逞。芜湖守军王可升率援师至,国荃简精锐分出,焚贼数垒;余弃垒走。进击,大破之。先后歼贼数万,围乃解;秀成、世贤引去。是役,以病余之卒苦战四十余日,卒保危局;诏嘉奖,颁珍赉。议者欲令乘胜退保芜湖;国荃以贼虽众,乌合不足畏,不肯退。二年春,国藩亲至视师;见围屯坚定,始决止退军之议。诏擢浙江巡抚,仍统前敌之军规取江宁。四月,攻雨花台及聚宝门外石垒,克之。九洑洲为江宁犄角,贼聚守最坚;国荃偕彭玉麟、杨岳斌往觇形势,合水陆军血战克之,江面遂清。连克上方桥、江东桥,近城之中和桥、双桥门、七瓮桥、稍远之方山、土山、上方门、高桥门、秣陵关、博望城诸贼垒以次并下。国荃初至,合各路兵仅二万;至是,募围师至五万人。十月,分军扼孝陵卫。李鸿章克苏州,李秀成率败众分布丹阳、句容,自入江宁劝洪秀全同走不听;遂留同城守。三年春,克钟山天保城,城围始合;贼粮匮,城中种麦济饥。国荃迭令掘地道数十处,贼筑月围以拒,士卒多伤亡。会诏李鸿章移师会攻,诸将以城计日可破,耻借力于人,攻益力;鸿章亦不至。国荃虑师老生变,督李臣典等当贼炮密处开地道;既成,悬重赏,募死士;李臣典、朱洪章、伍维寿、武明良、谭国泰、刘连捷、沈鸿宾、张诗日、罗两春誓先登者九人。六月十六日,日加午,地道火发,城崩二十余丈;李臣典、朱洪章等蚁附争登,贼倾火药轰烧,彭毓橘、萧孚泗手刃退卒数人,遂拥入。朱洪章、沈鸿宾、罗雨春攻中路,向伪王府;刘连捷、张诗日、谭国泰攻右路,趋神策门;朱南桂等梯城入,合取仪凤门。其左路彭毓橘由内城至通济门,萧孚泗等夺朝阳、洪武门,罗逢元等从聚宝门入、李金洲从通济门入、陈湜、易良虎从旱西、水西门入:于是江宁九门皆破,守陴贼诛杀殆尽,犹保子城。夜半,自纵火,焚伪王府,突围走;要截,斩数百人;追及湖熟,俘斩亦数百。洪秀全已前一月死,获其尸于伪宫;其子洪福瑱年十五、六,讹言已自焚死,余党挟之走广德。国荃令闭城救火,搜杀余贼;获秀全兄洪仁达及李秀成,伏诛。凡伪王、主将大小酋目三千余皆死乱兵,毙贼十余万,拔难民数十万。捷闻,诏嘉国荃坚忍成功,加太子少保,封一等伯爵,锡名「威毅」;赐双眼花翎。国荃功高多谤,初奏洪福瑱已毙,既而奔窜浙江、江西,仍为诸贼所拥;言者以为口实,遂引疾求退,遣撤部下诸军;温诏慰留。再疏,始允开缺回籍。

  四年,起授山西巡抚;辞不就。调湖北巡抚,命帮办军务,调旧部剿捻匪。五年,抵任,汰湖北冗军;增湘军六千,以彭毓橘、郭松林分统之。时捻匪往来鄂、豫之交,国荃檄鲍超由枣阳趋淅川、内乡,防西路;郭松林由桐柏、唐县出东路,刘维桢向新野,为声援。贼折而北窜,诏郭松林越境会剿。是年冬,败贼于信阳、孝感。贼窜云梦、应城、德安,郭松林击走之;克应城、云梦,又败之皂河、杨泽。松林追贼臼口,中伏,受重伤;其弟芳鉁战死。彭毓橘破贼于沙口,又败之安陆。国荃以贼多骑,难与追逐,欲困之山地;毓橘偕刘维桢屡战不能大创,贼窜去。总督官文与不协,国荃疏劾其贪庸骄蹇;诏解官文总督任。六年春,贼复犯德安,为刘铭传、鲍超所败,遁入河南境;寻复回窜,彭毓橘恃勇轻进,遇贼蕲州,战殁于六神港。五月,捻匪长驱,经河南扰及山东;诏斥诸疆吏防剿日久无功,国荃摘顶、下部议处。寻以病,请开缺;允之。光绪九年,起授陕西巡抚;边河东河道总督。

  二年,复调山西巡抚。比年大旱,灾连数省;国荃力行赈恤。官帑之外,告贷诸行省劝捐协济;分别灾清轻重、赈期久暂,先后赈银一千三百万两、米二百万石,活饥民六百万。善后蠲徭役,岁省民钱巨万。同时荒政,山西为各省之冠;民德之,为立生祠。六年,以疾乞罢;慰留。寻召来京;七年,授陕甘总督,命赴山海关治防。复乞病,归。

  八年,署两广总督。九年,内召;十年,署礼部尚书。调署两江总督兼通商大臣;寻实授。时法兰西兵犯沿海,中朝和、战两议相持;国荃修江海防务,知上海关系诸国商务,法兵不能骤至,驭以镇静。诏遣文臣分赴海疆会办,福建疆吏遂不能主兵;国荃言权不可分,朝廷亦以其老于军事,专倚之,命遣兵轮援台湾。原议五,实遣其三;坐下部议,革职留任。兵轮终不得达,其二折至浙洋助战镇海有功,和议寻定。十一年,京察,以国荃夙着勋勤,开复处分。十五年,皇太后归政;推恩,加太子太保。国荃治两江凡六年,总揽宏纲,不苛细故;军民相安。

  十六年,卒于官。赠太傅,赐金治丧,命江宁将军致祭,特谥「忠襄」;入祀昭忠祠、贤良祠,建专祠。

  孙广汉,袭伯爵,官至左副都御史。

  沈葆桢

  沈葆桢,字幼丹;福建侯官人。道光二十七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迁御史。数上疏论兵事,为文宗所知。

  咸丰五年,出为江西九江知府;九江已陷贼,从曾国藩筦营务。六年,署广信府。贼酋杨辅清连陷贵溪、弋阳,将逼广信;葆桢方赴河口筹饷,闻警驰回。郡官吏、军民多走避,妻林先刺血书乞援于浙军总兵饶廷选,会大雨,贼滞兴安,廷选先入城;贼至,七战皆捷,解围去。曾国藩上其城守状,诏嘉奖,以道员用。七年,擢广饶九南道;留筦广信防务。数假客军击走窜贼,平弋阳土匪,诛安仁抗粮奸民;加按察使衔。以伉直忤大吏,乞养亲,去官。

  十年,起授吉赣南道。以亲老,辞;未出,命留原籍治团练。曾国藩屡荐其才;十一年,诏赴安庆大营委用。未几,超擢江西巡抚;谕曰:『朕久闻沈葆桢德望冠时,才堪应变。以其家有老亲,择江西近省授以疆寄,便其迎养。且为曾经仕宦之区,将来树建殊勋、光荣门户,足承亲欢。如此体恤、如此委任,谅不再以养视渎请』。葆桢奉诏感泣,赴官。时浙江沦陷,左宗棠由江西进军规复;贼酋杨辅清、李世贤合扰江西,冀断皖、浙餫道。同治元年,葆桢亲赴广信筹防,令士民筑堡自卫,坚壁清野;倚用湘将王德榜、段起及席宝田、江忠义诸人,客军并听指挥。贼至,辄击退。二年,破黄文金于小路口,又破之于祁门。会浙军克黟县,贼由太平、石埭、建德扰江西;督军进击,走之。是年秋,因病请假。初,曾国藩军饷多倚江西,葆桢以本省军事方殷,奏留自给。江宁前敌需饷亟,江西协解不至;国藩疏争。御史华祝三亦疏言两人龃龉,虑误大局;诏两解之,命各分其半,别以江海关拨款济江南军。三年,大军围江宁急,贼聚扰江西,图牵后路;诏杨岳斌移师督剿,命葆桢会商机宜。既而江宁、杭州相继复,黄文金拥洪福瑱由浙、皖窜江西,为入粤计;葆桢令席宝田追剿,至石城大破之,阵禽洪仁玗、洪仁政、黄文英,搜获洪福瑱于荒谷中,皆伏诛。以禽首逆功,予一等轻车都尉世职,加头品顶戴。葆桢推功诸将,疏辞;诏嘉其『开诚布公,将士用命;且江西吏治民风日有起色,宜膺殊赏』。不允所请。寻乞归养,温诏慰留。四年,以亲病请假省视;因防务急,未行。丁母忧、命治丧百日,假满仍回任;坚请终制,乃允之。

  六年,命为总理船政大臣。初,左宗棠创议于福州马尾山麓濒江设船厂,未及兴工,宗棠调陕甘;疏言「非葆桢莫能任」。葆桢释服,始出任事。造船坞及机器诸厂,聘洋员日意格、德克碑为监督;月由海关拨经费五万两,期以五年告成。附设艺童学堂,预募水勇习练驾驶,事皆创立。船材来自外国、煤炭亦购诸南洋,采办尤易侵渔;葆桢坚明约束,一无瞻徇。布政使周开锡为提调、延平知府李庆霖佐局事,皆为总督所不喜,齮龁欲去之;葆桢疏争,得留。藩署吏玩抗,以军法斩之:众咸惊服。九年,丁父忧;仍请终制,暂解事。服阕,始出。当其居忧,内阁学士宋晋疏请暂停船工,诏下酌议;葆桢上疏,略谓『自强之道,与好大喜功不同;不可以浮言摇动。且洋员合同不能废,机厂经营不可弃;不特不能实时裁撤,五年期满亦不可停』。推论利害切至;诏嘉纳之。十一年,再莅事。先后造成兵舰二十艘,分布各海口。寻以匠徒艺成,议酌改船式,督令自造,不用洋员监督;疏陈善后事宜。并如议行

  十三年,日本因商船避风泊台湾,又为生番所戕;藉词调兵,觊觎番社地。诏葆桢巡视,兼办各国通商事务。日兵已登岸结营,葆桢据理诘之,晓谕番族遵约束。修城筑垒,为战备。提督唐定奎亦率淮军至,日人如约撤军。乃议善后事宜,疏陈福建巡抚宜移驻台湾,吏治军政方能整顿;诏如所请。甫内渡,狮头社番戕官滋事;光绪元年,复往,督唐定奎等伐山开道,攻破内、外狮头等社,毁其巢,胁从者次第就抚。中路、北路亦分军深入,诸番皆听约束。先,于琅■〈王乔〉增设恒春县。至是,奏设台北府,淡水、新竹、宜兰三县隶之;噶玛兰通判移驻鸡笼山、台湾府同知移驻卑南、鹿港同知移驻水沙连。疏陈营伍积弊,请归巡抚节制;购机器,开台北煤矿;为明遗臣郑成功请予谥、建祠,以作台民忠义之义:并报可。遂撤军内渡。事竣,擢两江总督兼通商大臣。江南自军事定后已踰十年,疆吏习为宽大;葆桢精核吏事,治尚严肃,属吏懔懔奉职。宿将骄蹇者绳以法,不稍假借;尤严治盗。莅任三月,诛戮近百人;莠民屏迹。皖南教案华教士诬良民重罪,亲讯得其受枉状,反坐教士,立诛之,然后奏闻;洋人亦屈伏。淮南引地,以次归复。浚河、积谷、捕蝗、禁种罂粟诸政,并实力施行。数以病乞退;五年入觐,皇太后温谕勉以「共济时艰,毋萌退志」!自此,遂不言病。

  是年十一月,卒于位;赠太子太保,祀贤良祠,立功各省建专祠,谥「文肃」。

  子玮庆,赐举人,袭一等轻车都尉世职;瑜庆,恩荫主事,官至贵州巡抚。

  --以上选自原书卷四二○(「列传」二○○)。

  一百

  刘铭传

  刘铭传

  刘铭传,字省三;安徽合肥人。少有大志。咸丰四年,粤匪陷庐州,乡团筑堡自卫,其父惠世为他堡豪者所辱;铭传年十八,追数里,杀之。自是,为诸团所推重。从官军克六安,援寿州;奖叙千总。

  同治元年,李鸿章募淮军援江苏。铭传率练勇从至上海,号「铭」字营;招抚南汇降贼吴建瀛、刘玉林众四千人,简精锐隶其军。贼由川沙来犯,击败之;连克奉贤、金山卫。累功擢参将,赐号「骠勇」巴图鲁。又破贼野鸡墩、四江口,擢副将。常熟守贼以城降,被围。二年春,铭传会诸军克福山,大破贼,解常熟围;以总兵记名。进规江阴,杨厍为沿江要冲,悍贼坚守;铭传会黄翼升水师进攻,贼由无锡、江阴两路来援,迭受创,退。李秀成纠众十余万,分水陆复来援;铭传力战,败之。七月,乘胜攻江阴,禽斩二万,克其城;以提督记名。寻复无锡,加关品顶戴。是年冬,进攻常州,败贼于奔牛镇;贼目邵小双降,令扼丹阳。援贼以轮舟至,犯奔牛以掣围成之师;奋击,破三十余垒,毁其舟。三年春,合围,破闉而入,禽斩贼首陈坤书,克常州,赐黄马褂;进屯句容。江宁寻下,余党拥洪福瑱踞广德;会诸军击走之。

  四年,曾国藩督师剿捻匪,主用淮军--淮军自程学启殁后,铭传为诸将冠;调驻济宁。寻分重兵为四镇,铭传移驻周家口;迭破贼瓦店、南顿、扶沟,改为移击之师;擢直隶提督。援湖北,克黄坡。追贼至颍州,大败之。铭传建议「平原迫贼,不能制其死命」;乃筑长堤自河南至山东运河,驱贼沙河以南蹙之。工甫竣,豫军防地为贼所破;乃分军进剿,破之于巨野。捻酋张总愚窜陕西,任柱、赖文休留山东;自此分为东、西。李鸿章代国藩督师,铭传专剿东捻;东至郓城、西至京山,大小数十战。六年春,贼走尹隆河,与鲍超约期会击;铭传先期至,战失利,部将唐殿魁死之,林屯信阳整军。后进,追贼至山东;复议自运河至胶、莱长围困贼,杜其西趋。时兵、贼俱疲,朝命督战益急;鸿章专倚铭传。八月,解沭阳围。战赣榆,购降贼内应,枪毙任柱于阵,贼大溃;邀击潍县、寿光,薄之洋河、弥河之间,歼贼几尽。赖文光走扬州,就禽;东捻遂平。国藩、鸿章奏捷,论铭传为首功;予三等轻车都尉世职。以劳致疾,乞假去军。七年春,张总愚突犯畿辅,急起铭传赴援;以迟缓被谴责。及至东昌,会诸军进剿盐山、沧州、德平,仍用长围策蹙之运河东;纵横合击,歼贼殆尽。总愚走荏平,陷水死。西捻平,锡封一等男爵,诏屯张秋。九月,命督办陕西军务;率唐定奎、滕学义、黄桂兰等搜剿北山回匪。疏陈大势,引病乞罢;归里。

  光绪六年,俄罗斯议还伊犁有迟言,急备边。召铭传至京,疏陈兵事;略谓:『练兵、造器,固宜次第举行。其机括,则在铁路。铁路之利,不可殚述;于用兵,尤为急不可缓。中国幅员辽阔,防不胜防;铁路一开,南北东西呼吸相通,无征调仓皇之虑,无转输艰阻之虞。从此裁兵、节饷,并成劲旅,一兵可以得十兵之用;权操自上,不为疆臣所牵制。立自强之基础、杜外人之觊觎,胥在于此』。疏上,虽格未行;中国铁路之兴,实自铭传发之。

  十一年,法兰西兵扰粤、闽;诏起铭传,加巡抚衔,督台湾军务。条上海防武备十事,多被实行。抵台湾未一月,法兵至,毁基隆炮台;铭传以无兵舰不能海战,伺登陆,战于山后,歼敌百余人,毙其三酋;复基隆而终不能守,扼沪尾。调江南兵舰,阻不得达。敌三犯沪尾,又犯月眉山,皆击退,歼敌千余;相持八阅月。十一年,和议成,法兵始退。初授福建巡抚;寻改台湾行省,改台湾巡抚。增改郡厅州县,改澎湖协为镇;檄将吏入山剿抚南、中、北三路前后山生番,薙发归化;丈田清赋,溢旧额三十六万有奇;增茶、盐、金、煤、林木诸税。始至,岁入九十余万两,后增至三百万。筑炮台,兴造铁路、电线,防务差具。加太子少保。十六年,加兵部尚书衔,命帮办海军事务。屡因病陈请乞罢,久始允之。

  二十一年,朝鲜兵事起;屡召,以病未出。寻卒;诏念前功,赠太子太保,赐恤,建专祠,谥「壮肃」。

  --选自原书四二三(「列专」二○三)。

  一百一

  袁保恒

  袁保恒

  〔袁〕保恒,字小午。道光三十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从父军中。咸丰五年,诏允留军差遣。七年,从解亳州围;拔白龙王庙、寺儿集、雉河集贼垒,进攻三圩,战最力。胜保以闻,加侍讲衔,赐花翎。八年,会攻怀远捻首李大■〈氵喜〉,夺其辎重,又大破孙葵心、刘狗于太和;赐号「伊勒图」巴图鲁。九年,〔父〕甲三罢军事,保恒回京供职。十年,复命保恒赴甲三军,破贼定远,帮办军务。穆腾阿上其功,甲三力辞;上谕:『甲三不必引嫌』。十一年,破苗沛霖党张士端于怀远,会克定远。同治元年,连擢侍讲、侍读、庶子。甲三以病解职,命保恒仍留军。寻丁继母忧,归。

  二年,从甲三督治陕州团防。甲三寻卒,恤典推恩,命保恒以侍讲学士即补。淮北初平,保恒疏陈善后八策,请以逆产、绝产募民屯垦,整顿两淮盐务以济屯田经费;又密陈李世忠骄恣难制,请加裁抑。三年,保恒以屯田议未即行,请诣京与廷臣面议。诏斥不谙体制,下部议:降一级,以鸿胪寺少卿候补。服阕,赴京,廷臣交荐其才。七年,捻匪犯畿辅,保恒自请效力戎行;命赴李鸿章军委用。捻平,加三品衔,授侍讲学士,从陕甘总督左宗棠赴陕西。八年,命筦西征粮台,许专擢奏事。十一年,迁詹事。肃州克复,加头品顶戴。十三年,连擢内阁学士、户部侍郎。保恒督饷凡五载,诸军欠饷纠輵,腾挪无缺。及大军出关,诏襄办左宗棠转饟事;进驻肃州。保恒请入觐,未许。

  光绪元年,召回京,兼署吏部侍郎。二年,调刑部侍郎。保恒久历兵间,审于世变;屡上疏论时事,请辨人材、厉士气,收人心、言甚切直。又言:『历观各国情形,惟俄为最强、最狡;往往不动声色,布局于十数年以前,肆毒于十数年以后。履霜有象,桑土宜先。伏愿特简久经战阵,熟习韬略之治兵重臣、专办东三省练兵事务;凡属兵马饟糈、边防之事,悉以属之。重以事权、宽以岁月,无事则可消觊觎之萌,有事则可为挞伐之助;用以拱卫神京,慑服他族。根本至计,未可委之一二不相统辖之武臣,谓可威强邻而弥外患也』!『福建之台湾,僻处海澨;物产丰饶,民番逼处。非专驻大臣,镇以重兵、孚以威信,举民风吏治、营制乡团,事事实力整顿,未易为功。若以福建巡抚每岁半载驻台,恐闽中全省之政务,道路悬隔而转就抛荒;台湾甫定之规模,去住无常而终为具文。诸改福建巡抚为台湾巡抚驻台湾,而以总督办福建全省事,各专责成』。疏入,下部议行。

  三年,河南大旱,命保恒襄办赈务。既至,疏陈沿途流民状,先令州、县停征四年奏请截留江南漕粮九万石,不许;请借直隶平粜余米三万石,许之。又请借用江苏义仓积谷及台湾捐修铁路洋银五十万圆;下部议,令筹归还之法。保恒请缓禁川盐行楚加抽盐厘,备抵赈需,为两全之计。疏入,仍下部议。保恒查赈所至,屏绝供张,服食粗粝;刊赈章二十二则,颁行。就孔道设粥厂,就食省城者凡十余万人,柄息得所。时亲视察,感疫病卒;优诏赐恤,谥「文诚」,河南省城建专祠,附祀陈州、临淮甲三祠。

  --选自原书卷四二五(「列传」二○五)。

  一百二

  岑毓英

  岑毓英

  岑毓英,字彦卿;广西西林人,诸生。治乡团,击土匪,以功叙县丞。

  咸丰六年,率勇赴云南迤西助剿回匪。九年,克宜良,权县事。十年,克路南,署州事;擢同知直隶州。进攻澄江,兼署知府。十一年,克澄江贼垒,破昆阳海口贼。迤西回匪连陷楚雄、广通、禄丰,省城戒严;毓英赴援。同治元年,破贼大树营。时总督张亮基引疾去,巡抚徐之铭主抚;回酋马如龙通款,毓英往谕顺逆,如龙献所踞新兴等八城。之铭奏以毓英摄布政使;寻以安抚功,加按察使衔,赐花翎。二年,回弁马荣叛,戕总督潘铎;毓英率所部粤勇一千,与弟毓宝等守藩署。之铭微服诣毓英,司、道皆集,分兵守东、南门,密召马如龙入援;如龙至,诛乱党,马荣跳走南宁,合马联升踞曲靖八属。诏奖毓英守城功,擢道员。率师西剿,复富民、安宁、罗次、高明、禄丰、武定、禄劝、广通,陆凉、南安诸城及黑元永三盐井,进捣楚雄。会东路有警,之铭檄回省,分兵克沾益、平彝;赴楚雄督攻,克其城。进复大姚、云南赵州、宾川、邓川、浪穹、鹤庆,分道进规大理上、下关。三年,克定远;围攻镇南,大破援贼于普棚。马联升复陷沾益,犯马龙;回军破之于天生关。进攻曲靖,复马龙、沾益,进克寻甸,禽马荣、马兴才;克曲靖,禽马联升:并诛之。尚书赵光疏呈滇绅公启,言毓英所向有功;特诏嘉勉,下总督劳崇光据实保奏。四年,肃清迤东;加布政使衔,赐号「勉勇」巴图鲁。西路自毓英军移去,所克诸城多复陷,仅存楚雄未失;毓英驻军曲靖,护省城运道。五年,命署布政使。劳崇光至是始至滇受事,奏以提督马如龙专办西路,令毓英督剿猪拱箐苗。猪拱箐,隶贵州威宁州,与海马姑相犄角,山溪阻深;苗酋陶新春、陶三春分据之,纠众苗教诸匪及粤匪石达开余党凡数十万人,迭扰滇之镇雄、彝良、大关、昭通、黔之大定、黔西、威宁、毕节,且及川疆。三省会剿,已无功;毓英上书骆秉章,谓『权不一,则军不用命。愿率滇军独任,期百二十日覆其巢』。授迤西道,署布政使如故。六年,擢布政使。三月,师抵猪拱箐,令张保和、林守怀领二千人由大溜口出二龙关后掩袭吴家屯,自督三千人攻关;贼倾巢出战,关后炮发,贼回救,毓英挥军夹击,三隘皆下,遂夺吴家屯,禽斩数千。贼自海马姑来援,截击之,斩其酋;余贼反奔,令蔡标、刘重庆分军围剿海马姑,克红岩尖山,贼援乃断。遂逼猪拱箐老巢,贼以巨石自山巅坠下,驱牛马突营,将士多伤亡;毓英督军搏战,斩悍酋,贼始却,于营前掘深坎,贼所发石尽陷坎内。诱降猓人得贼虚实,选敢死士二千填濠以进,连破木城二,直捣其巢,纵火焚之,斩馘二万,禽陶新春及其死党磔之,拔出男妇四万余人。乘胜合攻海马姑,伏兵山前后,进毁贼垒三十余,以喷筒环烧,禽陶三春及悍酋二百余人,皆斩之;贼悉平。计自进兵至是,仅逾期四日;加头品顶戴。马如龙剿迤西屡失利,劳崇光病殁;杜文秀大举东犯,连陷二十余城,省垣告急。是年冬,毓英自猪拱箐凯旋曲靖,先遣弟毓宝助省防。七年春,扬言师出陆凉而取道宜凉、七甸,连破大小石坝、小板桥、古庭庵、金马寺贼垒,进屯大树营;马如龙来会,人心始定。昆阳匪首杨震鹏夜渡昆明池,袭省城;毓宝击败之,震鹏负创遁。进攻杨林,毓英鼻受枪伤,回军省城,连破石虎关贼垒,禽贼渠李洪勋;擢授巡抚。附省贼垒犹繁,与之相持。总督刘岳昭初至滇,由马龙进剿寻甸失利,贼势复炽;毓英疏陈军事、饷事,略曰:『杜文秀窃踞迤西十有三载,根深蒂固。今拟三路进兵:一出迤南,牵贼势;一出三姚、永北,断贼援;大军由楚雄、镇南直捣中坚,使贼面面受敌,不能兼顾。臣选精锐六万,更番战守;既无停兵之时,亦免师老之患。兵勇无须外募,以本省兵剿本省贼,既习地利,复熟贼情。见在滇省兵勇、乡团已调集八万有奇;拟俟附省逆垒肃清,认真裁汰,选定精锐,以资得力。滇省绿营额设马、步兵三万七千数百名;承平日久,训练多疏,将不知兵、兵不知战。仓卒有事,则募勇以代兵;饷需支绌,不能不后兵而先勇。于是兵丁愈困,营务益弛。通省营兵所存,不及十一。臣拟即此六万人中择补营额,目前仍令随征;事竣,再饬归伍。既有常业,自有恒心;责以成功,收效必速。滇省近年用兵,多藉乡勇之力;拟按州、县之大小,定征调之多寡。共编乡勇四十营,分两班随营征讨,饷银仍由各地筹捐。两年之内,迤西肃清,即可裁撤归农。滇省兵勇,向于饷银之外,每名月支米三斗;见拟用兵六万,每年共需米二十余万石,为数甚巨。历年皆按成熟田亩酌抽厘谷,约十分取其一、二,资助军食;与川之津贴、黔之义谷名异实同。今请照旧抽收,并将近年可征地丁抽粮全数改征粮米;如不敷用,再行筹价采买接济。一俟军事肃清,分别裁止。滇省绿营官兵俸饷,有闰之年需银七十万两有奇,无闰需银六十四万数千两。见既易勇为兵,即饷银较勇粮稍厚。倘因筹饷维艰,每月先给半饷;加以赏需、军火各费,约共需银八万两。盐课、地丁、厘税之外,每月所短不过三、四万两,应由外省协拨;较之向例协饷,有减无增。若发全饷,则每月应由外省拨银六万;较常例所增,亦属无几。见在部臣指拨各省协滇军饷,如浙江、广东、江西路滇较远,筹拨起解往返经年,缓难济急;请饬改作京饷,另由川、楚等省应解京饷改拨济滇:两无窒碍。至于选任镇将,宜不拘资格、不惜情面。凡有能将三千兵以上、才当一面者,虽其名位尚卑,亦宜委署要职;其谋勇平常、仅止熟习营务,纵系实缺,另予差遣,勿使幸位』。疏入,下部如所议行。八年春,贼酋杨荣率众数万踞杨林、长坡,分党踞小偏桥、十里铺、羊芳凹、牛街、兴福寺,省城大震;毓英督诸军分剿,夺回小偏桥诸处,复连败之于萧家山、鹦鹉山,禽斩逾万,刬除省东贼垒百余。西、北两方贼仍负隅拒守,毓英令副将杨玉科、总兵利瓦伊述等规迤西,与腾越义兵约期并进。于是副将张保和等克富民、昆阳,总兵马忠等克呈贡、晋宁、易门、澄江、禄丰,玉科等克武定、禄劝、元谋、罗次、定远、大姚,维述等克广通、楚雄、南安及黑琅、元水诸井:凡悍酋剧匪禽斩殆尽,省城解严;被诏嘉奖。九年,澄江回复叛踞府城;毓英率军往剿,围其郛。十年二月,克之;并拔竹园,江那诸贼巢。迤西军亦克丽江、剑川、永北、鹤庆、宾川、姚州、镇南诸城。疏言:『滇省前事之误,东南未定,遮议西征,屡致丧师失地。今通筹全局,必先扫荡东、南两迤,然后全军西上,方无后顾之忧』。十一年,迤东、迤西两路悉平。西军亦先后克复永昌、邓川、浪穹、赵州、云南永平、蒙化及上下两关;而大理贼犹坚守,恃腾越、顺宁互为应援。十一月,毓英亲往督战,先断贼援;直薄城下,掘隧道陷城垣数十丈,夺东、南两门入。贼守内城,昼夜环攻,守陴贼多死。杜文秀穷蹙服毒,其党舁之出城诈降;斩首传示,勒缴军械。贼党犹请缓期,毓英令杨玉科率壮士二百入城受降,布重兵城外夹击之,斩酋目三百余名,生禽杨荣、蔡廷栋、马仲山磔于市;大理肃清。赐黄马褂,予骑都尉世职。十二年,顺宁、云州、腾越皆下,全滇底定。加太子少保,晋一等轻车都尉世职。十三年,兼署云贵总督。光绪二年,丁继母忧。

  二年,服阕;授贵州巡抚,加兵部尚书衔。

  七年,调福建。督办台湾防务,开山抚番,浚大甲溪,筑台北城。

  八年,署云贵总督;九年,实授。法、越兵事起,自请出关赴前敌,屯兴化。十年,命节制关外粤、楚各军。会广西军溃于北宁、太原,毓英全师退屯保胜;以未奉命,降二级留任。七月,命进军决战;连复越南馆司、镇安、清波、夏和诸县,屯馆司关规取河内诸省。令丁槐、何秀林攻宣光,以地雷毁其城,禽斩甚众。十一年,京察,开复降级处分;令覃修纲攻克缅旺、清水、清山。法兵援宣光,掘地营延袤十余里扼之。破法兵于临洮府,夺梅枝关。连克不拔、广威、永祥,进捣山西河内,广西军亦收复谅山,越南兴安、宁平、南定、兴化、太原各省闻风响应。会和议成,诏班师;五月,回驻边关。十二年,会勘边界;兼署巡抚。十三年,剿顺宁猓黑夷匪张登发,平之。十四年,京察,议叙。

  十五年,皇太后归政,晋太子太保。寻卒;赠太子太傅,入祀贤良祠,云南、贵州建专祠,谥「襄勤」。

  子春煊,官至四川总督。

  --选自原书卷四二六(「列传」二○六)。
清史稿台湾资料集辑四之五

  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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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十九

  一百二十(循吏)

  一百二十一(儒林)

  一百二十二(文苑)

  一百二十三(忠义)

  一百二十四(忠义)

  一百二十五(孝义)

  一百二十六(遗逸)

  一百二十七(列女)

  一百二十八(属国)

  一百三

  李宗羲

  徐宗干

  王凯泰

  李宗羲

  李宗羲,字雨亭;四川开县人。道光二十七年进士,安徽即用知县;历英山、婺源、太平。咸丰三年,粤匪陷安庆,宗羲奉檄诣庐州军,督粮械。积功,累擢知府。八年,曾国藩进规安徽,调充营务处。九年,署安庆知府;以疾去官。

  同治元年,河南巡抚严树森疏荐,命送部引见。树森旋抚湖北,又疏调从军。三年,曾国藩督两江,调赴两江,筦江北厘金总局;裁定沿江厘捐科则。江宁克复,以道员归两江补用。四年,署两淮盐运使。自军兴,淮南盐艘改道泰兴;宗羲于瓜洲东别浚新河,避长江风涛之险,商民便之。迁安徽按察使,再迁江宁布政使。五年,清水潭决,被灾者七州、县;宗羲工、赈并行,活民甚众。定招垦荒田酌缓升科限制章程及江宁七属民、卫、丁、漕折征等次,民皆称使。

  八年,擢山西巡抚。劾布政使胡大任废弛因循,罢之。令按察使李庆翱等率兵分地驻防;陕回乘河冰来犯,三战皆捷;屡自延川、韩城东窜,并击走之。丁母忧,去官。

  十二年,服阕,擢两江总督。日本方构衅,宗羲治江防,增筑沿江乌龙山、江阴、都天庙、象山、焦山、下关炮台,又于吴淞口及江阴北岸浏闻沙、乌龙山北岸沙洲圩次第添筑,使江海相犄角。时诏修圆明园,宗羲疏言:『外侮内患、天时人事,皆有可虑;请省营缮、减服御』。十三年,又疏言:『星变屡见,外患方炽;上年御史沈淮奏请停止园工,臣亦冒贡愚忱。兹复有不能已于言者:时局艰难、度支短绌,特一端耳。今外人入处肘腋,圆明园距京城数十里,既无坚城管钥之固,复少大枝护卫之兵;频年以来,每遇民教争斗,外人动挟兵船要求,天津朝警则海淀夕惊。皇上奉皇太后于此,此臣所万分不安者也。如蒙皇上干纲立断,速谕停工;天下臣民知皇上有卧薪尝胆之思,必共振敌忾同仇之气。人主居崇高之位、持威福之柄,苟无敬畏之念,则骄肆之心生;苟无忠谔之臣,则谗謟之人至。近日大学士文祥引疾、侍郎桂清外调,道路颇有惜词。臣窃谓老成忧国者,宜留之左右,以辅成圣德;忠直敢谏者,宜诱之使言,以恢张圣德』。疏入,上嘉纳之。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筹议海防六事下各督、抚详议,宗羲上疏曰:『万事根本,以用人为要;而就海防言,尤以求将才为要。宋臣杨万里有言:「相不厌旧、将不厌新」;盖言用兵忌暮气,宜年壮气锐、素有远志未建大功之人。至宿将勋臣,帝心简任,固无俟臣下之论列也。古有海防,无海战;今练兵,仍以水陆兼练为主。水师战舰,不及轮船;轮船,又不及铁甲。而船之得力与否,仍视乎驾驶之人。今战舰即不能一时尽易,应就弁兵中挑赴轮船学习,仍归水师提督节制;更招集沿海熟习沙线、能耐劳苦之人参用西法,加以训练。然沿海地广,势不能遍设轮船。若敌乘无备,舍舟登陆,则我船炮皆无所用;故不可不急练陆兵。同治十年,曾国藩议沿海奉天、直隶、山东、江苏、浙江、福建、广东七省练陆兵九万,沿江安徽、江西、湖北三省练陆兵三万,合成十二万;以陆兵为御敌之资,以轮船为调兵之用。海道虽极辽远,血脉皆可贯通。今诚踵其议而力行之,各省分定数目,各专责成;贵精不贵多,宜聚不宜散。从前缺额之兵,不必再补;见在已募之勇,更加精练:是在平时之实力请求矣。西洋火器,日新月异,迭出不穷;今日所谓「巧」,即后日所谓「拙」。论中国自强之策,决非专恃火器所能制胜;然风会所趋,有不能不相随转移者。各国新出之炮,见在上海机器局已能如式制造。惟火器不难于用,而难于不用。有事试演,尚可经久;无事阁置,立形锈坏。以后购造枪炮,应于操演之后时时磨洗,不许锈坏;违者罪之:是珍惜巨帑之要义。臣闻自古觇国势者,在人材之盛衰,不在财用之嬴绌,在政事之得失,不在兵力之强弱:未闻以器械为重轻也。且西人之所以强者,其心志和而齐、其法制简而严。其取人必课实用,其任事者无欺诳侵渔之习;其选兵甚精,故临阵勇敢而不畏死。不察其所以强而徒效其器械,岂足恃哉!自福建创设机器局,上海继之,江宁、天津又继之;皆由枪炮而推及轮船。臣愚以为大沽、吴淞、直、东、闽、广等口如能各得铁甲一、二,蚊子船三、四,佐以兵轮,安配重大击远之炮,与炮台相辅,亦足屹成重镇,稍戢戎心。惟泰西各国轮船以百数十计、铁甲船以数十计,大炮以千计、小炮以数千计;即使中国岁筹巨款、多方制造,亦必不能如彼之多且精也。臣谓船、炮当量力徐图而仍以修政事、造人材为本,使各国向风慕义,或外侮可以稍纾。近年劝捐、收厘、津贴,无法不备,民力竭矣。煤铁乃中国自然之利,若一一开采,不独造船、造炮取之裕如,且可以致富强。见在磁州业已奏明试办,而湖南、福建、江西、山西等省已成之煤铁厂扩而行之,果能有效,何必舍近求远,取给外国!为目前权宜计,将各口洋税通提六成专供海防之用;五年为限,当可集事。若夫节流之法,更非难行;节之,必自朝廷始。诚能罢土木之工、省传办之费、减官中之用,则一岁所省,何啻百万!各省督、抚裁不急之费,钱、漕、税厘实力稽察、勿使干没,则一岁所增,何啻百万!请敕下户部统筹全局,分别出入;于综核各项之外,指定筹防专款应用若干,俾中外上下晓然于经费之有限、财用之有制,力求撙节,不必言利而度支可裕矣。以上皆就原奏四事推广言之,要必得人而后可。以言持久,臣周谘博采,事之可行者尚有三端:沿海各岛大都土瘠产薄,惟台湾形势雄胜,与厦门相犄角;东南俯瞰噶啰巴、吕宋,西南遥制越南、暹罗、缅甸、新加坡,实为中国第一门户。其地产有山木,可采以成舟航;有煤铁,可开以资制造。其客民多漳、泉、潮、嘉刚猛耐苦之人,足备水师之选。如得干略大员,假以便宜,俾之辑和民番,兼用西人机器以取煤铁、山木之利;数年后可开制造局、练海师,为沿海各省声援,绝东西各国窥伺。此中国防海之要略:事之可行者一也。海外新加坡、槟榔屿、旧金山、新金山各埠,均有闽、广人在彼贸易,每处不下数万人。其为首领者,必有干济之才,足以提倡全埠。如派领事出洋--物色人才不论官阶,文武大小有能任此事者,给以虚衔,令前往各埠结纳首领,婉转劝导;由各省督、抚奏给职官,派为练首,令其团练壮丁,随时操演。约计经费有限而获益无穷:事之可行者二也。见在通商各口,外人星罗棋布,中国情事无一不周知;而彼都情形,中国则皆未深悉。自斌椿、志刚、孙家榖出使后,至今无续往之人;窃谓宜选有才略而明大体者随时遣使,设有交涉可辨论者与之辨论、可豫防者密为豫防,且于彼国有用之人才、新造之精器均可随时采访,以为招致购买之地:事之可行者三也』。寻乞病,罢归。

  光绪四年,东乡民乱,命宗羲按谳。宗羲以知县孙定扬浮收激变、冒昧请兵,提督李有恒妄杀平民千余,据实入告;狱平反。

  六年,诏诣京师;以病未愈,疏请乞缓行。十年,卒;赐祭葬。

  子方本,举人,兵部郎中。有干济,总督鹿传霖、锡良先后令董商务、学务。川东旱灾,治赈被疾,卒;赠太仆寺卿。

  徐宗干

  徐宗干,字树人;江苏通州人。嘉庆二十五年进士,山东即用知县;除武城,调泰安。在任十年,有政声;迁高唐知州。道光十七年,潍县教匪马刚等作乱,从巡抚经额布剿擒之。议解省,下狱候命;宗干请于巡抚,即其地诛之,众心以定。迁济宁直隶州。金乡民浚彭河下游,诸屯民聚众沮之;殴官、伤胥役,势汹汹。宗干驰往,谕使解散,屯民出自首;大吏欲置重典,宗干以为「民畏水患,非与官敌;聚众本沮工,殴官非本意」力争,戍为首者七人。署兖州知府;修滋阳河堤。

  二十二年,擢四川保宁知府,兼署川北道。

  擢福建汀漳龙道;属县有械斗案久不结,宗干率壮勇数十人直入其村,集两造剖其曲直,令同酒食以解之,令献犯惩治,事遂解。一时枭悍皆敛迹,总督刘韵珂密荐。二十五年,丁母忧,去官。

  服阕,起授福建台湾道。咸丰三年,台湾匪洪恭等陷台湾、凤山两县,复扰玛噶兰厅;宗干督兵平之。四年,擢按察使;为巡抚王懿德所劾,解任。旋召来京,命赴河南帮办剿匪。六年,复命赴安徽。

  七年,授浙江按察使;迁布政使。以短解甘饷,降调。十年,江苏团练大臣庞锺璐请以宗干办理通、泰诸州县团练。

  同治元年,擢福建巡抚。三年,粤匪李世贤、汪海洋等由广东入闽境,逼漳州,龙岩、云霄、武平、永定、南靖、平和相继陷;宗干偕闽浙总督左宗棠以次剿平。

  五年,卒。宗棠偕将军英桂奏「宗干循良着闻,居官廉惠得民,所至有声」;优诏褒恤,谥「清惠」,祀福建「名宦」。

  王凯泰

  王凯泰,初名敦敏,字补帆;江苏宝应人。道光三十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十年,以母丧,归。

  粤匪分犯江北,上命大理寺卿晏端书治江北团练;大学士彭蕴章荐凯泰,使佐理。叙劳,累加四品卿衔。同治二年,从巡抚李鸿章军幕。四年,浙江巡抚马新贻荐调,命以道员发浙江,屠粮道。曾国藩、李鸿章、马新贻交章荐举;五年,擢浙江按察使。绍兴三江闸泄山阴、会稽、萧山三县水入江,岁久沙积,三县民请浚治;凯泰履勘浚治,复旧利。

  六年,迁广东布政使。裁陋规、省差徭、核厘捐、丈沙田,浚城中六脉渠,增建应元书院。

  七年,擢福建巡抚。课吏兴学,禁械斗、火葬、溺女、淫祀旧俗。奏请拨厘金籴米二十万石,实常平仓。充乡试监临,奏请整饬科场积弊。台湾狱讼淹滞,奏请勒限清厘。十二年,应诏陈言;略谓:『宜变通者六事:一、停捐例。自捐奉减折,百余金得佐杂、千余金得正印,即道府亦不过三、四千金。家非素丰,人思躁进;以本求利,其弊何可胜言!今日应以停捐为急务。以江西、湖南北、四川、广东、福建六省厘捐年提数万,又于海关洋税关拨数万,似可弥京铜局捐项。至外省筹捐虽难周知;而福建自十年至今收银不过数万,他省可以类推。以涓滴之微而害吏治,得不偿失。请下部核议!一、汰冗员。捐纳、军功两途入官者众,部寺额外司员少者数十、多则数百,补缺无期,徒耗旅食。各省候补人员,较京中倍蓰。按例各省试用佐贰杂职,视各项缺数多寡,酌留十之二。请援照大挑知县「名次在后,暂令回籍候咨」之例办理。一、限保举。军兴后,保案层迭,名器极滥,快捷方式良多。请下部核议:此后保举,只准得应升之阶及应升之衔,其班次概予删除。至一品封典、二三品加衔,皆不得滥请。一、复廉俸。自咸丰间军用浩繁,京外俸廉分别减成;京员困苦、知县疲累,早荷圣明鉴及。今欲砥砺廉隅,似廉俸复额,亦其一端。福建文职廉额年支十三、四万两,计见年征起钱粮、羡耗支抵,尚属有赢;道、府以下各员,似可照额全支。请中外俸廉改复旧额,或加成交放。一、重学额。近年鼓励捐输,有加广中额、学额之制。中额三年一试,无虑滥竽。至一州、一县士风,本有不齐;乃以文理浅陋者滥厕其间,甫得一矜,包揽词讼、武断乡曲,流弊不堪指数。请嗣后各省捐输只加中额,不加学额。并敕各省学臣酌核:如有不能足额,奏明立案;俟文风日上,再行如额取进。一、立练营。营兵皆招自本籍,月饷不足赡养八口,势必另习手艺、兼营负贩。每逢操演,不过奉行故事。设有征调,兼旬累月,始克成行;兵与将不相习、兵与兵亦不相识,人各一心,安能制胜!近年削平祸乱,全赖湘、淮各勇。国家养兵,糜帑岁数千百万,竟不得其用,其弊实由于此。往年江宁克复,臣函商曾国藩!备言江宁绿营应稍变通,以见存得胜之勇改充额兵,设营分部,一洗旧习。国藩未及议行,旋调直隶,即设练军,盖亦采用臣说。左宗棠在闽浙任内,奏准减兵加饷、就饷练兵,洵为救时良策。请敕下各省督、抚照「减兵加饷」之说,而以所减之饷加于战兵;按湘、楚营制五百人为一营,择地分扎,随时互调:俾卒伍皆离原籍,不致散处市廛。饷不另增、兵有实用,庶化兵为勇而武备可恃』。疏入,命下部议。

  十三年,入觐;行至苏州疾作,乞罢,予假治疾。

  日本窥台湾,命凯泰力疾回任。光绪元年,移驻台湾。病剧,还福州;卒,赠太子少保,谥「文勤」。

  --以上选自原书卷四三三(「列传」一二三)。

  一百四

  王懿德

  王懿德

  王懿德,字绍甫;河南祥符人。道光三年进士,授礼部主事;再迁郎中。出为湖北襄阳知府,擢山东兖沂曹济道;历山东盐运使、浙江按察使,调山东。

  三十年,擢陕西布政使。咸丰元年,护巡抚;奏豁免积年民欠常平仓粮八万余石。

  擢福建巡抚。二年,奏言:『汉患钱乏,造币赡国。宋有交引钱、交引钞;元、明制钞法,或直千文、五百不等。我朝准岁入为出,因民利而利;帑项夙充,奚庸过虑!自海防多事,销费渐增。粤西军务、河工,拨款不下千数百万;目前已艰,善后何术!捐输虽殷,仅同勺水;督催稍迫,且碍闾阎。与其筹划多银,不若改行钞引。历考畿辅、山左以及关东,多用钱票。即福建各属,银钱、番票参互行使;便于携取,视同见金。商民亦操纸币信用,况天下之主!国库之重,饬造宝钞,尤易流转。惟钞式宜简,一两为率;颁发藩库,通喻四民,准完丁粮、关税,自无窒滞。或疑库银溢出,悉成钞引,银日以少、钞日以贱;岂知朝廷不蓄为宝,以天下之财供天下之用,能收能发,自能左右逢源也』。疏入,谕军机大臣同户部议行。兼署闽浙总督。三年,奏福建匪徒纠结滋扰,请宽地方官失察处分,俾获盗自赎;允之。时会匪四起,突入海澄县劫狱戕官,又掠同安、安溪;遣兵会剿。漳州猝为匪陷,镇、道遇害,游击饶廷选方率兵他出,闻警回援;近城乡民及城中绅士密约启廷选入,禽匪首谢厚等,歼匪数百,复其城。延平亦被匪攻,副将李寿春击走之。大田、德化有匪阑入,绅士率乡团杀贼数百。永春为匪所踞,游击恩霈等会勇破贼,禽其渠,余党遁走:被诏嘉奖。台湾南路亦有匪扰,懿德奏陈防剿情形;谕曰:『福建绅练素谙大义,前同安县义民杀贼、泉州在籍副将吕大升等自愿募勇渡台,是其明验;务当激扬士气,灭此群丑』!寻以海澄、同安、厦门、安溪、仙游相继陷,疏请治罪;下吏议。令参将李煌、都司顾飞熊破贼尤溪,县城失而旋复;水师提督施得高、金门镇总兵孙鼎鳌击贼于金门破之,厦门、仙游皆复。四年,上游以次定,贼首林俊尚焚毙;实授闽浙总督。户部议限制行钞,奏言:『钞之能行,不在于发而在于收。内自部库以及各关税务,外则丁耗、钱粮、盐典、契纸各税,果能悉收钞票、不限成数、且示以非钞不用,则百姓争相买钞;有银之家以钞轻而易藏,纳课之氓以率■〈定,冖代宀〉而无损,贸迁之商以利运而省费。部臣见未及此,惟恐解钞而不解银,故限以成数。夫以为无用,则钞、银均非可食可衣;以为有用,则钞、银不能畸轻畸重。今于领钞之时,区以一省,由部知照,方能行用;己不自信,人岂可强!徒开藉端渔利之门。请饬部臣及各省督、抚以此发,即以此收;无论各项度支,示天下非钞不用。新收买钞银两,积于部库、藩库,以为母金。行钞不分畛域,则银日丰而本源厚』。疏入,下部议,格不行。五年,因病请改京职;不许。七年,粤匪自江西窜入境,陷光泽、汀州;寻先后克复,遣总兵饶廷选进援浙江、江西。八年,京察,诏以懿德「攘外安内,布置咸宜」;予议叙。粤匪复自江西窜陷浦城、松溪、政和等县,邵武、光泽、连城亦被贼扰;周天培军赴援,贼复回窜江西,诸城皆复。

  十年,以病乞罢。十一年,卒;谥「靖毅」。

  --选自原书卷四三四(「列传」二一四)。

  一百五

  林文察

  林文察

  林文察,字子明;福建台湾人。咸丰八年,从剿台湾淡水土匪,捐饷助军;以游击,留福建补用。

  十年,九垄山匪郭万淙掠建宁、邵武间,汀州龙严匪胡熊扰宁洋、永安,文察随军进剿,禽其党百余人。郭万淙遁据邵武上山坊,文察合军蹙之,降其众;复破胡熊于东板土寨,禽之。擢参将,赐号「固勇」巴图鲁。十一年,援浙,克江山;晋副将,晋号「乌讷思齐」巴图鲁。汀州、连城相继陷,文察回援,破贼京鸡岭,设伏败之江防,遂拔连城;乘胜克汀州。以总兵记名。冬,杭州既陷,调援浙;文察领台勇二千人驻衢州。同治元年,破处州贼屯;而遂昌陷,文察进军逼之。李世贤自江山来援,文察设伏大柘、大广及石练山之前后;贼至,击走之。夜,贼来劫营,复为伏兵所败;复遂昌,进克松阳。会总兵秦如虎攻处州,贼弃城遁;并克缙云。授福宁镇总兵;寻擢福建提督。

  二年,台湾不靖,总督左宗棠令渡台号召旧部,统领诸军。文察分军攻彰化及斗六,克之;谕降诸庄,贼渠戴万生、林戆晟遁走。三年,破樵溪口贼庄,斩其酋林传;毁张厝庄、四块厝贼巢,戴万生、林戆晟伏诛。

  粤匪李世贤、汪海洋合陷漳州,文察仓猝率二百人内渡;遇贼万松关,殁于阵。赠太子少保,予骑都尉世职,谥「刚愍」;本籍及漳州建专祠。

  子朝栋,光绪中,法兵犯台湾、陷基隆,朝栋率家兵助战有功。捐巨资,赐四品京堂;有声于时。

  --选自原书卷四三六(「列传」二一六)。

  一百六

  唐定奎

  唐定奎

  唐定奎,字俊侯;殿魁弟。偕兄转战江苏,从刘铭传剿捻于山东、河南、安徽、湖北,积功累擢副将,赐花翎。

  同治六年,殿魁战殁永漋河;定奎方省母回里,奔赴军,誓杀贼复雠。遂代领兄旧部,转战河南、山东。六年,殄任柱于赣榆,破赖文光于寿光,所部杀贼最多。东捻平,以提督记名。七年,从剿西捻于直隶、山东,赐号「呼敦」巴图鲁。铭军凯旋,告归终养。九年,丁母忧。刘铭传赴陕西剿回匪,调定奎接统铭武军。定奎请终制;命俟陕西军事平,回籍终制。十年,定奎回防徐州。

  十三年,日本扰台湾,生番滋事;船政大臣沈葆桢奏请援师,李鸿章荐定奎率所部往。七月,至台湾;驻凤山,择险分屯。龟纹番社引日兵与刺桐脚庄民寻仇相閧,定奎示以兵威,日人引去。时疫流行,士卒先后死千余人,定奎附循周至,兵气不衰;赐黄马褂。枫港、狮头诸社番屡出戕书良民;光绪元年,游击王开俊进剿,中伏死,内外番社结党劫杀。各社就抚,皆怀观望。定奎分遣七营屯东港、南势湖,自率四营当其冲;葆桢檄诸军,并听节制。定奎上书陈兵事,略曰:『逆番画伏莽中,夜燎山顶;精于标枪,伺间辄发。专恃深林密箐,狙击我师。我进彼隐,我退彼见。今欲扫其巢穴,必先翦其荆棘。宜增募土勇,道引兵丁随山刊木,务绝根株;然后分道进兵,草薙禽狝。其有奸民接济盐、米、火药者,按军法:庶几一举可以成功』。葆桢据以入告。于是开山进兵,攻克萃山、竹坑、本武诸社。狮头社犹负险抗拒,定奎令诸将得险即守,自剿狮头两社,别遣师扼断外援;遂攻下之,移营驻守。被胁十余社皆归命,给衣履、酒食,译示朝廷威德;咸受约束。设招抚局,示约七条:曰遵薙发、编户口、献凶逆、禁雠杀、立总目、垦番地、设番塾;以龟纹番酋充诸社总目,赦其胁从:台南大定。诏褒奖,命内渡休养士卒;授直隶正定镇总兵。

  寻擢福建陆路提督。沈葆桢调两江总督,奏统所部驻防江阴。九年,伤发乞休,不允。法、越用兵事起,海防戒严;诏促力疾赴防。十一年,和议定;病请开缺,允之。

  十三年,卒;优恤,谥「果介」。

  --选自原书卷四三八(「列传」二一八)。

  一百七

  李元度

  李元度

  李元度,字次青;湖南平江人。以举人,官黔阳教谕。

  曾国藩在藉治团练,元度上书数千言,言兵事;国藩壮之,招入幕。五年,国藩移军江西,令元度募勇三千屯湖口。六年,移屯抚州,偕江军林源恩合防;与贼相持。久之,饷绌,分军克宜黄、崇仁;而贼自景德来援,抚州贼出攻江军营,林源恩死之。元度突围出,移屯贵溪,防广信。七年,贼二万来袭玉山,守卒仅七百人;元度迎战,断贼浮梁,贼以步队缀军骑,贼趋上游跐水渡,乃回城拒守。被攻两昼夜,元度立埤堄间,弹中左颊。贼忽罢攻,钲铙杂作;知其穴地道,乃掘濠以防;伺其穿隧及濠,殪之;贼技穷,引去;伏兵邀击,安仁、弋阳、广信皆平。元度先已累擢知府,以道员记名;至是,加按察使衔,赐号「色尔楞」巴图鲁。八年,率所部平江军援浙江,败贼玉山子午口,会克常山、江山;授浙江温处道。十年,曾国藩督师皖南,调元度安徽宁池太道,防徽州。至甫三日,贼由旌德纠合土匪、散军入绩溪丛山关;遣同知童梅华、都司单绥福率千人往援,败挫。贼趋郡城,元度退走;国藩奏劾,褫职逮治。会浙江巡抚王有龄奏调援浙,元度不待命,回籍募勇八千,号「安越军」;将行,粤匪犯湖南,巡抚文格留其军守浏阳,偕诸军破贼。请按察使衔,并加布政使衔。会杭州陷,王有龄死;诏左宗棠代之。元度率军入浙,与李定太守衢州;授浙江盐运使,署布政使。国藩以元度罪未定,不听勘遽回籍,复劾;革职,交左宗棠差遣。言官再论劾,命国藩、宗棠按治。国藩奏:『徽州之失,元度甫至,情有可原」。宗棠疏言:『杭州失陷,非因其逗留所致。惟落职后求去、索饷,不顾大局』。论遣戍。沈葆桢、李鸿章、彭玉麟、鲍超等交章荐其才,代缴台费;免罪,归。

  同治初,贵州巡抚张亮基奏起,剿教匪;以功,复原官,擢云南按察使。光绪八年,丁母忧。服阕,补贵州按察使;迁布政使。十三年,卒于官。

  元度擅文章,好言兵;然自将,屡偾事。所著「先正事略」、「天岳山馆文集」,并行世。

  --选自原书卷四三九(「列传」二一九)。

  一百八

  赫德

  赫德

  赫德,字鹭宾;英国倍尔发司人。咸丰四年,来中国;充宁波领事,署翻译官。调广州,又充香港督署书记官。九年,改任粤海关副税务司。十一年,总税务司李泰国奉令购战舰,以赫德权代之;赴长江新开各口岸,置新关。

  同治二年,李泰国去职,赫德实授;徙驻上海。三年,置台湾南、北新关。还驻京,加按察使衔。八年,晋布政使衔;赴缘海各地度置镫楼塔表。

  光绪二年,佐定烟台条约。十年,赴金陵,与法使议越南案;会巡船置镫楼。台湾洋为法虏,乃遣驻英税务司金登干赴巴黎申理,乘机与议停战草约还。未几,其国授为清、韩驻使,不就。踰年,赏花翎、双龙二等第一宝星。十二年,赴香港、澳门,条议洋药、税厘并征,并置关九龙拱北。十三年,葡使来华,与订澳门草约。十五年,藏兵寇哲孟雄,英兵乘势阑入;赫德遣其弟税务司赫政驰往,与驻藏大臣会筹划界诸事。十九年,赏三代一品封典。二十五年,与德使筹置胶海新关。明年,各国联军入京,赞襄和议;晋太子少保。二十八年,召入觐,赐「福」字。三十一年,与德使更议胶关章程,改行无税区地法。寻与日使筹置大连湾新关,征榷一如胶海。三十三年,东三省度地置关。踰年,谢病归;诏许之,加尚书衔。

  赫德官中国垂五十年,颇与士大夫往还。尝教其子习制艺文,拟应试;未许。总署尝拟请授总海防司,道员薛福成以其阴鸷专利,常内西人而外中国,上书鸿章力争之;议始寝。

  辛亥后,病卒;赐优恤。

  --选自原书卷四四二(「列传」二二二)。

  一百九

  翁同龢

  翁同龢

  翁同龢,字叔平,江苏常熟人;大学士心存子。咸丰六年一甲一名进士,授修撰。八年,典试陕甘,旋授陕西学政;乞病回京。同治元年,擢赞善;典山西试。父忧,归。服阕,转中允,命在弘德殿行走。五日一进讲于帘前,说「治平宝鉴」;两宫皇太后嘉之。累迁内阁学士;母忧。服阕,起故官。

  同龢居讲席,每以忧勤惕厉,启沃圣心。当八年武英殿之灾也,恭录康熙、嘉庆两次遇灾修省圣训进御,疏言:『变不虚生,遇灾而惧。宜停不急之工、惜无名之费,开直臣忠谏之路、杜小人幸进之门』。上览奏动容。又圆明园方兴工,商人李光昭朦报木价,为李鸿章所劾,论罪;廷臣多执此入谏,恭亲王等尤力诤,上不怿。同龢面陈江南舆论,中外人心惶惑,请圣意先定,待时兴修;乃议定停园工,并有「停工程、罢浮费、求直言」之谕。

  光绪元年,署刑部右侍郎。明年四月,上典学毓庆宫,命授读;再辞,不允。旋迁户部,充经筵讲官,晋都察院左都御史;迁刑部尚书,调工部。六年,廷臣争俄约,久不决;懿旨派惇亲王、醇亲王及同龢与潘祖荫每日在南书房看折件、电报,拟片进呈,取进止。至俄约改定,始止。八年,命充军机大臣。十年,法、越事起,同龢主一面进兵、一面与议,应有所备。又言:『刘永福不足恃,非增重兵出关不可』。旋与军机王大臣同罢,仍直毓庆宫。前后充会试总裁、顺天乡试考官,两蒙赐「寿」,加太子太保,赐双眼花翎、紫缰。尝请假修墓,传旨海上风险,命驰驿回京;恩眷甚笃。

  二十年,再授军机大臣。懿旨命撤讲,上请如故,同龢善伺上意,得遇事进言。上亲政久,英爽非复常度;剖决精当,每事必问同龢,眷倚尤重。时日、韩起衅,同龢与李鸿藻主战,孙毓汶、徐用仪主和,会海、陆军皆败,懿旨命赴天津传谕李鸿章诘责之;同龢并言:太后意决不即和。归,荐唐仁廉忠赤可用;请设巡防处,筹办团防。于是命恭亲王督办军务,同龢、鸿藻等会商办理。上尝问诸臣:『时事至此,和战皆无可恃』!言及宗社,声泪并发、及和议起,同龢与鸿藻力争改约稿,并陈『宁增赔款,必不可割地』。上曰:『台湾去,则人心皆去;朕何以为天下主』!毓汶以前敌屡败对;上责以「赏罚不严,故至于此」!诸臣皆引咎。上以和约事,徘徊不能决,天颜憔悴。同龢以俄、法、德、三国谋阻割地,请展期换约,以待转圜;与毓汶等执争,终不能挽,和约遂定。明年,兼总理各国事务大臣。二十三年,以户部尚书协办大学士。

  二十四年,上初召用主事康有为,议行新政;四月,朱谕:『协办大学士翁同龢,近来办事多不允协,以致众论不服;屡经有人参奏。且每于召对时,咨询事件,任意可否。喜怒见于词色,渐露揽权狂悖情状;断难胜枢机之任。本应查明究办,予以重惩;姑念其在毓庆宫行走有年,不忍遽加严谴。翁同龢着即开缺回籍,以示保全』。八月,政变作,太后复训政;十月,又奉朱谕:『翁同龢授读以来,辅导无方;往往巧藉事端,刺探朕意。至甲午年中东之役,信口侈陈,任意怂恿;办理诸务,种种乖谬,以致不可收拾。今春力陈变法,滥保非人;罪无可逭!事后追维,深堪痛恨!前令其开缺回籍,实不足以蔽辜。翁同龢着革职,永不叙用;交地方官严加管束』。

  三十年,卒于家;年七十有五。宣统元年,诏复原官;后追谥「文恭」。

  同龢久侍讲帏,参机务;遇事专断,与左右时有争执,群责怙权。晚遭谗沮,几获不测,遂斥逐以终。着有「瓶庐诗稿」八卷、「文稿」二十卷;其书法自成一家,尤为世所宗云。

  --选自原书卷四四三(「列传」二二三)。

  一百十

  张之洞

  张之洞

  张之洞,字香涛;直隶南皮人。少有大略,务博览;为词章,记诵绝人。年十六,举乡试第一。同治二年,成进士。廷对,策不循常式,用一甲三名,授编修。六年,充浙江乡试副考官;旋督湖北学政。十二年,典试四川;就授学政。所取士,多隽才。游其门者,皆私自喜得为学涂径。

  光绪初,擢司业;再迁洗马。之洞以文儒致清要,遇事敢为大言。俄人议归伊犁,与使俄大臣崇厚订新约十八条;之洞论奏其失,请斩崇厚、毁俄约。疏上,乃褫崇厚职,治罪;以侍朗曾纪泽为使俄大臣,议改约。六年,授侍讲;再迁庶子。复论纪泽定约执成见,但论界务,不争商务;并附陈设防练兵之策。疏凡七、八上。往者词臣率雍容养望,自之洞喜言事,同时宝廷、陈宝琛、张佩纶辈蜂起纠弹时政,号为「清流」。

  七年,由侍讲学士擢阁学;俄授山西巡抚。当大祲后,首劾布政使葆亨、冀宁道王定安等黩货;举廉明吏五人。条上治晋要务;未及行,移督两广。

  八年,法、越事起,建议当速遣师赴援,示以战意,乃可居间调解。因荐唐炯、徐延旭、张曜材任将帅。十年春,入觐。四月,两广总督张树声解任,专治军;遂以之洞代。当是时,云贵总督岑毓英、广西总督潘鼎新皆出督师,尚书彭玉麐治兵广东;越将刘永福者,故中国人,素骁勇,舆法抗。法攻越未能下,复分兵攻台湾,其后遂据基隆;朝议和战久不决。之洞至,言战事,气自倍;以玉麐夙着威望,虚己听从之。奏请主事唐景崧募健卒出关,与永福相犄角;朝旨因就加永福提督、景崧五品乡衔。炯、延旭亦皆已至巡抚,当前敌;被劾,得罪去,并坐举者。之洞独以筹饷、械劳,免议。广西军既败于越,朝旨免鼎新,以提督苏元春统其军;而之洞复奏遣提督冯子材、总兵王孝祺等皆宿将,于是滇、越两军合扼镇南关,殊死战;遂克谅山。会法提督孤技攻闽、浙,炮毁其坐船,孤拔殪。而我军不知法愿停战,廷议许焉;授李鸿章全权大臣定约,以北圻为界。叙克谅山功,赏花翎。之洞耻言和,则阴自图强。设广东水陆师学堂,创枪炮厂,开矿务局;疏请大治水师,岁提专款购兵舰;复立广雅书院:武备文事并举。十二年,兼署巡抚。于两粤边防控制之宜,辄多更置;着「沿海险要图说」上之。

  在粤六年,调补两湖。会海军衙门奏请修京通铁路,台谏争铁路之害,请停办;翁同龢等请试修边地,便用兵;徐会澧请改修德州、济宁路,利漕运。之洞议曰:『修路之利,以通土货、厚民生为最大,征兵、转饷次之。今宜自京外芦沟桥起,经河南以达湖北汉口镇;此干路枢纽,中国大利所萃也。河北路成,则三晋之辙接于井陉、关陇之骖交于洛口。自河以南,则东引淮、吴,南通湘、蜀,万里声息,刻期可通。其便利有数端:内处腹地,无虑引敌;利一。原野广漠,坟庐易避;利二。厂盛站多,役夫、贾客可舍旧图新;利三。以一路控八、九省之衢,入货辐辏,足裕饷源;利四。近畿有事,淮、楚精兵,崇朝可集;利五。太原旺煤、铁,运行便,则开采必多;利六。海上用兵,漕运无梗;利七。有此七利,分段分年成之。北路责之直隶总督、南路责之湖广总督,副以河南巡抚』。得旨报可,遂有移楚之命。大冶产铁、江西萍乡产煤,之洞乃奏开炼铜厂汉阳大别山下,资路用;兼设枪炮钢药专厂。又以荆,襄宜桑、棉、麻、枲而饶皮革,设织布、纺纱、缫丝、制麻革诸局;佐之以堤工、通之以币政,由是湖北财赋称饶、土木工作亦日兴矣。

  二十一年、中东事棘,代刘坤一督两江。至则巡阅江防,购新出后堂炮,改筑西式炮台;设专将、专兵领之,募德人教练,名曰「江南自强军」。采东西现制,广立武备、农工商、铁路、方言、军医诸学堂。

  寻还任湖北。时国威新挫,朝士日议变法,废时文、改试策论;之洞言:『废时文,非废「五经」「四书」也;故文体必正、命题之意必严。否则,国家重教之旨不显,必致不读经文;背道忘本,非细故也。今宜首场试史论及本朝政法,二场试时务,三场以经义终焉;各随场去留而层递取之,庶少流弊』。又言:『武科宜罢骑射、刀石,专试火器。欲挽重文轻武之习,必使兵皆识字,厉行伍以科举』。二十四年,政变作;之洞先着「劝学篇」以见意,得免议。

  二十六年,京师拳乱。时坤一督两江、鸿章督两广、袁世凯抚山东,要请之洞同与外国领事定保护东南之约;及联军内犯、两宫西幸,而东南幸无事。明年,和议成,两宫回銮;论功,加太子太保。以兵事粗定,乃与坤一合上变法三疏;其论中国积弱不振之故,宜变通者十二事、宜采西法者十一事。于是停捐纳,去书吏,考差役,恤刑狱,筹八旗生计,裁屯卫,汰绿营,定矿律、商律、路律、交涉律,行银圆,取印花税,扩邮政;其尤要者,则设学堂、停科举、奖游学,皆次第行焉。

  二十八年,充督办商务大臣,再署两江总督。有道员私献商人金二十万为寿,请开矿海州;立劾罢之。考盐法利弊,设兵轮缉私;岁有赢课。明年,入觐;充经济特科阅卷大臣,厘定大学堂章程;毕,仍命还任。陛辞奏对,请化除满、汉畛域,以彰圣德、遏乱萌;上为动容。旋裁巡抚,以之洞兼之。三十二年,晋协办大学士。

  未几,内召,擢体仁阁大学士;授军机大臣,兼筦学部。三十四年,督办粤汉铁路。

  德宗暨慈禧皇太后相继崩,醇亲王载澧监国摄政;之洞以顾命重臣,晋太子太保。

  逾年,亲贵寖用事,通私谒,议立海军;之洞言海军费绌可缓,立争之不得。移疾,遂卒,年七十三;朝野震悼,赠太保,谥「文襄」。

  之洞短身巨髯,风仪峻整。莅官所至,必有兴作;务宏大,不问费多寡。爱才好客,名流文士争趋之。任疆寄数十年,及卒,家不增一亩云。

  --选自原书卷四四四(「列传」二二四)。

  一百十一

  周家楣

  周德润

  周家楣

  周家楣,字小棠;江苏宜兴人。咸丰九年进士,选庶吉士;散馆,改礼部主事,充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章京。

  其时,教祸棘,四川总督骆秉章夙持正;外人以将军崇实易与、遇事辄就决之,数兴大狱,至杀平民二百人,勿之问。家楣上书执政,极言其害,请教案归总督裁决;卒如所言。各国相继换约,交涉益剧;枋事者多依违。家楣苦心经画,凡议觐礼、遣使臣、护侨民,皆委曲历久而后定。自日本窥台湾,海防亟;乃为策,先谋足以制日者。于是大学士文祥举立海军、造船舰、筑炮台、制枪械、采煤铁、招侨商及用人、筹饟诸端,折衷众说,属草议上之;累迁郎中、擢五品京堂。光绪改元,除太仆寺少卿,典四川乡试。越二载,迁顺天府府尹兼总理各国事务大臣。遭忧,去。服阕,署左副都御史,直总署如故。

  八年,再授顺天府府尹。时吏治日弛,家楣自初莅,即奏增经费、劾污吏,练捕盗营,亲决狱讼,设通州良乡官车局、近畿教养义塾、善堂、留养局,增贡院号舍,扩金台书院,制孔庙祭器、乐器;及再任,益有兴革,郡中一切皆治办。九年,霪雨河溢,州邑吁菑亟;疏请帑,复募集银百余万。会关东大熟,劝募杂粮,亦获数万石恤饥困。明年春,大举工赈,浚京南凤河、京东北运河、武清宝坻两减河、宛平庞谷庄二十村沟洫。通州、涿州、霸州、保定堤坝决口,分助直、鲁工赈,皆巨万。佥谓京畿捄荒之政,为百年所未有云。

  家楣方负时望,累兼署礼、户、兵三部侍郎,上意骎向用。既而恭亲王奕欣罢政,朝局一变。法、越事起,朝士激昂多主战。家楣以法强盛,不可轻敌;乃自具疏,略谓『法人肆扰海畺,台湾亟于战御;饟、械阻绝,敌以兵船十数游弋海口伺隙抵巇,各国且潜济之。台湾虽胜,与内地隔;越南得手,得一地、留一师,亦恐分兵致弱。今调停之说,发之自彼,权之在我;不得不别具深谋,欲禽先纵。至中国实能自强,转无战之可言:此大局之枢纽也』。疏上,自知其言不协时,曰:『吾终不以附和误国』。给事中孔宪瑴劾张荫桓泄漏机密,语连家楣及吴廷芬等;乃罢直总署,转通政使。

  十三年,卒。顺天士民感其遗惠,请建通州专祠;诏允之。

  周德润

  周德润,字生霖;广西临桂人。同治六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迁司业,历侍读学士,充日讲起居注官。光绪八年,除少詹事。星变陈言,上修理政刑六事;再迁内阁学士。

  十年,大学士左宗棠称疾,请解职;德润力言宗棠不宜去位,请旨责其引退之非,示以致身之义;称旨。当是时,言路发摅;德润先后劾巡抚李文敏、倪文蔚不职状,有直声。法、越构兵,倡救越议,数请力保藩封、速定战计,条列亟务十端、可危者八、不可和者五、宜用兵者七。又以防务不可岁月计,复请亟筹强边、积榖,以老敌师、操胜算。疏凡十余上,上数召见,嘉其谙边情,命行走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两次请敕廷臣集议。未几,和议起,法人勒退兵,益索偿费。议者欲与之,德润持不可;谓『苟伤国体,即一介不可与。请定志,毋退缩』!已议款事棘,德润独具疏,略言『藩封可弃,犹谓非域中也;边界可分,犹谓非腹地也。商可通、兵可撤,犹谓守约、非背约也。五条外,横生枝节;若犹迁就,其何能国!请严拒之』。并陈和战机宜甚悉。上以单衔入告,乖和衷谊;罢直总署。及明诏与法宣战,德润遵旨覆陈台、越战计,力驳德璀琳、盛宣怀所拟和约;条列救台、复越六策,力主先战后和。复上安徽厘税、梧州关税积弊状;先后命大臣廉得实,设法整饬之,岁课赢数十万。明年,和议将成,德润胪举九事进,曰习勤苦,责疆吏,清内宄,募锐卒,杜中饱,会办北洋大臣宜分驻奉天海口,南北宜联一气,滇、粤宜筹善后,云南宜设机器局;上嘉焉。

  时法使浦理燮等赴越,朝命德润诣滇治界务。德润率道员叶廷眷等出关,勘都龙、南丹、古林箐,缘南溪河至河口、保胜、蛮耗。十二年,与法使狄隆等论界线,以缘边二千余里议分五段,执志乘与争,更正没入越地三十余里、险要地四十里,复大赌咒河外苗塘子诸地数百里。踰岁,还;除刑部侍郎,督顺天学政。

  十八年,卒;予优恤。

  --以上选自原书卷四四九(「列传」二二九)。

  一百十二

  卫荣光

  卫荣光

  卫荣光,字静澜;河南新乡人。咸丰二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

  九年,湖北巡抚胡林翼奏调赴军;随荆州将军多隆阿攻剿黄州各郡,转战入安徽,平贼垒百余,克太湖、潜山。捷入,以侍讲待简。林翼督师剿贼,荣光从,常以少击众;林翼卒,乃还京供职。道经新乡,适山东窜匪入境,遂与知县丁士选集团捍卫。同治元年,入都,补翰林院侍讲。明年,擢侍讲学士;疏陈剿匪、防河事宜。是年,授济东泰武临道,署山东盐运使、按察使。四年,捻首赖文光、张总愚窜山东,巡抚阎敬铭奏委荣光督办河防。荣光以贼无见粮,利速战;坚谕各军严守困贼。贼乘夜偷渡,荣光然炮击之;诸军继进,贼大败。六年,卸运使任,仍兼署按察。时贼势复振,巡抚丁宝桢督师出境,省城兵单饷竭;荣光募民团助守,贼屡逼城下,卒不能犯。旋以父忧,归。十二年,起江安粮道,署按察使。光绪元年,授安徽按察使;迁浙江布政使,护理巡抚。母忧,归。

  服阕,授山西巡抚。八年,调江苏。台湾道刘璈被重劾,诏刑部尚书锡珍往按,复命荣光赴台会鞫。荣光言:『璈总营务,开支浮冒,罪当死。然其治事疏节阔目,政颇便民;故台地番民,至今有尸祝着。请从宽典』。其持法严而能恕,皆此类。

  十二年,调浙江巡抚;再调山西。以疾,乞休。十六年,卒于家。

  --选自原书卷四五四(「列传」二三四)。

  一百十三

  丁日昌

  丁日昌

  丁日昌,字禹生;广东丰顺人。以廪贡生治乡团,数却潮州寇。选琼州府学训导;录功,叙知县,补江西万安。善折狱;坐吉安不守,罢免。参曾国藩戎幕,复官。

  李鸿章治军上海,檄主机器局;积勋至知府。江宁既下,除苏松太道;鸿章倚以办外交。事有钩棘,徐起应付,率皆就范。调两淮盐运使。淮盐故弊薮,至则禁私贩、纠贪使、鬯运道,岁入骤增。同治六年,擢布政使;授巡抚。江南戎烬后,庶政不缉;日昌集流亡、除豪猾。设月报词讼册、定钱漕科则;下其法各省。又以州、县为亲民官,疏请设局编刻牧令诸书。八年,奉敕训勉臣工;日昌条上六事,曰举贤才、汰虚冗、益廉俸、选书吏、输漕粟、变武科,言合旨要。遭忧,归。

  光绪元年,起授福建巡抚,兼督船政;辞,不允。既莅事,会霪雨,城内水逾丈;躬散赈,口煦手拊,卵翼备至。全济灾民数十万,众感泣;佥曰:『活我者,丁中丞也』!时台湾生番未靖,遂力疾渡台。自北而南,所至扶服蚁伏。惟凤山辖境悉芒社及狮头、龟纹诸社素梗化,遣兵讨平之;为立善后章程,皆遵约束。中路水、埔六社不谙树艺,雇汉民代耕,谓之租贌。复令有司计口给银、米,教之耕作;广设义学,教之识字。又罢台属渔户税,拟筑铁路、开矿产、移关税厘榷、造船械,台民渐喁喁望治矣。还闽,移疾去;吏民啼泣遮道。四年,疾稍闲,被命赴福州理乌石山教案。先是,道光间,英人就山筑室传教;疆吏不能争,以「山在城外」饰词入告。厥后占地愈广,闽人忿几酿变。日昌抚闽,与力争,议易以城外电局空地;未及行,遽解职,英人占如故。闽人不能忍,聚众毁教堂,英使责难亟;至是,命日昌往按。钩稽旧案,获教士侵地左证,与英领事往复诘辩,卒徙教堂城外;闽人镵石刊绩焉。逾岁,还里。

  明年,诏加总督衔,令驻南洋会办海防,水师统归节度;复命充兼理各国事务大臣。以疾辞,不许。八年,卒;恤如制。

  日昌性孝友。抚吴日,母黄年九十矣,迎养署中,孺慕如儿时。兄寝疾,药膳躬侍;兄止之,则引李绩焚须事为喻。好藏书,成「持静斋书目」五卷;世比之范氏天一阁、黄氏百宋一廛云。子五人;惠康最着,好学,多泛览,有「丁征君遗集」。

  --选自原书卷四五五(「列传」二三五)。

  一百十四

  何璟

  张兆栋

  何璟

  何璟,字小宋;广东香山人。父曰愈,见「循吏传」。

  璟,道光二十七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转御史。咸丰七年,英人陷广州,总督叶名琛获谴,罢。而巡抚柏贵等罪相埒,谴弗及,时论哗然;璟乃分别上其谬误状。明年,英舰入津沽,疏陈战守要略;先后抗论外务,疏凡八上。迁给事中。

  十年,出为安徽庐凤道。同治二年,迁按察使。捻至,与总兵喻吉三随方应御,寇不得逞。四年,晋湖北布政使。逾岁,到官;值黄陂饥,嗛民就食江汉,便宜发帑金济之。

  九年,擢福建巡抚;历山西、江苏,遭父忧。

  服阕,起闽浙总督。光绪三年,备日本议起,治海防,饬戎政。其夏,患水祲,日坐城上督拯难民,凡阅七昼夜,醵金恤之。水退,浚洪塘江,导交流入海;后患稍杀。五年,兼署巡抚。时日本议废琉球,数以兵舰浮闽、沪;璟以台湾地当要冲、基隆尤扼全台形胜,乃调集轮舶、增募兵勇、建筑炮台,备不虞。九年,法、越事起,海防戒严;璟令总兵张得胜等分扼诸郡、提督孙开华等分扼台澎,并檄杨在元署台湾镇助防守。明年,又上福、厦、台益船募卒状;上皆勖厉之。已而会办军务张佩纶至,事皆专决,视璟等若属吏;又严劾在元贪谬,璟坐疏忽,干吏议。以是益畏事之,不敢为异同;佩纶调舟师卫船局,璟亦以炮布衙署自卫。廷旨以闽事亟,谆谆谕固守。逮战书至,璟告佩纶曰:『明日法人将乘潮攻马尾矣』!佩纶弗听,舟师大挫。璟欲驰援,而临浦无舟可济;株守省城,卒致闽事日坏。然犹左袒广勇,虽逃不问;颇为时訾议。乃飞章自劾,而廷旨已先召还京。寻御史亦劾其阘冗,部议褫职。

  十四年,卒。

  张兆栋

  张兆栋,字友山;山东潍县人。道光二十五年进士,铨刑部主事;累迁郎中,出知陕西凤翔府。莅事三月而回寇窃发,乃募乡勇捍之。无何,城被围,寇且掘长濠图久困;兆栋晨夕登陴,慰劳守者。寇轰溃西南城,蚁附上;兆栋躬冒矢石,战甚力,寇不得逞,益固结绅民誓坚守。阅十有六月,援师至,围始解;超授四川按察使。

  咸丰四年,调广东,迁布政使。左宗棠治军嘉应,馈餫阻绝;兆栋殚心筹划,给食不乏。历安徽、江苏,皆称职。九年,擢漕运总督。时运河久废不缉,兆栋虑海警阻漕,为上治河济运状;称旨。

  十一年,再调广东。粤俗咾博,闱姓害尤烈;疏请禁止,报可。而总督英翰曲徇商人,请驰其禁;兆栋劾之,落职。遂兼摄总督事,禁益严。终其任,粤吏无敢言闱姓者。光绪四年,母忧,归。

  服阕,起福建巡抚。十年,法、越事起,法舰窥台、闽,张佩纶衔命会办闽防军务;兆栋畏其焰,曲意事之,日谒如衙参。佩纶虚饰胜状,诏发万金犒兆栋军。兆栋且疏劾大员谋遁,意指何璟也;朝旨令据实以闻。已而事亟,己亦微服匿民间数日;略定,复出任事。璟罢,兆栋兼总督。朝廷论马尾失守罪,褫职。

  十三年,卒于闽。宣统元年,复官。

  --以上选自原书卷四六五(「列传」二四五)。

  一百十五

  孙开华(朱焕明、苏得胜、章高元)

  孙开华(朱焕明、苏得胜、章高元)

  孙开华,字赓堂;湖南慈利人。少从军,从鲍超援江西,战九江小池口,伤右臂;援湖北,再被创。池驿之役,夹击败敌;积勋至守备。同治初,转战院、赣间;迁副将。克句客、金坛,赐号「擢勇」巴图鲁。以次攻金溪、南丰、新城、宁都、瑞金,并下之;晋总兵。广东嘉应乱,败贼黄沙嶂,降者十余万;擢提督。五年,除漳州镇总兵;仍北行追捻入楚。其秋,赴本官;总督文煜累疏荐其才。

  十三年,总督李宗羲治江防,设霆庆、霆汇诸营。厦门与台、澎对峙,势险要;开华以超旧将,被命治厦门海防。募勇成「捷胜军」,赴台北苏澳营办开山;诏署陆路提督。光绪二年,率师东渡;顿基隆,顾北路。其时后山阿绵、纳纳社番畔服靡恒,开华领所部抵成广澳量地势、察番情,进驻水母丁。悍番分路迎拒,开华麾军鏖战,阵斩数人,余败溃。师入高崁,直捣其巢,溃番并入阿绵。其地水湍急,耸巘巉岗,炮台错列,备奥岨;开华轰系之,纵以火箭。复绕道攻其后,番骇走,遂克之;禽其魁马腰兵等,枭于市。九日三捷,论功赏黄马褂。四年,霆庆军统将宋国永卒,开华接统其众。会加礼宛、中老耶畔据鹊子城,师攻不克;总督何璟以军事棘,令开华进新城,许便宜行事。开华浮战舰入,自花黎袭攻后山背,四日悉夷诸社,斩二百数十级;番乞款,缚姑乳斗玩以献,置之法。台北平,被赏赉。明年,内渡,再署提督。秋,复渡台。

  九年,回任;已复出办台北防务。十年,法人来犯,时刘铭传主军事--铭传故淮军宿将,知开华干略,檄守沪尾。初,法舰八艘至;开华度其必登岸,令诸将分伏炮台后,露宿以待。部署甫定,而敌弹雨坌,烟焰翳天,偪台而前;开华见势猛,分路截击,自夜至午却而复前者数四。台既毁,短兵接战;开华锐身入,手刃执旗卒,夺其旗以归。诸军士见之,气益奋,斩馘二千余级;法人遁走--欧洲诸国,以失国旗为至辱。捷入,予世职,拜帮办军务之命。和议成,还本官;旋予实授。

  十九年,卒;谥「壮武」。子道仁,亦官福建提督。

  同时守沪尾者,朱焕明为最着。焕明,籍安徽合肥。初从铭军征粤寇,积功至游击。平东捻,迁副将。西捻犯畿疆,蹑之沧州、德平,战数利;晋总兵。

  光绪元年,台湾生番骚动,从唐定奎往讨,连破竹坑山、内外狮头;擢提督。

  法越之役,法军分道犯沪尾,焕明当北路,被重创,战益力;开华直入,击退之。

  旋移师台北,平番社。军嘉义,鹿港土寇数千薄城,焕明率三百人与战,殒于阵。事闻,附祀定奎祠。

  苏得胜,亦籍合肥。从铭军讨捻,积功至游击。战常陷坚,赐号「励勇」巴图鲁,屡迁提督。

  法舰寇台湾,从铭传守台北。战基隆,大捷;记名海疆总兵,更勇号曰「西林」。沪尾告警,铭军回援,于是基隆再失。逮沪尾既复,得胜还驻六堵,规基隆。全军会月眉山,曹志忠将左、刘朝佑将石、得胜居中;敌至,左路击却之。逾岁,法益兵攻志忠营,得胜领数百人往援;战失利,提督梁善明阵亡,右师亦溃,月眉复不守。而得胜已先营六堵,筑城十余里,诸军获安。相持月余,和议成,始开港。

  旋补建宁镇,仍留防沪尾。数剿生番,感瘴成疾。光绪十六年,卒于军。妻徐氏,绝食殉焉。恤如制,妻获旌。

  章高元,亦合肥人。初入淮军,累至副将。铭传檄为骑旅先锋,转战鲁、皖。安邱之役,以功擢总兵,赐号「奇车」巴图鲁。

  征台湾,晋提督。法、越事作,署澎湖镇总兵;铭传檄援沪尾。沪尾、基隆既复,论功更勇号「年昌阿」,除登莱青镇。

  中、日失和,诏赴前敌,驻盖平。日军来攻,战挫,遂退。德军舰袭胶澳,被幽;旋脱归,称疾罢。

  拳乱作,起署天津镇;徙重庆,以病免。卒,年七十一。

  --选自原书卷四六六(「列传」二四六)。

  一百十六

  邓世昌

  刘步蟾

  邓世昌

  邓世昌,字正卿;广东番禺人。少有干略;尝从西人习布算术。既长,入水师学堂,精测量、驾驶。

  光绪初,管「海东云」舰,檄循海口。日本窥台湾,扼澎湖、基隆诸隘;补千总,调管「振威」舰。以捕海盗,迁守备。李鸿章治海军,高其能,调北洋;从丁汝昌赴英购铁舰,益详练海战术。八年,朝鲜内乱,复从汝昌泊仁川,为吴长庆陆军后距。事宁,迁游击,赐号「勃勇」巴图鲁;管「扬威」快舰,往来天津、朝鲜。冬寒冰冱,巡视台、厦海防。寻充「经远」、「致远」、「靖远」、「济远」四船营务处,兼「致远」管带。

  十四年,台湾生番畔,以副将从汝昌往讨,战埤南,毁其碉寨;擢总兵。时定海军经制,借补中军副将,而以汝昌为提督;其左、右翼总兵,则闽人林泰曾、刘步蟾也。汝昌故不习海战,威令不行;独世昌以粤人任管驾,非时不登岸,闽人咸嫉之。

  二十年夏,日侵朝,绝海道;鸿章令「济远」、「广乙」两船赴牙山。遇日舰,先击「广乙」,受殊伤;轰「济远」,都司沈寿昌、守备杨建章、黄承勋中炮死。「济远」逃,日舰追之,管事方柏谦竖白帜;追益亟,有水手发炮击之,折日舰瞭楼;柏谦虚张胜状,退塞威海东、西两口。世昌愤,欲进兵;汝昌尼其行,不果。已而日舰集大连湾,窥金州;我国海军乃大发,泊鸭绿江大东沟,以铁舰十当敌舰十有二。汝昌乘「定远」居中,列诸船左右,张两翼;日舰鱼贯进,据上风。汝昌令轰击,距远不能中。日舰小,运棹灵,倏分倏合,弹雨坌集;「定远」被震,大纛仆。世昌见帅旗没,虑军心摇,亟取「致远」纛竖之。战良久,「定远」击沈其「西京丸」,我之「超勇」毁焉--世昌乘「致远」,最猛鸷,与日舰「吉野」、「浪速」相当;「吉野」,日舰之中坚也。战既酣,「致远」弹将罄,世昌誓死敌。将士知大势败,阵稍乱;世昌大呼曰:『今日有死而已!然虽死而海军声威弗替,是即所以报国也』。众乃定。世昌遂鼓轮怒驶,欲猛触「吉野」与同尽,中其鱼雷,锅裂船沈。世昌身环气圈,不没;汝昌及他将见之,令驰救;拒弗上,缩臂出圈,死之。其副游击陈金揆,同殉;全船二百五十人,无逃者。「经远」管带总兵林永升、「超勇」管带参将黄建寅、「扬威」管带参将林履中,并殒于阵。事闻,世昌谥「壮节」,余皆优恤。

  世昌既死,诸船或沈、或逃,遂不复成军。世昌临战以忠义相激厉,死状尤烈;世与左宝贵并称「双忠」云。永升等,「忠义」有传。

  刘步蟾

  刘步蟾,侯官人。幼颕异,肄业福建船政学堂;卒业,试第一。隶「建威」船,徼循南北洋,资实练。同治十一年,会考闽、广驾驶生,复冠其曹。自是,巡历海岸河港,所莅辄用西法测量;台湾地势、番部风土,尤谙习,为图说甚晰。

  光绪改元,赴欧学枪炮、水雷诸技。还,留福建,叙守备。以丁宝桢、李鸿章论荐,擢游击,会办北洋操防。十一年,赴德国购「定远」舰。维时海军初立,借才异地,西人实为管带,步蟾副之。已而西人去,颇能举其职。十四年,以参将赴欧领四快船归,迁副将,赐号「强勇」巴图鲁;擢右翼总兵。

  二十年,中、日战起,海军浮泊大东沟;日舰至,督摄诸艺士御之。鏖战三时许,沈敌舰三艘;运送铭军八营,得以乘间登岸。论功,晋记名提督,易其勇号曰「格洪额」。明年,战威海,中弹死。

  步蟾通西学,海军规制多出其手。顾喜引用乡人,视统帅丁汝昌蔑如也;时论责其不能和衷,致偾事。然华人明海战术,步蟾为最;先虽败挫,杀敌甚众。上嘉其忠烈,诏优恤。

  其左翼总兵林泰曾,亦籍侯官,同为船政学堂卒业生;管「镇远」。战大东沟,发炮敏捷,士卒用命,扑救火弹甚力,机营炮位无少损;赐号「霍春助」巴图鲁。驶还威海,舰触礁受伤,愤恨蹈海死。副将左翼中营游击杨用霖、广东大鹏协右营守备黄祖莲,并殉焉。优恤,各如制。祖莲等,「忠义」有传。

  --以上选自原书卷四六七(「列传」二四七)。

  一百十七

  唐景崧

  刘永福

  唐景崧

  唐景崧,字维卿;广西灌阳人。同治四年进士,选庶吉士,改吏部主事。

  光绪八年,法、越事起,自请出关招致刘永福;廷旨交岑毓英差序。景崧先至粤,谒曾国荃;韪其议,资之入越。明年,抵保胜;见永福,为陈三策,谓『据保胜十州,传檄而定诸省;请命中国,假以名号,事成则王:此上策也。次则提全师击河内,中国必助之饟。若坐守保胜,事败而投中国:策之下也』。永福从中策,战纸桥,敌溃;为作檄文布告内外。檄出,远近争响应。越嗣君为法胁,莫能自振;景崧乘间劝内附。永福意犹豫,景崧曰:『子能存亡继绝,即所以报故主也。且阮福时已薨,无「背主」嫌』永福意稍动;于是广招戎幕,谋大举。上念景崧劳,赏四品衔。景崧上书,言『越南半载之内,三易国王;欲靖乱源,莫如遣师直入顺化,扶翼其君以定人心。若不为藩服计,不妨直取为我有,免归法夺。否则,首鼠两端,未有不败者也』。十年,驻兴化。会北宁告急,毓英令景崧导永福往援。初,桂军黄桂兰等方守北宁,刘团被困山西,坐视不救;永福憾之深。至是,景崧力解之,始往;并劝桂兰离城择隘而守,弗听。景崧轻骑入谅山,与徐延旭量战守;适扶良警,请还犒刘军。行至郎甲,涌球陷,阻弗达;回谅,谓延旭曰:『寇深矣!亟宜收溃卒,定人心;备糗粮、集军械,分兵守险以保兹土』。于是令综前敌营务,阨巴塘岭;敌再至,再却之,广军气稍振。会张之洞令其募勇入关,乃编立四营,号「景」字军,为规越广军之一;朝廷赏加五品卿。景崧遂取道牧马,行千二百里;箐壑深岨,多瘴厉,人马颠陨不可称计。既至,数挫敌锋。毓英高其能,复以潘德继滇军属之,兵力乃益厚;进顿三江口。逾月,法人攻刘军吴凤典营;景崧率谈敬德驰救,大捷。敌既退,遂先薄宣光。城外地故荒服,乃督军开山斩道;首龙州、讫馆司,创设台站,滇、桂道始达。已而,军其南门。敌开壁出荡,疾击之,逼城而垒;枪弹雨坌,攻益力。是时天霪雨,滇馈绝,吏士无人色。逾岁,滇军丁槐攻城,桂军虽饥疲,然犹据山巅轰击;法人殊死斗,不可败。毓英虑其断后援,令勿拚孤注;于是退顿牧马。有旨罢战,遂入关。论宣光获胜功,赏花翎,赐号「霍伽春」巴图鲁;晋二品秩,除福建台湾道。十七年,迁布政使。

  二十年,代邵友濂为巡抚。台湾自设巡抚,首任刘铭传治台七年,颇有建设(详「铭传传」)。铭传去,友濂继之;丈地清赋、改则启征,迭平番乱,建基隆炮台。及景崧莅任,日、韩启衅,亟起筹防。永福方镇南澳--景崧自与永福共事,积不相能,乃徙永福军台南,而自任守台北。未几,而李文奎变作--文奎,故直隶匪,从淮军渡台,居景崧麾下为卒;有副将余姓者,缘事再革之。文奎忿甚,即抚署前斩其头。护勇内应,争发枪,将入杀景崧;景崧出,叛卒见而怖之,敛刃立,并告「无事」。景崧慰之,翻令文奎充营官,出驻基隆。于是将领多离心,兵浸骄不可制。割台议起,主事邱逢甲建议自主,台民争赞之;乃建民国,设议院,推景崧为总统。和议成,抗疏援「赎辽」先例,请免割,不报;命内渡。台民愤,乃决自主;制蓝旗,上印绶于景崧--鼓吹前导,绅民数千人诣抚署。景崧朝服出,望阙谢罪;旋北面受任,大哭而入。电告中外,有「遥奉正朔,永作屏藩」语。置内部、外部、军部以下各大臣。命陈季同介法人求各国承认,无应者。无何,日军攻基隆,分统李文忠败溃。景崧命黄义德顿八堵,遽驰归,诡言「狮球岭已失,八堵不能军,且日人悬金六十万购总统头;故还,防内乱」。景崧不敢诘也。是夜,义德所部哗变。平旦,日军果占狮球岭,溃兵争入城;城中大惊扰,乱。客勇、士勇互仇杀,尸遍地,总统府火发。景崧微服挈子遁,附英轮至厦门;时立国方七日也。

  二十八年,卒。

  刘永福

  刘永福,字渊亭;广西上思人;本名义。幼无赖,率三百人出关;粤人何均昌据保胜,即取而代之。所部皆黑旗,号「黑旗军」。

  同治末,法人陷河内;法将安邺构越匪黄崇英谋占全越,拥众数万,号「黄旗」。越王谕永福来归,永福遂绕驰河内,与法人抗;设伏以诱斩安邺,覆其全军。法人大举入寇,永福军濒挫;越人惧,乃行成,而授永福为三宣副提督,辖宣光、兴化、山西三省。设局保胜,榷厘税助饟。有黄佐炎者,越驸马,以大学士督师;永福数着战功,匿不闻,永福衔之。越难深,国王责令佐炎发兵,六调永福,不至;然越王始终思用之。光绪七年,法人藉词前约,互市红河,胁越王逐永福;越王佯调解而阴令勿徙。法大怒,逾岁入据河内;永福愤,请战,出驻山西。径谅山,谒提督黄桂兰,迄援助。会唐景崧至,面陈三策;永福曰:『微力不足当上策,中策勉为之』。朝旨赏十万犒军,永福入赀为游击。战怀德纸桥,阵斩法将李威利;越王封一等男。既又败之城下,法人决堤掩其军;越人具舟拯之出,退顿丹凤。与法人水陆相持,苦战三日,部将黄守忠攻最力。敌大创,乃浮舰攻越都,悬万金购永福。越乞降,永福欲退保胜,黑旗军皆愤懑;守忠自请以全师守山西,「功不居、罪自坐」,永福乃不复言退。无何,闻法军至,遂出驻水田中而军已罢困;及战,大溃,退保兴化。九年,法人要议越事,岑毓英力言土寇可驱,永福断不宜逐;上韪之,命永福相机规河内,并济以饷。十年,毓英次嘉喻关,永福往谒;毓英极优礼之,编其军为十二营。法人闻之,改道犯北宁;永福驰援,径永祥、金英,法教民阻梗,击却之。比至,粤军已大溃,永福夺还扶朗、猛球炮台。俄,北宁失,力不支,再还与化;复以粮餫艰阻,改壁文盘洲大滩,候进止。毓英奏言:『永福为越官,守越地,分所应为。若畀以职,将来边徼海澨皆可驱策』。于是擢提督,赏花翎;而李鸿章坚持和议,犹责其骚动。已和局中变,上令永福军先进。法人扰宣光,永福窖地雷待之,连日隐卒以诱,敌不敢出;复徙营偪城,三战皆利。敌援至,毓英遣水师泝河而上,永福夹流截击,夺其船二十余■〈木〈灾上攵下〉〉,斩馘数十级,法人愕走。逾月,法舰入同章,毓英遣将分伏河东西,永福居中策应;两岸轰击,败之,复以全力阨河道。十一年,法军攻左域,守忠失同章不守,诸军败挫,永福退浪泊。停战诏已下未至,犹大捷临洮。论胜、宣、临功,赐号「依博德恩」巴图鲁。和议成,法人要逐如故。张之洞令永福驻思钦,不肯行;景崧危词胁之,勉归于粤,授南澳镇总兵。

  二十年,中日衅起,命守台湾;增募兵,仍号「黑旗」。景崧署巡抚,徙其军驻台南。及台北陷、景崧走,台民以总统印绶上永福;永福不受,仍称「帮办」。日舰驶入安平口,击沈之。攻新竹,相持月余,兵疲粮绝;水福使使如厦门告急,并电缘海督、抚乞助饷,无应者。而台南土寇为内间,引日军深入,破新化、陷云林、掇苗栗、轰嘉义;孤城危棘,永福犹死守。日台湾总督桦山资纪贻书永福,劝其去;峻拒之。日军乃大攻城,城陷,永福亡匿德国商轮;日军大搜,不获。内渡后,诏仍守钦州边境。后卒于家。

  永福骨瘦柴立,而胆气过人;重信爱士,故所部皆尽死力云。

  论曰:清初平定台湾,用兵数十载,始入版图。甲午议和,遽许割让,天下莫不同愤焉。台民奋起,拥景崧为总统,建号「永清」,此实国民自立之始;七日遽亡!景崧初说永福王越,乃自为之,竟不可以终日。「虽有知慧,不如乘势」;岂不然哉!永福战越,名震中外;谈「黑旗军」,辄为之变色。及其渡台,已多暮气;景崧又不与和衷,卒归同败!此不仅一隅之失也。惜哉!

  --以上选自原书卷四七○(「列传」二五○)。

  一百十八

  聂士成

  聂士成

  聂士成,字功亭;安徽合肥人。初从袁甲三甲讨捻,补把总。同治初,改隶淮军。从刘铭传分援江、浙、闽、皖,累迁至副将。东捻败,赐号「力勇」巴图鲁,擢总兵。西捻平,晋提督。

  光绪十年,法人据基隆,率师渡台湾,屡战郄敌。还北洋,统庆军驻旅顺。

  十七年,海军大阅礼成,晋头品秩,调统芦台淮、练诸军。击热河朝阳教匪,禽斩其酋杨悦春;赏黄马褂,易勇号曰「巴图隆阿」。明年,授山西太原镇总兵,仍留芦台治军。请单骑巡边,历东三省、俄罗斯东境、朝鲜八道,图其山川阨塞,着「东游纪程」。

  踰岁,日、韩乱起,随提督叶志超军牙山。闻「高升」兵舰毁,语志超曰:『海道梗,牙山不可守。公州背山面江,势便利』。从之。士成乃先诸军发。次成欢,遇伏,迷失道,吏士无人色;士成见二鹤立冈阜,语众曰:『彼处无隐兵也』!遂出险,往就志超。志超已弃公州行,追及之。士成议趋平壤,合大军;而鸿章檄令内渡。以故平壤陷,得免议;志超逮问。宋庆接统诸军,遣士成守虎山。未几,铭军溃,诸军皆走;士成犹悉力以御。日军大集,力不支,退扼大高岭。是时辽西危棘,士成请奇兵出敌后,截其餫道;诸帅不从。乃自率师偪雪里站而阵。除夕,置酒饮将士,预设伏以待;日军果来袭,大败之分水岭,斩日将富刚三造。优诏褒勉,授直隶提督。和议成,还驻芦台。北洋创立武卫军,改所部三十营为前军,与宋庆、董福祥、袁世凯并为统帅。庆、福祥用旧法训练,世凯军仿日式,士成军则半仿德式;是为武卫四军。

  二十六年,拳匪乱,戕总兵杨福同;命士成相机剿办。匪焚黄村、郎坊铁轨,士成阻止之,弗应;击杀数十人。其党大恨,诉诸朝;朝旨诃责士成。时匪麕集天津,可二万;遇武卫军,辄诟辱。士成检勒部下,毋妄动。荣禄虑激变,驰书慰解之;士成覆书曰:『匪害民,必至害国。身为提督,境有匪不能剿,如职何』!乃郁郁驻杨村观变。会英、法诸国联军至,士成三分其军:一护铁路、一留芦台,而自率兵守天津。连夺陈家沟、跑马厂、八里台,径攻紫竹林,喋血八昼夜。敌来益众,燃毒烟炮,我军稍郄;士成立桥上,手刃退卒,顾诸将曰:『此吾致命之所也!逾此一步,非夫矣』!遂殒于阵,肠胃洞流。诏赐恤。阅二载,以世凯言,赠太子少保,谥「忠节」,建专祠。

  --选自原书卷四七四(「列传」二五四)。

  一百十九

  吴三桂(耿精忠、尚之信、孙延龄)

  吴三桂(耿精忠、尚之信、孙延龄)

  吴三桂,字长伯;江南高邮人,籍辽东。父襄,明崇祯初,官锦州总兵。

  三桂以武举,承父荫,初授都督指挥。襄坐失机,下狱;擢三桂总兵,守宁远。洪承畴出督师,合诸镇兵,三桂其一也;师攻松山,三桂战败,夜引兵去。松山破,承畴降;三桂坐镌三秩,收兵仍守宁远。三桂,祖大寿甥也;大寿既降,太宗令张存仁书招三桂,不报。

  顺治元年,李自成自西安东犯,太原、宁武、大同皆陷;又分兵破真定。庄烈帝封三桂平西伯,并起襄提督京营,征三桂入卫。宁远兵号五十万,三桂简阅步骑,遣入关;而留精锐,自将为殿。三月甲辰,入关;戊申,次丰润。而自成已以乙巳破明都,遣降将唐通、白广恩将兵东攻滦州;三桂击破之,降其兵八千,引兵还保山海关。自成胁襄以书招之,令通以银四万犒师,遣别将率二万人代三桂守关,三桂引兵西。至滦州,闻其妾陈为自成将刘宗敏掠去,怒;还,击破自成所遣守关将。遣副将杨坤、游击郭云龙上书睿亲王乞师;王方西征,次翁后,三桂使至,明日进次西拉塔拉,报三桂书,许之。自成闻三桂兵起,自将二十万人以东,执襄置军中,复遣所置兵政部尚书王则尧招三桂;三桂留不遣。越四日,王进次连山,三桂又遣云龙赍书趣进兵。师夜发,踰宁远,次沙河;明日,距山海关十里。三桂遣逻卒报自成将唐通出边立营;王遣兵攻之,战于一片石,通败走。又明日,师至关,三桂出迎;王命设仪仗、吹螺,偕三桂拜天。毕,三桂率部将谒王,王令其兵以白布系肩为识,前驱入关。自成兵横亘山海间,列陈以待;王令诸军向自成兵而陈,三桂兵列右翼之末。陈定,三桂先与自成兵战,力斗数十合。及午,大风尘起,咫尺莫能辨;师噪风止,武英郡王阿济格、豫郡王多铎以二万骑自三桂陈右突入,腾跃摧陷。自成方立马高冈观战,诧曰:『此满洲兵也』!策马下冈走;自成兵夺气奔溃,逐北四十里。即日,王承制进三桂爵平西王,分马步兵各万隶焉;令前驱逐自成。三桂执则尧送王所,命斩之。自成至永平,杀襄,走还明都;屠襄家,弃明都西走。命三桂从阿济格逐自成;至庆都,屡战皆胜;自成走山西,乃还师。

  世祖定京师,授三桂平西王册印,赐银万、马三。明福王由崧称帝南京,使封三桂蓟国公,又遣沈廷扬自海道运米十万、银五万犒师;三桂不受。寻遣其侍郎左懋第、都督陈洪范等使于我,复赍银币劳三桂;三桂仍辞不受。寻命英亲王阿济格为大将军,西讨自成;三桂率所部从,自边外趋绥德。二年,克延安、鄜州、进攻西安;自成以数十万人迎战,三桂督兵奋击,斩数万级。自成出武关南走,师从之;自襄阳下武昌,自成走死。师复东,徇九江。八月,师还,赐绣朝衣一袭、马二;命进称「亲王」,出镇锦州,所部分屯宁、锦中右、中后、中前、前屯诸地。三桂疏言:『丁给地五晌,各所房屋灰烬,地土硗薄,诸增给』!并为坤、云龙及诸将吴国贵、高得捷等请世职,属吏童达行等乞优擢。又以父襄、母祖氏、弟三辅并为自成所杀,疏乞赐恤:并如所请。三桂辞亲王,下部议,许之。三年,入觐;赐银二万。

  五年,命与定西将军墨尔根侍卫李国翰同镇汉中。六年,明宗室朱森滏攻阶州,三桂与国翰督兵击斩之。有王永强者为乱,破延安、榆林等十九州岛县,延绥巡抚王正志、靖远道夏时芳死之;复陷同官、定边、花马池。三桂督兵克宜君、同官,击斩七千余级;进克蒲城、宜川、安塞、清涧诸县,诛永强所置吏;定边、榆林、府谷皆下。八年,入觐;赐金册印。

  时明桂王由榔称帝,居南宁。张献忠将孙可望、李定国等皆降于明,率兵扰川北诸郡县;命三桂偕国翰率师讨之。九年七月,三桂与国翰遣兵西抚漳腊、松潘,东拔重庆,进攻成都;明将刘文秀弃城走。复进克嘉定,驻军绵州。文秀及王复臣复自贵州向四川,招猓猡为助,陷重庆,进破叙州;三桂屡战不利。文秀、复臣围巡按御史郝浴于保宁,浴趣三桂等赴援;击斩复臣,文秀引兵走。浴疏劾三桂拥兵观望状;三桂摘疏中「亲冒矢石」语劾浴冒功,浴坐谪徙。三桂叙功,岁增俸千。子应熊尚主,为和硕额驸;授三等精奇尼哈番,加少保兼太子太保。十四年,可望反明,攻由榔;定国御之。可望败,走长沙,来降。诏授三桂平西大将军,与国翰率师徇贵州。时大将军罗托、经略洪承畴等出湖南,将军卓布泰等出广西,三道并进。三桂等发汉中,道保宁、顺庆,次合州,破明兵,收江中战舰;定国遣其将刘正国、杨武守三坡、红关诸隘。石壶关者,尤险峻;明兵阻关。三桂令骑兵循山麓、步兵陟其颠,以炮发其伏;明兵骛溃,遂下遵义、克开州。会罗托等已克贵阳,卓布泰亦自都匀、安远入,信郡王多尼将禁旅至;国翰还师遵义,寻卒。三桂驰与罗托等会于平越杨老堡,议分道进兵。三桂自遵义出天生桥,闻白文选据七星关,遂绕出乌撒土司境,次沾益;多尼师进曲靖,败文选;卓布泰师进罗平,败定国。十六年正月,由榔奔永昌。二月,三桂与尚善、卓布泰合军克云南会城;破文选玉龙关,取永昌,由榔走缅甸。师渡潞江,定国设伏磨盘山;诇知之,分八队迎击,斩杀过半,取腾越。追至南甸,乃振旅自永昌、大理、姚安还;明将马宝、李如碧、高启隆、刘之复、塔新策、王会、刘偁、马惟兴、杨武、杨威、高应凤、狄三品等及景东、蒙化、丽江、东江、东川、镇雄诸土司先后来降。多尼、卓布泰等师还,留固山额真伊尔德、卓罗等分军驻守;而诏三桂镇云南,命总管军民事,谕吏、兵二部「云南将吏听三桂黜陟」。定国求出由榔缅甸,军孟良;元江土司那嵩与降将高应凤举兵应定国。三桂督兵自石屏进围元江;逾月,击斩应凤,嵩自焚死,收其地为元江府。十七年,户部疏言:『云南俸饷岁九百余万,议檄满洲兵还京,裁绿旗兵五之二』。三桂谓「边疆不宁,不宜减兵力」。是时,三桂已阴有异志;其藩下副都统杨申说以先除由榔,绝人望。三桂乃疏言:『前者密陈进兵缅甸,奉谕「若势有不可,慎勿强;务详审斟酌而行」。臣筹划再三,窃谓渠魁不灭,有三患、二难:李定国、白文选等分住三宣、六慰以拥戴为名,引溃众肆扰,其患在门户。土司反复,惟利是趋;一被煽惑,遍地烽起,其患在肘腋。投诚将士尚未革心,万一边关有警,若辈乘隙而起,其患在腠理。且兵粮取之民间,无论各省饷运愆期;即到滇召买,民方悬磬,米价日增,公私交困:措粮之难如此。年年召买,岁岁输将;民力既尽,势必逃亡:培养之难又如此。惟及时进兵,早收全局,乃救时之计』。下议政王大臣会户、兵二部议;令学士麻勒吉、侍郎石图如云南,谘三桂机宜。乃决策进兵,命内大臣爱星阿为定西将军,率禁旅南征;三桂所部五丁出一甲、甲二百置佐领--积数十佐领,以吴应麒、吴国贵为左右都统分统之。七月,三桂疏请部勒降兵,分置十营--营千二百人,以降将为总兵;马宝、李如碧、高启隆、刘之复、塔新策将「忠勇」五营,王会、刘偁、马惟兴、杨威、吴子圣将「义勇」五营。十月,又疏请置援剿四镇,以马宁、沈应时、王辅臣、杨武为总兵:皆允之。三桂请拊循南甸、陇川、千崖、盏达、车里诸土司,颁敕印;复檄缅甸,令执由榔以献。定国、文选屡攻缅甸求出由榔,缅甸频年被兵患,苦之;使告师破定国等,请以由榔献。十八年,三桂遣使缅甸,刻师期,令于猛卯迎师;遣副都统何进忠及应时宁等率师出腾越,道陇川。三月,至猛卯,缅甸又与定国战,道阻;既缅甸使至迎师,会瘴发,进忠等引还。三桂以马乃土司龙吉兆称兵应定国,遣宝、起隆及游击赵良栋等讨之;攻七十余日,破其寨,斩吉兆,以其地为普安县。九月,瘴息;三桂与爱星阿及前锋统领白尔赫图、都统果尔钦逊塔等督兵攻大理,复出腾越,道南甸、陇川。至猛卯,分兵二万,遣宁、辅臣别取道姥关、镇康、孟定;又虑蛮暮、猛密二土司助定国阻我师后,留总兵张国桂将三千人屯南甸为备。十一月,会师木邦,文选毁锡箔江桥,走茶山;定国走景线。三桂令宁等以偏师逐文选;而与爱星阿趋缅甸,复檄令执送由榔。十二月,师进次旧晚坡,距缅甸都六十里。缅甸使告,请遣兵进次兰鸠江滨捍卫;乃遣白尔赫图将百人以往,缅甸遂执由榔及其母、妻等送军前。宁等逐文选及于猛卯,文选以数千人降;师还。康熙元年,捷闻,诏进三桂亲王,并命兼辖贵州;召爱星阿率师还。四月,三桂执由榔及其子,以弓弦绞杀之;送其母、妻诣京师,道自杀。定国尚往来边上,伺由榔消息;三桂令提督张勇将万余人戍普洱、沅江为备。未几,定国走死猛腊;三桂招其子嗣兴以千余人降,明亡。二年,遣会等攻陇纳山蛮,破巢斩渠。三年,遣之复及总兵李世耀率兵出大方、乌蒙,攻水西土司安坤、乌撒土司安重圣,并击斩之;以其地设府,陇纳曰平远、大方曰大定、水西日黔西、乌撒曰威宁。四年,奏裁云南绿旗兵五千有奇。五年,复遣兵攻土司禄昌贤于陇箐,取其寨数十,迤东悉定;设府曰开化州、曰永定。

  三桂初以开关迎师,位望出诸降将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辈右。有德专征,定湖广、徇广西;李定国破桂林,殉焉。可喜与仲明子继茂,分兵定广东、福建。而三桂功最高,云、贵初定,洪承畴疏用明黔国公沐英故事,请以三桂世镇云南;三桂复请敕云南督、抚受节制,移总督驻贵阳、提督驻大理。据由榔所居五华山故宫为「藩府」,增华崇丽;籍沐天波庄田七百顷为「藩庄」,假浚渠筑城为名,重榷关市,笼盐井、金铜矿山之利,厚自封殖。通使达赖喇嘛,互市北胜州;辽东参、四川黄连、附子就其地采运,官为之鬻,收其直。货财充溢,贷诸富贾,谓之「藩本」。权子母,斥其羡以饵士大夫之无籍者。择诸将子弟、四方宾客与肄武备,谓以储将帅之选。部兵多李自成、张献忠百战之余,勇健善斗,以时训练。所辖文武将吏,选用自擅;各省员缺,时亦承制除授:谓之「西选」。又屡引京朝官、各省将吏,用以自佐。御史杨素蕴疏论劾,三桂摘疏中「防微杜渐」语请旨诘素蕴;素蕴覆奏,言『「防微杜渐」,古今通义』。事遂寝。六年,三桂疏言两目昏瞀、精力日减,辞总管云、贵两省事。下部议:如各省例,归督,抚管理;文吏由吏部题授。云贵总督卞三元、云南提督张国桂、贵州提督李本深交章陈三桂劳绩,请敕仍「总管」;得旨:『王以精力日减奏辞;若仍令总管,恐其过劳。如边疆遇有军事,王自应经理』。寻进应熊少傅兼太子太傅,命赴云南视疾,仍还京师。三桂益欲揽事权,构衅苗蛮,藉事用兵;私割中甸畀诸番屯牧,通商互市。迨三元乞归养,甘文焜代为总督,不附三桂;三桂诈称边寇,檄赴剿。比至,又称寇退,檄使还。藩属将吏士卒糜俸饷巨万,各省输税不足,征诸江南岁二千余万;绌则连章入告,赢不复请稽核。

  是时可喜镇广东、继茂子精忠镇福建,与三桂并称三藩;而三桂骄恣尤甚。十二年二月,上遣侍卫吴丹、扈塞立劳三桂,赐御用貂帽、团龙裘、青蟒狐腋袍、束带;亦遣使赉可喜。可喜旋疏引疾,乞归老;下部议:请并移所部。七月,三桂亦疏请移藩,并言:『所部繁众,昔自汉中移云南,阅三岁始毕;今生齿弥增,乞赐土地,视世祖时分畀锦州、宁远诸区倍广,庶安辑得所』。圣祖察三藩分镇擅兵,为国患;得三桂疏,下议政王大臣会户、兵二部议奏。诸王大臣度三桂疏非由衷,遽议迁徙,必致纷纭;议移藩不便。独尚书米思翰、明珠谓「苗蛮既平,三桂不宜久镇」,议移藩便。乃为二议以上:一议移三桂山海关外,别遣满洲兵戍云南;一议留三桂镇云南如故。上曰:『三桂蓄异志久,撤亦反、不撤亦反;不若及今先发,犹可制也』。遂命允三桂请移藩,并谕如当用满洲兵,仍俟三桂奏请遣发;即令侍郎折尔肯、学士傅达礼赍诏谕三桂。三桂初上疏,度廷议未即许,冀慰留久镇。九月、诏使至,三桂大失望;与所部都统吴应麒、吴国贵、副都统高大节及其婿夏国相、胡国桂谋为乱。部署腹心,扼关隘,听入、不听出;与使者期以十一月己丑,发云南。先三日丙戌,邀巡抚朱国治,胁之叛;不从,榜杀之。遂召诸总兵宝、起隆、之复、足法、会、屏藩等举兵反,自号「周王天下都招讨兵马大元帅」。蓄发,易衣寇;帜色白,步、骑皆以白毡为帽。执折尔肯、傅达礼、按察使李兴元、知府高显辰、同知刘昆,不为三桂屈,具楚毒,徙置瘴地;国柱及总兵杜辉、柯锋、布政使崔之瑛等皆降。三桂传檄远近,并致书平南、靖南二藩及贵州、四川、湖广、陕西诸将吏与相识者,要约响应。遣马宝将兵前驱向贵阳,李本深谋应之。文焜驰书告川湖总督蔡毓荣,并趣折尔肯、傅达礼、从官郎中党务礼、员外郎萨穆哈、主事辛珠、笔帖式萨尔图速远京师告变;三桂遣骑追之,辛珠、萨尔图为所杀。文焜率数骑趋镇远;镇远副将江义已得三桂檄,以兵围文焜,文焜死之。宝兵至,巡抚曹申吉、总兵王永清皆降。十二月,党务礼、萨穆哈至京师,三桂反问闻;上以荆州咽喉地,即日遣前锋统领硕岱率禁旅驰赴镇守。寻命顺承郡王勒尔锦为宁南靖寇大将军,率师讨三桂;分遣将军赫业入四川,副都统马哈达、扩尔坤驻军兖州、太原,备调遣;并停撤平南、靖南二藩。王大臣等请逮应熊治罪,命暂行拘禁。三桂兵陷清浪卫,毓荣遣总兵崔世禄防沅州;三桂兵至,以城降;复进陷辰州。十三年正月,三桂僭称周王元年,部署诸将:杨宝应陷常德、夏国相陷澧州,张国柱陷衡州、吴应麒陷岳州。偏沅巡抚卢震弃长沙走,副将黄正卿、参将陈武衡以城降。襄阳总兵杨来嘉举兵叛、郧阳副将洪福举兵叛,提督佟国瑶击破之,走保山寨,皆应三桂,受署置。三桂自云南至常德,具疏付哲尔肯、傅达礼还奏,语不逊;上命诛应熊及其子世霖,诸幼子贷死入官。六月,命贝勒尚善为安远靖寇大将军,与勒尔锦分道进兵。是时,云南、贵州、湖南地皆入三桂。通番市,以茶易马,结猓猡助战;伐木造巨舰,治舟师;采铜铸钱,文曰「利用」。所至掠库金、仓粟,资军用。勒尔锦师次荆州,三桂遣刘之复、王会、陶继智等屡以舟师攻彝陵;勒尔锦遣将屡击败之,未即渡江。尚善师次武昌,以书谕三桂降;置不答。三桂传檄所至,反者四起:提督郑蛟麟、总兵谭宏、吴之茂反四川,巡抚罗森降;将军孙延龄以有德旧部反广西、精忠反福建、河北总兵蔡禄反彰德,三桂势益张。又遣使与达赖喇嘛通好;达赖喇嘛为上书乞罢兵,上弗许。先后遣经略大学士莫洛、大将军康亲王杰书、贝勒董额等四出征抚;将军阿密达擒禄,诛之。上趣尚善攻岳州,三桂使吴应麒、廖进忠、马宝、张国柱、柯铎、高起隆等分道拒战。又遣兵窥江西,循江达南康,陷都昌;复自长沙入袁州,陷萍乡、安福、上高、新昌诸县。上命安亲王岳乐为定远平寇大将军,徇江西;简亲王喇布为扬威大将军,镇江南。时王辅臣已为陕甘提督,复以宁羌叛,应三桂;莫洛死之。三桂遣其将王屏藩入四川,与吴之茂合军助辅臣。上复趣尚善速攻岳州,尚善疏请益兵,未即进。十四年正月,上命岳乐自袁州取长沙;岳乐遣兵先后克上高、新昌、东乡、万年、安仁、新城诸县,复进克广信、饶州。夏国相坚守萍乡,攻之不下;上以岳乐师向湖南,命喇布移镇南昌。三桂遣将率兵七万、猓猡三千防醴陵,筑木城以守。又于岳州城外掘濠三重,环竹木为阱;于洞庭湖狭口植丛木为桩,阻舟师。陆军筑垒,皆设鹿角重迭,阻骑兵。乃自常德赴松滋,驻舟师虎渡口截勒尔锦、尚善两军,使不相应;扬言将渡江攻荆州,决堤以灌城。分岳州守兵据彝陵东北镇荆山,令王会、杨来嘉、洪福等合兵陷榖城,执提督马胡拜攻郧阳、均州、南漳。勒尔锦遣贝勒蔡尼守彝陵,与都统宜理布等力御之;疏请益兵。上责勒尔锦逗遛,不许。是岁,察哈尔布尔尼叛,上遣大将军信亲王鄂札、副将军大学士图海击破之。十五年,三桂遣兵侵广东;授之信招讨大将军。时可喜已病笃,之信遂降三桂,别遣其将韩大任、高大节将数万人陷吉安;上令喇布固守饶州。岳乐攻萍乡,力战,破十二垒,斩万余级;国相引兵走,乃克之。师进复醴陵、浏阳,复进攻长沙;三桂遣胡国柱益兵以守,马宝、高起隆自岳州以兵会。三桂自松滋移屯岳麓山,为长沙声援;又令大任、大节自吉安分兵犯新淦、屯泰和,复陷萍乡、醴陵,断岳乐军后。上严趣喇布援岳乐,乃自饶州进,复余干、金溪;攻吉安,大节将四千人来拒,战于大觉寺,以百骑陷陈,师左次螺子山。大节复以少兵力战,喇布及副将军希尔根仓卒弃营走,师败绩。会大任与大节不相能,大节怏怏死;喇布遣兵复围吉安,大任不敢出战。勒尔锦以三桂去松滋,率兵渡江,取石首;遣贝勒察尼攻太平街三桂兵垒,师败绩,退保荆州。是崴,大将军大学士图海代董额征陕西,辅臣降;上令将军穆占将陕西兵赴荆州。康亲王杰书自浙江下福建,精忠降;之信亦遣使诣喇布降。延龄闻,亦愿降;三桂使从孙世琮袭桂林,执而杀之,掠柳州、横州、平乐、南宁。十六年,尚善分兵送马三千益岳乐军,三桂邀夺于七里台;复遣兵扰吉安,与喇布军相持。穆占自岳州进,与岳乐夹攻长沙,克之。三桂所遣援吉安诸军皆引去,大任弃城走,吉安乃下。三桂自岳麓徙衡州,分兵犯南安、诏州,并益世琮兵掠广西。十七年,岳乐复平江、湘阴,三桂将林兴珠率所将水师降;穆占攻永兴拔之,并下茶陵、攸、酃、安仁、兴宁、郴、宜章、临武、蓝山、嘉禾、桂阳、桂东十二城。喇布亦与江西总督董卫国率师逐大任,及于宁都;大任败走福建,诣杰书降。三桂遣马宝、胡国柱等攻永兴,都统宜理布、护军统领哈克山出战,死;穆占与硕岱等力守。是岁,三桂年六十有七;兵兴六年,地日蹙、援日寡,思窃号自娱。其下争劝进,遂以三月朔称帝,改元「昭武」;以衡州为定天府。置百官,大封诸将:首国公、次郡公,亚以侯、伯。造新历,举云、贵、川、湖乡试。号所居舍曰「殿」,瓦不及易黄,以漆髹之;构芦舍万间,为朝房。筑坛衡山,行郊天即位礼;将吏入贺。是日,大风雨,草草成礼而罢。俄,病噎;八月,又病下利,噤不能语。召其孙世璠于云南,未至;乙酉,三桂死。宝、国柱攻永兴方急;闻丧,自焚其垒,引军还衡州。

  世璠,应熊庶子,留云南;奔三桂之丧至桂阳,其下拥称帝,改号「洪化」,倚方光琛、郭壮图为腹心--光琛,三桂所署大学士;壮图,封国公。三桂初起兵,其下或言宜疾行渡江,全师北向;或言直下金陵,扼长江,绝南北运道;或言宜出巴蜀,据关中,塞殽、函自固:三桂皆不能用,屯松滋与勒尔锦夹江西军。相持,皆不敢渡江决战。既还援长沙晚,乃欲通闽、粤道,纠精忠、之信复叛;攻永兴未下而死。吴国贵复议舍湖南,北向争天下:陆军出荆、襄,趋河南;水军下武昌,掠舟顺流撼江左。诸将俱重弃滇、黔,马宝首梗议;乃罢。上以勒尔锦顿兵荆州不进,时尚善卒,贝勒察尼代为安远靖寇大将军攻岳州,吴应麒守坚,久未下;下诏将亲征。闻三桂死,乃罢;趣诸军分道并进,并敕招抚陷贼官民。察尼屯君山,不能断湖道:至是,造鸟船百、沙船四百余,配以兵三万,水师始成军,以贝勒鄂鼐统之。用林舆珠策,以其半泊君山,断常德道;以其半分泊扁山、香炉峡、布袋口诸地。陆军屯九贵山,断岳州、衡州道:水陆绵亘百里。岳州饟竭援穷,应麒与诸将江义、巴养元、杜辉驾巨舰二百乘风犯柳林嘴;察尼令水师掉轻舟越敌舰,发炮击之,毁过半,兵皆入水死。应麒复将五千人犯陆石,将军鄂讷、前锋统领杭奇率师击之,应麒败走。杜辉有子在师中,通使约降事泄,应麒杀辉;诸将日构隙,陈华、李超、王度冲等以舟师降。应麒收残卒,挟辎重溃围,奔长沙;胡国柱亦弃城,与俱走。察尼率师自岳州进,克华容、安乡、湘潭、衡山诸县。勒尔锦闻三桂死,率师自荆州渡江,三桂所部勒水师泊虎渡上游、陆师屯镇荆山皆溃走;分兵定松滋、枝江、宜都、石门、慈利、澧州,进克常德。喇布率师入衡州,进取祁阳、耒阳;复进克宝庆。是时,吴国贵自衡州退屯武冈,与马宝俱;吴应麒自岳州退屯辰州、胡国柱自长沙退屯辰龙关,相犄角力守。穆占师进,克永明、江华、东安、道州,复进取永州。岳乐师自衡州复常宁,攻武冈;国贵以二万人据枫木岭拒战,岳乐令林兴珠与提督赵国祚督兵奋击,国贵死,兵溃。贝子彰寿等逐至木瓜桥,大破之,武冈下。上召岳乐还京师;彰寿代为定远平寇大将军,令与穆占议进取。是岁,将军莽依图等师徇广西,世琮走死。十九年春,将军赵良栋自略阳破阳平关,克成都;王进宝自凤县破武关,取汉中。王屏藩走保宁,师从之,战于锦屏山;薄城,屏藩自杀,保宁下;进克顺庆。将军吴丹、提督徐治都自巫山克夔州、重庆,杨来嘉、谭宏先后降。察尼攻辰龙关,出间道袭破之,克辰州;杨宝荫、崔世禄皆降。彰泰师克沅州,吴应麒、胡国柱走贵阳。上召勒尔锦、察尼还京师,趣彰寿与穆占、蔡毓荣等自沅州,喇布自南宁,吴丹、赵良栋自遵义,三道并进。世璠令应麒与王会、高起隆、夏国相合兵入四川,掠泸州、叙州;进陷永宁。谭宏复叛,陷夔州。上复趣彰泰速下贵阳;命赉塔为平南大将军,尽护广西诸军。吴丹坐不援永宁,罢;命赵良栋尽护四川诸军:仍三道入云南。世璠召会、起隆、国相自四川还援贵阳,令马宝、胡国柱等掠四川。十月,彰泰师克镇远,世璠将张足法等败走;复进取平越,克新添、龙里二卫。薄贵阳,世璠与应麒等奔还云南,贵阳与安顺、石阡、都匀诸府并下;世璠所署侍郎郭昌、邱元、总兵臧世远、齐聘、金文台等率将吏百数十人、兵一千三百有奇诣彰泰军降。师复进,世璠所署总兵蔡国昌、平远知府郑开枢等以平远降,战于永宁;至鸡公背,世璠兵焚盘江铁索桥走,普安土司龙天祜、永宁土司沙起龙、礼廷试造浮桥济师。二十年春,世璠以高起隆为大将军,与夏国相、王会、王永清、张足法等将二万人拒彰泰,复陷平远,屯城西南山上;穆占与提督赵赖进击破之,起隆等走、会降,复取平远。彰泰师进次安南卫,世璠将线緎、巴养元、郑旺、李继业以万余人屯盘江西坡,为象陈;师初战,为緎等所败。越二日,彰泰令总兵白成功等进击,战于沙子哨;力斗,自午至西,师分队奋进,緎等夜走。遣都统龚图等逐之,至腊茄坡再战,緎等退保交水城;克新兴所、普安州,黔西、大定诸府皆下,斩世璠所署巡抚张维坚。赉塔师自田州进次西隆州,世璠将何继祖以万人屯石门坎守隘;赉塔督兵分队进攻,夺隘,复安笼所。继祖退至新城所,复与世璠将詹养、王有功等合兵二万人屯黄草坝,为象陈坚守;赉塔督兵进,力战,夺垒二十二,获养、有功,俘兵千余。复进破曲靖,取交水城,緎等复走;遂克马龙州、易龙所、扬林城。彰泰师亦至,两军会于嵩明。二月,进攻云南会城,屯归化寺;世璠遣将胡国柄等将万人为象陈拒战。彰泰、赉塔督兵进击,大破之;斩国柄及裨将九,俘六百余。追之薄城,世璠将张国柱、李发美等先后降;临安、姚安、大理、鹤庆、丽江诸府悉下。世璠召马宝、胡国柱、夏国相等还救云南,上谕赵良栋等分兵邀击宝等;宝自寻甸至楚雄,屯乌木,兵溃,与巴养元、赵国祚、郑旺、李继业、郎应璧等诣姚安降。国柱自丽江、鹤庆入云龙州,穷蹙,自缢死。夏国相自平越败后,走广西;总兵李国梁遣兵围之,亦与王永清、江义等出降:世璠援绝。赵良栋师自夹江克雅州,复建昌;渡金沙江,次武定,复进次绵竹。九月,进与彰泰、赉塔诸军合。时围城已数月,未下。良栋议断昆明湖水道,主速攻;督兵薄城围之数重,线緎等谋执世璠及郭壮图以降,世璠与壮图皆自杀。十月戊申,緎等以城降;穆占与都统马齐先入城,籍贼党,执方光琛及其子学潜、从子学范磔于军前。戮世璠尸,传首京师。世璠所署将吏一千五百余、兵五千有奇皆降,云南、贵州、四川、湖广诸省悉平。上令宣捷,诏赦天下。二十一年春,从议政王大臣请:析三桂骸传示天下,悬世璠首于市;磔马宝、夏国相、李本深、王永清、江义,亲属坐斩;斩高启隆、张国柱、巴养元、郑旺、李继业,财产、妻女入官。

  三桂诸将,马宝、王屏藩最骁勇善战。宝初为流贼,降明桂王由榔为将;桂王奔南甸,宝降于三桂,为「忠勇」中营总兵。三桂反,率兵前驱,尽陷贵州至湖广南境诸郡县,封国公。再入广西、一入四川,败走姚安,诣希福军降。至是,死。屏藩,亦三桂所倚任,代高启隆为「忠勇」左营总兵。三桂反,令入四川为王辅臣声援。自秦州退守保宁,败我师蟠龙山。十九年,师克保宁,自杀。

  诸专阃大将叛降三桂助乱者,云南提督张国柱、贵州提督李本深、总兵王永清、副将江义、四川总兵谭宏、吴之茂、湖广总兵杨来嘉、广东总兵祖泽清;而陕西提督王辅臣兵最强,乱尤剧。国柱,明副将;来降,从续顺公沈永忠下湖南、又从可喜定广东,累迁至提督。三桂反,授以大将军,封国公。陷衡州、围长沙、战岳州,皆国柱力。师围世璠,乃自大理出降。本深,明总兵高杰甥;杰死,以提督代将。降于豫亲王多铎,授三等精奇尼哈番;累迁至提督。三桂反,授以将军。彰泰师克贵阳,出降。永清以黔西镇、义以镇远协,戕文焜,先后附三桂;至是,同死。宏,初以明将降;累迁至总兵。三桂反,与四川提督郑蛟麟、总兵吴之茂合谋叛。蛟麟,明都司;自松山降。三桂使犯汉中,战败;复出降。宏独力战、屡攻郧阳,三桂授以将军,封国公。宏死,子天秘走万县;久之始出降,送京师。是年五月,磔死。之茂,与屏藩合军援辅臣;攻秦州,力战败,走松潘。还与屏藩守汉中,城下就擒,送京师,诛之。来嘉,初以郑锦将降,授总兵。三桂反,与副将洪福同叛,三桂授以将军。来嘉庆攻南漳、福屡攻均州;勒尔锦师渡江,福先降。来嘉败走巫山、复走重庆,城下出降,送京师;未至,死。泽清,大寿子;以高州叛,降三桂;尚之信降,泽清亦降。俄复叛,命之信讨之;克高州,获泽清及其子良楩,送京师磔死。辅臣,初为盗,号「马鹞子」;从姜瓖为乱,降于英亲王阿济格。寻以侍卫,从洪承畴南征,事承畴谨,除总兵;三桂留,授援剿右镇。从入缅甸,破桂王;迁提督。三桂反,招使叛;辅臣以闻,授三等精奇尼哈番,官其子继贞。经略大学士莫洛自陕西入四川,以辅臣从。次宁羌,胁众击杀莫洛反,三桂授以大将军,固原、定边、临洮、兰州诸将吏悉附,大将军贝勒董额讨焉。辅臣保平凉久不下,大学士图海代将,督兵力攻,乃出降;诏复官爵,加太子太保,授靖寇将军,从图海驻汉中。辅臣内不自安,与其妻妾缢,独不死。图海师还,偕至西安,一夕死;上不深罪,但命停世袭、罢继贞官。

  耿精忠,靖南王继茂子。顺治中,继茂遣入侍,世祖授以一等精奇尼哈番;尚肃亲王豪格女,封和硕额驸。康熙十年,继茂卒,袭爵,

  十二年,疏请撤藩;许之,遣侍郎陈一炳如福建料理。三桂反,命仍留镇,召一炳还。三桂以书招精忠,精忠与藩下都统马九玉、总兵曾养性、江元勋、参领白显忠、徐文耀、王世瑜、王振邦、蒋得鋐等谋应三桂;独九玉以为不可,养性等皆赞之。十三年三月,发兵反,胁总督范承谟不屈,执而幽之,并及其宾从眷属;巡抚刘秉政降。精忠自称「总统兵马大将军」,蓄发,易衣冠,铸钱曰「裕民通宝」。以养性、显忠、元勋为将军,分陷延平、邵武、福宁、建宁、汀州诸府;约三桂合兵入江西,嗾潮州总兵刘进忠扰广东,又招郑锦发兵取沿海郡县为声援。浙江总督李之芳闻乱,出驻衢州;遣副将王廷梅等四出御战。上命将军赉塔出浙江、将军希尔根出江西,削精忠爵,声讨;仍遣郎中周襄绪偕精忠护卫陈嘉猷赍敕招抚,精忠留之军中。养性与林冲、徐尚朝、冯公辅、沙有祥等将万余人出仙霞关,陷江山、平阳,游击司定猷缚总兵察朝佐以城降;渡飞云江攻瑞安不下,移师攻温州,总兵祖宏勋以城降,巡道陈丹赤、永嘉知县马琾死之。精忠授宏勋将军,众至十万;陷乐清、天台、仙居、嵊县。而宁海、象山、新昌、余姚诸县土寇竞起,养性请于精忠,官其渠,使屯大岚山,扰绍兴、宁波。破黄岩,总兵阿尔泰降;分兵犯金华。精忠与其将周列、王飞石、桑明等陷广信、建昌、饶州,复合玉山、永丰土寇东犯常山,陷开化、寿昌、淳安、遂安诸县;别遣兵攻徽州、婺源、祁门。上令康亲王杰书为奉命大将军、贝子傅喇塔为宁海将军,率师下浙江;又以岳乐、喇布两军为声援。将军赉塔师次衢州,养性自常山来犯;赉塔同之芳遣兵击却之。副将牟大寅战常山,斩精忠将张宏、洪起元;战绍兴,复嵊县。鲍虎战淳安,擒飞石、明,复寿昌、遂安。养性、尚朝等以五万人攻金华,副都统玛哈达、总兵陈世凯等与战于木道山,斩二万余级;养性走天台。十四年,养性复以步骑数万攻金华,遣其将朱飞熊率舟师水陆并进;傅喇塔击斩飞熊,养性退屯茂平岭。巡道许宏勋击破大岚山土寇,斩其渠。傅喇塔督兵自间道出茂平岭背,养性兵溃,复黄岩、乐清。养性走保温州,傅喇塔督兵合围。玛哈达击败尚朝、公辅、有祥等,复处州;穆赫林击败林冲,复仙居。喇布以兵助将军额楚定徽州、婺源、祁门,将军希尔根亦复建昌、饶州。岳乐师次南昌,谕精忠;精忠以谩书答之。上复遣其弟聚忠赍敕谕降;至衢州,精忠拒不纳。精忠母周氏阻精忠毋叛,精忠不听;周氏愤死。精忠攻衢州,战屡败;以马九玉为将军,率兵屯江山。而郑锦兵至,据泉、漳诸地,与精忠构衅。尚可喜请援,上令喇布自江西下广东。精忠遣其将邵连登等扰建昌,进攻抚州、赣州;三桂兵陷袁州、吉安相犄角,阻师行;尚之信亦叛。十五年春,傅喇塔自黄岩进攻温州;力战,屡破敌垒。养性凭江拒战,累月未能薄城,上趣杰书自金华至衢州,下福建。八月,杰书与赉塔、之芳督兵击九玉,战于大溪滩;九玉败走。克江山,招仙霞关守将金应虎降,遂入关,拔浦城。郑锦兵侵兴化,将及福州;精忠势渐蹙,谋出降,先使人戕承谟及其客嵇永仁等。杰书师进次建阳,书谕降;精忠答书,请宣诏赦罪。师复进,克建宁;次延平,精忠遣其子显祚及襄绪、嘉猷出迎师。杰书使赍敕宣示,精忠乃出降,请从军讨锦自效。杰书以闻,诏复爵;以其弟昭忠为镇平将军,驻福州;命精忠从军讨锦。锦败,还台湾。乃移师趋潮州,进忠出降;令精忠驻焉。养性在温州,屡出战;傅喇塔督兵击破之,养性堕水,复入城困守。精忠降,仍为藩下总兵。

  十六年,遣显祚入侍,授散秩大臣。藩下参领徐鸿弼等使赴兵部,具状讦精忠降后尚蓄逆谋,昭忠亦以鸿弼等状闻;上留中未发。十七年,上令精忠还福州,以其祖及父之丧还葬。是秋,三桂死,杰书疏请诛精忠;上谕曰:『今广西、湖南、四川俱定,贼党引领冀归正者,不止千百。骤诛精忠,或致寒心。宜令自请来京,庶事皆宁贴』。十九年,精忠请入觐;上以九玉为总兵,辖藩下兵。昭忠、聚忠又疏劾精忠,上乃下鸿弼等状,令法司按治,系精忠于狱;遣聚忠赴福州宣抚所部。是岁,之信以悖逆诛。二十年,云南平。二十一年,法司具狱上,上谕廷臣欲宽之;大学士明珠奏:『精忠负恩谋反,罪浮于之信』!乃与养性、显忠、元勋、进忠、文耀、世瑜、振邦、得鋐并磔于市,显祚、宏勋等皆斩。秉政逮诣京师,道死。

  尚之信,平南王可喜子。顺治中,可喜遣入侍;世祖以可喜功多,令之信秩视公爵。

  康熙十年,圣祖允可喜请,令之信佐军事。之信酗酒嗜杀--可喜老病,营别宅以居,号令自擅。十二年,可喜用其客金光策,上疏请以二佐领归老海城,而以之信袭爵留镇。光,浙江义乌人;佐可喜久。以捕佛山乱民江鹏翥功,授鸿胪寺卿衔。屡以之信暴戾状告可喜;为可喜谋,冀得见上自陈。上以可喜疏下部议,令并移所部;遣尚书梁清标如广东料理。三桂反,命可喜仍留镇;召清标还。总兵刘进忠以潮州叛,可喜遣次子之孝率兵讨之;上授之孝平南大将军,而命之信以讨寇将军衔协谋征剿。郑锦遣兵助进忠,总兵祖泽清复以高州叛,孙延龄将马雄引三桂将董重民、李廷栋、王宏勋等陷雷、廉二郡,之孝退保惠州。十五年春,可喜病益剧,之信代治事;三桂招可喜藩下水师副将赵天元、总兵孙楷宗相继叛,之信遂降。三桂遣兵守可喜藩府,戒毋白事,杀光以徇;罢之孝兵,使侍可喜。可喜以忧愤,卒。三桂授之信招讨大将军、辅德公,旋进号「辅德亲王」;而以重民为两广总督,驻肇废。谢厥扶者,故蜒户;以缯船数百附马雄。天元之叛,厥扶实诱之;三桂亦授以将军,使与重民水陆相援应。屡檄之信出兵;之信赂以库金十万,乃不复相促迫。之信旋遣使诣喇布军,具疏请立功赎罪;上敕慰谕之。

  十六年,之信复疏请敕趣喇布军入广东。之信密嗾重民所部兵噪索饟,乘间擒重民;击败厥扶,走入海。乃遣副都统尚之琰迎师;疏言:『阖属归正,并请叙藩下总兵王国栋、长史李天值等襄赞功』。时方多故,而可喜有大勋,上优容之;命之信袭平南亲王,国栋等复旧职。之信使入贡,上谕曰:『昔尔先人在时,屡献方物。比年事变,信使弗通;每念尔先人忠贞不二、为国忘家,朕甚愍焉!王克承先志,遣使远来;朕见物,辄念尔先人。王其安辑粤东,以继尔先人未尽之志!贡献细务,劳人费事;今当暂止』。是年秋,三桂遣其从孙世琮据广西;巡抚传宏烈率师讨之,复梧州、浔州,规取桂林,之信令总兵尚从志以三千人从。上令之信自韶州进取宜章、柳州、永州,之信不赴。将军莽依图攻韶州,击败三桂将马宝、胡国柱等;上命之信移师梧州,又不赴。十七年春,上以莽依图深入广西,命之信策应;之信仍以高、雷、廉三郡初定,疏请留镇省城。上乃命发兵应莽依图,之信遣国栋率兵赴宜章。及三桂死,之信乃请自进广信;命为奋武大将军,从师并进。十八年,天元出降,之信疏请诛之。师进次横州,自言病作,遽还;上命以所部从莽依图并进,之信令藩下总兵时应运率以往。及莽依图将攻桂林,留应运守南宁。三桂兵据武宣,之信又疏言「海寇宜防」,将召应运还;上复谕趣之。十九年春,之信乃自将攻武宣;之信与之孝不相能,以之孝尝典兵,不欲其居广州,疏请遣还京师。

  之信残暴猜忌,醉辄怒,执佩刀击刺,又屡以鸣镝射人。楷宗叛复降,上贷其罪;之信仗杀之。护卫张永祥为之信赍疏诣京师,上召见,授总兵;之信故阻抑,复屡辱以鞭棰。怒护卫张士选语忤,射之,残其足。诸护卫皆不平;国栋与副都统尚之璋、总兵宁天祚密谋图之信。巡抚金俊疏言:『之信凶残暴虐,犹存异志。臣察其左右,俱义愤不平。因密约都统王国栋等共酌机宜,之信旦夕就擒。乞敕议行诛,以为人臣怀二心者戒』。国栋亦上疏自述,与俊、之璋、天祚合谋图之信;又代之信母舒氏、胡氏疏言之信怙恶不悛,有不臣之心,恐祸延宗祀,乞上行诛。上谕趣之信出师,之信既赴武宣,承祥、士选诣京师告变;上遣侍郎宜昌阿以巡视海疆至潮州,谕将军赉塔移师,并令总督金光祖、提督哲尔肯、副都统金榜选、总兵班际盛传诏逮之信。之信与光祖、榜选、际盛等攻克武宣,之信入城,光祖等屯城外;得国栋檄,合兵围城,传诏逮之信。之信就逮,还广州,上疏自辨;上令削爵,逮诣京师。藩下兵驻广西,讹言师至云南,即分置城守,众情恟惧;上命宜昌阿、赉塔宣敕慰谕。七月,宜昌阿将以之信赴京师。天植怒国栋发难,白之信母与之信弟之节,之璜、之瑛;召国栋议事,伏兵杀之。赉塔率兵捕治,天植自服造谋,之信不与闻;护卫田世雄言之信实使天植杀国栋。狱上,上命赐之信死,之节、之璜、之瑛、天植皆斩;舒氏、胡氏贷其罪,并母籍没。世雄以不先发,坐仗流。上复谕宜昌阿曰:『之信虽有罪,其妻子不可凌辱!会护还京师』。又令察罢之信诸虐政;所部十五佐领改隶汉军,驻防广州。

  之信初叛,提督严自明附之。自明,明参将;降,从总督孟乔芳征抚陕、甘。又击张献忠、破桂王有功,授三等阿哈尼哈番。之信遣攻南康,败走南安,先之信降;授銮仪使,病死。

  孙延龄,汉军正红旗人。父龙,从孔有德来归,授二等阿思哈尼哈番。从有德广东,有德以女四贞字延龄。及有德死事,龙亦战死;加拖沙喇哈番,以延龄袭。四贞尚幼,还京师;孝庄皇后育之宫中,赐白金万,岁俸视郡主。长,命仍适延龄。

  有德所部诸将,线国安功最高。国安与有德同起事,偕来降;从入关,西破李自成、南破桂王,累擢广西提督,驻南宁。李定国陷桂林,尽杀其孥。国安与总兵马雄、全节力战,复桂林,走定国;累加太子太保、征蛮将军,封三等伯,统有德旧部驻桂林。康熙五年,以老乞休。上以延龄有德婿,四贞生长军中习骑射、通武事,乃授延龄镇守广西将军,代国安统有德旧部,予四贞郡主仪仗,偕赴镇;延龄渐骄纵。十一年,御史孟一士劾延龄擅除武职;兵部既驳奏,延龄复疏请,恣肆不臣;上命申禁。十二年,所部都统王永年、副都统孟一茂、参领胡同春、李一第等列延龄纵兵殃民状,牒总督金光祖;光祖以闻,上遣侍郎勒德洪按治。得实,请逮延龄治罪;特命宽之。

  三桂反,上授延龄抚蛮将军,起国安都统;时节已前卒,雄代国安为提督,命与巡抚马雄镇合谋剿御。十三年二月,延龄举兵反,杀永年、一茂、同春、一第,幽雄镇及其眷属;诏夺官爵,声讨。延龄乃上疏,言光祖、雄诱永年等谋害;上审其诬,谕尚可喜与光祖筹策进攻。延龄自称安远大将军,移牒平乐、梧州诸郡,雄与总兵江义亦以柳州叛应三桂;国安病死。延龄招致万羊山土寇与所部合设五镇,镇兵二千;俄又自称安远王。庆阳知府、傅宏烈当三桂未反,疏发诸不轨事,谪戍苍梧;延龄既叛,授以将军。宏烈说延龄迎师,四贞尤力劝之。十六年,延龄遣宏烈迎师江西;三桂诇知之,使从孙世琮率兵逼桂林,执杀延龄。四贞督兵御战,世琮乃留其将李廷栋戍桂林,出掠平乐、浔州、横州、南宁。宏烈还至平乐,延龄将刘彦明、徐洪镇、徐上远等擒斩廷栋,与国安子成仁并出降。四贞还京师,雄亦从。

  定国南征有功,授二等阿思哈尼哈番。既与义叛,义偕严自明攻南康,败走;雄旋病死雒容,子承荫出降,进伯爵,授左江总兵。十九年二月,复叛;给宏烈登舟,袭破其营,杀之。六月,复降;逮诣京师,论死。义夺官,放还原籍。

  论曰:圣祖初亲政,举大事书殿柱,即首三藩。可喜乞归老,曷尝言「撤藩」?撤藩自廷议,实上指也。三桂反,精忠等响应,东南六、七行省皆陷寇。上先发兵守荆州阻寇,毋使遽北;分遣禁旅屯太原、兖州、江宁、南昌,首尾相顾,次第渐进。千里赴斗,而师不劳。三桂白首举事,意上方少,诸王、诸将帅佐开国者皆物故,变起且恇扰;及闻上从容指挥,军报迅速,阃外用兵,始叹非所料。「制胜于庙堂」,岂不然欤!上不欲归咎建议撤藩诸臣,三桂等奉诏罢镇,亦必曲意保全之。惜乎!三桂等不能喻也。

  --选自原书卷四八一(「列传」二六一)。

  一百二十(循吏)

  白登明

  蓝鼎元

  盖方泌

  曹瑾

  林达泉

  白登明

  白登明,字林九;奉天盖平人,隶汉军镶白旗。顺治二年拔贡;五年,授河南柘城知县。时大兵之后,所在萑苻啸聚;登明治尚严肃,禽诸盗魁按以法,境内晏然。悯遗黎荒残,多方招抚;停止增派河夫,设条以劝耕读。十年,考最,擢江南太仓知州。厘赋税、除耗羡,雪诸冤狱;访察利弊,所摘发辄中。邻境有冤抑赴愬上官,辄愿下州为理。海滨居民因乱荡析,登明召民开垦,复成聚落。是年九月,「海寇」犯刘河堡,登明尽力守御;寇不得逞,遂退。十六年,「海寇」破镇江,由江宁败走,急攻崇明;巡抚蒋国柱治兵策应,欲遣告师期,莫敢前。登明独驾一艘,夜半往,緪城入;众知援至,守益力,寇乃遁。刘河北支有朱泾者,宋范仲淹新塘遗迹也;久淤塞。登明请于上官,疏凿五十里。巡按李森先知其能,复令大开刘河六十里。于是震泽在北诸水,悉导入海;旱潦有备,为一郡利。先是,寇急时需饟无出,以云南协饷应之,卒为大吏所劾,落职。州民列治状请留,弗得;坐废二十余年。康熙十八年,会台湾用兵,福建总督姚启圣、巡抚吴兴祚素知登明,代为入赀疏荐;起授高邮知州。值岁旱蝗,继而大水,湖涨决清水潭;筑堤御之,严禁胥吏克减,役者踊跃从事。次年,复灾,再请蠲赈;劝富民分食,全活无算。时三藩初平,军檄犹繁;登明与民约:凡供亿驿夫,闻吹笳而至,免夺民时。上官有所征调,不轻给;然皆谅其清廉,亦无相督过者。以积劳,卒官;负无余资,州人醵金以殓;入祀名宦祠,乡民多肖像立祠私祀焉。

  --选自原书卷四八三(「列传」二六三「循吏」一)。

  蓝鼎元

  蓝鼎元,字玉霖;福建漳浦人。少孤,力学,通达治体。尝泛海,考求闽、浙形势。巡抚张伯行器之;曰:『蓝生,经世之良材、吾道之羽翼也』!

  康熙六十年,台湾朱一贵倡乱,鼎元从兄南澳镇总兵廷珍率师进讨,多出赞画;七日,台湾平。复从廷珍招降人、殄遗孽,抚流民、绥番社。岁余始返,着论言治台之策;大意谓『土地有日辟,无日蹙。经营疆理,则为户口贡赋之区;废置空虚,则为盗贼倡乱之所。山高地肥,最利垦辟;利之所在,人所必趋。不归之民,则归之番与贼;即使内乱不生,寇自外来,将有日本、荷兰之患:不可不早为措置』!时议者谓台湾镇当移澎湖,鼎元力言不可。大吏采其说,见诸施行。鼎元复为台湾道条十九事,曰信赏罚、惩讼师、除草窃、治客民、禁恶俗、儆吏胥、革规例、崇节俭、正婚嫁、兴学校、修武备、严守御、教树畜、宽租赋、行垦田、复官庄、恤澎民、抚土番、招生番;后之治台者,多以为法。

  雍正元年,以选拔入京师;分修「一统志」。六年,大学士朱轼荐之;引见,奏陈时务六事,世宗善之。

  寻授广东普宁知县。在官有惠政,听断如神;集邑士秀异者讲明正学,风俗一变。调权潮阳县事。岁洊饥,多逋赋;减耗粮、除苛累,民争趋纳。妖女林妙贵惑众,置之法;籍其居,建棉阳书院。以忤监司,罢职。总督鄂弥达疏白其诬,征谐阙;逾年,命署广州知府。抵官一月,卒。

  鼎元尤善治盗及讼师,多置耳目,劾捕不稍贷;而断狱多所平反。论者以为严而不残,志在经世;而不竟其用!着「鹿洲集」、「东征集」、「平台纪略」、「棉阳学准」、「鹿洲公案」传于世。

  --选自原书卷四八四(「列传」二六四「循吏」二)。

  盖方泌

  盖方泌,字季源;山东蒲台人。嘉庆初,以拔贡就职州判;发陕西,署汉阴厅通判、石泉知县。

  三年,署商州州同。治州东百里曰龙驹寨,寨之东为河南,南出武关为湖北,路四通。多林莽,山径易凭匿。时川、楚教匪,屡由武关入陕西。方泌始至,民吏扫地赤立;贼酋张汉潮拥众至,乃置药面中诱,贼劫食多死,遂西走。大军乘之,汉潮由是不振。方泌集众谋曰:『贼虽去,必复来。若等逃,亦死;守不得耕种,亦死。我文官无兵;若能为吾兵,当全活尔』!众曰:『惟命』。乃筑堡聚粮,户三丁抽一,得三千人;无丁者,以财佐粮糗、兵械。亲教之战,辰集午散,无废农事。四年,贼屯山阳、镇安,将东走河南;迎击,败之。又击贼于铁峪铺,贼据山上而伏其半于沟;仍分兵翦伏,夺据东山上。数乘懈击之,贼宵遁。后贼由雒南东逸,方泌驰至分水岭,间道走铁洞沟,出贼前,伏待之;贼错愕迎战,遂败,斩首数百。乡兵名,由是大振;自武关至竹林关,乡兵皆请隶龙驹寨。五年,知州困于贼,方泌驰百九十里至北湾,贼惊曰:『龙驹寨兵至矣』!时贼屯州西及雒南、山阳各万余人,欲东出;方泌勒乡兵二万,列三大营以待。会官军至,夹攻;贼大败,几尽歼。是役枕戈而寝者,五十日。游击某诬以事,解职。大吏直之,得留任;贼遂相戒无过商州。八年,授盩厔知县;犹时时入山搜贼,又获宁陕倡乱者四十余人。境内甫定,捐俸赈饥,旌死节妇;河滩、马厂盐法,皆区画久远。擢宁陕厅同知。仁宗召见,问商州事甚悉;擢四川顺庆知府。渠县民变,大吏属以兵;方泌曰:『此赛会人众,至各相惊疑,讹言横兴;非叛也』!捕十二人而变息。调成都;母忧,归。

  服阕,授福建延平。寻调台湾,两署台湾道。屡谳大狱,皆聚众汹汹,稍激则变;方泌一以理谕,蔽罪如法。

  道光十八年,卒。

  曹瑾

  曹瑾,字怀朴;河南河内人。嘉庆十二年举人。初官直隶知县,历署平山、饶阳、宁津,皆得民心。赈饥、惩盗,多惠政。补威县,调丰润,以事落职。

  寻复官,发福建,置将乐。又以失察邪教,被劾;引见,仍以原官用。道光十三年,署闽县。旗兵与民械斗,持平晓谕利害,皆帖伏。值旱,迎胡神于鼓山祷雨,官吏奔走跪拜街衢间;瑾斥其不载「祀典」,独屹立不拜。大吏奇之,以为可任艰巨。

  时台湾岁歉多盗,遂补凤山。问疾苦,诘盗贼;剔除弊蠹,顺民之欲。淡水溪在县东南,由九曲塘穿地以引溪水,筑埤导圳;凡掘圳四万余丈,灌田三万亩。定启闭蓄泄之法,设圳长经理之。

  二十年,擢淡水厅同知。海盗剽劫商贾,漳、泉二郡人居其间常相仇杀,又当海防告警;瑾至,行保甲、练乡勇,清内匪而备外侮。英吉利兵舰犯鸡笼口,瑾禁渔船勿出,绝其乡导;悬赏购敌酋,民争赴之。敌船触石,禽百二十四人;屡至,屡却之。明年,又犯淡水南口;设伏诱击,俘汉奸五、敌兵四十九人。事闻,被优赉。未几,和议成,英人有责言;总督怡良知瑾刚直,谓曰:『事将若何』?瑾曰:『但论国家事若何,某官无足重;罪所应任者,甘心当之。但百姓出死力杀贼,不宜有负』!怡良叹曰:『真丈夫者』!卒以是夺级。

  后以捕盗功,晋秩以海疆知府用。瑾遂乞病归,数年始卒。

  --以上选自原书卷四八五(「列传」二六五「循吏」三)。

  林达泉

  林达泉,字海岩;广东大埔人。咸丰十一年举人,江苏巡抚丁日昌辟佐幕府。留心经济,每论古今舆图、武备及海外各国形势,历历如指掌;日昌雅重之。同治三年,粤匪余孽窜广东,达泉归里练乡勇、筹防御,大埔得无患。叙绩,以知县选用。

  七年,随剿山东捻匪有功,晋直隶州知州,发江苏。八年,署崇明知县。乱后雕敝,达泉革陋规、清积狱,修城垣、浚河渠、建桥梁、置义冢、增书院膏火、设同仁育婴堂;利民之政,知无不为。及去任,父老遮道攀留。其后兵部侍郎彭玉麐巡阅过境,见老者饥,踣于道;与之食。曰:『若林公久任于此,吾邑岂有饥人哉』!十一年,署江阴。城河通江潮、又县境东横河,关农田十余万亩灌溉之利,乱后皆淤塞;大浚之。建义仓,劝捐积榖;所定章程,历久遵守。光绪元年,授海州。达泉先奉檄勘海沐盐河,请以工代赈;下车,次第举办。浚甲子河及玉带河,复桥路、增堤防;民咸称便。州地瘠民贫,素为盗薮;达泉时出巡,擒巨憝,置之法。土宜棉,说局教民纺绩;广植桐、柏、杂树于郭外锦屏山。所规画,多及久远。

  时方经营台湾,船政大臣沈葆桢疏荐达泉「器识宏远,洁己爱民」,请调署新设之台北府;格于部议,特诏从之。达泉至,陈治台诸策;议建置、减征收、整饬防军、招民垦荒,皆因地制宜。事事草创,积劳致疾。

  四年,丁父忧;以毁卒。

  --选自原书卷四八六(「列传」二六六「循吏」四)。

  一百二十一(儒林)

  黄宗羲(弟宗炎、宗会、子百家)

  邵廷采

  顾炎武

  全祖望

  胡承珙

  黄宗羲(弟宗炎、宗会、子百家)

  黄宗羲,字太冲,余姚人;明御史黄尊素长子。尊素为杨、左同志,以劾魏阉,死诏狱(事具「明史」)。思宗即位,宗羲入都讼冤;至则逆阉已磔,即具疏请诛曹钦程、李宝。会庭鞫许显纯、崔应元,宗羲对簿,出所袖锥锥显纯,流血被体;又殴应元,拔其须归祭尊素神主前。又追杀牢卒叶咨、颜文仲,盖尊素绝命于二卒手也。时钦程已入「逆案」;实疏辨「原疏非己出」,阴致金三千求宗羲弗质。宗羲立奏之,谓『实今日犹能贿胳公行,其所辨岂足信』!于对簿时,复以锥锥之。狱竟,偕诸家子弟设祭狱门,哭声达禁中;思宗闻之,叹曰:『忠臣孤子,甚恻朕怀』!归,益肆力于学;愤科举之学锢人,思所以变之。既尽发家藏书读之;不足,则钞之同里世学楼钮民、澹生堂祁氏,南中则千顷堂黄氏、绛云楼钱氏。且建续钞堂于南雷,以承东发之绪。山阴刘宗周倡道蕺山,以忠端遗命,从之游。而越中承海门周氏之绪,援儒入释,姚江之绪几坏;宗羲独约同学六十余人,力排其说。故蕺山弟子如祁、章诸子,皆以名德重;而御侮之功,莫如宗羲。弟宗炎、宗会,并负异才;自教之,有「东浙三黄」之目。

  戊寅,南都作「防乱揭」攻阮大铖,东林子弟推无锡顾杲居首,天启被难诸家推宗羲居首。大铖恨之刺骨;骤起,遂按揭中一百四十人姓氏欲尽杀之。时宗羲方上书阙下而祸作,遂与杲并逮。母氏姚叹曰:『章妻、滂母,乃萃吾一身耶』!驾帖未行,南都已破;宗羲踉跄归。会孙嘉绩、熊汝霖奉鲁王监国,画江而守。宗羲纠里中子弟数百人从之,号「世忠营」;授职方郎,寻改御史。作「监国鲁元年大统历」,颁之。浙东马士英奔方国安营,众言其当诛;熊汝霖恐其挟国安为患也,好言慰之。宗羲曰:『诸臣力不能杀耳。「春秋」之孔子,岂能加于陈恒!但不谓其不当诛也』。汝霖谢焉。又遗书王之仁曰:『诸公不沈舟决战,盖意在自守也。蕞尔三府,以供十万之众,必不久支;何守之能为』!闻者皆韪其言而不能用。至是,孙嘉绩以营卒付宗羲;与王正中合军,得三千人。正中者,之仁从子也;以忠义自奋。宗羲深结之,使之仁不得挠军事。遂渡海,屯潭山。由海道入太湖,招吴中豪杰;直抵乍浦,约崇德义士孙奭等内应。会清师纂严,不得前;而江上已溃。宗羲入四明山,结寨自固。余兵尚五百人,驻兵杖锡寺;微服出访监国,戒部下善与山民结。部下不尽遵节制,山民畏祸,潜爇其寨,部将茅翰、汪涵死之。宗羲无所归,捕檄累下;携子弟入剡中。闻鲁王在海上,仍赴之;授左副都御史。日与吴锺峦坐舟中,正襟讲学;暇则注「授时」、「泰西」、「回回」三历而已。宗羲之从亡也,母氏尚居故里;清廷以胜国遗臣不顺命者,录其家口以闻。宗羲闻之,亟陈情监国;得请,遂变姓名,间行归家。是年,监国由健跳至滃洲;复召之,副冯京第乞师日本。抵长崎,不得请,为赋「式微」之章以感将士。自是,东西迁徙无宁居。弟宗炎,坐与冯京第交通,刑有日矣;宗羲以计脱之。甲午,张名振间使至,被执;又名捕宗羲。丙申,慈水寨主沈尔绪祸作,亦以宗羲为首:其得不死,皆有天幸;而宗羲不慑也。

  其后海上倾覆,宗羲无复望;乃奉母返里门,毕力著述,而四方请业之士渐至矣。戊午,诏征博学鸿儒,掌院学士叶方蔼寓以诗,敦促就道;再辞以免。未几,方蔼奉诏同掌院学士徐元文监修「明史」,将征之,备顾问;督、抚以礼来聘,又辞之。朝论「必不可致,请敕下浙抚钞其所著书关史事者,送入京」。其子百家,得预参史局事。徐干学侍直,上访及遗献,复以宗羲对;且言「曾经臣弟元文疏荐,惜老不能来』!上曰:『可召至京,朕不授以事;即欲归,当遣官送之』。干学对以「笃老无来意」;上叹息不置,以为人材之难!宗羲虽不赴征车,而史局大议必咨之;「历志」出吴任臣之手,总裁千里遗书,乞审正而后定。尝论「宋史」别立道学传为元儒之陋,「明史」不当仍其例。朱彝尊适有此议,得宗羲书示众,遂去之。

  卒,年八十六。

  宗羲之学,出于蕺山;闻「诚意慎独」之说,缜密平实。尝谓『明人讲学,袭「语录」之糟粕,不以「六经」为根柢,束书而从事于游谈。故问学者,必先穷经。经术所以经世,不为迂儒,必兼读史。读史不多,无以证理之变化;多而不求于心,则为俗学』。故上下古今,穿穴群言;自天官、地志、九流、百家之教,无不精研。所著「易学象数论」六卷、「授书随笔」一卷、「律品新义」二卷、「孟子师说」二卷;「文集」则有「南雷文案」、「诗案」,今共存「南雷文定」十一卷、「文约」四卷。又着「明儒学案」六十二卷,叙述明代讲学诸儒流派分合得失,颇详明。「文海」四百八十二卷,阅明人文集二千余家,自言与「十朝国史」相首尾。又「深衣考」一卷、「今水经」一卷、「四明山志」九卷、「历代甲子考」一卷、「二程学案」二卷。辑明史案二百四十四卷。又「明夷待访录」一卷:皆经世大政。顾炎武见而叹曰:『三代之治,可复也』!天文则有「大统法辨」四卷、「时宪书法解新推交食法」一卷、「圜解」一卷、「割圜八线解」一卷、「授时法假如」一卷、「西洋法假如」一卷、「回回法假如」一卷。其后梅文鼎本「周髀」言天文,世惊为不传之秘;而不知宗羲实开之。晚年,又辑「宋元学案」;合之「明儒学案」,以志七百年儒苑门户。宣统元年,从祀文庙。

  宗炎,字晦木;与兄宗羲、弟宗会俱从宗周游。其学术,大略与宗羲等。着有「周易象辞」三十一卷、「寻门余论」二卷、「图书辨惑」一卷,力辟陈搏之学;谓「周易」未经秦火,不应独禁其图,至为道家藏匿二千年始出。又着「六书会通」,以正「小学」;谓扬雄但知识奇字、不知识常字,不知常字乃奇字所自出也。又有「二晦山栖诸集」;以故居被火,俱亡。康熙二十五年,卒;年七十一。

  宗会,字泽望;明拔贡生。读书一再过,不忘。有「缩斋文集」十卷。

  百家,字主一;国子监生。传宗羲学。又从梅文鼎问推步法,着「勾股短测解原」二卷。康熙中,明史馆开,宗羲以老病不能行;徐干学延百家入史馆,成史志数种。

  邵廷采

  (邵)廷采,字允斯、又字念鲁;诸生。从韩当受业,又问学于黄宗羲。初读「传习录」,无所得;既读刘宗周「人谱」,曰:『吾知王氏学所始事矣』!蠡县李■〈王恭〉贻廷采书,论明儒异同,兼问所学;廷采曰:『「致良知」者,主「诚意」;阳明而后,愿学蕺山』!又私念师友渊源,思托著述以自见。以为阳明扶世翼教,作「王子传」;蕺山功主「慎独」,作「刘子传」;王学盛行,务使合乎准则,作「王门弟子传」;金铉、祁彪佳等能守师说,作「刘门弟子传」。

  康熙五十年,卒;年六十四。

  --以上选自原书卷四八七(列传」二六七「儒林」一)。

  顾炎武

  顾炎武、字宁人(原名绛),昆山人;明诸生。生而双瞳,中白边黑;读书,目十行下。见明季多故,讲求经世之学。

  明南都亡,奉嗣母王氏避兵常熟。昆山令杨永言起义师,炎武及归庄从之;鲁王授为兵部司务。事不克,幸而得脱;母遂不食卒,诫炎武「弗事二姓」!唐王以兵部职方郎召,母丧未赴;遂去家不返。

  炎武自负用世之略,不得一遂;所至辄小试之:垦田于山东长白山下,畜牧于山西雁门之北、五台之东,累致千金。遍历关塞,四谒孝陵、六谒思陵,始卜居陕之华阴;谓『秦人慕经学、重处士、持清议,实他邦所少;而华阴绾毂关、河之口,虽足不出户,亦能见天下之人、闻天下之事。一旦有警,入山守险,不过十里之遥;若有志四方,则一出关门,亦有建瓴之便』。乃定居焉。生平精力绝人;自少至老,无一刻离书。所至之地,以二骡、二马载书。遇边塞亭障,呼老兵卒询曲折;有与平日所闻不合,即发书对勘。或平原大野,则于鞍上默诵诸经注疏。尝与友人论学云:『百余年来之为学者,往往言「心」、言「性」,而茫然不得其解也。「命」与「仁」,夫子所罕言;「性」与「天道」,子贡所未得闻。「性命」之理,着之「易」传,未尝数以语人。其答问士,则曰「行己有耻」;其为学,则曰「好古敏求」;其告哀公:「明善之功,先之以博学」。颜子几于圣人,犹曰:「博我以文」。自曾子而下,笃实无如子夏;言「仁」则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今之君子则不然;聚宾客门人数十百人与之言「心」、言「性」,舍多学而识以求一贯之方,置四海之困穷不言而讲危微精一,是必其道高于夫子而其弟子之贤于子贡也。「孟子」一书,言「心」、言「性」亦谆谆矣;乃至万章、公孙丑、陈代、陈臻、周霄、彭更之所问与孟子之所答,常在乎出处去就、辞受取与之间。是故「性」也、「命」也、「天」也,夫子之所罕言而今之君子之所恒言也;出处去就、辞受取与之辨,孔子、孟子之所恒言而今之君子之所罕言也。愚所谓圣人之道者如之何?曰:「博学于文,行己有耻。自一身以至于天下国家,皆学之事也;自子臣弟友以至出入往来、辞受取与之间,皆有耻之事也。士而不先言耻,则为无本之人;非好古多闻,则为空虚之学。以无本之人而讲空虚之学,吾见其日从事于圣人而去之弥远也』!

  炎武之学,大抵主于敛华就实。凡国家典制、郡邑掌故、天文仪象、河漕兵农之属,莫不穷原究委,改正得失。撰「天下郡国利病书」百二十卷;别有「肇域志」一编,则考索之余,合图经而成者。精韵学,撰「音论」三卷。言古韵者,自明陈第虽创辟榛芜,犹未邃密;炎武乃推寻经传,探讨本原。又「诗本音」十卷,其书主陈第「诗无协韵」之说,不与吴棫本音争,亦不用棫之例。但即本经之韵互考,且证以他书,明古音原作是读,非由迁就;故曰「本音」。又「易音」三卷,即「周易」以求古音;考证精确。又「唐韵正」二十卷、「古音表」二卷、「韵补正」一卷,皆能追复三代以来之音,分部正帙而知其变。又撰「金石文字记」、「求古录」,与经史相证。而「日知录」三十卷,尤为精诣之书;盖积三十余年而后成。其论治,综核名实,于礼教尤兢兢。谓风俗衰、廉耻之防溃,由无礼以权之;常欲以古制率天下。炎武又以杜预「左传集解」时有阙失,作「杜解补正」三卷。其它著作,有「二十一史年表」、「历代帝王宅京记」、「亭林文集」、「诗集」、「营平二州地名记」、「昌平山水记」、「山东考古录」、「京东考古录」、「谲觚」、「菰中随笔」等书,并有补于学术世道。清初称学有根柢者,以炎武为最;学者称为「亭林先生」。又广交贤豪长者,虚怀商榷,不自满假;作「广师」篇云:『学究天人,确乎不拔;吾不如王寅旭。读书为己,探赜洞微;吾不如杨雪臣。独精「三礼」,卓然经师;吾不如张稷若。萧然物外,自得天机;吾不如傅青主。坚力苦学,无师而成;吾不如李中孚。险阻备尝,与时屈伸;吾不如路安卿。博闻强记,群书之府;吾不如吴志伊。文章尔雅,宅心和厚;吾不如朱锡鬯。好学不倦,笃于朋友;吾不如王山史。精心六书,信而好古;吾不如张力臣。至于达而在位,其可称述者亦多有之,然非布衣之所得议也』。

  康熙十七年,诏举博学鸿儒科、又修「明史」,大臣争荐之;以死自誓。

  二十一年,卒;年七十。无子。吴江潘耒叙其遗书行世。宣统元年,从祀文庙。

  全祖望

  全祖望,字绍衣;鄞县人。十六岁,能为古文,讨论经史,证明掌故;补诸生。雍正七年,督学王兰生选以充贡,入京师;旋举顺天乡试。户部侍郎李绂见其文,曰:『此深宁、东发后一人也』!乾隆元年,荐举博学鸿词。是春会试,先成进士,选翰林院庶吉士;不再与试。时张廷玉当国,与李绂不相能,并恶祖望;祖望又不往见。二年,散馆,置之最下等。归班,以知县用;遂不复出。方词科诸人未集,绂以问祖望;祖望为记四十余人,各列所长。性伉直。既归,贫且病,飨飧不给;人有所馈,弗受。主蕺山端溪书院讲席,为士林仰重。二十年,卒于家;年五十有一。

  祖望为学,渊博无涯涘;于书,无不贯串。在翰林,与绂共借「永乐大典」读之,每日各尽二十卷。时开明史馆,复为书六通移之;先论艺文;次论表,次论忠义、隐逸两列传,皆以其言为韪。生平服膺黄宗羲,宗羲表章明季忠节诸人,祖望益广修枋社掌故、桑海遣闻以益之,详尽而核实,可当续史。宗羲「宋元学案」甫创草稿,祖望博采诸书为之补辑。编成百卷。又七校「水经注」、三笺「困学纪闻」,皆足见其伋古之深。又答弟子董秉纯、张炳、蒋学镛、卢镐等所问经史疑义,录为「经史问答」十卷。仪征阮元尝谓「经学、史才、词科三者得一,足传」;而祖望兼之。其「经史问答」,实足以继古贤、启后学,与顾炎武「日知录」相埒。晚年,定文稿,删其十七为「鲒埼亭文集」五十卷。

  --以上选自原书卷四八八(「列传」二六八「儒林」二)。

  胡承珙

  胡承珙,字墨庄;泾县人。嘉庆十年进士,翰林院庶吉士;散馆,授编修。十五年,充广东乡试副考官。寻迁御史,转给事中。自以身居言路,当周知天下利弊,陈之于上,方不负职。数年中,陈奏甚多,多见施行;而其最切中时病者,则有条陈亏空弊端各条:『一曰冒溢宜禁。司库支发钱粮,向有扣除二、三成之弊。故藩司书吏将不应借支之款,冒支滥借。此在领者便于急需,不敢望其足数;而在放者利于多扣,不复问其合宜:则虽应放而仍与浮冒无异。一曰抑勒宜禁。州、县交代,例限綦严,均不准充抵。近日仍多以议单、欠票虚开实抵者,总由上司多方抑勒,逼令新任担承。一曰靡费宜省。各省摊捐、津贴名目,岂尽必不可省!闻州、县所解各上司衙门饭食、季规等银,逐岁增加;如邸报一事,安徽省每年通派各属万金。一省如此,他省可知;一事如此,他事可知。一曰升调宜慎。部选人员多系初任,或尚能不敢轻易接受;惟佐杂题升及调补繁缺二者,每多久历仕途,习成狡滑。在题升者急于得缺,明知此地之多累,不复顾后而瞻前;在调补者迁就一时,转因原任之有亏,希图挪彼以掩此。究之担承弥补,皆属空名;不过剜肉补疮,甚且变本加厉』。其言深切着明。

  二十四年,授福建分巡延建邵道。编查保甲,设立缉捕章程八条;匪徒敛迹。调署台湾兵备道;缉获洋盗张充等,置于法。旋乞假回籍。台湾素称难治,承珙力行清庄弭盗之法,民番安肃。自承珙去后,彰化淡水即以械斗起衅矣。

  道光十二年,卒;年五十七。

  承珙究心经学,尤专意于「毛诗」传。归里后,键户著书;与长洲陈奂往复讨论不绝,着「毛诗后笺」三十卷。其书主于申述毛义;自注疏而外,于唐、宋、元诸儒之说及近人为诗学者无不广征博引,而于名物训诂及毛与三家诗文有异同,类皆剖析精微,折衷至当。而其最精者,能于毛传本文,前后会出指归;又能于西汉以前古书中反复寻考,贯通诗义,证明毛旨。凡三、四易稿,手自写定;至鲁颂「泮水」章而疾作,遗言属陈奂校补,奂乃为续成之。又以郑君注「仪礼」参用古、今文二本,撮其大例,有必用其正字者、有即用其借字者、有务以存古者、有兼以通今者、有因彼以决此者、有互见而并存者,闳意妙旨,有关于经实伙;遂取注中迭出之字并读--如读为、当为各条,排比梳栉,考其训诂、明其假借,参稽旁采疏通而证明之,作「仪礼古今文疏义」十七卷。又谓惠氏栋「九经古义」未及「尔雅」,遂补撰数十条,成二卷。「小尔雅」原本不传,今存「孔丛子」中,世多谓为伪书;作「小尔雅义证」十三卷,断以为真。复着有「求是堂诗文集」三十四卷。

  --选自原书卷四八九(「列传」二六九「儒林」三)。

  一百二十二(文苑)

  刘献廷

  赵翼

  魏源

  林纾(严复)

  刘献廷

  刘献廷,字继庄,大兴人;先世,本吴人也。其学主经世,自象纬、律历、音韵、险塞、财赋、军政以逮岐黄、释老之书,无所不究习。与梁溪顾培、衡山王夫之、南昌彭士望为师友,而复往来昆山徐干学之门。议论不随人后,万斯同引参明史馆事,顾祖禹、黄仪亦引参「一统志」事;献廷谓诸公考古有余,实用则未也。

  其论方舆书:当于各疆域前,测北极出地,定简平仪制度为正切线表;而节气之后先、日食之分秒、五星之陵犯,占验皆可推矣。诸方七十二候不同;世所传者,本之月令,乃七国时中原之气候,与今不合;则历差为之。今宜细考南北诸方气候,取其核者详载之,然后天地相应,可以察其迁变之微矣。燕京、吴下水皆南流,故必东南风而后雨;衡、湘水北流,故必北风而后雨。诸方山水向背分合皆纪述之,而风土之刚柔暨阴阳燥湿之征,可次第而求矣。

  其论水利,谓西北乃先王旧都,二千余年未闻仰给东南;何则?沟洫通、水利修也。自刘、石云扰以讫金、元千余年,未知水利为何事;不为民利,乃为民害。故欲经理天下,必自西北水利始矣。西北水利,莫详于「水经」郦注;虽时移势易,十犹可得六、七。郦氏略于东南,人以此少之;不知水道之当详,正在西北。于是欲取「二十一史」关于水利农田、战守者,考其所以,附以诸家之说为之疏证。凡献廷所撰着,类非一人一时所能成;故卒不就。

  又尝自谓于「华严」字母悟得声音之道,作「新韵谱」,足穷造化之奥;证以辽人林益长之说,益自信。其法先立鼻音二,各转阴、阳、上、去、入之五音,共十声;而不历喉、腭、舌、齿、唇之七位,故有横转、无直送,则等韵重迭之失去。次定喉音四,为诸韵之宗;从此得半音、转音、伏音、送音、变喉音。又以二鼻音分配之,一为东北韵宗、一为西南韵宗。八韵立,而四海之音可齐。于是以喉音互相合,得音十七;喉音、鼻音互相合,得音十;又以有余,不尽者三合之,得音五:共三十二音为韵父,而韵历二十二位为韵母。横转各有五子,而万有不齐之声摄于此矣。同时吴殳,盛称其书。

  他所著多佚;殁后弟子黄宗夏辑录之,为「广阳杂记」;全祖望称为薛季宣、王道父一流云。

  --选自原书卷四九一(「列传」二七一「文苑」一)。

  赵翼

  赵翼,字耘松;阳湖人。生三岁,能识字。年十二,为文,一日成七篇;人奇其才。乾隆十九年,由举人中明通榜,用内阁中书,入直军机;大学士傅恒尤重之。二十六年,复成进士。殿试,拟一甲第一,王杰第三;高宗谓陕西自国朝以来、未有以一甲一名及第者,遂拔杰而移翼第三,授编修。

  后出知镇安府。粤民输榖常社仓,用竹筐以权代概,有司因购马济滇军,别置大筐敛榖。后遂不革,民苦之。翼听民用旧筐自权,持羡去。民由是感激;每出行,争肩舆过其村。先是,镇民付奉入云南土富州为奸;捕获百余人,付奉顾逸去,前守以是罢官。已而付奉死,验其尸良是;总督李侍尧疑其为前守地道。翼申辨,总督怒,劾之;适朝廷用兵缅甸,命翼赴军赞画,乃追劾疏还。傅恒既至滇经略兵事,议以大兵渡戛鸠江,别遣偏师从普洱进。翼谓普洱距戛鸠江四千余里,不如由江东岸近地取猛密;如其策入告。其后戛鸠兵遭瘴,多疾病;而阿桂所统江东岸一军独完,卒以蒇事。寻调守广州,擢贵西兵备道。以广州谳狱旧案降级,遂乞归,不复出。

  五十二年,林爽文反台湾;侍尧赴闽治军,邀翼与俱。时总兵柴大纪城守半载,以易子析骸入告;帝意动,谕大纪以兵护民内渡。侍尧以询翼;翼曰:『总兵欲内渡久矣,惮国法,故不敢。今一弃城,则鹿耳门为贼有,全台湾休矣;即大兵至,无路可入。宜封还此旨』。侍尧悟,从之。明日,接追还前旨之谕,侍尧膺殊赏;而大将军福康安续至,遂得由鹿耳门进兵破贼:皆翼计也。

  事平,辞归,以著述自娱;尤邃史学,着「廿二史札记」、「皇朝武功纪盛」、「陔余丛考」、「檐曝杂记」、「瓯北诗集」。嘉庆十五年,重宴鹿鸣,赐三品衔。卒,年八十六。同时袁枚、蒋士铨,与翼齐名,而翼有经世之略,未尽其用。所为诗,无不如人意所欲为;亦其才优也。

  --选自原书卷四九二(「列传」二七二「文苑」二)。

  魏源

  魏源,字默深;邵阳人。道光二年,举顺天乡试。宣宗阅其试卷,挥翰褒赏;名藉甚。会试,落第;房考刘逢禄赋「两生行」惜之--两生者,谓源及龚巩祚两人;皆负才自喜,名亦相埒。源入赀,为中书。至二十四年,成进士;以知州发江苏,权兴化。二十八年,大水,河帅将启闸;源力争不能得,即亲击鼓制府;总督陆建瀛驰勘,得免;士民德之。补高邮,坐迟误驿递,免;副都御史袁甲三奏复其官。咸丰六年,卒。

  源兀傲有大略,熟于朝章国故。论古今成败利病、学术流别,驰骋往复,四座皆屈。尝谓:河宜改复北行故道。至咸丰五年,铜瓦厢决口,河果北流。又作「筹鹾篇」上总督陶澍谓:『自古有缉场私之法,无缉邻私之法;邻私,惟有减价敌之而已。非裁费,曷以轻本减价;非变法,曷以裁费』。顾承平久,挠之者众。迨汉口火灾后,陆建瀛始力主行之。

  源以我朝幅员广,武功实迈前古;因借观史馆官书,参以士大夫私着,排比经纬,成「圣武记」四十余万言。晚遭夷变,谓「筹夷事,必知夷情」;复据史志及林则徐所译「西夷四州志」等,成「海国图志」一百卷。他所著,有「书古微」、「诗古微」、「元史新编」、「古微堂诗文集」。

  林纾(严复)

  林纾,字琴南,号畏庐;闽县人。光绪八年举人。少孤,事母至孝。幼嗜读,家贫,不能藏书。尝得「史」、「汉」残本,穷日夕读之;因悟文法,后遂以文名。

  壮,渡海游台湾归,客杭州,主东城讲舍。入京,就五城学堂聘,复主国学。礼部侍郎郭曾炘以经济特科荐,辞不应。生平任侠,尚气节,嫉恶严;见闻有不平,辄愤起。忠恳之诚,发于至性。念德宗以英主被扼,每述及,常不胜哀痛。十谒崇陵,匍伏流涕;逢岁祭,虽风雪勿为阻。尝蒙赐御书「贞不绝俗」额,感幸无极;誓:死必表于墓曰「清处士」。忧时伤事,一发之于诗文;为文宗韩、柳。

  少时,务博览;中年后,案头唯有「诗」、「礼」二疏、「左」、「史」、「南华」及韩、欧之文。此外,则「说文」、「广雅」,无他书矣:其由博反约也如此。其论文,主意境、识度、气势、神韵,而忌率袭庸怪。文必已出,尝曰:『古文唯其理之获与道无悖者,则味之弥臻于无穷。若分画秦、汉、唐、宋,加以统系派别,为此为彼,使读者炫惑莫知所从,则已格其途而左其趣。经生之文朴,往往流入于枯淡;史家之文则又隳突恣肆,无复规检:二者均不足以明道。唯积理养气,偶成一篇,类若不得已者,必意在言先;修其辞而峻其防,外质而中膏、声希而趣永,则庶乎其近矣』。

  纾所作,务抑遏掩蔽,能伏其光气;而其真,终不可自閟。尤善叙悲,音吐凄梗,令人不忍卒读:论者谓以血性为文章,不关学问也。所传译欧西说部,至百数十种。然纾故不习欧文,皆待人口达而笔述之。任气,好辨。自新文学兴,有倡「非孝」之说者;奋笔与争,虽胁以威,累岁不为屈。尤善画山水,浑厚冶南北于一炉;时皆宝之。

  纾讲学不分门户,尝谓清代学术之盛,超越今古;义理、考据合而为一而精博过之,实于汉学、宋学以外,别创清学一派。时有请立清学会者,纾抚掌称善,力赞其成。

  甲子秋,卒,年七十有三;门人私谥「贞文先生」。有「畏庐文集」、「诗集」、「论文」、「论画」等。

  严复,初名宗光,字又陵、一字几道;侯官人。早慧,嗜为文。闽督沈葆桢初创船政,招试英俊,储海军将才;得复文奇之,用冠其曹--则年十四也。既卒业,从军舰练习,周历南洋、黄海。

  日本窥台湾,葆桢奉命筹防,挈之东渡诇敌,勘测各海口。光绪二年,派赴英国海军学校肄战术及炮台建筑诸学,每试辄最。侍郎郭嵩焘使英,赏其才,时引与论析中西学术同异。学成,归。北洋大臣李鸿章方大治海军,以复总学堂。二十四年,诏求人才,复被荐;召对称旨,谕缮所拟万言书以进。未及用,而政局猝变;越二年,避拳乱,南归。是时,人士渐倾向西人学说。复以为自由、平等、权利诸说由之未尝无利,脱靡所折衷,则流荡放佚,害且不可胜言;常于广众中陈之。

  复久以海军积劳,叙副将;尽弃去,入赀为同知,累保道员。宣统三年,海军部立,特授协都统。寻赐文科进士,充学部名词馆总纂。以硕学通儒,征为资政院议员。三年,授海军一等参谋官。

  复殚心著述,于学无所不窥举;中外治术学理,靡不究极原委、抉其失得,证明而会通之。精欧西文字,所译书,以瓌辞达奥旨。其「天演论」「自序」有曰:『仲尼之于六艺也,「易」、「春秋」最严。司马迁曰:「易」本隐而之显,「春秋」推见至隐。此天下至精之言也。始吾以为「本隐之显」者,观众系辞以定吉凶而已;「推见至隐」者,诛意褒贬而已。及观西人名学,则见其格物致知之事,有内籀之术焉、有外籀之术焉。「内籀」云者,察其曲而知其全者也,执其微以会其通者也。「外籀」云者,援公理以断众事者也,设定数以逆未然者也:是固吾「易」、「春秋」之学也。迁所谓「本隐之显」者,外籀也;所谓「推见至隐」者,内籀也。二者,即物穷理之要术也。夫西学之最为切实而执其例可以御蕃变者,名、数、质、力四者之学而已。而吾「易」则名、数以为经,质、力以为纬,而合而名之曰「易」。大宇之内,质、力相推,非质无以见力,非力无以呈质。凡力,皆干也;凡质,皆坤也。奈端动之例三;其一曰静者不自动、动者不自止,动路必直、速率必均。而「易」则曰:干,其静也,专其动也直。有斯宾塞尔者,以天演自然言化。其为天演界说曰:翕以合质、辟以出力,始简易而终杂糅。而「易」则曰:坤,其静也,翕其动也辟。至于全力不增减之说,则有自强不息为之先。凡动必复之说,则有消息之义居其始。而「易」「不可见干、坤或几乎息」之旨,尤与热力平均、天地乃毁之言相发明也。大抵古书难读,中国为尤。二千年来士徇利禄,守阙残,无独辟之虑;是以生今日者,乃转于西学得识古之用焉』。凡复所译箸,独得精微皆类此。世谓纾以中文沟通西文、复以西文沟通中文,并称林、严。

  辛酉秋,卒;年六十有九。着有「文集」及译「天演论」、「原富」、「群学肄言」、「穆勒名学」、「法意」、「群己权界论」、「社会通诠」等。

  --以上选自原书卷四九三(「列传」二七三「文苑」三)。

  一百二十三(忠义)

  阿克善

  董廷元(弟廷儒、廷柏)

  济三(瑚密色等)

  许友信(成升等)

  朱国治

  李成功(张善继等)

  戴玑

  阿克善

  阿克善,景祖兄索长阿三世孙,隶正黄旗。随大兵征明于锦州、宁远及入关击李自成,皆有功;历官至兵部侍郎。

  顺治九年,同都统噶达浑征剿鄂尔多斯部叛逃蒙古多尔济等,歼之贺兰山。以失究兴安总兵任珍家属淫乱、檀杀多人事,解兵部,管副都统事。

  十一年,随征湖广,败贼兵于湘潭、常德、龙阳等处。

  十三年,郑亲王世子济度征「海贼」郑成功,阿克善率兵从大军至乌龙江,以水险难渡,乃潜取道山间,径趋福州;未至,闻成功在高齐,即分兵令佐领褚库等先往迎战,击走之。又分遣署护军统领伊色克图往侯官征剿水路贼,遂抵福州。又侦知贼船三百余尚泊乌龙江,亲督水路,约营总星鼐等在陆路合击;追至三江口,斩伪都督、总兵等,俘获甚众。以贼犯罗源,驻防兵被围;率兵赴援,力战阵亡。

  董廷元(弟廷儒、廷柏)

  董廷元,正白旗汉军;与弟廷儒、廷柏,并以闲散从征。天命六年,兵攻沈阳,廷元先登陷阵;授宽甸守备。从攻大凌河、察哈尔、旅顺口、江华岛,皆有功。崇德二年,从恭顺王孔有德征皮岛,明总兵沈世魁阵海口,廷元以小舟从北冲入,明兵炮碎之,与家丁六人殁于海。

  廷儒,积功为大同守备。顺治五年,大同总兵姜瓖谋叛,以廷儒勇略过人、为士卒爱惮,佯以宴射,诱至署,讽以同叛;廷儒以严词斥之,不听,即拔佩刀与斗。贼群执之,骂不绝口;剖其腹,支解之;并其子开国、男妇二十七人,俱被害。

  廷柏,初任骁骑尉。崇德五年,从征明,同参领孙有光败松山步兵、杏山骑兵,闾洪山守兵;明兵夜犯填堑,手发红衣炮击却。随攻塔山及前屯卫、中后所等城,均以红衣炮克之,绩称最。

  顺治二年,从豫亲王多铎南征,破流贼,定河南,克扬州、嘉兴等处,俱在事有功。时明鲁王朱以海据绍兴,大兵营钱塘江上。明督师大学士张国维以兵九千人乘夜劫营,廷柏从都统吴守进败之。

  后从郑亲王济尔哈朗征湖广,明总督何腾蛟招流贼连营拒敌;从副都统金维城率兵至马河力战,殁于阵。

  济三(瑚密色等)

  济三,满洲正黄旗人;姓扎库塔。自崇德六年,以佐领,从大兵有功。

  顺治元年,与骑都尉色勒布、云骑尉祖应元、参领金应得、骁骑尉西来、间敌达鲁哈、萨门、岱纳并从定国大将军豫亲王多铎南征。二年四月,大兵渡淮,薄扬州城;应元、应得、岱纳以红衣炮攻城。城颓,岱纳先登,与应元,应得同阵亡,克扬州。大兵渡江,令左翼舟师留泊北岸备敌;敌驾舟来犯,色勒布迎击,中炮死。分兵江阴县,萨门以云梯先登,被戕;达鲁哈继进,亦阵殁。六月,多铎定南京,分大兵之半,令多罗贝勒博洛等进徇苏州,下之;擢济三副都统驻守。明福王总兵黄蜚潜纳苏州叛卒来袭,济三闻变,率兵擒剿;敌合围,济三战死。大兵至浙,攻嘉兴,炮毁其城;西来率所部先登,克之。旋回兵,取昆山县城;被炮死。

  瑚密色,满洲镶黄旗人,姓佟加;世居加哈。崇德元年,以佐领衔,从征明;屡有功。

  顺治元年,从入关,败流贼唐通于一片石;追至安肃、望都,歼贼无算。

  嗣随多铎军渡江,屡破明兵句容。时明鲁王朱以海据绍兴,博洛遣参领王元爵徇湖州;土兵蜂至,元爵战殁。博洛次杭州,鲁王遣其督师侍郎孙嘉绩、熊汝霖渡钱塘江来犯;瑚密色偕骑都尉色赫等击败嘉绩兵,擒其队帅。追至江中,汝霖兵殊死战;瑚密色中枪,战死。

  色赫从定浙江,旋下福建;还过平湖,遇土寇,亦以中枪阵亡。

  许友信(成升等)

  许友信,以军弁随明将左梦庚投诚,隶镶白旗汉军。随大兵征闽、粤有功,定南大将军贝勒博洛委署潮州副总兵。顺治四年,明桂王由榔遣兵略境,友信单骑出战,遇伏死。

  是年,桂王兵部尚书张家玉陷东莞,署总兵成升、副将李义均阵亡。桂王兵科给事中陈邦彦同时犯广州,游击阎行龙、王士选、熊师文俱死之。

  桂王既由监国僭号,志在兴复;其始略有两广、云贵、湖南、江西、四川各地,且郑成功出没闽、浙,奉其伪号遥相应和,声势颇张。经大军先后戡定,桂王已穷窜土司,肃清在迩;而孙可望、李定国等复群相拥戴,作螳臂之拒者有年。至定国与可望内讧,顺治十四年十月可望走湖南乞降,于是洪承畴、吴三桂乃奏请乘时大举;逐渐进剿,军行有利。十八年,三桂兵及缅甸,缅人执献由榔军前,事乃大定。十余年中,死事或被执不屈者,如四年剿广东假明封号土贼,有广东巡按刘显名等;六年剿灵山土贼,有广东都司佥书李昌等;七年征广州,有轻车都尉尚可福等;八年李定国分兵窥全州,有广西巡按王荃可等;九年犯辰州,有分巡辰常道刘升祚等;犯平乐,有府江道周永绪等;犯柳州,有分守右江道金汉蕙等;陷桂林,有右翼总兵曹成祖、提标游击马腾龙等;十年犯罗定,有兵备道邬象鼎等;犯靖州,有湖南副总兵杨国勋等;犯连州,有广东运署都司佥书窦明运等;犯化州,有防守参将应太极等;十一年犯电白,有从征八品官费扬古等;十四年,「海贼」乘乱窜雷州,有徐闻营游击傅进忠等;孙可望之从乱也,六年贼党一只虎犯永州,有新擢陕西布政使右参议李懋祖等;九年犯衡州,有随定远大将军敬谨亲王尼堪部下副都统武京等;犯成都,有叙州府知府周基昌等;十三年犯临蓝,有委署参将殷壮猷等。至为郑成功而死者,三年成功族人郑彩据厦门、掠连江,有知县宋人望等;六年成功犯长泰,有知县傅永吉等;犯漳浦,有总兵杨佐等;八年犯海澄,有知县甘体垣等;十二年犯仙游,有知县陈有虞等;十三年犯海澄,有一等轻车都尉哈勒巴等;犯福州,有二等轻车都尉巴都等;十五年犯台州,有海门营水师游击李宏德等;犯温州,有盘石卫水师游击熊应凤等;十七年犯江宁,有一等轻车都尉瑚伸布禄、二等轻车都尉猛格图等;犯崇明,有知县陈慎等;犯台州之太平,有左营都司李柱国等;犯厦门,有护军统领伊勒图、前锋参将佟济、前锋校鄂勒布等。盖明藩自立以兵力削除者,桂王为最棘。同时,附唐王朱聿键而陆梁于江西郡邑者,则为金声桓;参领布达理、布政使迟变龙、分守湖东道成大业、宜黄知县冯穆等皆死之。鲁王以蓝国踞浙,逼福建兴化,则知府黎树声等;据舟山内扰,则绍兴府推官刘方至死之。其无所附丽而以叛闻者,为姜瓖。五年踞大同,催饷骑都尉锺固、山西兵备道宋子玉等死之。六年,从英亲王阿济格等军进讨者,骑都尉索宁、云骑尉洛多理等皆阵亡;分援河东井坪、蒲州、神木等处,则郑宏国、佟国仕、武韬、郑世英等亦先后阵亡。时天下初定,人心反侧,各省土贼峰起;或剿、或守,在顺治一朝死者尤伙。独着其关系大局者,见有清开国艰难之大概焉。

  --以上选自原书卷四九四(「列传」二七四「忠义」一)。

  朱国治

  朱国治,汉军正黄旗人。顺治四年,由贡生授固安知县;屡擢至大理寺卿。

  十六年,外简江宁巡抚。时郑成功盘踞外洋,出没江南滨海州县;国治疏言:『欲破狡谋,先度形势。贼众负险,我师远涉风涛,其劳逸不同;贼众熟识海道,我师弓马便捷,其素习不同;水师舟楫较之贼船,大小悬殊,其攻取不同。臣谓宜以守寓战,凡海边、江口,多设墩台;待贼势困援绝,乘间攻之,自能禽渠献馘』。下所司议行。又以苏、松、常、镇四府钱粮抗欠者多,分别造册:绅士一万三千五百余人、衙役二百四十人;请敕部察议。部议:见任官降二级调用、衿士褫革、衙役照赃治罪有差。以是,颇有刻核名。

  康熙十年,补云南巡抚。时吴三桂谋叛久矣;十二年,诡请移藩锦州,并期以十一月二十四日启行。国治方请增设驿堡,协拨夫马待之;三桂遽踞关隘起事。先期三日,邀国治及按察使李兴元、云南知府高显辰、同知刘昆,胁之从逆;皆不屈。国治骂贼尤烈,实时遇害。先后殉难者,云贵总督甘文焜、先后广西巡抚马雄镇、傅宏烈及李兴元(均自有传)。

  李成功(张善继等)

  李成功,奉天铁岭人。顺治六年武进士,历官至广东潮州参将。康熙十三年,总兵刘进忠应耿精忠叛,成功潜与游击张善继等谋诛进忠。事觉,进忠以兵胁同叛;曰:『汝为我中军,我视汝犹子;何无义至此』!成功曰:『禄山叛国,死于猪儿;李泚叛国,死于韩旻。汝今叛国,不知死之将至;我何为从汝』!进忠命斩之;骂不绝口而死。

  善继,直隶彭城卫人。习儒,通孙、吴兵法。康熙六年第二名武进士,授潮州城守营游击。进忠阴遣腹弁赴精忠献款;弁归,与进忠谋曰:『善继刚方固执,深得众心;宜亟散其卒』!进忠遂令所部分隶私党。善继麾下虚无人,谒进忠曰:『公不闻晋王敦乎,威势未尝不赫也;兵败身死,发瘗斩尸?未有叛国而克全终者』!进忠怒,羁之马王庙。贡生林应璧同被羁,日谈古忠孝事。进忠屡遣人谕降,终不屈;令斩之。

  白虎,陕西秦州人。康熙十一年,官澄海协右营都司;有「虎将」名。进忠将叛,调虎与其子崇质入郡;至则知进忠有异志,潸焉涕下。进忠令虎易帽,虎曰:『头可断,帽不可易』!令翦辫,虎曰:『颈可截,辫不可翦』!且责进忠词甚厉。左右以摇惑军心,怂进忠毙之。进忠爱其勇,不忍;曰:『此愚人,不识时务耳』!遂羁之;篡取虎妻张、虎子士俊为质。虎与同志密遣人赴省请兵,约内应;谋泄,将就刃,谓崇质曰:『死,吾分也。委身存祀,则在汝』。崇质对曰:『父为忠臣、子从叛贼,乌乎可』!缚至西市,虎望北叩首,大言曰:『君臣大义,尽于此;父子至情,亦尽于此矣』!观者皆泣下。

  何亮,潮州人。官澄海协千总,虎以心腹待之。亮随虎赴郡,进忠羁虎;旋以内应事泄,并将斩亮。进忠叱之,亮谓「当诉于天」!同时遇害。其兄弟、妻子被杀者尤众。

  于国琏,奉天人;为续顺公沈瑞旗员。进忠乱作,瑞命偕都统宋文科、邓光明攻之。战太平街三日,国琏身先士卒,射伤进忠左臂,贼披靡;以众寡不敌,终为所败。瑞缚光明及国琏以降;国琏独不屈,斩于市。尸僵立不仆数日,面如生;众咸异之。

  戴玑

  戴玑,字利衡;福建长泰人。顺治六年进士,授主事;例转湖广按察司佥事。时滇、黔未入版图,上江防道尤要;玑遍履所部,自岳州至嘉鱼立七汛,造哨船巡逻,■〈艹佳〉苻无警。又于洞庭湖接立三汛,行者尤便之,洪承畴正经略五省,以韩范俦称之。寻迁陕西西宁道;未行,丁父艰。

  服除,补广西右江道;驻柳州。东阑土酋构祸日久,玑以恩意调解之。大酋黄应元煽乱,则斩渠魁以徇。诸蛮用是怀德畏威,顽梗尽化。柳堡屯田,寄佃于民;既输军租,复应民役。为申请督、抚具奏,获免。复修葺文庙及罗池、司户二贤祠。会朝命裁并监司,解任。

  归里,督课诸子,教以忠孝大义。耿精忠乱作,台湾贼围漳州;时玑次子鏻为海澄公将,守东门。贼劫至城下,使招鏻降;玑大声呼鏻「坚守,勿以老人为念」!贼怒,牵去。城破,鏻巷战死;阖门为俘。大兵复漳州,贼遁;玑与子锎等乘间入山,而妻叶并诸幼子为贼执赴台湾,玑置不为意。贼复犯海澄及长泰,玑再被执;胁之降,不从。幽之密室,历年余,终不为屈;朝夕诵文信公「正气歌」以自壮。一日,顾谓子铣曰:『吾久辱不死,何为』!遂绝粒数日,病甚;衣冠,命铣扶掖北向再拜曰:『臣死,命也!当为厉鬼杀贼』。索纸笔,大书「惟忠惟孝,可以服人」数字。呕血数升,死;年七十有四。

  --以上选自原书卷四九五(「列传」二七五「忠义」二)。

  一百二十四(忠义)

  李茂吉

  汤大奎(周大纶、寿同春、李乔基)

  罗江泰

  吕志恒(邵用之等)

  孔昭慈

  刘继祖

  张毅

  李茂吉

  李茂吉,福建漳浦人;台湾水师营把总,平日不以官小自卑。

  康熙六十年,土贼朱一贯乱作,自请于副将许云,战败被禽。贼渠怪其不跪。叱之。茂吉举足踢其案,案翻,奋力断缚,直前夺刀杀贼;贼共斫之,头脑破裂,尚骂不绝口;贼碎其尸。

  --选自原书卷四九五(「列传」二七五「忠义」二)。

  汤大奎(周大纶、寿同春、李乔基)

  汤大奎,字纬堂;江苏武进人。乾隆二十八年进士,授福建凤山县知县。

  五十一年冬,台湾贼民林爽文作乱,起彰化;其党曾伯达等应之,南窜凤山县--故无城,仅土垣三尺许。时大奎已秩满,候代;属贼势蔓延,乃率僚佐募乡勇日夜守御。贼来攻,与参将瑚图里击却之。瑚图里驰马逐贼去;大奎闻城北有警,捕内应四贼,斩以徇。方奖厉兵役,贼突进北门,入县治,典史史谦死之。大奎朝服,坐听事;手剑击贼。贼刃交下,犹瞋目,詈不止。长子荀业,从之官;先以父诗文稿畀其戚,令远避。身佩刀蔽父,不去;同遇害。大奎初丧其元;城复后,有仆识大奎系发线,形容亦约略可辨,因并入棺。孙二:贻、汾(自有传)。

  谦字昭和,顺天宛平人。先遣子善战,奉大母出避;乃与大奎同城守。死后,亦丧其元;为百姓窃埋之。贼退,始改殓。

  周大纶,字理甫;直隶天津人。乾隆二十年,由贡生捐职州同,发福建;补台湾府彰化县丞。数年,知民顽,忧形于色;屡言于上官,斥不信。任满,将引见,假公事滞诸诸罗。

  乱作,大纶奋入县治;县令懦,甘以身殉。大纶曰:『国家建官,命能守、不命能死。坐致民逆,死以塞责,小丈夫也』!激之,弗应;为谋所以御贼计。夜,贼入据县治,有见大纶者,缚去不杀,而劝之降;大纶大骂之。贼掴其颊,抚颊大哭,曰:『此颅乃为贼污』!首触柱,额裂;囚数日,卒遇害。大纶仆陈德,以护主不去;大纶死,以头桩贼,支解死。

  寿同春,名星,以字行;浙江诸暨人。习文法;客台湾淡水厅同知程俊署,年七十余矣。

  竹堑城陷,俊先以出捕贼,遇害;俊子携印走。同春为贼执,佯为所用;贼留其党三十六人守城,而自出掠。同春客淡水久,胥徒皆熟习、士民皆信服;潜为纠合,甚众。出不意,就同知听事骈斩留贼;即日闭城门,为朝廷守。贼闻大駴,悉众返攻;同春部勒其众,日夜登陴。樵苏既断,发屋掘鼠为食;得间,辄出选锋击贼。相持数日,贼稍引却;道通。署同知徐梦麟始以印至,次第招抚附近胁从者;梦麟一切倚同春办治。

  是时,首逆负嵎,据大里杙自固;官军环营其外,疑莫敢入。同春草书与梦麟,令上军门速攻之;久乃得报,合六路进剿。同春率官军从西路入,而鹿港之兵迁延失期;既入无援,马蹶被获。贼恨同春久;至是,喜得报,攒刃支解之。

  又,广东嘉应州人李乔基者,名安善,以字行。善少林拳术。客台湾,见土豪啸聚相雠杀,叹曰:『乱将作矣』!乃简侨寓南、北庄人团练之。

  乱作,郡城大震;召诸健儿曰:『贼众一閧而出,遂破彰化、淡水、诸罗三城。所不即取郡城者,惧粤人蹑其后耳。吾出兵牵制之,贼至则守、去则击;相持久,则援师且至,贼不足平矣』。集万余人,庄为栅、里为台,计亩以为粮;一庄有贼,诸台应之。贼数至,皆不得逞。十二月,率三千人从知县张贞生复彰化。已而粮尽,士卒多散去,城复陷。

  明年正月,复从总兵柴大纪复诸罗。自起义兵,与贼二十余战,斩馘万计;贼衔之,以万金购乔基首。二月,乔基与从子举柏率健儿数百人赴鹿港请火药,为贼所侦,还至青堈,伏发;御之,杀数百人。贼大至,矢石交下,突围出,失举柏;乔基三入贼中,伤左股,被获;诸健儿皆战死。贼诱乔基降,骂贼;贼断其舌,缚而射之,犹不屈;乃磔焉。至是,白衣冠哭者万余人,皆誓不与爽贼俱生也。

  是役也,死事之烈,以乔基为最。

  罗江泰

  罗江泰,字静波;浙江黄岩人。家贫,习贾。去贾投营,由外委历擢游击,皆在浙;由参将至副将,在闽;总兵,又在浙。前后与提督李长庚相左右,而在闽功特显。

  长庚锐意剿海寇蔡牵,专意外洋;凡阃内事,均以属江泰。贼船高大,官军仰攻失利;檄江泰造「霆艇」。艇成,陵贼船,贼大困,南走福建。江泰于白犬洋、四礵、屿头、东■〈石扈〉各役,俱有功;护海坛总兵。遂赴南洋,合金门总兵何定江截牵去路,横击于铜山。追至浮鹰洋,贼冲礁,走匿山上;江泰搜山,禽贼自王朱。又焚贼船于仰月横山。贼皆堕水死。在闽逾年,凡十击贼,号「敢死军」;贼见江泰军,辄引去。擢总兵,镇金门。

  九年,移镇定海。是时,牵南窜台湾;长庚正总闽、浙水军,同心戮力誓杀牵。十年九月,牵船泊道头,忽遁去;江泰从瓯洋会八总兵追之。至尽山,失牵所在;黑云起海上,亟令移港。风骤至,白波山立,群舟相击触;顷刻破碎。江泰大船帆重,不可下;下及尺,船遽不知所终。朝命沿海各省探访,久之无得者;葬衣冠黄岩。

  吕志恒(邵用之等)

  吕志恒,江苏阳湖人。由监生捐县丞,发福建;累擢至台湾府知府。道光十二年,嘉义县贼匪张丙等纠众滋事,焚掠各庄;志恒率署知县邵用之分路剿捕。用之行至店仔口,被戕;志恒复带兵击贼于大排竹,以众寡不敌,遇害。

  先是,逆匪辄以「贪官污吏妄杀无辜」为词;帝疑有激变事,下福州将军瑚松头等查奏。无据,如例予恤。

  方振声,顺天大兴人。由供事,选授福建巡检,升嘉义县斗六门县丞。贼逼斗六门,振声树栅、浚渠,率兵勇防堵。贼首黄城率匪党攻扑,与署守备马步衢等协力守御。贼夤夜纵火,蜂拥入栅;振声持刀巷战,戮数贼。力竭,遇害;幕友沈志勇等同死之。妻、女皆被戕,甚惨。

  步衢与把总陈玉威,赤同时阵殁。

  --以上选自原书卷四九六(「列传」二七六「忠义」三)。

  孔昭慈

  孔昭慈,字云鹤,山东曲阜人;至圣七十一代裔孙。道光十五年进士,改庶吉士;散馆,授广东饶平县知县。忧归。服阕,发福建,署莆田、沙县,摄兴化通判;授古田县。

  二十八年,调闽县;进邵武同知,移台湾鹿港。时南北匪徒洪恭等陷凤山,知县王廷干、高鸿飞相继死,郡城岌岌不保。昭慈闻警,航海赴援;协力守御,歼擒甚众。四年,擢台湾府知府。督捕余孽,次第荡平。进道员,备兵台、澎;加按察使衔,兼督学政。以助饷,加二品衔。在台五年,威信大着;外裔、内番悉畏服。

  同治元年,彰化乱民戴万生等纠众结会谋乱;昭慈侦知,督兵驰抵彰化。部署未定,变起仓卒,城陷;巷战,力竭不支,殉节文庙先圣前。

  昭慈为政,兴利剔弊不遗余力。莆田俗好斗,推诚谕禁,劝以惩;忿保身(?),治正凶不少贷。民惮法,罢斗。邑多孔氏寄籍,为创立义学。沙县土利艺茶,少耕植;游民竞逐末,暇则事攘夺为。拔茶禁之,而农桑始兴;至今利赖。所至停采买、革津贴、捐粟平粜,多损己益民;尤爱才。重林文察材略,白其复父雠,可宥而荐之;杀贼立功,官至提督。治盗严明,诛止其魁;盗之良者,或重其贤而避之。殁后,匪为敛殡归丧;愧叹曰:『吾辈负孔使君矣』!

  卒年六十八;恤世职,谥「刚介」,于立功地方建祠。

  --选自原书卷四九七(「列传」二七七「忠义」四)。

  刘继祖

  刘继祖,江西玉山人;增贡生。道光十一年,以同知分福建;十九年,除淡水同知,以忧去。

  服阕,借拣知州,发广西。二十七年,授永康;寻署藤县。时灌阳、平乐、阳朔等处匪徒肆扰,偕知府张熙宇督剿,歼擒殆尽;进知府。咸丰元年,金田贼败窜大黄江,继祖率水陆壮勇乘夜攻击,焚其巢。以所部练勇失钤束,夺职。四年,巡抚劳崇光奏请留藤协办团练。寻艇贼梁培友纠众攻藤,继祖偕知县翟登峨等婴城固守;设间出奇,击却之。旋以土贼冯六、戴九等接踵至,据河干,尽焚沿岸舟,乡团来援者不得渡;贼众兵单,城陷。继祖受重创,与登峨子襄采,团长梁文轼等巷战,力竭死之。登峨被掳,骂贼不屈,被害;弃尸于河。典史冉正棠,斗死狱门。诏复继祖原官,赏世职;登峨以次死者,恤有差。

  登峨,字眉峰,山东章邱人;进士。截取,选藤县。

  --选自原书卷四九八(「列传」二七八「忠义」五)

  张毅

  张毅,字仁府;直隶天津人。父梦元,官福建布政使,护台湾巡抚;以清廉著称。卒,赠太子少保。

  毅由荫生,官部曹。改道员,分山西;奏调陕西,授甘凉道。宣统三年六月,擢安徽提法使(下略)。

  --选自原书卷五○三「列传」二八三「忠义」一○)。

  一百二十五(孝义)

  程愿学

  杨越(子宾)

  程愿学

  程愿学,字奂若;江南仪真人。顺治十六年,郑成功兵退,县人坐连染死者二十余;愿学祖故睢州知州绍儒,与焉。父免死,徙塞外;愿学以幼,留。稍长,将出塞求父,虑死且无后,乃娶妻生子;妻死,挟子行。道中子病,还;计行,待子长。

  居恒丧服,食但啜粥,不饭、不食果蔬;衣不帛、不棉。僦居学舍旁,授经;不出户。训导顾蔼慕其贤,屡过,皆不见;偕其弟子出不意往,语愿学:『何自苦』!愿学对曰:『愿学有隐痛,不可以为人;非以自苦也』!明日报谒,赞砚与画;霭谢曰:『子无所受于人;今吾受子遗,亦愿以报子』!愿学乃持砚与画去。他日复过之,已他徙矣。

  俄卒;霭求得其砚,铭曰「廉士砚」。

  --选自原书卷五○五(「列传」二八五「孝义」二)

  杨越(子宾)

  杨越,初名春华,字友声;浙江山阴人。所居曰安城,因以为号。为诸生,慷慨尚侠。

  康熙初,越友有与张煌言交通者;事发,辞连越,减死,流宁古塔。例佥妻,与其妻范偕行;留老母及二子家居。宁古塔地初辟,严寒;民朴鲁。越至,伐木构室,垒土石为炕,出余物易菽粟。民与习,乃教之读书明礼数、崇退让。躬养老抚孤,赎入官为奴者萧山李兼汝、苏州书贾朱方初及黔沐氏之裔忠显、忠祯,皆廪焉;又赎明大学士朱大典孙妇、河南李天然希声夫妇。凡贫不能举火及婚丧,倡出资以赒。民相助恐后;吝则嗤之曰:『何以见杨马法』--「马法」犹言长老,以敬越也。母终于家,年余始闻丧;哀恸,杜门居三年。

  子宾,出塞省越。越初戍,年二十四;至是,已六十八。宾还叩阍乞赦越。事未行,子宝复出塞省越。又二年,越卒于戍所,例不得归葬。宾、宝请不已;又二年,乃得请。迎范奉越丧以归,民送者哭填路。宾撰「柳边纪略」,述塞外事甚详。

  --选自原书卷五○六(「列傅」二八六「孝义」三)

  一百二十六(遗逸)

  曹元方

  庄元辰(王玉藻)

  李长祥(王正中、董守谕)

  陆宇■〈火鼎〉(弟宇燝、江汉)

  钱澄之

  恽日初

  郭金台

  朱之瑜

  沈光文(陈士京)

  吴祖锡

  李世熊

  曹元方

  曹元方,字介皇;海盐人。父履泰,明兵部侍郎;以忠直着。

  元方,崇祯癸未进士;南京建号,授常熟知县。时大学士马士英擅国政,有荐元方署职方司事者;士英亦藉元方名,冀往谒附己。元方讫不往,上疏言愿遵定制,补外吏;语侵士英。士英怒,卒与令常熟。常熟为吴中烦剧,邑最当;金陵草创,所在兵与民交狃,无宁晷。元方措兵饷、惜民力,俱贴然;邑称治。

  金陵败,弃官归。履泰先获谴,谪戍;亦适归。父子相谓,于义不可宴然以居。元方先变姓名,间道入闽。至建宁,谒唐王;即授吏部文选司主事,进验封司郎中。顷之,履泰亦由海道至;即授太常卿,晋兵部右侍郎。父子俱以忠义激发,间关来;一时咸伟之。当是时,郑芝龙久以桀寇内附,崇其秩号,姑息为养骄;至是,益甚,志叵测。元方抗疏,自请出视江上师;阅封守,欲从外为重内计。得召对,加御史衔,赐白金;挥涕以行。至浦城,则江上溃兵接踵狼狈下;元方仓卒走,计后图。履泰从唐王趋赣州,遇兵,投身崖石下,绝复苏;舁至僧舍。辗转至浦城,父子得相见。

  履泰疾甚,先归;旋卒于家。元方闻,乃亟归。微服挈母及妻子行,寄食旅舍中。久之,事稍定,卜居硖石村;筑草堂,自号耘庵。以老卒,年八十有二。

  庄元辰(王玉藻)

  庄元辰,字起贞,晚字顽庵,鄞人;学者称「汉晓先生」。赋性严凝,不随人唯阿。崇祯丁丑进士,授南京太常博士。

  甲申之变,一日七至中枢史可法之门,促以勤王。福王立,议推科臣,总宪刘宗周、掌科章正宸皆举元辰为首;而马士英密遣私人致意曰:『博士曷不持门下刺上谒相公,掌科必无他属』。峻拒之;中旨仅授刑部主事。己而阮大铖欲兴同文之狱,元辰曰:『祸将烈矣』!遽行。未几,而留都亡。

  钱肃乐之起事也,元辰破家输饷。时降臣谢三宾为王之仁所胁,以饷自赎;及肃乐与之仁赴江上,三宾潜招兵,众疑之。明经王家勤谓肃乐曰:『浙东沿海,皆可以舟师达盐官;倘彼乘风而渡,列城且立溃矣。非分兵留守不可』!肃乐曰:『是无以易吾庄公者』。于是共推元辰任城守事,分兵千人属之;以四明驿为幕府,家勤及林时跃参其事。元辰日耀兵巡诸堞,里人呼为「城门军」;三宾不敢动。乃迎鲁王于天台,鄞始解严;晋吏科都给事中,迁太常卿。上疏言:『殿下大雠未雪,举兵以来将士宣劳外、编氓殚藏于内,卧薪尝胆之不遑;而数月来颇安逸乐,釜鱼幕燕,抚事增忧,则晏何可怀也!敌在门庭,朝不及夕;有深宫养优之心,安得有前席借箸之事!则蒙蔽何可滋也!天下安危,托命将相;今左右之人,颇能内承色笑,则事权何可移也!五等崇封,有如探囊,有为昔时佐命元臣所不能得者;则恩膏何可滥也!陛下试念两都黍离麦秀之悲,则居处必不安;试念孝陵、长陵铜驼荆棘之惨,则对越必不安;试念青宫、二王之辱,则抚王子,何以为情!试念江干将士、列邦生民之困,则衣食可以俱废』。疏入,报闻。已又言中旨用人之非,累有封驳;王不能用。时三宾夤缘居要,而马士英又至;元辰言士英不斩,国事必不可为。贻书同官黄宗羲、林时对云:『蕞尔气象,似惟恐其不速尽者。区区忧愤,无事不痛心疾首;以致咳嗽缠绵,形容骨立。愿得以微罪,成其山野』!遂乞休。

  未几,大兵东下;乃狂走深山中,朝夕野哭。元辰故美须眉,顾盼落落。至是,失其面目,巾服似头陀。一日数徙,莫知所止,山中人亦不复识。忽有老妇呼其小字曰:『子非念四郎邪』?因叹曰:『吾晦迹未深,奈何』!顺治四年,疽发背,戒勿药;曰:『吾死已晚;然及今死犹可』。遂卒。

  王玉藻,字质夫;江都人。崇祯癸未进士,授慈溪知县。少詹项煜以从逆亡命,玉藻及慈民冯元颷均出其门,遂匿于冯氏。慈人毙煜于水,玉藻置不问。有明士习重闱谊,或以为过;玉藻曰:『吾岂能为向雄之待锺会哉!夫君臣之与师友,果孰重』?闻者悚然。

  金陵破,鲁王监国,玉藻乃与沈宸荃起兵;晋御史,仍行县。复募义勇,请赴江上自效;略谓:『今恃以自保者,惟钱唐一江;待北兵渡江而后御,曷若御之于未渡之先!臣愿以身先之』。乃解县事,以兵科都给事往军前。时驻兵江上者有方国安、王之仁、孙嘉绩、熊汝霖、章正宸、郑遵谦、钱肃乐、沈光文、陈潜夫、黄宗羲,咸各自为军;兵饷交讧,莫敢先进。既不予玉藻以饷,复陈划地分饷,又不听;玉藻乃力请还朝。既入谏垣,上封事十余;略谓:『北兵之可畏者在勇,而我军之可虑者在怯。怯由于骄,兵骄由于将骄。今统兵之将无汗马之劳,辄博五等之封;安得不启以骄心!骄则畏战。非稍加裁抑,恐无以戢其嚣陵之气』!又谓:『宜用海师窥吴淞,以分杭州北兵之势。又刘宗周、祁彪佳诸臣,宜加褒忠之典』。以是不为诸臣所喜,乃力求罢职。时元辰为太常,固乞留之;谓『古人折槛旌直;今令直臣去国,岂国家之福』!玉藻感其言,供职如初。

  浙东再破,玉藻追鲁王跸弗及,自投于池;水涸不得死,乃以黄冠遯于剡溪。资粮俱尽,采野葛为食。妻李,辽东巡抚植女;知书,明大义。在浙右时,屡脱簪珥佐军兴。偕入剡溪,命二子方岐、方嶷拾堕樵,不以穷阨易操。适四明山寨竞起义军,以书致玉藻;玉藻思乘间入舟山,为侦骑所遏,不果往。每临流,读所作诗,辄激厉慷慨,仰天起舞;或朝夕悲歌,与门人熊亦方相和答。继,亦方以癫死;玉藻归隐北湖,誓不易衣、去发。作绝词以逝,遗命不冠而敛。

  李长祥(王正中、董守谕)

  李长祥,字研斋;达州人。崇祯癸未进士。初以诸生练乡勇,助城守;后选庶吉士,吏部荐备将帅之选。或曰:『天子果用公,计安出』?叹曰:『不见孙白谷往事乎?今惟有请便宜行事;虽有金牌,来不受进止。平贼后,囚首阙下,受斧钺耳』。闻者咋舌。贼日逼,上疏请急令大臣辅太子出镇津门,以提调勤王兵。不果行而京师溃,为贼所掠;乘间,南奔。

  福王立,改监察御史,巡浙盐。鲁王监国,加右佥都御史,督师西行;而江上师又溃,鲁王航海去。长祥以余众,结寨上虞之东山。时浙江诸寨林立,四出募饷,居民苦之;独长祥与张煌言、王翊三营且屯且耕,井邑不扰。监军鄞人华夏者,为之联络布置,请引舟山之兵连大兰诸寨以定鄞、慈五县,因下姚江;会师曹娥,合偁山诸寨以下西陵。佥议奉长祥为盟主,刻期将集;而为降绅谢三宾所发,引兵来攻,前军张有功被执死。中军与百夫长十二人,期以次日缚长祥为献;晨起,十二人忽自相语:『奈何杀忠臣』?折矢扣刃,偕誓而遯。长祥匿丐人舟中,入绍兴城;居数日,事益急,复遯。至奉化,依平西伯〔王〕朝先。朝先,亦蜀人;得其助,复合众于夏盖山。晋兵部左侍郎;请合朝先之众,联络沿海,以为舟山卫。张名振忌之,袭杀朝先,长祥仅免。

  舟山破,亡命江、淮间;总督陈锦捕得之,安置江宁。未几,乘守者之怠,逸去。由吴门渡秦邮,奔河北;遍历宣府、大同,复南下百粤。

  晚岁,始还居毗陵,筑读易堂以老。

  王正中,字仲■撝;保定人。崇祯丁丑进士;鲁王监国,以兵部职方司主事摄余姚县事。时义军猝起,市魁里正得一札付,辄入民舍括金帛;郡、县不敢谁何。正中既视事,令各营取饷,必经县;否则,以盗论。总兵陈梧渡海掠余姚,正中遣民兵击杀之。诸营大哗,责正中擅杀大将;黄宗羲言于监国曰:『梧借丧乱以济其私,致犯众怒;是贼也。正中守土,当为国保民;何罪之有』!议乃息。张国柱、田仰、荆本彻各率所部过姚江,舳舻蔽空而下;以正中严备,不敢犯,皆帖帖趣行。国柱后从定海入,纵兵焚掠;正中单骑入其军,呵止之;国柱迄不得逞。寻擢监察御史;诸军从浙西来会,一听约束,众倚之若严城焉。

  寻以株连,系狱论死。狱中有闽人柯仲炯者,精星象;正中欲从受业,援黄霸从夏侯胜授经事为说。数年,讲习不怠,洞悉天官、律吕、度数诸书。复从黄宗羲学壬遁、孤虚之术;宗羲叹曰:『传吾绝学者,仲撝一人耳』。遂造「监国鲁元年丙戌大统历」以进。

  浙东亡,避窜山中。贫不能自存,傍鉴湖佃田五亩,佐以医卜自给。康熙六年,卒;年六十九。着有「周易注」、「律书详注」。

  董守谕,字次公;鄞县人,举人。鲁王监国,召为户部贵州司主事。时熊汝霖、孙嘉绩首事起兵,然皆书生不知调度。乃迎方国安、王之仁,授之军政;凡原设营兵、卫军,俱隶之。孙、熊所统,惟召募数百人。方、王兵既盛,反恶当国者,有所参决;因而分饷、分地之议起。分饷者,正兵食正饷,田赋之出也;方、王主之。义兵食义饷,劝捐无名之征也;熊、孙诸军主之。分地者,某正兵支某邑正饷、某义兵支某邑义饷也。鲁王令廷臣集议,方、王司饷者皆至殿陛哗争;守谕曰:『诸君起义旅,咫尺天威,不守朝廷法乎』?乃稍退。守谕又进曰;『义饷,有名无实;以之馈义兵,必不继。即使能继,谁为管库?今请以一切税供悉归户部,计兵而后授饷;核地之远近、酌给之后先,则兵不绌于食而饷可以时给也』。方、王虽不从,然所议正,无以难也。之仁请收渔船税;守谕曰:『今日所恃者,人心耳。渔户已办渔丁税矣;若再苛求,民不堪命!人心一摇,国何以立』?久之,又请行税人法、请塞金钱湖为田、官卖大户祀田赡军,三疏皆下部议,兵士露刃以待覆;守谕力持不可。之仁大怒,谓『行朝大臣,不敢裁量;幕府户曹小臣,敢尔阻大事邪』!檄召守谕,将杀之。鲁王不能禁,令且避;守谕慷慨对曰:『司饷守正,臣分也。生杀出主上;武宁虽悍将,何为者!臣任死王前,听武宁以臣血溅丹墀可耳』。于是举朝忿怒,曰:『之仁反邪?何敢无王命而害饷臣』!之仁乃止。

  明年,庄烈帝大祥,守谕请谒朝堂哭,三军缟素一日。迁经筵日讲官,兼理饷事。鲁王航海,守谕不及从;遂遯迹荒郊。

  旋卒。着有「擘兰集」。

  陆宇■〈火鼎〉(弟宇燝、江汉)

  陆宇■〈火鼎〉,字周明;鄞县人,诸生。慷慨,尚气节。时有弟子讼其师,师不得直;宇■〈火鼎〉诣文庙恸哭伐鼓,卒直其师而后止。

  明亡,尝与黄宗羲谋举事。其所与计划者,皆四方知名士。其城西田舍复壁、柳车,杂宾死友;计败,喜事乃益甚。江湖间多传其姓名,以为异人。

  南都破,甬东师起,宇■〈火鼎〉毁家纾饷。翁洲又破,宇■〈火鼎〉捐金与谍者,令访死事消息。

  张肯堂之孙以俘至,亟治橐饘,入狱视之;语其弟宇燝,使为脱系。董志宁之丧在海上,宇■〈火鼎〉致而葬之。旋为降卒所诬,捕入省狱;狱具,宇■〈火鼎〉无所诖误,脱械出门,未至馆而卒。

  宇■〈火鼎〉以好事尽其家产;室中所有,惟草荐、败絮及故书数百卷。讣闻,家人整理其室,得布囊于乱书之下;发而视之,则赫然人头也。宇燝识其面目,捧之而泣曰:『此故少司马笃庵王公头也』!初,司马兵败,枭城阙;宇■〈火鼎〉思收葬之,每徘徊其下。一日,见暗中有叩首而去者。迹之,走入破室;宇■〈火鼎〉曰:『子何人』?其人曰:『余毛明山,曾以卒伍事司马;今不胜故主之感耳』!宇■〈火鼎〉相与流涕,而诣江子云,计所以收其头者。子云,名汉,钱肃乐部将也;失势家居。会端阳竞渡,游人杂沓;子云红笠握刀,从十余人登城遨戏。至枭头所,问守卒曰:『孰戴此头也者』?卒以司马对。子云佯怒曰:『嘻!吾怨家也;亦有是日乎』!拔刀击之,绳断堕地。宇■〈火鼎〉、明山已豫立城下;方是时,龙舟噪甚,人无回面易视者。宇■〈火鼎〉以身蔽明山,拾头杂俦人而去。宇■〈火鼎〉祀之书室,盖十二年矣;而家人无知者。至是,宇燝始瘗之。

  宇燝,宇■〈火鼎〉第五弟,字春明。负才自喜,俯视一切。宇■〈火鼎〉风格棱棱不可犯,而宇燝稍济之以和;故世人亲之,如夏日、冬日之分。然其刻意厉行,虽嚬笑皆归名节,则一也。

  丙戌后,弃诸生;与诸遗民游荒亭木末,时闻野哭。同里秀才杜懋俊,仗义死难,藏其遗孤。桐城方授避地来鄞,宇燝馆之湖楼中;授卒,宇燝经纪其丧,收拾遗文以致其家。

  性嗜异书;晚年,家既贫,不能具写官,乃手钞之,濒病不倦。从子官山左,令其访东莱赵士哲遗书;垂殁,尚以其书未至为恨。自弃诸生,即练衣蔬食。丛林以为佞佛,争劝之披缁;宇燝笑不答。及遗命不作佛事,众始瞿然。

  卒,年六十六。着「观日堂集」八卷。

  汉,钱唐人;为肃乐所倚恃,授以都督佥事总兵官。师至闽,几下福州,汉功为多。侍郎冯京第之乞师日本也,请与偕行。及归,汉曰:『东师必不出也』!已而果然。

  肃乐既卒,汉侍母居鄞,种蔬自给。四壁无长物,惟余肃乐所赠宝刀一而已。每语及肃乐,则泪淋淋下。抑郁终。

  钱澄之

  钱澄之,字饮光,原名秉镫;桐城人。少以名节自励。有御史巡按至皖,盛仪从;谒孔子庙,诸生迎迓门外。澄之忽前扳车,御史大骇,止车;因抗声数其秽行。御史故阉党,方自幸脱「逆案」;内惧,不敢究其事。澄之以此名闻。是时,复社、几社始兴;比郡中主坛坫者,宣城沈寿民、池阳吴应箕、桐城则澄之及方以智。而澄之又与陈子能、夏允彝辈联云龙社,以接武东林。

  澄之体貌伟然,好饮酒、纵谈经世之略。尝思冒危难,立功名。阮大铖既柄用,刊章捕治党人;澄之先避吴中,妻方赴水死(事具「明史」)。于是亡命走浙、闽入粤,崎岖险绝;犹数从锋镝间支持名义,不少屈。黄道周荐诸唐王,授吉安府推官,改延平府。桂王时,擢礼部主事;特试,授翰林院庶吉士,兼诰敕撰文。指陈皆切时弊;忌者众,乃乞假间道归里,结庐先人墓旁。环庐,皆田也;自号曰「田间」。

  着「田间诗学」、「易学」。澄之尝问「易」道周,依京房、邵雍说究极数学;后乃兼求义理。其治诗,遵用小序首句,于名物训诂、山川地理尤详。自谓着「易」、「诗」成,思所以翊二经者;而得庄周、屈原,乃复着「庄屈合诂」。盖澄之生值末季,离忧抑郁无所泄,一寓之于言;故以庄继「易」、以屈继「诗」也。又有「藏山阁诗文集」。

  卒,年八十二。

  恽日初

  恽日初,字仲升,号逊庵;武进人。崇祯癸酉副榜;久留京师,应诏上备边五策,不报。知时事不可为,乃归隐天台山。

  两京亡,唐王立福州,鲁王亦监国绍兴;吏部侍郎姜垓荐日初知兵,鲁王遣使聘之,固辞不起。大兵下浙,避走福州;福州破,走广州。广州复破,乃祝发为浮图,复至建阳。

  是时,唐王被执死,鲁王亦败走海外;湖广何腾蛟、江西杨廷麟等,皆前后覆灭;而明遗臣尚拥残旅,遥奉永历。金坛人王祈聚众入建宁,属县多响应;日初曰:『建宁,八闽门户;能守,则诸郡安。然不扼仙霞关,建宁终不守也!欲取仙霞,宜先取蒲城』。乃遣长子祯,随副将谢南云先趋蒲城,失利;皆死。而御史徐云兵连入数州县,锐甚;日初说令夜入蒲城,自督兵继进。会大雷雨,人马冲泥淖,行不能速;军遂溃。建宁被围,王使兵部尚书揭重熙赴援;日初上书:请径取蒲城、断仙霞岭饷道,徐与围中诸将夹击之。重熙巡至邵武,不能进;建宁遂破,王祈力战死。日初收残卒,走广信;寻入封禁山中。数日粮尽,喟然曰:『天下事坏散已数十年,不可救正。然庄烈帝殉社稷,薄海茹痛;小臣愚妄,谓即此可延天命!今乃至此,徒毒百姓,何益』!遂散众独行,归常州。

  久之,张煌言与郑成功军薄江宁,败走;讹传张弟凤翼乃日初门人,从师匿。县官将收捕;日初色如常,曰:『吾当死久矣』!既而事解。卒,年七十有八。

  少与杨廷枢等交,于百氏无所不窥;尤喜宋儒书。及从刘宗周游,学益进。常上书申救,义声震天下。丙戌后,累至山阴哭祭,为之行状近十万言。晚服浮图服,而言学者多宗之。无锡高世泰重葺东林书院,日初与同志,习礼其间。知常州府骆锺泰屡求见,不纳。去官后,与一见,言「中庸」要领;喜而去,曰:『不图今日得聆大儒绪论也』!

  次子桓,在建宁被掠,不知所终;少子格,字寿平,见「艺术传」。

  郭金台

  郭金台,字幼隗;湘潭人。本姓陈氏,名湜。年十五,遭家难,赖中表郭氏卵翼,得脱;遂为继。弱冠,有声黉序间。万历间,两中副车。崇祯朝,屡以名荐,不起;例授官,亦不拜。

  既南渡,隆武乡试,登贤书;督师何腾蛟论荐,授职方郎中,再起监军佥事。有司敦迫,皆以母老病,辞不就;避迹山中。然于时事,多所论列。一二枕戈泣血之士崎岖岭海,经营措置,不遗余力。当是时,溃卒猖獗,积尸盈野,百里无人烟;金台请于督师,命偏裨主团练,力率乡勇锻矛戟、峙刍糗,乡人全活者以数万计。

  清初,当局特疏荐于朝;力请,得免。晚授徒衡山,深衣幅巾,足不履户外,绝口不谈世事。惟论列当时殉难诸人,辄欷歔流涕。

  康熙十五年,以疾卒于家,年六十有七;自题其墓曰「遗民郭某之墓」。着有「石村诗文集」、「五经骈语」、「博物汇编」。

  朱之瑜

  朱之瑜,字鲁玙,号舜水;余姚人,寄籍松江。少,有志概。九岁,丧父,哀毁逾礼。及长,精研「六经」,特通「毛诗」。崇祯末,以诸生两奉征辟,不就。

  福王建号江南,召授江西按察司副使兼兵部职方司郎中,监方国安军;之瑜力辞。台省劾偃蹇不奉诏,将逮捕;乃走避舟山。与经略王翊相缔结,密谋恢复;渡海至日本!思乞师。鲁王监国,累征辟,皆不就。又赴安南,见国王,强令拜,不为屈;转敬礼之。复至日本。

  时舟山既失,之瑜师友拥兵者如朱永佑、吴锺峦等皆已死节,乃决蹈海全节之志,遂留寓长崎。日人安东守约等师事之,束修敬养,始终不衰。日本水户侯源光国厚礼延聘,待以宾师;之瑜慨然赴焉。每引见,谈论依经守义,曲尽忠告善道之意。教授学者,循循不倦。日人重之瑜,礼养备至;特于寿日设养老之礼,奉几杖以祝。又为制明室衣冠,使服之。并欲为起居第,之瑜再辞曰:『吾藉上公眷顾,孤踪海外,得养志守节而保明室衣冠,感莫大焉!吾祖宗坟墓,久为发掘;每念及此,五内惨烈!若丰屋而安居,岂我志乎』!乃止。之瑜为日人作「学宫图说」,商榷古今、剖微索隐,使梓人依其图而以木模焉。栋梁枅椽,莫不悉备;而殿堂结构之法,梓人所不能通晓者,亲指授之。度量分寸,凑离机巧,教喻缜密,经岁而毕;文庙、启圣宫、明伦堂、尊经阁、学舍、进贤楼廊庑射圃、门户墙垣,皆极精巧。又造古祭器;先作古升、古尺,揣其称胜作簠簋、笾豆、豋铏之属。--如周庙欹器,唐、宋以来图虽存而制莫传;乃依图考古,研核其法,巧思默契,指画精到。授之工师,或未洞达;复为揣轻重、定尺寸,关机运动,教之经年,不厌烦数;卒成之。于是,率儒学生习释奠礼,改定仪注,详明礼节,学者皆通其梗概:日人文教为之彬彬焉。

  之瑜居日本二十余年;年八十三,卒,葬于日本长崎瑞龙山麓。日人谥曰「文恭先生」,立祠祀之;并护其墓,至今不衰。

  之瑜严毅刚直,动必以礼。平居不苟言笑;唯言及国难,常切齿流涕。鲁王敕书,奉持随身,未尝示人;殁后,始出:人皆服其深密谨厚云。着有「文集」二十五卷、「释奠仪注」一卷、「阳九述略」一卷、「安南供役纪事」一卷。

  沈光文(陈士京)

  沈光文,字文开,一字斯庵;鄞人。少以明经,贡太学;福王授太常博士。浮海至长垣,晋工部郎。闽师溃而北,扈从不及;闻粤中建号,乃走肇庆,累迁太仆卿。由潮阳航海至金门,闽督李率泰方招徕故国遗臣,密遣使以书币招之;光文焚书返币。知粤事不可支,卜居于泉州海口,浮家泛宅。忽飓风大作,舟人失维,飘泊至台湾。

  时郑成功尚未至,而台湾为荷兰所据;光文受一廛以居,与中土音耗隔绝。成功克台湾,知光文在,大喜;以宾礼见。时海上诸遗老,多依成功入台;光文与握手,相劳苦。成功致廪饩,且以田宅赡之。成攻卒,子锦嗣;改父之臣与政,军亦日削。光文作赋讽之,几不测;乃变服为浮屠,逃入台北鄙,结茅罗汉门山中以居。山旁有伽溜湾者,番社也。光文教授生从自给;不足,则济以医。叹曰:『吾二十载飘零绝岛、弃坟墓不顾者,不过欲完发以见先皇帝于地下耳;而卒不克,命也夫』!已而锦卒,诸郑复礼之如故。

  康熙癸丑年,王师下台湾;闽督姚启圣招之,光文辞。启圣贻书问讯曰:『管宁无恙』?且许遣人送归鄞。会启圣卒,不果。而诸罗令季麒光(原文为李麟光),贤者也;为粟肉之继,旬日一候门下。时耆宿已尽,而寓公渐集;乃与宛陵韩文琦、关中赵行可、无锡华衮、郑廷桂、榕城林奕、丹山阳宗城、螺阳王际慧等结诗社,所称「福台新咏」者也。寻卒于诸罗。

  陈士京,字佛庄。先世本奉化朱氏;迁鄞,改姓陈。熊汝霖荐授职方司郎中,监三衢总兵陈谦军。谦使闽,偕行;而唐、鲁方争颁诏事,谦死,遂遯之海上。郑芝龙闻名,令与其子成功游。芝龙以闽降,成功不肯从,异军特起;士京实赞之。已而汝霖奉鲁王至,复以公义说成功,始致寓公之敬。会鲁王上表粤中,成功亦欲启事于粤,使士京往;加都御史,归。

  鲁王入浙,特留闽与成功相结,以为后图。成功盛,以恢复自任;宾礼遗臣,其最致敬者:尚书卢若腾、侍郎王忠孝、都御史辜(原文为章)朝荐及徐孚远、沈光文与士京数人而已。久之,见海师无功、粤事亦日坏,乃筑鹿石山房于鼓浪屿中,感物赋诗以自遣。寻卒。

  吴祖锡

  吴祖锡,字佩远;吴江人。崇祯壬午副贡。时中原大乱,料京师必危,预谋勤王;欲身任浙西,以浙东属之许都。约未定,而变作。故镇臣陈洪范随王师下江南,与有旧,自言其降出于不得已;而以奇策告,祖锡立出遗产四万金畀之。已而薙发令下,遽委之去;改名鉏、字稽田,从陈子龙、徐孚远谋恢复。侦事杭州,为仇家缚送江宁,羁系狱中;复髡而纵之。

  鲁王授职方都中,桂王亦官之如鲁;仍往来吴、越间。副将冯源淮驻军嘉兴,乃与结纳,冀有所为。其部属董某司诇察,冯耳目也;亦故与厚善。比孚远归自海外,有所谋密,馆之。事稍闻于冯,冯遣董诣问;祖锡遽前握其手,曰『徐公在此,若欲见之乎』?董惊曰:『徐公果在此,顾肯令我见耶』?即引见;董叩头泣下,道其向慕,矢不相负。因以讹言报冯,而阴遣戈船卫孚远浮海去。海师入江,祖锡实导之;且连岁在金陵,隐为之助。乃复遭刊章;事解,志不稍挫。将诣滇南,而先之郧阳。时郧阳十三营尚保残寨,乃劝出师挠楚以救滇;顾十三营已疲敝,不能用其策也。

  桂王既入缅甸,思追从;道阻,不得达,复返吴。游中州,更由秦入楚,卒无所遇。康熙己未,客胶州大竹山,郁郁靡所骋。会怀宗忌日,恸哭呕血死,遗命藁葬山中;年六十有二,距明亡已三十有五年矣。

  凡明末三王、遗臣、逸士、其初或起义、或言事,各有所谋;其后或蹈海、或居夷,志不少沮,皆先后云亡。及祖锡死,徐枋为之传曰『自吴子殁,而天下绝援溺之望』;亦可悲矣!故以附于明末遗臣之末。

  --以上选自原书卷五○七(「列传」二八七「遗逸」一)

  李世熊

  李世熊,字符仲;宁化人,明诸生。少负奇气,植大节;更危险,死生弗渝。笃交游,敢任难事。生平喜读异书,博闻强记。年八十,读书恒至夜分始休。「六经」、诸子百家,靡不贯究;然独好韩非、屈原、韩愈之书。其为文沈深峭刻,奥博离奇;悲愤之音,称其所遇。纵论古今兴亡、儒生出处及江南北利害、备兵、屯田、水利诸大政,辄慷慨欷歔,涔涔泣下不止。年十六,补弟子员。旋中天启元年副榜,以兴化司李畲昌祚得其文,争元于主司,弗得;袖其卷去,曰『须后作元也』!典闽试者,争欲物色之为重。甲申后,自号寒支道人;屏居不见客。征书累下,固谢却之;凡守令、监司、镇将至其门者,罕能一识面。闽中拥唐王监国,用大学士黄道周、礼部侍郎曹学佺、都察院何楷荐,征拜翰林博士;辞不赴。尝上书道周,感愤时事;及道周殉节,走福州请褒恤,时恤问其孤嫠。顺治初,师入闽,有齮龁于郡帅者;帅遣某生移书逼入都,且言「不出山,祸不测」!世熊复之曰『死生有命,岂遂悬于要津之手!且某年四十八矣,诸葛瘁躬之日仅少一年、文山尽节之辰已多一岁;何能抑情违性,重取羞辱哉』!时蜚语腾沸,世熊矢死不为动;疑谤旋亦释。世熊既以文章、气节着一时,名大震。辛卯、壬辰间,建昌溃,贼黄希孕剽掠过宁化,有卒摘其园中二橘;希孕立鞭之,驻马园侧,视卒尽过乃行。粤寇至,燔民屋,火及其园;贼魁刘大胜遣卒扑救之,曰:『奈何坏李公居』!当时虽匹夫匹妇,无不知有寒支子者。世熊积迭块胸中,每放浪山水以写其牢骚不平之概。尝诣西江,交魏禧、魏礼、彭士望诸子。相与泛彭蠡、登庐山绝顶,追维闯贼横行时事,痛悼如绝;泪下如泉涌,不能禁也。耿精忠反,遣伪使敦聘,世熊严拒之;自春徂冬,坚卧不起,乃得免。世熊山居四十余年,乡人宗之,争趋决事;有为无善者,曰:『不使李公知也』!晚自号媿庵,颜其斋曰「但月」。所著有「寒支集」、「宁化县志」、「本行录」、「经正录」、「狗马史记」等。年八十五,卒于家。世熊有三弟,早世;遗子女,抚育装遣之,馈遗其亲戚终身。又独建祖祠、修祖墓,编述九世以来宗谱;凡祭祀必谨。父母忌日,则减餐、绝宴会。元旦,展先人遗像,则泣下沾襟,拜伏不能起。盖其孝友出于天性云。

  --选自原书卷五○八(「列传」二八八「遗逸」二)。

  一百二十七(列女)

  郑哲飞妻朱

  沈瑞妻郑(传璇妻黄)

  刘亨基女

  方振声妻张(陈玉威妻唐)

  刘廷斌女

  嘉义番妇

  郑哲飞妻朱

  郑哲飞妻朱--哲飞,南安人,朱明鲁王以海女也。嫁哲飞,生丈夫子一、女子子三。而哲飞卒,会以海亦殂,渡海至台湾,依明宗室宁靖王术桂以居。

  康熙二十二年,师克台湾,术桂自杀;朱奉姑、育诸孤,以女红自给。居五十余年,乃卒;年八十余。

  初,师下舟山,以海妃陈入井死,以海谥之曰「贞」;而以海女又以节终。

  --选自原书卷五一六(「列传」二九六「列女」二)。

  沈瑞妻郑(传璇妻黄)

  沈瑞妻郑(瑞附见其从祖志祥传)--郑父斌,事郑锦,私署礼官;盖亦锦族。瑞嗣封续顺公,驻潮州;锦兵破潮州,送瑞台湾。时瑞年十五,斌盖以此时婿瑞。居数年,锦部有傅为霖者谋为反间事泄,连连瑞;锦系瑞及其孥,而以郑归斌。郑泣谓斌曰:『儿既归沈氏,生死与共;请遣儿同系』!斌使处于别室。及瑞将死,问夫人安在?或以告;解带使诀郑,郑遂自经。

  傅璇妻黄,名弃娘;台湾人。璇,为霖子也;为霖事败,锦俘其孥。弃娘有兄铨,为营救;得免。为霖、璇皆被杀,弃娘矢殉;铨宽譬之。弃娘曰:『今日之事,子为父死、妻为夫死,复何言』!卒自经。

  刘亨基女

  刘亨基女,字满;湘潭人。亨基官台湾府同知,权知彰化县;林爽文之难,亨基殉焉。满年十六,自沈厅后池;池浅不得死,展转泥中。贼大至,曳之上;满骂曰:『我名家女,岂惧死乎!汝曹生太平,乃为逆乱;官军至,汝曹当万段』!贼劙其口、劓其鼻,骂愈厉;乃杀之。台湾平,得旌;台湾之民私谥曰「贞烈」。

  方振声妻张(陈玉威妻唐)

  方振声妻张,大兴人;陈玉威妻唐,台湾人。振声官嘉义县斗六门县丞,玉威官台湾北路协把总;道光十二年十一月,盗张炳为乱,遣其徒黄城攻斗六门,振声、玉威与千总唐步衢拒战,皆死之;张、唐殉焉。张骂贼,劓鼻、剜舌,死尤惨。其幼女,亦从死。宣宗命张、唐并谥「节烈」,附祀振声、玉威祠。

  --以上选自原书卷五一七(「列传」二九七「列女」三)。

  刘廷斌女

  刘廷斌女,四川温江人。廷斌,道光七年,官台湾镇总兵;八年,卒官。丧还,渡海遇盗,盗杀其家十七人尽;女以美,独不杀。有客附舟,哀;盗掷岸上。盗以女还;居十余年,生四子。一日,女入寺礼佛,见僧似若相识。既归,省僧即附舟客也,乃为牒具遇盗始末;复入寺,密以畀僧。僧告官,官取盗及其徒,悉诛之。絷四子以问女;女曰:『我所以受污、不即死者,仇未报耳。仇报矣,此曹岂我子哉』!手刃四子,自缢死。

  嘉义番妇

  嘉义番妇,加溜湾社番大治妻也。大治死,愿变故俗,不更嫁;引刀誓曰:『妇发可封、妇臂可断,妇节不可移』!力耕,育其子。居三十七年,乃卒。

  --以上选自原书卷五一八(「列传」二九八「列女」四)

  一百二十八(属国)

  琉球

  越南

  琉球

  琉球,在福建泉州府东海中。先是,明季琉球国王尚贤遣使金应元请封,会道阻,留闽中。清顺治三年,福建平,使者与通事谢必振等至江宁投经略洪承畴,送至京。礼官言:前朝敕印未檄,未便受封。四年,赐其使衣帽、布帛,遣归。是年,尚贤卒;弟尚质自称世子,遣使奉表归诚。十年,遣使来贡。明年,再遣贡使兼缴前朝敕印,请封;允之。诏曰:『帝王祗德,应治协于上下;灵承于天,薄海通道,罔不率俾为藩屏臣。朕懋缵鸿绪,奄有中夏;声教所绥,无间遐迩。虽炎方荒略,不忍遗弃。尔琉球国,粤在南徼,乃世子尚质达时识势,祗奉明纶;既令王舅马宗毅等献方物,禀正朔抒诚进表,缴上旧诏敕印,朕甚嘉之;故特遣正使兵科副礼官张学礼、副使行人司行人王垓赍捧诏印往,封为琉球国中山王。尔国官僚及尔氓庶,尚其辅乃王、饬乃侯度协,抒乃忠荩,慎乂朔职,以凝休绵祉于奕世。故兹诏示,咸使闻知』。赐王印一、缎币三十匹,妃缎币二十匹。并颁定贡期:二年一贡进贡人数不得逾一百五十名;许正副使二员、从人十五名入京,余俱留闽待命。既而学礼等至闽,因海氛未靖,仍掣回。

  康熙元年,敕曰:『琉球国世子尚质慕恩向化,遣使入贡;世祖章皇帝嘉乃抒诚,特颁恩赉,命使兵科副礼官张学礼等赍捧敕印,封尔为琉球国王。乃海道未通,滞闽多年;致尔使人率多物故。朕念尔国倾心修贡,宜加优恤;乃使臣及地方官逗留迟误,均未将前情奏明,殊失朕怀远之意!今已将正副使,督抚等官,分别处治。特颁恩赉,仍遣正使张学礼、副使王垓,令其自赎前非,暂还原职;速送使人归国。一应敕封事宜,仍照世祖章皇帝前旨奉行。朕恐尔国未悉朕意,故再降敕谕,俾尔闻知』。于是学礼等奉往,至其国成礼而还。三年,质遣陪臣吴国用、金正春奉表谢封,贡方物。四年,再遣贡使,并贺登极。其贡物至梅花港口遭风漂失,帝谕免其补进。五年,质仍遣贡使补进前失贡物;帝谕曰:『尚质恭顺可嘉!补进贡物,俱令赍回。至所进玛瑙、乌木、降香、木香、象牙、锡、速香、檀香、黄熟香等皆非土产,免其入贡。其琉磺,留福建督、抚收贮;余所贡物,令督、抚差解来京,即给赏遣归』。六年,贡使仍赍表入觐。八年,重建柔远馆驿于福建,以待琉球使臣。是年,王尚质薨。八年,世子尚贞遣陪臣英常春来贡--琉球国,凡王嗣位,先请朝命钦命正、副使奉敕往封,赐以驼纽镀金银印,乃称王;未封以前,称世子,权国事。十年、十三年,世子贞均遣陪臣来贡。十八年,贞遣陪臣补进十七年正贡。旧例:贡物有金银罐、金银粉匣、金缸酒海、泥金彩画围屏、泥金扇、泥银扇、画扇、蕉布、苎布、红花、胡椒、苏木、腰刀、火刀、鎗、盔甲、马鞍、丝绵、螺盘;加贡之物,无定额。十九年,陪臣来贡;帝俱令免进。嗣后常贡,惟马及熟硫磺、海螺壳、红铜等物。二十年,贞遣陪臣毛见龙等来贡,帝以贞当耿精忠叛乱之际,屡献方物,恭顺可嘉!赐敕褒谕,兼赐锦币十五;又常贡内免其贡马,着为例。贞疏言:『先臣尚质,于康熙七年薨逝。贞嫡嗣,应袭爵;具通国臣民结状,请封』。礼臣议:航海道远,应令贡使领封。见龙等固请,礼臣执不可;帝特允之。二十一年,命翰林院检讨王楫、内阁中书舍人林麟焻为正副使,赍诏敕、银印往封琉球国世子尚贞为王,赐御书「中山世土」额。礼成,还京;奏言:中山王尚贞愿令陪臣子弟四人来京受学。部议:前明永乐、洪武、宣德、成化间,琉球官生入监读书;今尚贞倾心向学,应如所请。从之。贞遣陪臣毛国珍、王明佐等谢封;奏言:『前代封使奉命后,每迟至三四年、甚有十余年而后临臣国者。今使臣汪楫、林麟焻朝拜命,而夕就道;且当海疆多故之时,冲风冒险。而臣国又僻在海东,封舟开驾,恃西南风以行,中道无可倚泊;常兼旬经月而后至,甚〔至〕水米俱尽,事不可言。今在五虎门开洋,仅三昼夜而达小国。臣遣官迎护,亲见舟行之次,万鸟绕篷而飞、两鱼夹舟而进;经过之处,浪静波平,倏抵琉球内地。通国臣民,以为仅见。仰惟皇上文德功烈,格天感神;且有御笔在船,故征应若此也。乞宣付史馆,以彰嘉瑞』。又疏请饬令使官收受所辞宴金;帝命收受。二十五年,贞遣官生梁成楫、蔡文溥、阮维新、郑秉钧四人入太学,附贡。使船遭风,桅折伤,秉钧飘至太平山修船;二十七年二月,始至京师。十月,贞遣陪臣来谢子弟入监读书恩,并贡方物。帝令成楫等三人照都通事例,日廪甚优;四时给袍袿、衫裤、靴帽、被褥咸备--从人皆有赐,又月给纸笔银一两五钱。特设教习一人,令博士一员督课。二十八年,贞疏言:『旧例,外国船定数三艘,货物得免收税。今琉球进贡船止二艘--尚有接贡船一艘,未蒙免税;请照例免收,以足三船之数。又人数,例带一百五十人;万里汪洋,驾舟人少,不能远涉。乞准加增』。礼臣议:免入贡船税,人数不准加增;帝特令加增至二百人。三十二年,贞遣陪臣来贡,请入监读书官生归国;赐宴及文绮、乘传,厚给遣归。自是,二年一贡如常例。四十八年,琉球国内多灾,宫殿焚;台飓频作,人畜多死。是年,王尚贞薨--世子尚纯先卒;四十九年,尚纯子尚益以嫡孙立。五十一年,卒;未及请封。五十二年,尚益世子尚敬立;比年遣使入贡,称世曾孙。五十七年六月,命翰林院检讨海宝、编修徐葆光充正副使,往封琉球国世曾孙尚敬为王。五十八年,琉球国建明伦堂于文庙南,谓之府学;择久米大夫通事一人为讲解师。月吉,读圣谕衍义。三、六、九日,紫金大夫诣讲掌理中国往来贡典;察诸生勤惰,籍其能者备保举。八岁入学者,择通事中一人为训诂师教之。文庙在久米村泉崎桥北,创始于康熙十二年;庙中制度、俎豆、礼仪,悉遵「会典」。琉球自入清代以来,受中国文化颇深;故慕效华风如此。五十九年,琉球国王尚敬疏请续送官生入监读书;从之。

  雍正二年,敬遣陪臣王舅翁国柱及曾信等奉表贺登极,贡方物;兼送官生郑秉哲、郑绳、蔡宏训等入监读书。帝召见国柱等,御书「辑瑞球阳」额赐王,并玉器、缎币等物交国柱赍回。官生蔡宏训病卒,赐银百两交礼官择近京地葬之,并以二百两赡恤其家。三年,敬遣使表谢方物,帝命准作二年一次正贡。四年,敬遣使入贡,并进谢表、方物;命存留作六年正贡,其六年表文俟八年正贡时并进。是年,贡使归,附官生郑秉哲等归国。六年,敬仍遣使入贡。帝命作八年正贡;若八年贡使已经起程,即准作十年正贡。八年,敬遣使入贡;疏言:『请遵旧制二年一贡,不敢愆期』。帝谕:『仍遵前旨行。若十年贡物已遣使起程,即准作十二年正贡。十一年,不必遣使』。

  乾隆二年六月,琉球所属之小琉球国有粟米、棉花二船遭风飘至浙江象山,浙闽总督嵇曾筠资给衣粮,遣还。事闻,帝谕:『嗣后被风漂泊之船,令督、抚等加意抚恤:动用存公银两,资给衣粮、修理舟楫;查还货物,遣归本国。着为令』。三年,敬遣陪臣奉表贺登极,并贡方物。帝命贡使赍回,御书「永祚瀛壖」额赐王;并谕不必专使谢恩,俟正贡之年一同奏谢。五年,敬遣使入贡,并进谢恩方物。六年,礼臣议:『琉球谢恩礼物,照雍正四年例,准作二年一次正贡』。从之。五月,浙江提督裴鉽奏言:『江南商民徐淮华等五十三人遭风飘入琉球之叶壁山,国王资遣都通事阮为标护送归国』。帝命礼臣传旨奖之。十五年,敬遣通事阮超群等送回十四年被风失舟之商民吴永盛等四船九十二人;其林士兴等六船一百三十人,先已拨给桅木、廪饩资送回闽。事闻,赐敬缎疋。十六年,福建巡抚潘思渠奏言:『琉球贡使毛如苞等贡船遇飓飘还本岛,今修葺补进。又前有闽县遭风船户蒋长兴等、常熟县商民瞿长顺等三十九人留养两年,今亦随船回闽』。奉旨嘉奖。是年,王尚敬薨;十九年,世子尚穆遣使入贡,兼请袭封。二十年,命翰林院侍读全魁、编修周煌充正副使,往封琉球国世子尚穆为王。二十四年,穆遣使入贡,并遣官生梁文治等入监读书;帝命所进方物准作二十五年正贡。是年,资送遭风商民金任之照屋等五十三人回国。以后迄于光绪朝,凡琉球遭风难民,皆抚恤如例。二十九年,遣官生梁文治等归国。四十九年,穆遣陪臣毛廷栋等入觐,行庆贺礼;御书「海邦济美」额赐之,并赐玉磁、缎疋诸物。五十五年,穆遣使入贡并进谢恩方物,恳恩免抵正贡;帝命如所请行。五十八年,谕军机大臣:『琉球贡船,现距年节两月有余;即饬伴送员按程从容行走。祗须封篆前到京,便与年班各外藩同与宴赉』。五十九年,穆遣使谢特赐「福」字如意恩,贡方物。是年,王尚穆薨;世子尚哲先卒,世孙尚温权署国事。

  嘉庆三年,世孙尚温遣使入贡,兼请袭封。是年,尚温建国学于王府北,又建乡学;三国中子弟,由乡学选入国学。四年,命翰林院修撰赵文楷、编修李鼎元充正副使,在封琉球国世孙尚温为王;赐御书「海表恭藩」额。五年,尚温遣陪臣子弟四人入监读书。七年,琉球那霸官民集资请于王,建乡学四。八年,琉球二号贡船至大武仑洋遭风,漂至台湾,冲礁击碎;其正贡船亦同时漂没。福州将军玉德等以闻,帝谕:『救获官伴、水梢人等,照常例加倍给赏;贡物,无庸另备呈进』。十二年,王尚温薨,世子尚成署国事;未及受封,病卒。七月,命翰林院编修齐鲲、工科给事中费赐章往封世孙尚灏为王。是年,琉球接贡船复遭风沉没;帝命给银千两作雇船资用,另给银五百两恤淹毙六十三人家属。

  道光二年,琉球贡船至闽头外洋遭风击碎,溺死贡使十名。帝命给银千两雇商船回国,免另备贡物;又琉球遭风难夷米喜阜等每名日给盐菜贷、口粮,俟回国之日另给行粮一月。七年,琉球国王尚灏遣使入贡并谢赐御书恩,贡方物,呈恳免抵正贡;允之。十七年,王尚灏薨;遣使往封世子尚育为王。十九年,尚育遣使谢册封及赏御书,贡方物。又疏请饬使臣受宴金;帝不允,令来使赍回。初,琉球旧例:间岁一贡;上年改为四年朝贡一次。二十年十一月,其国王吁请照旧;允之。其陪臣子弟四人准随同贡使北上,入监读书。琉球国小而贫,逼近日本,惟恃中国为声援。又,贡舟许鬻贩各货,免征关税;举国恃以为生。其资本,多贷诸日本;国中行使,皆日本「宽永」钱。所贩各货,运日本者十常八、九。其数数贡中国,非惟恭顺,亦其国势然也。二十六年,琉球入监官生向克期回国,途中病故;恤银三百两。

  咸丰元年,琉球国王世子尚泰遣使贺登极,贡方物,恳免留抵;允之。帝谕军机大臣曰:『琉球恪守藩封,前以英人伯德令住居伊国,久未撤回,频来呼吁;当经饬令徐广缙晓谕文安,委婉开导,令其撤回,文安设词推诿。该督仍当随时体察情形,加意控驭』。三年,赐琉球御书「同文式化」额。四年,琉球世子遣使庆贺册立大典,贡方物。时贼氛遍东南,邮传多阻;谕令使臣无庸绕道来京,即由闽回国。使臣仍恳入都,帝命王懿德等俟来岁道路疏通,派员护送。八年,琉球入监官生毛启祥途中病故,赐恤银三百两。九年,琉球贡使到闽;帝以贡使远涉输诚,命王懿德等察看情形,如闽省上游及江、浙诸省道路已通,即派员伴送来京。十年,琉球入监官生葛兆庆病故;营葬张家湾,赐恤金如例。

  同治三年,琉球国世子遣使贺登极,贡方物。是年,英人与日本构衅,将袭取琉球,驻海军;事寻解。五年,遣使赍敕印,往封琉球世子尚泰为王。六年,尚泰遣陪臣子弟四人入监读书。十年,有琉球船遭风漂至台湾,为生番劫杀者五十四人;十一年,复劫杀日本小田县难民四人:日本大哗。既中、日立约天津,要求痛惩生番,恤琉球、日本死难诸人;且言琉球为日本版图,借口称兵台湾(语具「外交志」)。

  光绪元年,琉球国贡使蔡呈祚回国,病没山东;赐葬费银。五年,日本入琉球,灭之;夷为冲绳县,虏其王及世子而还。总理衙门以「灭我藩属」诘日本,日人拒焉。六年,帝命北洋大臣李鸿章统筹全局;鸿章奏言:『琉球原部三十六岛,北部九岛、中部十一岛、南部十六岛,而周回不及三百里。北部中有八部早属日本,仅存一岛。去年,日本废灭琉球;中国迭次理论,又有美前总统格兰忒从中排解,始有割岛分隶之说--此时尚未知南岛之枯瘠也。本年,日本人竹添进一来津谒见,称其政府之意,拟以北岛、中岛归日本,南岛归中国;又议改前约。臣以琉球初废之时,中国体统攸关,不能不极与理论;今则俄事方殷,势难兼顾。且日人要索多端,允之则大受其损、拒之则多树一敌;惟有暂从缓议。传询在京之琉球官尚德宏,始知中岛物产较多;南岛贫瘠僻隘,不能自立。而琉球王及其世子,日本又不肯释还。适接出使大臣何如璋来书,复称「询访琉球国王,谓如宫古、八重山小岛另立三子,不止吾家不愿,阖国臣民亦断断不服。南岛地瘠产微,向隶中山,政令由土人自主。今欲举以畀琉球,琉球人反不敢受;我之办法亦穷」等语。臣思中国以存琉球宗社为重,本非利其土地;今得南岛以封琉球而琉球不愿,势不能不派员管理。既蹈「义始利终」之嫌,且以有用之兵饷、守瓯脱不毛之地,劳费正自无穷;而道里辽远,实有孤危之虑。若惮其劳而弃之不守,适坠人狡谋;且恐西人踞之经营垦辟,扼我太平洋咽喉,亦非中国之利。是不议改约,而仅分我以南岛,犹恐进退两难,致贻后悔。今之议改前约,倘能竟释琉球国王,畀以中、南两岛复为一国,其利害尚足相抵;或可勉强允许。不然,彼享其利、我受其害,且并失我内地之利;窃所不取也。臣愚以为日本议结琉球之案,暂宜缓允』。由是,琉球遂亡。

  --选自原书卷五三三(「列传」三一三「属国」一)。

  越南

  越南,先称安南。顺治初,安南都统使莫敬耀来归,未及授爵而卒;寻授其子莫元清为安南都统使。十六年八月,经略大学士洪承畴始奏言:『安南国遣目吏玉川伯邓福绥、朝阳伯阮光华赍启赴信郡王军前,抒诚纳款』。

  十七年九月,黎维祺始自称国王,奉表贡方物;帝嘉之,赐文绮、白金。十八年,敕曰:『朕惟修德来远,盛代之宏谟;纳款归仁,人臣之正谊。既输诚而向化,用锡命以宣恩;褒忠劝良,典至重也。尔安南国王黎维祺,僻处炎方,保有厥众;乃能被服声教,特先遣使来归。循览表文,悃忱可见!古称「识时俊杰」,王庶几有之。用锡敕奖谕,仍赍尔差官钗仁根银币、衣服等事;遣通事序班一员伴送至广西,沿途拨发兵马导之出疆。尔受兹宠命,其益励忠节,永作屏藩;恪守职贡,丕承无斁。钦哉』。未几,维祺卒,子维禔嗣;寻又卒,子维禧嗣。康熙二年十一月,维禧遣黎斅等表谢,附贡方物。三年二月,遣内院编修吴光、礼部司务朱志远谕祭故王维祺、维禔。五年五月,维禧缴送故明王永历敕印,遣内国史馆翰林学士程方朝、礼部郎中张易贲册封维禧为安南国王,赐镀金驼钮银印。六年,维禧夺都统使莫元清高平地。元清奔云南,上疏陈诉;帝命安置南宁。维祺亦上疏,言兴兵复雠本末。初,明正德十一年,社堂烧香官陈暠杀其王莫晭自立,晭臣都力士莫登庸讨杀暠,立晭兄子譓。嘉靖元年,登庸逐譓自立;譓子黎平据清华,自为一国。后莫氏渐衰,但保高平一郡,势益弱。至是,帝遣内院侍读李仙根、兵部主事杨兆杰赍敕,谕维禧『将高平土地、人民归莫元清,各守其土,尽尔藩职』。初,安南定为三年一贡。七年,维禧疏请六年两贡并进;帝如所请。八年,使臣李仙根等赍回维禧覆疏,言遵旨将高平府石林、广原、上琅、下琅土地人民归莫元清;因奏称『黎维禧所归土地,尚有保乐、七源二州、昆仑、金马等十二总社未还,请再敕谕全还』。帝不许。是年,黎维禧薨,弟维■〈衤定〉权理国事。十三年正月,维■〈衤定〉以讣告,遣陪臣胡士扬等进康熙八年、十一年岁贡;疏言:『先王世守安南,为逆臣莫登庸篡弒,赖辅政郑檍之祖剿除恢复。莫逆遗孽篡据高平,乍臣乍叛。至莫元清,惧臣讨罪,潜入内地投诚。康熙八年,奉命令还高平;臣维禧钦奉君命,敢不懔遵。但莫元清为臣不共之雠,高平为世守之土;叛逆窃据,祸在萧墙。叩恳天恩,仍令高平属归本国。且莫元清尚有誓辞及祭伊父莫敬耀文内有「图逆天朝」之语;今谨敬呈,并贡方物』。事下部议。寻议:『前维禧退还莫元清高平,取有「复相和好」印结。今维■〈衤定〉虽言收得誓书、祭文,但此文年久,誓辞系莫敬耀名,或得自敬耀存时、或得自元清今日,殊难悬拟。应饬维■〈衤定〉查明具题,再议』。从之。十四年,黎维■〈衤定〉卒,弟维正权理国事。十六年,帝谕维正曰:『逆贼吴二桂值明季闯贼之变,委身从贼;以父死贼手,穷窜来归。念其投诚,锡之王爵。方且感恩图报,殚竭忠诚。讵意以枭獍之资,怀狙诈之计;阴谋不轨,自启衅端。藉请搬移,辄行叛逆;煽惑奸宄,涂炭生灵。朕连年遣兵征讨,秦、陇底定,闽、粤荡平;惟吴三桂窃据一隅,苟延旦夕。今大兵云集,恐其挺走,潜窜岭南。兹以王累世屏藩,效忠天国;乱臣贼子,谅切同仇!今已遣诸军大张挞伐,平定粤西,进取滇、黔。尔国壤地相属,素谙形势。王其遴选将士,协力歼除;懋赏荣褒,朝有令典。钦哉,无负朕命』!十八年十一月,维正庆贺大捷疏言:『逆贼吴三桂变乱,数年阻臣贡路;且再三胁诱,迫令服从。区区愚忠,罔敢易节。乃有逆臣莫元清与三桂密相缔结,潜入高平,图为掩袭。今愿仗天威追禽逆党,明正其罪,以固屏藩』。许之。二十一年九月,维正遣陪臣甲全等表贺闽、粤肃清并进岁贡方物,又为故王维■〈衤定〉请恤;议恤如例。时所贡金银器皿,与本内不符;诏免深求,其余贡物酌减白绢、降真番、中黑、线香等物。二十二年四月,遣翰林院侍读明图、翰林院编修孙卓册封黎维正为安南国王,御书「忠孝守邦」四字赐之。同时,遣翰林院侍读邬黑、礼部郎中周灿谕祭故王维禧、维■〈衤定〉。时莫元清已故,其弟敬光为黎氏所败,率众来奔;帝命发回安南。寻敬光病没泗城土府,莫氏遂绝。

  二十五年,增赐安国王表里五十;着为例。三十六年,维正奏言:『牛马、蝴蝶、浦园三处,为邻界土司侵占;请给还』。帝问云南巡抚石文晟,知其地属开化府已三十余年,并非安南故地;移文责之。五十七年十月,黎维正薨;嗣子维祹以讣告,请袭封,附贡方物。五十八年二月,遣内阁中书邓廷哲、翰林院编修成文谕祭故王黎维正,兼册封维祹为安南国王。雍正二年,维祹遣陪臣表贺登极,附贡方物;赐御书「日南世祚」四字。三年,云南总督高其倬奏言:『云南开化府与安南接界,自开化府马伯汛外四十里至铅厂山下小河,内有逢春里六寨,册载秋粮十二石零。康熙二十八年,入于安南。又「云南通志」载:自开化府文山县南二百四十里至赌咒河,与安南为界。今自开化府至现在之马伯汛止一百二十里,即至铅厂山下小河亦止一百六十里;是铅厂山小河外尚有八十里,内设都龙、南丹两厂,为云南旧境。虽失在前明,但封疆所系,均应一并清查委勘立界』。帝谕:『都龙、南丹等处,明季已入安南;是侵占非始于我朝。安南入我朝以来,累世恭顺,不宜与争尺寸之地』。维祹寻疏辩。嗣总督鄂尔泰疏请于铅厂山下小河离马伯汛四十里立界;维祹复激词陈诉。五年,谕维祹曰:『朕统驭寰区,凡兹臣庶之邦,莫非吾土;何必较论此区区四十里之地!但分疆定界,政所当先;侯甸要荒,事同一体。今远藩蒙古,奉谕之下,莫不钦承;岂尔国素称礼义之邦,独违越于德化之外哉!王不必以侵占内地为嫌,拳拳申辩;此乃前人之误,非王之过也。王惟祗遵谕旨,朕不深求。倘意或迟回,失前恭顺,则自取咎戾;怀远之仁,岂能幸邀!王其祗哉,无替朕命』!维祹感悔奏谢;帝因以马伯汛外里十里赐维祹,仍以马伯汛之小赌咒河为界。六年三月,遣副都御史杭奕禄、内阁学士任兰枝往安南宣谕,略云:『王今自悔执迷,情词恭谨;朕特沛殊恩,即将马伯汛外四十里之地,仍赐国王世守之』。寻谕鄂尔泰曰:『朕既加恩外藩,亦当俯从民便。此四十里内人民,若有愿迁内地者,可给资安插滇省,毋使失所;其愿居外藩属安南管辖者,亦听其便』。十一年十一月,黎维祹薨;王嗣子维祜以讣告,请袭封,附贡方物。十二年二月,遣翰林院侍读春山、兵科给事中李学裕谕祭故王维祹,册封维祜为安南国王。十三年,黎维祜薨,弟维袆权理国事。乾隆二年,维袆以讣告,请袭封;遣翰林院侍读嵩寿、修撰陈倓谕祭故王维祜,册封维袆为安南国王。三年九月,维袆遣使奉表贺登极,并贡方物。九年九月,两广总督马尔泰奏:『粤西奸民叶蓁私出外夷,诱教为匪;安南饥民流入宁明诸处』。帝命滇、粤界接安南关隘严行稽查,毋酿事端。嗣两广总督马尔泰、广西署抚托庸、提督豆斌奏言:『南宁府属迁降隆土筒之板蒙等隘、太平府属思陵土州之叫荒等隘、镇南府属下雷土州之下首等隘共三十余口岸,俱逼近安南;宜垒石建栅、添卡拨兵,各土司带领土勇扼险守巡,并饬地方官每年冬月查修通报。安南驱驴地方为货物聚集之所,最与由隘相近。从由隘出入,向设闭禁;开之,实便商民。应设客长稽商民往来,并责地方官慎察查。至平而、水口两关通太源、牧马等地,宜设立铁链,横江拦截;逢五、十日,开一面以通商』。从之。初,广西思陵州沿边与安南接壤,巡抚舒辂请栽竹以杜私越凭祥。思陵土目有乘机侵安南地者;交人不甘,恒与争閧。十六年,总督苏昌奏闻;帝谕:舒辂下部察议。

  安南猺匪盘道钳、邓成玉等谋乱,造黄袍、黄旗、木印,勾结内地民夷何圣烈等散札招匪,谋攻都龙、安北、宜经等处;为安南兵目侦知获何圣烈等,盘道钳等窜匿山箐间。十九年,安南八宝河沙目黄国珍诱盘获道钳、邓成玉,云贵总督硕色讯得实,奏闻正法。初,广东土匪李文光与顺化土豪阮姓谋踞禄赖、桐狔等处为乱;番兵捕获,系诸狱。二十一年,械送李文光十六人于福建;闽浙总督喀尔吉善奏言:『安南僻处蛮陬,不敢将李文光擅自加诛,送归请示;足征怀服之忱。应将李文光等照「交结外国」例,分别处治』。从之。二十二年六月,安南番船失风,飘泊永宁汛,拨兵守护,给资送归;并收贮其军械,归时给还。帝谕:『收械贮库,殊为非礼!可颁谕沿海提、镇知之』。二十五年,闽浙总督爱必达奏言:『安南边境沙匪与交目苏由为难,阑入漫卓、马鹿二寨,抢掠滋事;已咨其国王禽解矣』。帝以平日巡防不严、临时追捕不力,切责之。

  二十六年,黎维袆薨,王嗣子维褍以讣告,请袭封;遣翰林院侍读德保、大理寺少卿顾汝修谕祭故王维祎,册封维褍为安南国王。维褍欲以彼国五拜事天之礼受封,德保等执不可;随如仪礼成。顾汝修既出境,以安南王送迎仪节未周,遗书责之。广西巡抚熊学鹏以闻,汝修坐革职。二十七年三月,帝谕礼臣曰:『安南世为属国,凡遇朝使册封至,其国自应遵行三跪九叩头礼。乃国王狃于小邦陋见,与册使商论拜跪仪注;德保、顾汝修指示成例,始终恪遵。外藩不谙体制,部臣应预行宣示。嗣后遇安南册封等事,即将应行典礼并前后遵行拜跪仪节告知正、副使,令其永远遵循;着为令』。三十四年,安南莫氏后黄公缵居南掌猛天寨,黎氏逼之,率属内役。维褍请索回处治,移檄责之。四十三年,安南解窜匪入关,赐维褍缎匹。四十六年,维褍遣使谢恩,贡方物。帝命收受,下次正贡着减一半;并命嗣后陈谢表奏,毋庸备礼。五月,谕礼部:『本年安南国贡使到京,命堂官一人带往热河瞻觐』。四十九年,帝南巡,安南陪臣黄仲政、黎有容、阮堂等迎觐南外城;赐币帛有差,特赐国王「南交屏翰」扁额。

  五十一年,安南阮氏变作。初,明嘉靖中,安南王黎维潭复国,实其臣郑氏、阮氏之力;自是,世为左右辅政。后右辅政乘阮死幼孤,兼摄左辅政以专国事,而出阮氏于顺化,号广南王;阮、郑世仇构兵。及黎维褍,权益下移,仅同守府。辅政郑栋遂杀世子,据金印谋篡国;而忌广南之强,乃诱其土酋阮岳、阮惠共攻广南王,灭之于富春。阮惠自为泰德王、郑栋自为郑靖王,两不相下;维褍无如何也。安南所都曰东京,即古交州--唐安南部护治所。而以广南、顺化二道为西京,即古日南九真地--黎维潭起兵之所;与东京中隔海口,世为广南阮氏所据,兵强于安南。至是,郑栋死,阮惠以郑姓专国、人心不附,乃藉除郑氏为名,攻破黎城,击灭郑栋之子郑宗;阮氏复专国。维褍犒以两郡,且娶以女。五十二年,维褍卒,嗣孙维祁立;阮惠尽取象,载珍宝归广南,使郑氏之臣贡整留镇都城。贡整思扶黎、拒阮,乃以王命率兵夺回象五十;而阮岳亦于广南要夺其辎重。阮惠归,治城池于富春,使其将阮任以兵数万攻贡整于国都;整战死,维祁出亡。阮任遂据东京,四守险要,有自王之志。五十三年夏,阮惠复以兵诛阮任于东京,而请维祁复位;维祁知其叵测,不敢出。惠知民心不附,尽毁王宫,挟子女、玉帛舟回富春,留兵三千守东京。有高平府督阮辉宿者,护维祁母、妻、宗族二百口由高平登舟远遁。至博淰溪河,广西太平府龙州边也;冒死涉水,登北岸。其不及渡河者,尽为追兵所杀。两广总督孙士毅、广西巡抚孙永清先后以闻,且言「推固予夺,惟上所命」!帝以黎氏守藩奉贡百有余年,宜出师问罪,以兴灭继绝;先置其家于南宁,遣其陪臣黎侗、阮廷枚回国密报嗣孙。时安南疆域:东距海,西接老挝,南与占城隔一海口,北连广西、云南;有二十二府,其二府为土司所居,实止二十府,共分十三道。此时未陷者,清华道四府十五县、宣光道三州一县、兴化道十州二县;又上路未陷、下路已陷者,安邦道四府十二县、山西道五府二十四县、京北道四府二十县、太源道三州八县;其上路已陷、下路未陷者,山南路九府三十六县、海阳道四府十九县。惟广南、顺化二道,本阮酋巢穴;又据高平道一府四州、谅山道一府七县以捍遏内地。帝命孙士毅移檄安南诸路,示以顺逆,早反正。时维祁弟维■〈示由〉、维祉皆外出避难,维死宣光城;维■〈示由〉■〈衤正〉由京北波篷厂来投,孙士毅以维祉有才气,欲令权摄国事。帝虑其兄弟日后嫌疑,不许;乃令土田州岑宜栋护维祉出口,号召义兵。会阮廷枚等以嗣孙复书至,乞转奏;于是安南国土司及未陷各州官兵争缚伪党、献地图,而关外各厂义勇亦皆乞饷团练,请为向导。时阮惠兄弟亦叩关请贡,以其国臣民表至;言黎维祁不知存亡,请立故王维褍之子翁皇司维■〈衤堇〉主国事,并迎其母妃回国。帝知阮惠欺维■〈衤堇〉愚懦易与,狡计缓师;命孙土毅严斥之。安南进兵路三:一出广西镇南关,为正道;一由广东钦州泛海,过乌雷山至安南海东府,为唐以前舟师之道;一由云南蒙自县莲花滩陆行至安南之洮江,乃明沐晟出师之道。孙士毅及提督许世亨率两广兵一万出关,以八千直捣王京、以二千驻谅山为声援。其云南提督乌大经,以兵八千取道开化府之马白关,逾赌咒河入交趾界千有百里而至宣化镇,较沐晟旧路稍近。云贵总督富纲请行,帝以一军不可二帅,命驻关外都龙督饷运。十月末,粤师出镇南关。诏以安南乱后劳瘠不堪,供亿运饷由内地滇、粤两路设台站七十余所,所过秋毫无犯。孙土毅、许世亨由谅山分路进;总兵尚维升、副将庆成率广西兵,总兵张朝龙、李化龙率广东兵--时土兵、义勇皆随行,声言大兵数十万,各守隘。贼望风奔遁,惟扼三江之险以拒。十一月十三日,尚维升、庆成率兵千余,五鼓抵寿昌江;贼退保南岸。我兵乘之,浮桥断,皆超筏直上;时天大雾,贼自相格杀,我兵遂尽渡,大破之。张朝龙亦破贼柱石。十五日,进兵市球江;江阔,且南岸依山高于北岸,贼据险列炮,我兵不能结筏。诸军以江势缭曲,贼望不及远,乃阳运竹木造浮桥,示必渡;而潜兵二千,于上游二十里溜缓处用小舟宵济。十七日,乘筏薄岸相持。适上游兵已绕出其背,乘高大呼下击,声震山谷;贼不知王师何自降,皆惊溃。十九日,薄富良江;江在国门外,贼尽伐沿江竹木,敛舟对岸。然遥望贼阵不整,知其众无固志;乃觅远岸小舟载兵百余夜至江,复夺小舟三十余更番渡兵二千,分捣贼营。

  贼昏夜不辨多寡,大溃;焚其十余艘,获总兵、侯、伯数十。黎明,大军毕济,黎民宗族、百姓出迎,伏道左;孙士毅、许世亨入城宣慰而出。城环土垒,高不数尺;上植丛竹。内有砖城二,则国王所居;宫室已荡尽矣。而黎维祁匿民村,是夜二鼓始出,诣营见孙土毅,九顿首谢;捷闻。初,王师之出也,帝虑事成后,册封往返稽时,致王师久暴露于外;先命礼部铸印、内阁撰册,邮寄军前。孙士毅遂以二十二日宣诏,册封黎维祁为安南国王;并驰报孙永清,归其家属。维祁表谢,请于乾隆五十五年诣京祝八旬万寿;帝命俟安南全定、维祁能自立,许来朝。是役也,乘思黎旧民与各厂义勇先驱向导,又许世亨、张朝龙等新自台湾立功--皆善战之将,故得以兵万余长驱深入,不匝月而复其都;时云南乌大经之兵,尚未至也。诏封孙士毅一等谋勇公、许世亨一等子,诸将士赏赉有差。时阮惠已遁归富春,孙士毅谋造船追讨;孙永清奏言:『广南距黎都又二千里,用兵万人,设粮站,需运夫十万;与镇南关至黎城等』。帝以安南残破空虚,且黎氏累世孱弱,其兴废未必非运数也;既道远饷艰,无「旷日老师、代其搜捕」之理,诏即班师入关。而孙士毅贪俘阮为功,师不即班;又轻敌不设备,散遣土军义勇悬军黎城月余。阮氏谍知虚实,岁暮倾巢出袭国都,伪为来降者;士毅等信其诳词,晏然不知也。五十四年正月朔,军中置酒张乐;夜忽报阮兵大至,始仓皇御敌。贼以象载大炮冲我军,众寡不敌,黑夜中自相蹂躏;黎维祁挈家先遁,滇师闻炮声亦退走。孙士毅夺渡富良江,即斩浮桥断后;由是,在岸之军提督许世亨、总兵张朝龙官兵夫役万余,皆挤溺死。时士毅走回镇南,尽焚弃关外粮械数十万,士马还者不及半。其云南之师,以黎臣黄文通向导,得全返;黎维祁母子复来投。奏闻,帝以士毅不早班师,而又漫无筹备,致挫国威、损将士,乃褫职来京待罪,以福康安代之。阮惠自知贾祸,既惧王师再讨;又方与暹罗构兵,恐暹罗之乘其后也:于是叩关谢罪,乞降。改名阮光平,遣其兄子光显赍表入贡,恳赐封号;略言:『守广南已九世,与安南敌国,非君臣;且蛮触自争,非敢抗中国。请来年亲觐京师,并于国内为死绥将士筑坛建庙,请颁官衔谥号,立主奉祀。又闻暹罗贡使将入京,恐受其媒孽,乞天朝勿听其言』。福康安先后以闻,帝以维祁再弃其国并册印不能守,是天厌黎氏,不能自存;而阮光平既请亲觐,非前代莫、黎仅贡代自金人之比。且安南自五季以来,曲、矫、吴、丁、李、陈、黎、莫互相吞噬,前代曾郡县其地;反侧无常,时忧南顾。乃允其请,即封阮光平为安南国王;册曰:『朕惟王化遐覃,伐罪因而舍服;侯封恪守,事大所以畏天。鉴诚悃于荒陬,贳其既往;沛恩膏于属国,嘉与维新。贳兹宠命之颁,勖以训行之率。惟安南地居炎徼,开十三道之封疆;而黎民臣事天朝,修百余年之职贡。每趋王会,旧附方舆;自遭难以流离,遂式微而控愬。方谓兴师复国,字小堪与图存;何期弃印委城,积弱仍归失守!殆天心厌其薄德,致世祚讫于终沦。尔阮光平起自西山,界斯南服;向匪君臣之分,寖成婚媾之仇。衅启交讧,情殊负固。抗颜行于仓卒,虽无心而难掩前愆;悔罪咎以湔除,愿革面而深痛艾。表笺吁请,使先犹子以抒忱;琛献憬来,躬与明年之祝嘏!自非仰邀封爵,荣藉龙光;曷由下莅民泯,妥兹鸠集!况王者无分民,讵在版章其土宇;而生人有司牧,是宜辑宁宁邦家。爰布宠绥,俾凭镇抚;今封尔为安南国王,锡之新印。于戏!有兴、有废,天子惟顺天而行;无贰、无虞,国王咸举国以听。王其懋将丹款,肃矢冰兢!固圉以长其子孙,勿使逼滋他族;悉心以勤于夙夜,罔令逸欲有邦!益敬奉夫明威,庶永承夫渥典。钦哉,毋替朕命』!其黎维祁赏三品衔,令同属下人户来京,归入汉军旗下;即以维祁为佐领。又令阮光平访问维祁亲属,护送进关;其前安插内地之西南夷人有系怀故土者,并令阮光平善为抚绥,以示矜全。五十五年,阮光平来朝祝厘;途次,封其长子阮光缵为世子。七月,入觐热河山庄,班次亲王下、郡王上;赐御制诗章,受冠带归--其实,光平使其弟冒名来,光平未敢亲到也;其谲诈如此。五十六年,击败黎维祉及万象国之师,来献捷;帝优赏之。五十七年,议定安南贡期:旧例三年一贡者,定为两年;六年遣使来朝一次者,定为四年。九月,阮光平在义安病故,世子阮光缵权国事,以讣告。五十八年正月,遣广西按察使成林谕祭,加谥忠纯,并颁赐御制诗,于墓道勒碑,以表恭顺;封光缵为安南国王。帝以阮邦新造,人心未定,阮光缵尚幼;且阮岳尚在广南,吴文楚久握兵柄:主少国疑,恐有变。特调福康安总督云贵备边,并令成林密侦其国。成林旋以国事觕定闻,乃止。八月,署两广总督郭世勋奏安南添立花山市。先是,安南通市,平而、水口两关商人在其国高凭镇之牧马庯立市,由隘商人在谅山镇之驱驴庯立市,分设太和、丰盛二号,并置廒长、市长各一人,保护、监当各一员。而从平而关出口之商,必由水路先抵花山,计程仅二百余里--且花山附近村庄稠密。至是,添设行铺;其市长、监当各员,即于驱驴额内派往。客民中有由陆路前赴牧马者,仍听其便。

  嘉庆元年,福州将军魁伦、两广总督吉庆先后奏言:获乌艚船海盗,有安南总兵及封爵敕命、印信等物。初,阮氏据广南,以顺化港为门户,与占城、真腊、暹罗皆接壤,西南濒海。有商舶飘入海者,阮氏辄没入其货;即中国商船,亦倍税、没其半。故红毛、占腊、暹罗诸国商船,皆以近广南湾为戒。阮光平父子既以兵篡国,国用虚耗,商船不至;乃遣乌艚船百余、总兵十二人假采办军饷,多招中国沿海亡命,啖以官爵、资以器械船只,使向导入寇闽、粤、江、浙各省。时浙师御海盗,值大风雨,雨中有火爇入贼舟,悉破损;参将李成隆率兵涉水取贼炮,并搜获安南敕文、总兵铜印各四,敕称「差艚队大统兵进禄侯伦贵利」。而教谕王鸣珂获三贼,一诡为瘖者;一名王贵利,讯云「即伦贵利」也。同时,闽中获艇贼安南总兵范光喜,供述:阮光平既代黎氏,光平死,传子光缵;时与旧阮构兵,而军费又苦不给,其总督陈宝玉招集粤艇肆掠于洋。继而安南总兵黄文海与贼官伍存七有隙,以二艇投诚于闽;今闽中造船,用其式也。伦贵利者,广东澄海人,投附安南;与旧阮战有功,封侯。以巡海,私结闽盗,来闽、浙劫掠。安南艇七十六艘,分前、中、后支;伦贵利统带后支。其铜印凡四:贵利自佩其一;余三印,三总兵曰耀、曰南、曰金者佩之。耀已禽斩,南、金则均溺毙于海云。巡抚阮元磔贵利,而以供辞入奏;帝命军机大臣字寄两广总督,照会安南国王。冬十二月,阮光缵呈覆;略曰:『小番世蒙天朝恩庇,旷格逾涯,无能酬报;思以慎守疆宇,永作屏翰。祗以本国极南沿海农耐地方,有贼渠阮种窃据其地,啸聚齐桅盗伙,数为海患。本国整饬海防,间收舱客以离贼党,且助海面帆柁之役。伦贵利者,前居本国,随同商伴巡防。讵料伊包藏祸心,私瞒小番,竟敢潜约匪船,越赴内洋肆行劫掠;又擅造印札,转相诳诱:情罪重大,实为法律所不容。小番不能先烛其奸,疏于钤束。仰蒙圣慈普鉴,洞悉肫诚,训诲有加,天日垂照;恭译圣谕,且感且悚。谨当遵奉彝训,靖守藩封;令本国巡海人员严加警饬,密施钤勒。断不容结同匪伙,越境作非;务期桂海永清,以上副圣天子怀柔之至德。是所自勉也』。帝以国王不知,赦之。二年,两广总督奏称:『安南国王阮光缵差委官弁丁公雪等带领兵船,拿获盗犯黄柱、陈乐等六十余名,解送内地』。帝降敕褒赐,并颁赐如意玉山蟒锦纱器以示优奖。

  初,阮光平既攻灭广南王阮某--阮某为黎王婿,妻黎氏有娠,逃于农耐--农耐为水真腊旧都,即嘉定省;今之西贡也。黎氏生子曰阮福映,本名种;潜匿民间。及长,奔暹罗。暹罗王故与阮光平夙仇,乃以女弟妇福映,助之兵,攻克农耐据之;势渐强,号旧阮--而称阮光平父子为新阮,亦曰西阮。旧阮以复仇为辞,夺其富春旧都;时嘉庆四年也。六年十一月,安南伪总兵陈天保携眷内投,始知安南与农耐兵争事。七年八月,农耐攻升隆城,阮光缵败走,被禽。八月,阮福映缚送莫观扶等三名来粤,并献其攻克富春时所获阮光缵封册、金印,奉表投诚--莫观扶等皆中国盗犯,受安南招往投顺,封东海王及总兵伪职者。帝以从前阮光平款阙内附,恩礼有加;阮光缵嗣服南交,复颁敕命,俾其世守勿替。乃薮奸窝盗,肆毒海洋;负恩反噬,莫此为甚!且印信,名器至重;辄行舍弃潜逃,罪无可逭。其命两广总督吉庆赴镇南关备边,俟阮福映攻复安南全境以闻。十二月,阮福映灭安南,遣使入贡;备陈构兵始末为先世黎氏复仇,并言其国本古越裳之地,今兼并安南,不忘世守,乞以「南越」名国。帝谕以南越所包甚广,今两广地皆在其内;阮福映全有安南,亦不过交趾故地,不得以「南越」名国。八年,改安南为越南国。六月,命广西按察使齐布森往,封阮福映为越南国王。盖自阮光平篡黎氏十九年,复灭于阮福映;嗣后修职贡者,为旧阮子孙矣。九年,遣编置佐领及安插江宁、热河、张家口、奉天、黑龙江、伊犁等处安南人回国,赉银有差;并许黎维祁归葬。十一年,越南兴化镇目请以临安府所属六猛地方外附,檄谕王自惩之。阮光缵遗族阮如权避捕,投内地;两广总督吴熊光奏请发交阮福映。帝嫌其为属藩禽送逋逃,不许;亦不许其逼留内地。十四年,阮福映遣员至谅■〈门外曾内〉,赍送乾隆六十年锡封南掌国王敕印;帝嘉奖之。

  阮福映之得国也,藉嘉定、永隆兵力居多,乃取二省为年号,曰「嘉隆」;在位十七年而薨,子福皎嗣。道光元年,遣广西按察使潘恭辰赍敕印往,封阮福皎为越南国王。九年,越南使臣请改贡道由广东水路;部议驳之。十九年,帝谕:『向来越南国二年一贡、四年遣使来朝一次,合两贡并进。嗣后改为四年遣使来贡一次,其贡物照两贡并进之数减其半』。福皎改元「明命」,在位二十一年。尝以兵夺高蛮国河仙一带地,分通境为三十省,曰富春,国都也;广南、广义二省,为右圻;广治、广平二省,为左圻;平顺、富安、广和、边和、嘉定、安江、河仙、永隆、定祥九省,为南圻;河静、海阳、广安、清化、乂安、南定、广平、兴安、河内、北宁、谅山、高平、太原、山西、宣光、兴化十六省,为北圻。后又以广义、广治各省过小,改为道:疆域较历世为大。惟宣光省西北直广西镇安府之南,有地曰保乐州。其酋农姓系黎氏旧臣,仍念故主,不服新王;越南仅羁縻处之。黎维祉子孙逃居老挝深山中,时思聚众复国;所谓黎王后也。其余黎氏疏族,好滋事;俱安置平顺以南各省。又自鄙其国文教之陋,奏请颁发「康熙字典」。其取士,则用元制,以经义、诗赋考试。道光二十一年,阮福皎薨,遣使告哀;诏停进贡方物,命广西按察使宝清往,封其子福为越国王。福暶改元「绍治」,在位七年;道光二十八年,薨,子福暶时嗣。凡朝使册封,历世只在河内--河内即东京,其国建都处也。及阮福映得国,以东京屡毁于兵,而其先人世居岭南,遂迁都于富春省,改东京为河内省;封使至其国,仍循例驻节于此。阮福时嗣位,年幼;奏乞天使至其国都。由是,广西按察使劳崇光至富春册封焉。三十年,郑祖琛奏:『越南国王阮福时因先后奉到孝和睿皇后、宣宗成皇帝遗诏,拟请遣使恭进香礼,并进香品、祭物;又赍递表文、贡物,庆贺登极』。帝谕:『孝和睿皇后、宣宗成皇帝梓宫均已奉移陵寝,止其远来进香。其庆贺登极方物,亦无庸呈进』。咸丰二年,谕:『越南国明年例贡,着于咸丰三年五月内到京』。六年,谕:『越南国王阮福时,以丁巳年正贡届期,咨呈劳崇光奏请于何月进关;现在用兵诸省分尚未肃清,越南国此次例贡,着缓至下届两贡并进』。

  八年,法兰西夺取越南国西贡。先是,明季有法兰西天主教徒布教来安南。康熙五十九年,法兵舰「俄罗地」号泊交趾,士官三人登陆至平顺省;土人缚而献之王。舰长与教师商,以重金赎归--此为法、越交涉之始。乾隆十四年,法王路易十五命皮易甫亚孛尔者为全权大臣,至顺化府谋通商;国王不许。乾隆十八年,越人大戮天主教徒。乾隆五十一年,越内乱,阮岳自称王;阮光平使其子景叡诣法国乞援。翌年,遂订法、越同盟之约,割昆仑岛之茶麟港于法;未几,爽约。嘉庆二十五年,法舰来越南测量海口,国人激王杀法人狄亚氏。道光二十七年,法人以兵舰至茶麟港,大败越军;至是年,遂径夺西贡--越南第一都会也。十年,谕内阁:『刘长佑奏「越南国入贡届期」;现在广西军务未竣,道路不宁,其丁巳、辛酉两届例贡,暂行展缓』。同治元年,法国拿破仑第三以海军大举伐越南,夺茶麟港,约割下交趾边和、嘉定、定祥三省,开通商三口,赔偿二十万佛郎;许其和--嘉定省,即西贡所在也。二年,越南国王阮福时因奉到文宗显皇帝遗诏,咨请遣使进香、表贺登极,贡方物;却之。三年,越南乙丑例贡及上二届两贡,仍命展缓。六年冬,广西太平、镇安两府土匪蜂起,官军击之,败遁越南。七年,国王咨乞广西巡抚苏凤文代奏,请兵援剿;帝命提督冯子材率三十营讨之。八年七月二十一日,华军由镇南关进发。八月,贼酋吴鲲战北宁,伤于铳,饮孔雀血死;诸贼大惧。大兵至,遂乞降。冬,贼酋梁天锡西奔宣光,投归河阳贼首黄崇英。是年,法人割取越南国安江、河曲、永隆三省;自是,下交趾六省悉隶法版。九年,兴化省保胜贼首刘永福、太原省苏街贼首邓志雄皆来降。夏四月,黄崇英遁入保乐州白苗界内;提督冯子材班师。七月,师次龙州,而黄崇英复踞河阳、刘永福复踞兴化之保胜、邓志雄复踞太原之苏街。十月,降贼苏国汉乘夜袭陷谅山省城,北圻总统段寿死之。时广西候补道徐延旭因事至谅山城外驱驴庯,调兵助越攻城,不克。十一月,贼酋阮四、陆之平、张十一等复踞高平省,越王复恳出师。帝命冯子材再督军出关,广西巡抚李福泰请以广东候补道华廷杰襄办军事。十年夏,冯子材次龙州。四月二十一日,总兵刘玉成督诸将出关,次北宁。九月,钦州知州陈某诱禽苏国汉,解送两广总督瑞龄诛之;其子苏亚邓遁入海,踞狗头山;道员华廷杰旋回广东。十一年,广西巡抚刘长佑檄道员覃远琎率勇十营办太平、镇安二府边防;冯子材亦调回防边。十二年,华军将撤,法人突以兵船至河内省;国王咨称华总兵陈得贵派队押令放入。刘长佑据情奏闻,朝命革职提讯。法人遂招中国散勇及云南边境不逞之徒攻越南各省,其守臣多降;至太原省,守臣招刘永福相助。法兵至,永福设伏败之,禽其帅安邺;法人败退河内省,与王和。王遣其臣阮文祥与议,法人遂建馆河内,并于白藤海口设关收税。初,贼首黄崇英为吴鲲中表、刘永福亦吴鲲之党,吴鲲合家自杀,黄崇英、刘永福素不相能,永福降越南,王授以三省提督之职;黄崇英踞河阳为盗自若。十三年,刘长佑遣刘玉成将左军十营、道员赵沃将右军十营,由镇安府出关讨黄崇英。是年,法人逼令越南王公布天主教及红河通航二事--红河,即富良江也。旋又以保商为名,派兵驻守河内、海防诸地,且求开采红河上流矿山。光绪元年,赵沃连克底定县、襄安府各处,保乐州土民及白苗皆约降;崇英率众来拒,旋遁去。赵沃督诸军攻克河阳老巢,贼党陈亚水降。七月,禽黄崇英,戮之。二年春,班师。七年,刘长佑移督云贵;知法人志在得越南以窥滇、粤,上疏略曰:『边省者,中国之门户;外藩者,中国之藩篱。藩篱陷,则门户危;门户危,则堂室震。越南为滇、粤之唇齿,泰西诸国自印度及新加坡、槟榔屿设立埠头以来,法国之垂涎越南久矣!开市西贡,据其要害;复通悍贼黄崇英,规取东京;聚兵谋渡洪江,以侵谅山诸处,又欲割越南、广西边界地六百里为驻兵之所。臣时任广西巡抚,虽兵疲饷绌,立遣将卒出关往援;法人不悦,讦告通商衙门,谓臣包藏祸心,有意败盟。赖毅皇帝察臣愚忠,乃得出助剿之师,内外夹击。越南招用刘永福,以折法将,沙酋之锋。广西两军,左路则提督刘玉成趋太原、北宁,右路则道员赵沃由兴化、宣光击贼党,直抵安边、河阳,破崇英巢穴,歼其渠魁。故法人寝谋,不敢遽肆吞并者将逮一纪。然臣每详询边将,知法人之志在必得越南,以窥滇、粤之郊,而通楚、蜀之路;狡焉思启,祸近切肤。乃入秋以来,法国增加越南水师经费,其下议院议借二百五十万佛郎经理东京海湾水师;其海军卿格罗爱逐日筹划东京兵事,俟突尼斯案一结,即可进行。窃叹法人果蓄志而潜谋,嗜利而背约也。窃闻造此谋者,为伯朗手般--在越南西贡为巡检司;开埠之后,招入土夷、客民众至百万,民情惭洽、物产日增。柬埔寨所招商民亦逾百万,运米出洋,岁百万石;所徽赋税入西贡库藏者,岁计佛郎二百五十万。柬埔本荒薮,开成通衢车路方轨、沟渠修浚,柬埔人感法恩德,至愿以六百万口献地归附。故伯朗手般以越南情形告其总统:富良江一带法已驶船开市,议上溯以达澜沧江通中国之货,结楢方诸夷以窥滇、粤边境,筑西贡至柬埔寨铁路以避海道之迂绕。越南四境皆有法人之迹,政治不修、兵赋不足,势已危如累卵!今复兴兵吞噬,加以柬埔之叛民,势必摧败,不可支拄。同治十三年,法提督仅鸣炮示威,西三省已入于法人之手;而红海通舟,地险复失。所立条约,惟不肯与以东京;国势岌岌,恃此为犄角。若复失其东京,即不穷极兵力图灭,富春已无能自立矣。臣以为法人此举,志吞全境。既得之后,必请立领事于蒙自等处,以攘山矿、金锡之利;或取道川蜀以通江海,据列邦通商口岸之上游。况滇南自同治以后平定逆回,其余党桀黠者或潜窜越南山谷、或奔洋埠,役于法人;军情虚实、边地情形,尽行泄漏。故时有夷人阑入滇,以观形势。倘法覆越南,逆党又必导之内寇,逞其反噬之谋。臣受任边防,密迩外寇,不敢闻而不告』。奏入,不报。时驻英、法使臣曾纪泽以越事迭与法廷辨诘,福建巡抚丁日昌亦疏法、越事以闻;帝命与北洋大臣李鸿章筹商办法,并谕沿江海督、抚密为筹办。八年二月,法人以兵舰由西贡驶至海阳,谋取东京;直督张树声以闻,帝论滇督相机因应。三月,移曾国荃督两广。法攻东京,破之。张树声奏令滇、粤防军严守城外,以剿办土匪为名,藉图进步;并令广东兵舰出洋,遥为声援。五月,滇督刘长佑遣道员沈寿榕带兵出境,与广西官军连络声势,保护越南;并奏言:『探闻法人破东京后,退驻轮船;日日添兵,增招群盗,悬赏万金购刘永福、十万金取保胜州。又,法领事破城后,劫掠商政衙门,传示各商出入货税,另有新章。现仍调取陆军赶造拖船,为西取保胜之计。越王派其兵部侍郎陈廷肃接署河内总督,遣吏部尚书阮正等抵山西与黄佐炎等筹商御敌之策。各省巡抚、布按,大半与黄佐炎、刘永福同愿决一死战。嗣后统领防军提督黄桂兰报称:「刘永福驰赴山西,道经谅山来见;比晓以忠义,感激奋发。据称分兵赴北宁助守保胜,万不使法人得逞;但兵力不足,望天朝为援」。其河内探报云:「法人恐援兵猝至,当释所获之河内巡抚,交还城池、仓库;巡抚不受,称法人违约弄兵,以死自誓。乃转交按察使宗室阮霸;复以火药轰毁东京,以免越人复聚,且省兵力分守。其轮船或东下海阳、或分驶广南西贡,俟添兵既集,从事上游」。伏查法人焚掠东京,狡谋叵测;越南诸臣,决计主战。山西为上通云南要地,越军能悉力抵御,微特滇、粤边防可保,即越南大局亦尚有振兴之期;而粤督与总署所议以滇、粤三省兵力合规北圻一策,更可乘势早图,以杜窥伺。然越国受制法人己久,人心恇怯。此次决战山西,期于必胜;稍有挠败,则大局不堪设想。盖山西有失,则法人西入三江口,不独保胜无复障蔽;而滇省自河底江以下皆须步步设防,益形劳费。以事机而论,中国有万难坐视之处;且不可待山西有失,为事后之援』。旋召长佑入觐,以岑毓英署滇督。刘永福者,广西上思州人。咸丰间,广西乱,永福率三百人出镇南关;时粤人何均昌据保胜,永福逐而去之,遂据保胜。所部旗皆黑色,号「黑旗军」。永福既立功,越南授三省提督职,时时自备饷械剿匪;而黄佐炎皆匿不上闻,越臣亦多忌之,永福积怨于佐炎。佐炎为越南驸马,以大学士督师,督、抚均受节制。冯子材为广西提督时,佐炎以事来见;子材坐将台,令以三跪九叩见;佐炎衔之次骨。越难已深,国王阮福〔时〕愤极决战,责令佐炎督永福出师,六调不至;法军忌永福,故越王始终倚任之。先是,刘长佑命藩司唐炯率旧部屯保胜;曾国荃至粤,命提督黄得胜统兵防钦州,提督吴全美率兵轮八艘防北海,广西防军提督黄桂兰、道员赵沃相继出关:所谓三省合规北圻也。时法人要中国会议越事,谕滇、粤筹划备议。法使宝海至天津,命北洋大臣会商越南通商分界事宜。吏部主事唐景崧自请赴越南,招抚刘永福;帝命发云南岑毓英差遣。景崧乃假道越南入滇;先至粤,谒曾国荃,韪其议,资之入越。见永福,为陈三策,言『越为法逼,亡在旦夕;诚因保胜传檄而定诸省,请命中国假以名义,事成则王:此上策也。次则提全师击河内,驱法人;中国必助之饷:此中策也。如坐守保胜,事败而投中国:此下策也』。永福曰:『微力不足当上策,中策勉为之』。三月,法军破南定;帝谕广西布政使徐延旭出关,会商黄桂兰、赵沃筹防。李鸿章丁忧,夺情回北洋大臣任;鸿章恳辞。至是,命鸿章赴广东督办越南事宜;粤、滇、桂三省防军,均归节制。鸿章奏:拟赴上海统筹全局。法使宝海在天津议约久不协,奉调回国;以参赞谢满禄代理。刘永福与法人战于河内之纸桥,大破法军,阵斩法将李成利;越王封永福一等男。徐延旭奏留唐景崧防营效用,并陈永福战绩;帝促李鸿章回北洋大臣任,并询法使脱利古至沪状,令鸿章定期会议。脱利古询鸿章:是否助越?鸿章仍以边界剿匪为辞;而法兵已转攻顺化国都,迫其议约。鸿章与法新使德理议不就,法兵声言犯粤;广东戒严。总署致法使书,言『越南久列藩封,历经中国用兵剿匪,力为保护。今法人侵陵无已,岂能蔑视!倘竟侵我军驻扎之地,惟有决战,不能坐视』!帝谕徐延旭饬刘永福相机规复河内;法军如犯北宁,即令接战。命滇督增兵防边、唐炯迅赴前敌备战,并济永福军饷。旋命岑毓英出关督师。法兵破越之山西省,粤势愈急;以彭玉麟为钦差大臣,督粤师。彭玉麟奏:『法人逼越南立约,欲中国不预红河南界之地及许在云南蒙自县通商,显系图我滇疆,冀专五金之利。不特滇、粤边境不能解严,即广东、天津亦须严备』。时越南王阮福时薨;无子,以堂弟嗣。法人乘越新丧,以兵轮攻顺化海口,入据都城。越南嗣君在位一月,辅政阮说启太妃废之,改立阮福升。至是,乞降于法,立约二十七条;其第一条,即言「中国不得干预越南事」。此外,政权、利权,均归法人。逼王谕诸将退兵,重在逐刘永福也。滇抚唐炯屡促永福退兵;永福欲退驻保胜,黑旗将士皆愤怒,副将黄守忠言:『公可退保胜,请以全军相付守山西;有功公居之,罪归末将』!永福遂不复言退。徐延旭奏言:『越人仓卒议和,有谓因故君未葬,权顾目前者;有谓因废立之嫌,廷臣植党构祸者。迭接越臣黄佐炎等钞寄和约,越诚无以保社稷,中国又何以固藩篱!越臣辄以「俟葬故君,即行翻案」为词,请无撤兵,刘永福仍驻守山西。嗣王阮福升嗣位,具禀告哀,并恳准其遣使诣阙乞封;越国人心涣散,能否自立?尚未可知』。并将法、越和约二十七款及越臣黄佐炎来禀录送军机处、两江总督左宗棠,请饬前藩司王德榜募勇赴桂边扼扎。十一月,法人破兴安省,拘巡抚、布政、按察至河内,鎗毙之。进攻山西,破之;刘团溃,永福退守兴化城。十二月,嗣王阮福升暴卒(或云畏法逼,自裁),国人立前王阮福时第三继子为王--辅政阮说之子也。徐延旭奏报山西失守、北宁断无他虞;帝责其夸张。十年,唐景崧在保胜上枢府书,言『滇、桂两军偶通文报,为日甚迟,声势实不易连络。越南半载之内,三易嗣君;臣庶皇皇,类于无主。欲培其根本以靖乱源,莫如遣师直入顺化,扶翼其君,以定人心而清匪党;敌焰庶几稍戢,军事亦易于措手。不为藩服计,北圻沿边各省,我不妨直取,以免坐失外人;否则,首鼠两端,未有不归于败者也』。刘永福谒岑毓英于家喻关,毓英极优礼之;编其军为十二营。法军将攻北宁,毓英遣景崧率永福全军赴援。桂军黄桂兰、赵沃方守北宁;山西之围,桂兰等坐视不救,永福憾之深。景崧力解之,乃赴援。景崧劝桂兰离城,择隘而守;桂兰不从。二月,法兵攻扶良,总兵陈得贵乞援北宁;师至扶良,已溃。法兵进逼北宁,黄桂兰、赵沃败奔太原,刘永福亦坐视不救。徐延旭老病,与赵沃有旧,偏信之;赵沃庸懦,其将党敏宣奸欺蔽延旭。敌犯北宁,敏宣先遁。陈得贵为冯子材旧部,骁勇善战;子材曾劾延旭,延旭怨之,并怨得贵。及北宁陷,乃奏戮之;敏宣亦正法。延旭调度失宜,帝命革职留任。三月,命湖南巡抚潘鼎新办广西关外军务,接统徐延旭军。黄桂兰惧罪,仰药死。帝谕:『徐延旭株守谅山,仅令提督黄桂兰、道员赵沃驻守北宁,遇敌先溃,殊堪痛恨!徐延旭革职拿问。黄桂兰、赵沃溃败情形,交潘鼎新查办』。以王德榜署广西提督,德榜辞不拜。唐炯革职拿问,以张凯嵩为云南巡抚。北旭败后,徐延旭以唐景崧护军,收集败残,申明约束。时,唐仁廉署广西提督。法军由北宁进据兴化,别以兵舰八艘驶入中国海,窥厦门及上海吴淞口;沿海戒严。于是,中、法和议起。四月,李鸿章与法总兵福禄诺在天津商订条款,谕滇、桂防军候旨进止。鸿章旋以和约五款入告,大略言『中国南界毗连北圻,法国任保护,不虞侵占;中国应许于毗连北圻之边界,法、越货物听其运销。将来法与越改约,决不插入伤中国体面之语』。朝旨报可,予鸿章全权画押。既而法公使以简明条约「法文与汉文不符」相诘,帝责鸿章办理含混;舆论均集矢鸿章,指为通夷。法使既藉端废约,帝令关外整军严防,若彼竟来犯,即与交绥;命岑毓英招刘永福率所部来归。潘鼎新奏:『法兵分路图犯谷松、屯梅二处,桂军械缺、粮乏,恐不可恃』。帝以其饰卸,责之。法兵欲巡视谅山,抵观音桥;桂军止之,令勿入。法将语无状,遂互击,胜之。奏入,谕进规北宁;责法使先行开炮,应认偿,令告法外部止法兵;并谕我军如彼不来犯,不宜前进。法使续请和议,帝谕桂军回谅山、滇军回保胜,不得轻开衅。法将孤拔欲以兵舰扰海;法使巴德逗留上海,不肯赴津。乃改派曾国荃全机大臣、陈宝琛会办,邵友濂、刘麟祥随同办理;谕言:『兵费、恤款,万不能允。越南须照旧封贡。刘永福一军,如彼提及,须由我措置。分界应于关外空地,作为瓯脱。云南通商应在保胜,不得逾值百抽五』。六月,法将孤拔以兵舰八艘窥闽海,欲踞地为质,挟中国议约;何璟、张佩纶以闻。法舰攻台湾之基隆炮台,台抚刘铭传拒守。曾国荃、陈宝深与法使议约于上海,国荃许给抚恤费五十万;奉旨申斥。约议久不就,乃一意主战;谕岑毓英令刘永福先行进兵规复北圻。岑毓英、潘鼎新关内各军陆续进发,以法人失和,不告各国。七月,法公使谢满禄下旗出京;帝乃宣谕曰:『越南为我封贡之国二百余年,载在史册,中外咸知。法人先据南圻各省,旋又进据河内,戮其人民、利其土地、夺其赋税。越南闇懦,私与立约,并未奏闻,挽回无及;越亦有罪。是以姑与包涵,不加诘问。光绪八年,法使宝海在天津与李鸿章议约三条,富与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会商妥筹,法人又撤使翻覆。越之山西、北宁等省,为我军驻扎之地;清查越匪、保护属藩,与法国绝不相涉。本年二月间,法兵竟来扑犯,当经降旨宣示,正拟派员进取;忽据伊国总兵福禄诺先向中国议和。其时法国因埃及之事,岌岌可危;中国明知其势处迫逼,本可峻词拒绝,而仍示以大度,许其行成。特命李鸿章与议简明条约五款,互相画押。谅山、保胜等军,应照议于定约三月后调回;迭经谕饬各防军扼扎原处,不准轻动开衅,诸军将士奉令维谨。乃法国不遵定约,忽于闰五月初一、初二等日以巡边为名,直扑谅山防营,先行开炮轰击;我军始与之接仗,互有杀伤。法人违背条约,无端开衅,伤我官兵;本应以干戈从事。因念订约通好二十余年,亦不必因此尽弃前盟;仍准各国总理事务衙门与在京法使往返照会,情喻理晓,至再至三。闰五月二十四日,复明降谕旨照约撤兵,昭示大信。所以保全和局者,实属仁至义尽。法人乃竟始终怙饰,横索兵费,恣意要挟;辄于六月十五日占据台北基隆山炮台,经刘铭传迎剿获胜。本月初三日,何璟等甫接本领事照会开战,而法兵已自马尾先期攻击,伤坏兵、商各船;虽经官军焚毁法船、击坏雷艇并阵毙法国兵官,尚未大加惩创。若再曲予含容,何以伸公论而顺人心!用特揭其无理情节,布告天下』。八月,谕岑毓英督饬刘永福及在防各营规复北圻;并谕潘鼎新饬各军联络声势,分路并进。提督苏元春与法军队于陆岸县,败之。十月,内阁学士周德润奏:『官军进取越南,宜以正兵牵制河内之师;别用奇兵,由车里趋老挝、走哀牢,暗袭顺化。募用滇边土人,必能得力』。得旨:『交滇督详察筹办』。是月,苏元春与法人战于纸作社,阵斩法兵官四人。十一月,王德榜军大败于丰谷,苏元春不往援。唐景崧与刘永福、丁槐军攻宣光,力战大捷;优诏褒之。十二月十九日,法兵攻谷松。王德榜以丰谷之败,怨苏军不救;至是,亦不往援。苏军败退威坡,谅山戒严;帝命冯子材帮办广西关外军务。二十九日,法军攻谅山,据之;潘鼎新等退驻镇南关,龙州大震。唐景崧、刘永福、丁槐攻宣光,月余不能下。谅山失守,岑毓英虑景崧等军断后援,令勿拚孤注;景崧不可。冯子材与法军战于文渊,互有杀伤。十一年正月初九日,法兵攻镇南关,轰毁关门而去;提督杨玉科战殁。潘鼎新退驻海村,帝命戴罪立功。元春退驻幕府;王德榜自负湘中宿将,屡催援不至,鼎新劾之落职,所部归元春辖。法军攻刘永福于宣光,永福军溃;唐景崧退驻牧马。钦、廉防急,彭玉麟请调冯子材军防粤,朝旨令鼎新议;鼎新素不协于子材,乃命子材行。子材以关外防紧,不肯退;玉麟乃令专顾桂防。鼎新师久无功,褫职;以李秉衡护理广西巡抚、苏元春督办广西军务。法兵既毁镇南关,逃军、难民蔽江而下,广西全省大震;子材至,乃力为安辑。子材久驻粤西,素有威惠,桂、越民怀之;人心始定。乃于关内十里之关前隘跨东西两岭间,筑长墙三里余、外掘深堑为扼守计,自率所部驻之;而令王孝祺勒军屯其后,为犄角。法兵扬言某日犯关,子材逆料其必先期至,乃议先发制敌;鼎新止之。子材力争,径率王孝祺军夜犯敌垒,杀敌甚多。法起谅山之众扑镇南关,子材誓众曰:『法再入关,吾有何面目见粤人!必死拒之』。士气皆愤。法攻长墙急,炮猛烈;子材勒诸统将屹立接战,遇退后者手刃之。战酣,子材自开壁,率两子相荣、相华直冲敌军。诸军以子材年七十,奋身陷敌,皆感愤;殊死战。王孝祺、陈嘉率部将潘瀛、张春发等随其后,王德榜军旁至,夹击之,毙法兵无算。鏖战两日,法军子弹尽,大败,溃遁;子材率兵攻文渊,法军弃城走。诸军三路攻谅山,孝祺、德榜战尤力;连战皆捷。二月十三日,遂克谅山,法悉众遁。子材进军克拉木,逼攻郎甲;王孝祺进军贵门关,画复昔年所驻边地。越民立忠义五大团二万余人,皆建冯军旗帜;西贡亦闻风通款。自海通以来,中国与外国战,惟是役大捷;子材之功也。法兵六千犯临洮府;复分两队,一北趋珂岭、安平,一南趋缅旺、猛罗。滇督岑毓英命岑毓宾、李应珍等扼北路,王文山扼南路,而自率军当中路;皆有斩获。法军遂合趋临洮府,滇军拒战,南北路回军夹之,阵斩法将五人;法军大溃。时法兵舰据台湾之澎湖;谅山既大捷,法人力介英人赫德向李鸿章议和,言「法人交还基隆、澎湖,彼此撤兵,不索兵费」。鸿章奏言:『澎湖既失,台湾必不可保;当藉谅山一胜之威,与缔和约,则法不至再事要求』。朝廷纳其议,立命停战--临洮之战,乃在停战后、电谕未达前也。鸿章遽请签约,令诸将皆退还边界;将士扼腕痛愤,不肯退。彭玉麟、张之洞屡电力争,帝以津约断难失信,严谕遵办。法人要求逐刘永福于越南,张之洞乃拟令永福驻思、钦,永福坚不肯行;唐景崧危词胁之,朝旨严切,乃勉归于粤;授总兵。冯子材奉督办廉钦边防之命。约既成,越南遂归法国保护焉。

  --选自原卷五三四(「列传」三一四「属国」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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