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美领事入生番境立约情节及风土人情

今再将所到土人地方,详细言之。二月二十四日由打狗开船(上文系二月二十一日开船),天气甚好,直至下午五点钟,风浪平静。因晚,乃下碇于赤当茭附近地方。是夜食物甚缺,睡处用布帆遮蔽,并须自己张挂。 上午三点钟即开船前进,时值大风,舟行甚险,几至失事。是日至郎娇地方。此地离「赊厘务」城约在赤嵌之南二里。十二点后上岸。 赊厘务城有五百民居。民有番、汉两种什居。男貌近汉,颇美,格局亦好;女多粗肥,不知礼貌。以两种合计之,大约土人之种类较多。倘再传两代,将汉人悉化为土人矣。若台湾之「买士提落」地方,其面貌常似汉人,虽屡传不变也。 赊厘务人皆以贩柴为业;所产半出本乡,半在西岸,西岸在本乡之南;此柴运往府城发售。 郎娇之山谷地虽肥沃,然一界赤嵌东南之高山,一界西南荒崖,地方迫窄,出产尚不敷用也。计所产最要者,米与花生、金薯、甘蔗及麻少许,果则柑橘、芭蕉;另有一种果品,味似梨,野生于山谷高岗等处,食之祛风。 现江口之水,其流入城内者业经淤塞,亦可忧也。二年前大船所泊地方,近为沙滩,潮退时竟成高燥之地。即自北至南一带,亦多此境,望之高下不齐。 次日已正起身,到彼界内,计所带一帮人,有乡导二名、轿班六名抬礼物,并随丁三名,皆汉人。 起身前行,初望东南向,缘崖曲折,到郎娇山谷之后,乃向东为多。行不多时,即离赤嵌并赊厘务番汉杂居之田野。顷又离「波梨格」下甲人之田野(按粤中猺人有下甲名目,似即此种人客居于波利格者)。此数种人皆纳粮于多克察。 一点钟到孤滩地方。其地有迫朴人侨寓,因借憩焉。时已望见土人所住山岗。轿班人等皆恐畏不肯前进。某彼时心虽烦懑,只得用好语极力劝导令行。因思方来之时,若辈原知必到此地,且已与约过,曾经允愿随某所向前行。况此地果甚危险,某先不敢进前矣。奈众人见某心意甚决,悉皆色变,遂有决不肯进之意。待某与「迫朴」头人商谈事情之时,若辈竟卒然潜散,并不问取辛钱。迨欲发钱相付,已远扬多里矣。此事即在中国亦属罕见。人众哄散,诚失所望,幸所担搁日期与未来时所计程期尚为快速,乃赶雇下甲挑夫,待其来齐,即起身到彼山谷。时值大雾,所带风雨表不可作准,以意悬度,约彼地最高地方不过离海面四、五百尺。 当初上高岗时,已穿过多克察所驻之山谷。彼时从东向望海,计有三、四洋里之远。回顾各山,迤逦下伏,景象甚佳;兼有众水萦绕之。 山谷之中,多半可耕。土产有凤尾草、野黄梨及竹。椰子、枫树、大樟木,彼界内迤北八十洋里,随在多有,某所亲见;至此绝不复见,缘海风甚多,故小岛皆荒也。猴甚多,缘木嘻戏。 前所到城内,兽畜颇多。据乡导云:所产有豹、熊、獐、鹿、野兔、山猫、山羊、水獭、松鼠、野猪。松鼠能飞,色如森木(木名),大似英国狐狸,惟界内北地多有之,此地亦不得睹。飞禽亦少。径路约可容牛车经过。车式仿中国制造所常用者,计阔五尺二寸,夹以坚木两轮,驾三、四牛掣之。 下午五点钟,再行四洋里路程,乃到「色比里」一族。此为人烟最盛地方。其乡村住屋比连,形如半环,中为田园。约行一周,须一点钟乃遍。外面周围种竹,以为护卫,中开一路,路亦宽坦,牛车牲口出入颇易。 土人接待甚优,并不阻我辈在村中挂搭账房。但跟丁见土人手中所执之枪,枪头饰以人发,仍是胆寒。某等重经劝谕。迨归棚安歇,自己亦觉辛苦。 次日极早,即寄信多克察处,久待回信未来,几不耐烦。然后多克察之兄弟方到。据云:多克察一族,数日前往山上射猎未归。当时无可奈何,只得耐心再候。时已接到色比里头人以瑟请帖,因起身先往其家。家离乡约行一点钟方到。所居处周围甚佳。住屋多以竹杂土为之,因此处时常地震,故最为相宜。打狗东边土人所用以起盖之石板沙石,此地亦少,偶有碎石,皆巉岩不适用,故土匠亦不之用也。 某等甚羡以瑟住屋,并屋内家伙,甚为齐整,中庭尤佳,屡经睥睨,实无纤秽可议。圈养牲畜之地,亦极洁净。所有田亩,收拾清楚,皆可入画。 屋宇朝东,以秸本为檐,饰以鹿角,大抵与英国未保险以前之屋仿佛相似,所异者以秸盖屋,不用麻皮或柳条紧束,仅用佳竹数竿架之耳。 屋中房四间,厨房在南,卧室次之,客房及余房一间在北,某尚未入内阅看。各房皆有门出入,而无窗牖。其接待某等所坐之房,甚为迫窄,仅容椅二张、桌一张,椅、桌皆汉人所为。有一幅中国画图,绘数美人手弹琵琶,妆饰华丽;主人以此相示,诧为奇观。 壁之外用鹿角数条撑之,壁旁倚一素用之枪,洗刷莹洁,似匠人所新制者。 门之对面靠墙一带,堆积今年所需粮食。凡粮食,中国用米,彼地则以此物为粮,亦甚贵重。值收成时,有一定期,合族皆往,此礼最重。彼地以此物为粮外,兼用以酿酒,味颇清甜。其堆积法甚妙,初到时乍见此堆,几疑是一领花毡罩着。 某方各处张望,适以瑟妻奉酒一杯。以瑟递过烟袋,小儿辈将炭焰摔地,以备吃火之用。台湾南边所吃之烟,味皆极好极清。所有各岛土人,呼烟为「宅麦口」,大约近吕宋语言。考烟种本由小吕宋传入中国,此烟想亦由彼处移种台湾。 聚谈未久,延食晚餐,某因固辞,甚觉抱歉,缘天气已晚,路径崎岖,不得不赶紧回去也。 在以瑟家中即闻多克察射猎已回,订期于明日来访。 色比里一族人众,体格雄健,目眶长而且大,发亦打辫,同于中国。倘与中国交战,最易相混,看之不觉。因此与邻近迤北一带装束较易,盖迤北一带近于「麦黎」人(日本地名)装束也。 衣服有两种:一种小黑衫,一种麦黎杉;自胸前绣起,绕至手袖,缘边用银炼并金银五金及玻璃等件为镶。老人衣服,除此两种外,又加外衫,以鹿皮或豹皮为之;贱者用布包头,略似厦门、汕头撑船人装束。 军器有鸟枪、短剑。某旧年曾寄样回国。弓矢以竹为之,箭镞用铁或铜,皆波梨格之下甲人所制。 妇人容貌,多半齐整,其中有数人体格匀称,面貌尤美。待人礼貌亦甚和。其装束,发分两绺,披至双鬓,用帕束之,余垂脑后,乃将银练并红布绞之,迭为两折,挽于头上为髻;其银炼、红布之饰,不啻自然髻冠一顶,略如从前花旗妇人妆饰。短裤及膝,短衫蔽身,长仅及腰,袖短及臂,衽拂向右,与中国同。 男女皆穿耳,耳孔长约二分,耳环用各烧料,或用竹至银、铜不等。以上衣饰,皆汉人所制。 尽某所见男人,多以射猎为生;女人理家务、治田园。又有一种人在彼家里同住,略比奴仆好些,助其耕种,以力受佣。此种皆系北向「意米亚」种类,到此已久,尚能操旧地土音。因在此地雇役,习于主人言语,改从此地土音,反觉顺口。 色比里以南,土人容色较白。照常比较,人亦更倾而勇。当交战时,此种人可恃为一枝合心可靠之兵。 某想此两种人(指色比里及迤南土人)必曾互通婚姻,而相习染,故色比里人虽为多克察所辖之族,仍与西岸及界内居住「毛里逊」山与郎娇海关中间之各族(谓两地中间之土番,因不知此地何名,故以左右两地之毛里逊山及郎娇两地名之,否则当云与西岸及某地人形貌各异也),形貌独异。因语言、文字、射猎、迁移,其风气大抵相类,或概指为一种类土人,其实诸族土人较之色比里形貌更劣,举动更粗,学问亦更不如。 迤南各族,无一人娶数妇者,缘役地夫妇皆情好甚笃也。 若论彼地教门,除不拜神佛外,实未知其属何教也。 礼仪政事,某亦未闻,不能详陈。 其测算岁时之法,亦与我辈大异。我辈以点钟、日月、岁时积算,皆彼所未知也。 语言与日本之麦黎人相似,口音极清顺。 若论其人民风俗,与亚细亚何国甚似,某不能定;且俟有较某聪明者再为定拟(外国以中华地方属于亚细亚洲)。 台湾相近各族,某所见过者,其数目名字,大抵与美国命意相类。若依色比里土音,如一、二、三等数,应呼作意他、佬沙、拖路等数。今依美国语言,二十应呼作两个十,彼地亦呼作佬沙波卢,佬沙为二,波卢为十,是亦呼作两个十也。三十即呼拖路波卢,亦是此意。大抵数目积算,本属相同,惟各有土音之异耳。台湾各族土音各不相同,故称呼各异。然未有文字,皆知积算。今将其土音各相比较,亦颇新闻,特表列于左: 以上诸族,皆不知所本。惟库腊自称前由东洋坐船到此,此语颇得其实,盖东洋有急流冲至南洋,汇在台湾正南及东南之界。在一千八百六十七年九月间,毕客淋曾赎出一帮「伯司」海岛难人于「拖士索」部族,亦因此岛人坐一小船,近在「伯宅里」海岛钓鱼,遂被急流所冲,溜到台湾东南岸,事相类也。伯宅里者,系一群海岛,在东南角之南八十五洋里。 次早,多克察应期而至。大家相见,多克察似有喜色。开口即云:『我近日心内不忘汝等,亦望汝心内勿忘于我』。某即答云:『我所住地方,人数多于列星,自不能逐个应酬得来;但我国在上之人,皆与我心事相同,若使十八族谨守数月前所寄字样,愿与汝等和好,并不遣船到此交战』。伊又问云:『汝能信汝之百姓以后再不兴起争端否』? 某答云:『此节勿虑』。伊又问云:『此后更有友爱情事须新添否』?某答云:『现在实无;但初次相见,时日无多,尚望得闲时再细谈从前事情,庶不负火山与汝相遇一遭』。伊又云:『船必认旗以后,不论大小式样,只认红旗便是耳;但我仍不欲有破船情事,致难民拿出此旗』等语。若照此语,则船有失事时,伊肯来救,和好之事,更属实心。伊又云:『如船上要用压载及淡水,务须小心,皆应将红旗展拂,待岸上亦有此旗相应,乃可上岸』。伊又指引有两处地名为船中寻觅好水之处。伊又云:『彼地土音呼水为「利哩庵」,呼石为「测赤莱」,肚饥为「麦措粮」,冷为「日里历凯」,兄弟为「喀喀」,头人为「麦里森丝儿」』。又伊意决不准一人上岸,到彼部族及打猎地方,因又云:『我辈一帮人,见汝等甚奇甚喜,若汝仍于此地自来自去,是使争端复启,祸势蔓延也。 头人之兄弟甚通汉语,据云:若欲定约,托某将约内规条写出,使各族并难民有不知误犯者,阅此最为有用。某彼时心中颇为骇异,仍即刻依据写出一示。此示若当文书,原不中用,惟贴于迤南各埠头,使各国到此者,皆知遵约,不启衅端,未必无益。示云: 『郎娇之南十八族,并迤东一带之山若海,统包海澳在内,其地总名为台湾南澳。澳之土官头目多克察,因台湾有美国三枝桅之船,船名呼路儿,其水手被库腊人所害,今特请某出示,某名让礼、姓李想儿,现作美国领事,料理台湾并厦门通商事务,特发此一纸告示,为我们与多克察同记着一千八百六十七年事情。现今花旗国家亦乐准照此举行,即驻札北京通商大臣亦当允准。今将所约各款列左: 一、多克察所辖十八族,无论何族,皆当善遇西国难民;而难民未上岸之先,亦须先挂红旗为号,即欲用石为载、或需淡水及船中尚有应需各物,皆当令水手在岸边先展红旗,待岸上有旗接应,方可进前。至所向地方,亦当依彼人指引。 一、船中人不准到各部族居住之乡村,及其射猎所到之山岭,只许在「抽哑梭竿」地方行走。此地系东南第一川,在南澳东南角之北。又许到「吐拚勒」地方。此地在呼路儿水手受害之盘石西边,此处值东北风时,水泉最好。除此两处外,凡有由别处上岸者,皆是自蹈危机。尔等勿恃国家成约,谓可护庇,反受土人之累。缘以外地方,不在约内,倘被土人欺陵,彼地不担干系也。 让礼李想儿押 在见台湾南埠总税务司意勒安打们押 翻译官毕克淋押』 此示写好,即付与多克察,某亦留一稿底。 某随送红羽毛一百八十码、小手枪一柄、不合用单门鸟枪一柄、钢枪一杆。以上诸物,皆系厦门宅儿并儿梨两行商所送。又牙镶千里镜连匣一具,是意勒安打们所送。某某答云:『此节勿虑』。伊又问云:『此后更有友爱情事须新添否』?某答云:『现在实无;但初次相见,时日无多,尚望得闲时再细谈从前事情,庶不负火山与汝相遇一遭』。伊又云:『船必认旗以后,不论大小式样,只认红旗便是耳;但我仍不欲有破船情事,致难民拿出此旗』等语。若照此语,则船有失事时,伊肯来救,和好之事,更属实心。伊又云:『如船上要用压载及淡水,务须小心,皆应将红旗展拂,待岸上亦有此旗相应,乃可上岸』。伊又指引有两处地名为船中寻觅好水之处。伊又云:『彼地土音呼水为「利哩庵」,呼石为「测赤莱」,肚饥为「麦措粮」,冷为「日里历凯」,兄弟为「喀喀」,头人为「麦里森丝儿」』。又伊意决不准一人上岸,到彼部族及打猎地方,因又云:『我辈一帮人,见汝等甚奇甚喜,若汝仍于此地自来自去,是使争端复启,祸势蔓延也。 头人之兄弟甚通汉语,据云:若欲定约,托某将约内规条写出,使各族并难民有不知误犯者,阅此最为有用。某彼时心中颇为骇异,仍即刻依据写出一示。此示若当文书,原不中用,惟贴于迤南各埠头,使各国到此者,皆知遵约,不启衅端,未必无益。示云: 『郎娇之南十八族,并迤东一带之山若海,统包海澳在内,其地总名为台湾南澳。澳之土官头目多克察,因台湾有美国三枝桅之船,船名呼路儿,其水手被库腊人所害,今特请某出示,某名让礼、姓李想儿,现作美国领事,料理台湾并厦门通商事务,特发此一纸告示,为我们与多克察同记着一千八百六十七年事情。现今花旗国家亦乐准照此举行,即驻札北京通商大臣亦当允准。今将所约各款列左: 一、多克察所辖十八族,无论何族,皆当善遇西国难民;而难民未上岸之先,亦须先挂红旗为号,即欲用石为载、或需淡水及船中尚有应需各物,皆当令水手在岸边先展红旗,待岸上有旗接应,方可进前。至所向地方,亦当依彼人指引。 一、船中人不准到各部族居住之乡村,及其射猎所到之山岭,只许在「抽哑梭竿」地方行走。此地系东南第一川,在南澳东南角之北。又许到「吐拚勒」地方。此地在呼路儿水手受害之盘石西边,此处值东北风时,水泉最好。除此两处外,凡有由别处上岸者,皆是自蹈危机。尔等勿恃国家成约,谓可护庇,反受土人之累。缘以外地方,不在约内,倘被土人欺陵,彼地不担干系也。 让礼李想儿押 在见台湾南埠总税务司意勒安打们押 翻译官毕克淋押』 此示写好,即付与多克察,某亦留一稿底。 某随送红羽毛一百八十码、小手枪一柄、不合用单门鸟枪一柄、钢枪一杆。以上诸物,皆系厦门宅儿并儿梨两行商所送。又牙镶千里镜连匣一具,是意勒安打们所送。某所送者,珠数串、戒指及脚镯数枚、并火酒一匣。 某有一好枪,名莺呼哩,特送与尽心办事之乡导,渠是「赊厘务」著名之人,系刘镇台辖内营兵亲戚;此营即因保护本县防备土人而设。 多克察本意,原不料我们如此礼待,甚为感激。因云:『君等用许多礼物,若是结我欢心,则我们诸语已许在先,可不必费;若用以结我为友,留作纪念,则我受了甚为欢感』。某答云:『此语甚是。但外面虚言结好,众人皆能,谁能识我之心乎』?语毕,多克察先自退出。嗣后寂然甚静。旋见一老妇出行教门之礼,其貌甚敬;手执一杯,满贮清水,环走上下,口念咒语,语音甚速;念毕,乃将水洒地。厥后老妇退出,乃设席于老妇行礼时所环走之内,每席各安于每人面前,惟头目多克察另设于别室。约一点钟,终席。所设者饭、水及猪肉三品。 某带有火酒甚多,虽为彼地土人所喜,然每饮不多。迨席散后,仍复肃静,却似黎明初起时气象。 散席已及三点钟,本意欲再与盘桓,略习些某所愿闻之事,如教门风俗及部族政事等件,但察看各族中似有恐畏我们形状,若无要事,不便久坐,盖彼地人见我辈挨延不去,或妄揣我辈有伺察情形、窥探路径之心,倘或因此生疑,则彼地恐畏之情,未能脱化,恐贻祸后来不浅,是以不敢挨延,即与多克察说过回台路远,当即赶紧起身。彼亦无语牵留。因作别,遂行。随即扎束账房、收拾行李,不及十五分钟,即行。行时,土人向两旁开炮,以示亲爱之意,除此并无送别礼貌,此全岛风俗皆然也。 回时暂住火山,此地即十六个月之前与多克察初次相会地方。细心察看相会处,在石坡之旁,石甚崎岖,此皆因火山融出之粉石、海底所结之虫石、两石渐长,互相触抵,兼以山石时有隤坏,更加摧击,故多龃龉不平也(海底虫石,谓海波所结,意亦如蛎房之类)。 日未落时,某即到「古丹」地方,地系迫朴人分族迁居之所,因与其头人矮三闲谈。 迫朴为平原土人,与山内土人「克厘士」风俗各异。从前迫朴一族即能忍耐劳苦,善待外人。计一千七百年内,此地辖于荷兰时,绵延至今,仍是茂盛。前一千六百七十五年,荷兰作史者,已详论此族风俗,今引列于左。 其书云:『此地百姓皆甚友爱,性情最好。自来接待我们荷兰人,却尽礼貌,并无糟蹋偷窃情事。相与亦极诚实,不似印度土人也。至诡诈之事,有虽死不为者。 此地人皆习耕种,产米极多。其耕种法,不论田业之多寡,但计全家岁需若干,即种若干。性颇懒惰,田地皆推与妇女为之。收成时亦系妇女刈获,贮藏室内,夤夜用火烘之,明早即干。随经筛净以后,计本日所需粮米,每早舂揄供给;逐日逐年,皆是如此举行。米之外,又有二、三种谷食,可当面包,遇缺乏时亦用以代粮。果品除外来者,土产有姜、蔗、西瓜等件。 西国有一种葡萄酒,彼地并未之见。彼所酿酒,其酒味酒性亦弗亚于大吕宋、日耳曼诸国酒,亦以妇女酿之。 妇女闲时,皆往海旁钓蟹、凿蛎,缘谷食外,以此为食中佳品也。 其城若乡,并皆宽敞,以竹为之』。 以上书中所说,今因汉人迁住于此,渐迫土人退后,故钓鱼之事,及今已废。余计迫朴一族,所有治生事业,皆与二百年前无异,惟废渔耳。 其所操另有土音。因与汉人时相往来,学习甚熟,故所说汉语甚好。服饰亦渐变于前。 居民所奉,依汉人供天后神像,并其下甲人素祀之偶像。某不能知其礼仪政事备细。惟受人欺陵,即起相仇,仍是从前习气。 此辈及山内土人,除将仇人头骨宝藏外,余皆视为不甚贵重之物。 据「荷兰」书中又云:『此土人颇习雕琢、绘画,用以饰屋』。然某所历,皆未之见;惟竹烟袋颇有雕绘,兼用铜、锡镶之,然皆汉人所为,且式样亦粗。若辈所谓机巧者,惟有织布一事,亦系妇人所为。有一种布,甚佳且韧。其布或绩麻所为,或用一种柔韧之树皮为之。 其人能知银钱价值,不似山内各族,然却不贪心。某曾试之。有一次某送与头人矮三以渠所中意之英国红布做成各种物件并玉器少许,渠亦报某以鹿脯并鲜肉强某收领。 由彼地起身,不过数点钟,即到「赊厘务」地方。到时,值十点钟,颇觉饥饿辛苦,急欲回到打狗。 未下船之先,先到赤嵌地方,此城在地图统名为郎娇,惟此地尚在郎娇之北,计有福建人二千灶,皆以贩运柴炭、鹿角、生鹿、獭、豹、野猫皮、水牛、牛革为生。 有一小屋在此地之西,系为瞭望海贼及内地土人而设;因华人初到时曾与土人交战,故须预防也。 次日风顺,即行开船,经过凤港,此地为郑成功夫人坟墓所在。郑成功系中国将官,曾为海贼,于一千六百六十二年战败荷兰攻取台湾者。 此乡米最著名,但所产仅足自给。 「帖九辨」一大族,所居近于山傍,闻此地可出壮丁千人。 赤嵌居民,多以贩柴为业。其柴与本地土人克厘士交易,用鸟枪、火药、炮子并布匹所做各物件与之兑换。 某在「板寮」一日,欲到山内不果,因彼地居民逐处皆设法拦阻也。随即起身到北边。 板寮是一座小城,约有二千灶。城在海澳之首,有一座山岭环屏其东,恰障住沿海东风。 某所见岸边居民,下等者皆以扑鱼为生。有一种烟草,得之土人者,最佳;布疋一种,亦佳,系由土人贩出转售;余尚有米谷、鹿角、牛革及各种皮毛、火柴,些须皆运往府城脱销。 时值风势不顺,离中港数里,即行上岸。其地有鸦片、洋货,运往府城者,在此漏税。 次早为三月初五日,七点钟平安回到打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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