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夺姘头恶少行劫 抄小货帮凶坐牢

  却说张绣宝的来信,上面写着道:“自那日绝早,被李苹卿统率两名凶汉逼迫上车,监囚犯一般的,由火车运到神户,在须磨町乡村地方,一所小房子里面禁锢起来。初到时三人轮流看守,夜间李苹卿逼着和他同睡,我抵死不从,几次拿手枪要将我打死。我料你必然着急寻找,无一时一刻不想给你个信,奈监守得紧,莫说不能写,便写了,也决不由我寄。幸喜昨日雇了个下女来,我给了她一块钱,要她瞒着他们替我送到邮筒里。我这信是在厕屋里,借着大便,匆忙写的,至于别后的苦楚,也说不尽。你得了信,务必照封面上载的地名,前来设法救我。此刻凶汉去了一个,是山东的马贼。”

  章筱荣看完收入怀中,揩干了眼泪,仍找了谭先闿、刘应乾来商议。谭先闿道:“凶汉既去了一个,连李苹卿只得两人,我们去三人足对付得下,不必再找前回同去的人了。”章筱荣喜道“只要二位真对付得下,我也不图省钱,按着他们四人的钱,多送给二位。不过地方是知道了,但我们去,应如何个救法方才妥当?”刘应乾道:“他们来抢张绣宝的时候是绝早,我们也照样用拂晓攻击,在睡里梦里的时候,猛不防劈门进去。

  我同老谭对付李苹卿两个。你自去夺张绣宝上车。我在神户住过,须磨町通神户市有条大路可行汽车;我们就今晚乘火车,明日午后七八点钟可到神户,在神户住一夜,后日不待天明,租一乘汽车。三四十分钟便到了,办完了事,回神户吃早饭。“章筱荣听了,喜得不住的夸赞。三人就在中央停车场旁边一家小料理店内用了晚饭,乘七点四十五分钟的急行车,风驰电掣的,第二日午后六点钟,早到神户。照着刘应乾说的,如法炮制,次早黎明,汽车到了须磨。章筱荣从怀中摸出那信套,用手电照着载的小地名及番号,对汽车夫说了。一会寻着了,在须磨寺的背后一个小山底下,路太仄狭,又太崎岖,汽车不能前进,只得远远的停着。交待汽车夫,将汽车掉了头,就在此等候,万不可离开,汽车夫自是点头答应。三人跳下车,章筱荣抽出手枪,拨开了停机钮。刘应乾在前,谭先闿在后,悄悄走到那房子门口。见番地一丝不错,刘应乾便要动手劈门。

  谭先闿忙止住了他,小声说道:“不可鲁莽。万一错了,打到日本人家,不是当耍的。我们去喊他的后门,下女必疑是肉店或小菜店,问明了,再打进去,不怕他们跑了。”章筱荣连说有理。

  三人转到后门,章筱荣学着日本下等人的口音,喊了两声御早。随着轻轻在门上敲了两下,即听得里面日本女人的声音答应,仿佛脚步响。将近响到后门,忽然楼上一个中国男子口音,用日本话厉声呼着“且慢”!足音登时停了。章筱荣已料定是李苹卿,一把无名火,哪里按捺得住?吼一声:“不劈门进去,更待何时?”谭、刘二人应声,只三拳两脚,日本房屋门壁本不坚牢,谭、刘又有气力,早已把那门劈倒在一边。谭先闿耸身一跃,窜进了厨房,下女吓得跌倒在地,放声喊“强盗”!刘应乾将腰一弯,正待往里窜,“拍”的一声,一颗手枪弹,猛然从房里楼梯中间斜穿了出来,正打刘应乾头上擦过,毡帽上穿一个洞,刘应乾惊得往旁边一闪。章筱荣因谭先闿已经进房,恐误伤了,不敢开枪。一手拉了刘应乾,喊声“杀进去”。也不顾手枪厉害,鼓起勇冲进厨房。只见谭先闿舞着簿记棒,正和一个人在房中决斗,不见李苹卿的影子。刘应乾窜上前,朝那人小腹上只一腿,踢个正着。那人双手捧住小腹,一屁股顿在席子上,高声告饶。谭先闿举着簿记棒,正要劈头就打,刘应乾连忙架住,说不干他事,他不过和我们一样,只要他不再为难了。那人扬手道:“正是不干我事,他们在楼上,我再不帮他了。”二人也不答白,回头看章筱荣伏身楼梯旁边,擎手枪瞄着楼上。二人抬头望去,并没人影。谭先闿向章筱荣道:“你将手枪给我,让我先上楼去,久了不妥。”说着,一手夺过手枪,三四步窜到楼口。李苹卿也擎着手枪,躲在那里,见谭先闿这等凶猛,逼近了身,也实在有些胆怯。凡是拿手枪打人,除非有深仇大恨,或是临阵对敌,才不胆怯,才不手软。

  李苹卿既是有些胆怯,手便觉得软了,不敢拨火,又怕谭先闿打他,爬起来,想把谭先闿推下楼,哪来得及。谭先闿也是怕闹人命,虽则章筱荣说了负责的话,自己总脱不了干系,见李苹卿擎着手枪不放,便也停了手。李苹卿才爬起,只一掌过去,不禁打,又跌下去。一把抢下手枪,用脚踏着胸膛,略使劲按了下,即喊“饶命”!

  刘应乾、章筱荣一拥上来,章筱荣见李苹卿躺在地板上,闭目等死的样子,真是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指着骂道:“你也有今日!我不将你打死,怎消我胸中恶气?”说时,从刘应乾手中接了簿记棒,在李苹卿身上才打了两下。张绣宝忽从房中跑了出来,一把抱住章筱荣那拿簿记棒的手膀,口里颤声说道:“不要只管打他了,快走罢!一会儿警察闻得枪声,寻来查究,只怕都跑不了。”张绣宝一句话提醒了章筱荣,一手扯住张绣宝,问衣箱、首饰盒放在哪里,张绣宝指着房里。

  谭、刘丢开李苹卿奔入房中,翻箱倒箧,凡是贵重之物,遇着了就拿向怀中揣。张绣宝拿着那小铁箱,交给章筱荣,章筱荣接了,教谭、刘二人,各驮一口衣箱。谭先闿恐防李苹卿趁驮衣箱下楼的时候,爬起来暗算,想将他缚住。走出房一看,已不见了,急得连连跺脚道:“不好了,我们失于计算,那矮鬼跑了。若是叫了警察来,我等劈门入室,现在我身上又揣着两杆手枪,说我等是强盗,纵有一百张口,也辩不干净。衣箱不要了罢,我等快走。”刘应乾道:“汽车都不能坐,此地的路径我很熟悉,从速转到那边山下,乘兵明电车到兵库,再换神户的电车,或者可以脱身。”章筱荣不肯道:“怎便怕到这样,他敢去喊警察,我难道不敢见警察吗?现放有绣宝在这里,一口咬定李苹卿拐逃,我是亲夫来找着了,他还敢拿手枪打我,世界上哪有青天白日劈门入室这样大胆的强盗?你们只替我驮着衣箱,同坐汽车回去。警察来,我自有应付。”谭、刘真个一人驮着一口,一同下楼。那汉子同下女,都跑得不知去向了。

  章筱荣因不舍那两口衣箱,口里虽对谭、刘说得那般强硬,至此也真不免有些心慌,不敢停留。四人一口气跑下山,汽车尚停在那里等候,一拥上车,催着快开。行了十来里,幸不见有人追赶,平平安安,直到了火车站,才打八点钟,要到九点十五分钟,方有开往横滨的车。大家又都觉得腹中有些饥饿了,商议将衣箱交给行李车,好去料理馆用早点。张绣宝从睡梦中惊起,不曾穿好衣服,因见时间还早,便开箱拿了套衣服出来,用手巾包了,想提到料理店更换。正在这时候,两个穿和服的暗行警察,走到章筱荣跟前,行了个礼,问贵姓,搭火车到哪去。章筱荣含糊答应几句,借着问刘应乾的话走开。那两人又到张绣宝面前盘问,张绣宝虽也说得来几句日本话,只是此刻心虚胆怯,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两人便不再往下问了,只立在旁边看着。章筱荣将衣箱交明了行李车,收了号牌。

  四人走出车站,正要去料理馆,只见一乘汽车飞一般的向火车站驶来,车上坐着八个警察。再一看,李苹卿和那小腹受伤的凶汉,都挤在车当中,早已看见章筱荣等,用手指给警察看。车还不曾停妥,齐跳下了车,向两边包围拢来。章筱荣知道逃不脱,忙吩咐张绣宝抵死咬定李苹卿拐逃,不可松口。警察见章筱荣衣服齐整,指上钻石戒指放亮,容貌不见凶狠,不像个强盗的样子,便将下车时勇气收了许多。大踏步走过来问道:“你等是从须磨来的么?”章筱荣点头道:“我等是刚从须磨来。”警察指着李苹卿道:“他二人来署告你等开枪行劫,你等不能走,同到署里去听候审讯。”章筱荣在车站上不便辩白,向谭、刘二人道:“你二人到署只管实说,我决不连累你。”二人不想同去,李苹卿与那凶汉哪里肯依。警察见人多,汽车坐不下,只两个警察监着上车,余人都步行回署。

  汽车将一干人载到警察署,署长因案情重大,登时出来,教他们各写了年龄籍贯,及住在地点。先提张绣宝一个到里面小厅上,署长坐在当中交椅,翘起一嘴胡须,用手慢慢的摸着,令张绣宝就旁边小椅坐下。问道:“李苹卿是你何人?”张绣宝摇头道:“我并不认识他。我前夫张某在日和他是朋友,前夫去世后,他屡次调戏我,被我拒绝了。后来我嫁到现在的丈夫章筱荣家里,他又时常趁章筱荣出外的时候,来我家想行无礼。不料前月某日绝早,李苹卿亲率两名凶汉,驾一辆汽车,打开门用手枪威逼我上车,并抢了两口衣箱,三人一路监着,由火车到须磨住下。直到前日,我才偷着写了封信,寄给我现在的丈夫章筱荣,求他来救。章筱荣今早同着两个朋友,到须磨寻着禁锢我的所在,正待施救,李苹卿拿出手枪来,向他们击了两下。我当时在楼上,听得楼下有决斗的声音,至如何决斗,我不曾见,须问他们。”署长点点头问道:“章筱荣开枪没有?”张绣宝道:“我只听得李苹卿在楼梯上开枪,章筱荣开没开我却没听得。”

  署长教提章筱荣来。即有一个警察将章筱荣带到,在张绣宝对面小椅坐下。署长指着张绣宝问道:“他是你什么人?”

  章筱荣毫不思索的答道:“是我新娶的妻室,被李苹卿拐逃的。”署长道:“娶过门多久了?”章筱荣道:“半年。”署长问:“李苹卿如何拐逃的?”章筱荣将那日下女说的情形述了一遍,接着说不是接了张绣宝的信,至今还没有下落。署长复问了问决斗的情形,章筱荣都据实陈说。署长教拿出手枪来看,章筱荣说在谭先闿身上。即传谭先闿上厅,只略问了几句。署长亲手退了枪弹,问哪一杆是章筱荣的。章筱荣随身带着许可状,拿来出对了那手枪的号码,指给署长看。署长数了数弹夹里面,满满的连枪膛内七颗弹,复将枪口凑近鼻端嗅了几嗅,没烟药气,就光线照了几照,也没烟屑,放在一边。拿起李苹卿的枪一看,弹夹内只有四颗,枪膛内一颗,枪口内有烟药气。

  知是开过的,便不去照,放下来,问谭先闿道:“李苹卿的枪,怎的到你手里来了?”谭先闿道:“我上楼的时候,他向我一枪,不曾打着,我已到他跟前,被我夺了。”署长向章筱荣道:“李苹卿拐逃你的妻室,你既知道下落,如何不去警察署告诉,要自己拿着手枪去劫夺?万一伤了人命,你该怎么办,你逃得了么?”章筱荣道:“我好好的妻室,李苹卿敢公然强夺,拐逃奸占一个多月,我既得了下落,一时情急,不暇思虑,我承认是鲁莽了些。要求署长办李苹卿奸拐的罪。”署长冷笑了声道:“两方面都可谓色胆如天!且将李苹卿提来。”

  旁边警察听了,忙带李苹卿到厅上。署长不待他就座,厉声说道:“你这奴才,奸拐章筱荣妻室,反告章筱荣抢夺,自己开枪打人,反告人开枪行劫,胆大妄为真到了极处。于今人证物证都有,你还有什么可辩白?”李苹卿道:“张绣宝人尽可夫,她自约我到神户居住,怎的谓之奸拐?这几日因小事和我反目,背着我写信给章筱荣,我不知道,章筱荣何尝是她丈夫。他等劈门入室,现有破坏了的后门,及下女作证。我由梦中惊醒,开枪自卫,打的是强盗,。并不是人。如章筱荣确是张绣宝的丈夫,我便是奸拐,章筱荣便有向我问罪的权利。既同是一样姘识的,警察署就只能问谁有扰乱治安的行动,按法律治谁的罪。”章筱荣辩道:“你在本所拿手枪威逼张绣宝上车,并抢了衣箱逃走,你早已有了扰乱治安的行动。”李苹卿笑道:“我是有扰乱治安的行动,谁教你放弃权利,不向警察署告诉?你们将我同住的朋友小腹踢伤了,房屋也捣毁了,我还不曾清理,不知抢劫了些什么,请署长立刻派人同去勘验。”署长向章筱荣道:“张绣宝纵是你的妻室,被人奸拐了,你也不能是这般强夺回来。我警察署是维持治安的,谁破坏治安,即向谁问罪,没有丝毫偏袒的。我且派人去须磨勘验明白,再行判决,你等暂在署中等候。”说时,用手按了按桌上铃子,从里面出来一个穿制服的巡长,走到署长跟前举手行礼,署长吩咐了几句,那巡长转身对李苹卿道:“和我同去你家勘验。”李苹卿起身,用中国话向张绣宝、章筱荣揶揄道:“说不得委屈委屈,请你们去监牢里暂且安身。”

  几句话,只气得二人面红耳赤。想回骂两句,已跟着巡长走出去了。即有警察过来,引着三人,到一间土房里面。只见刘应乾正在那房中叹气,警察回身将一扇栅栏门反锁了。章筱荣看房中并没椅凳,只一块尺多宽五尺多长的木板,用几块火砖搁着,在那塞门汀地上,像是给人坐的。刘应乾埋怨章筱荣道:“你怎生说的,如何会坐到这所在来?这是监牢,你知道么?你图快活,我们拼死替你帮忙,帮来帮去,帮到这监牢里来了,还不知要坐到何时才能出去呢!”谭先闿见刘应乾是这般说的,也登时鼓着嘴,板着脸,做出不高兴的样子。章筱荣明知二人是要借此多索酬报,只得安慰几句,并答应回东京,每人酬谢一百元,二人才慢慢的露出些喜色来,说腹中饥饿难受,章筱荣走到栅栏门口,朝外一看,只见一个警察立在外面,便轻轻唤了一声,警察走过来,章筱荣从门缝里递了一张五元的钞票给他,请他派人去,不拘什么,买些点心来,警察接着看了看,点点头去了。须臾捧着一盒糖果来。章筱荣从门上四方孔中接了,打开教谭、刘二人吃,刘应乾吃着说道:“这一点点,也好意思买人家五块钱,监牢里的东西真贵。”章筱荣也不做声,也不去吃;只闷闷的望着张绣宝。张绣宝也泪眼婆娑的,望着谭、刘二人饿鬼抢食一般的在那里抢着吃,也没得话说。

  午后,巡长同李苹卿勘验回来了,向署长报告:后门确已劈破,房中什物都被毁坏。李苹卿开了一单,损失的财物,约莫也有千余元。署长说道:“他们只来了三人,并未走脱一个。

  你损失的财物,若是确实,必还在他三人身上,只提出来,在他们身上搜检一遍,就知道了。“李苹卿道:”有两口衣箱,已被他们在火车站交给了行李车,运往东京去了。他们身上,未必还有多少。“署长道:”那衣箱还押在火车站,已用电话通知了,立刻送到署里来。“说完,命警察到监里提出四人来。

  张绣宝身上不曾搜检。在谭先闿身上搜出金表一个,金表练一条,还有些钞票零钱。刘应乾身上搜出金烟夹一个,金烟嘴一个,都是李苹卿失单上写明了的。署长看了,不由得生气,问章筱荣身藏着些什么,快拿出来。章筱荣道:“我身上什么也没有,你们尽管搜检。”说着伸开两手。警察搜了一会,只搜出一个鳄鱼皮钱夹包来,当着署长打开,将里面的东西都吐出来:一叠钞票之外,还有一封信,几张名片。警察送到署长面前,署长见有二百多元钞票,是失单上没有的;看那信上称“夫君”,下面写着“张绣宝”,便收起来,仍插入皮夹包内,交还章筱荣道:“你不是抢劫,你同伴身上为何搜出赃来?”

  章筱荣道:“他们或是见财起意。他本人现在,署长自去问他,我不能负责。”署长道:“那两口衣箱内,没有李苹卿的衣物么?”章筱荣道:“衣箱是我妻子张绣宝的,箱内的衣物,完全是我新制,但是李苹卿抢来了一月有余,其中是否有李苹卿的衣服,我不能断定。”

  署长即问警察,车站的衣箱送来了没有。警察到外面,不一会抬进两口衣箱来。张绣宝拿钥匙开了,衣服都翻出来,一件男人的也没有。署长教收了,问谭先闿道:“你无端帮着人行凶,已是不安分极了,还敢打浑水捉鱼,现已赃明证实,料你也没言语可辩,你同刘应乾是一般罪案,各判三个月拘留。”刘应乾辩道:“烟夹、烟嘴都是我自己的,凭一面之词,判决我的罪案,我是不服。”署长笑道:“你的本领大,到此刻还敢说不服,你是不是要我在报上宣布你的罪状,给大家评判。

  你身上有金烟夹、金烟嘴,李苹卿从何知道,在失单上预先写得明明白白?你不见章筱荣身上的二百多元钞票么,我何以不说他是抢劫的呢?可见得你比谭先闿更不安分,偏要多判决尔一个月,看你服不服。“刘应乾不敢再辩,气得流下泪来,指着章筱荣骂道:”你说了负责任不连累我们的,于今反向我们身上推。好,好,我们总有出去的一日,到那时再和你说话。“章筱荣冷笑道:”这却怪我不得。不埋怨你没廉耻连累了我,就是十分给你的脸了。“署长既判毕了谭、刘二人,呼着章筱荣道:”论律你是首犯,因你不曾抢劫物事,罪在不告警署,判决拘留一星期,手枪衣物都发还。李苹卿手枪无许可状,没收,不许再和张绣宝纠缠。“章筱荣手中有钱,按缴了拘留一星期的科料金,登时没罪。只苦了谭、刘两个帮忙的,生拉活扯的,被警察送到监牢里去了。章筱荣缴了科料金,宣告无罪。

  收了手枪,仍唤了乘汽车载着两口衣箱,同张绣宝复到火车站,已是午后七时了。李苹卿睁眼望着他们出署,不能开口。收还了谭、刘身上搜出来的金器,还受了署长几句训饬,丢了一杆早枪,垂头丧气归到须磨,自(白)去修葺房屋,调养凶汉,相机复仇,暂且不表。

  再说章筱荣带着张绣宝回到东京,因本所的房屋退了租,又不敢径归家居住。在旅馆中住了几日,章筱荣嫌一切都不方便。张绣宝道:“我和你经过这一次患难,已彰明较著的是夫妇了。你既有家在此,为何不同回家去?是这般住在旅馆里,又多花钱,又不方便,并且人家看了,也不成个体统。莫不是你家里还有人,不敢给我见面,那你就害了我。我虽是生意里头的人,给人做小是宁死不从的。”章筱荣道:“我哪里有什么人?若有人,到此刻,还能瞒得过你么?”张绣宝道:“没人,怎不家去哩?我们在初姘的时候,说是怕你侄儿知道,写信家去乱说,教家中不汇钱给你,于今是已成夫妇了,你也应写信家去报告,难道还怕你侄儿知道不成?”章筱荣只迟疑不敢决断。张绣宝急得哭起来,咬定了章筱荣家里有人。章筱荣逼得无法,将章器隽和自己的事说了道:“本是年轻的时候,同他做一床睡,不过哄他是那么闹着玩耍。不知怎的,也会和女人一样,久而久之,非那么不可了。”张绣宝听了,吃惊问道:“难道他也一般的吃醋吗?”章筱荣道:“何止吃醋,醋劲并大得很呢。”张绣宝放下脸说道:“你这不成材、没廉耻的,全不顾一些儿体统。我看他这么大的醋劲,只怕也一般的能替你生儿育女、承宗接后呢。你既这样怕他,又在外面胡闹些什么,不是有心害我吗?”章筱荣道:“只怪我平日惯了他,因和他闹起来,传出去不好听。我也明知不是长久之计。且等我今日一个人回去,索性和他说明,听不听由他,明日同搬回家去便了。”张绣宝不依道:“我不信定要先事禀明,他一不是你妻室,二不是你长辈。我们明日回去,看他如何好意思开口和我闹醋。”章筱荣道:“你只道我真个怕他么?你说要明日回去便明日回去。他不向我闹便罢,若向我闹时,我得给他个厉害,使他以后不敢再寻我吵。不过你初来我家,犯不着和他合口,凡事有我做主便了,可以做好的时候,你只管做好。”当下二人计议好了。

  次日,清了旅馆帐,唤了乘马车,连行李搬到青年分会旁边小屋里来。章器隽正在家中气闷,恨章筱荣出外多日不回。

  忽然,听得马车响到门口来了,忙跑出房来看,只见马车停了,章筱荣和一个年轻轻的俊俏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手牵手走出马车来。可怜章器隽这一气,非同小可。

  本章已毕,下章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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