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訖時間 起神宗熙寧三年六月盡其月
卷 名 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二百十二 帝 號 宋神宗
年 號 熙寧三年(庚戌,1070)
全 文 六月壬戌,詔司農寺檢察諸路所申雨澤,如有水旱特甚州軍以聞。
知秦州李師中言:「奉詔勘會昨展置甘谷城所拘占湯谷地界,係與不係心波等三家【一】,仍令王韶、劉希奭與蕃部首領指引標定界至聞奏。臣已令體量其間有蕃戶標撥入官地土數多,而今耕種不足者,欲卻於元獻納數內給還三分之一,而弓箭手亦不得執元額,止據合入官地招人【二】,庶幾不害邊計。」詔令王韶等依前降指揮,體問元獻地蕃部的實願獻多少地,如不係元初獻者,並還之。劉希奭時為走馬承受,已見二月二十八日。
駕部郎中朱壽昌,巽之子也,其母劉氏。壽昌生二歲,巽守長安,出劉氏嫁民間,母子不相知者五十年。壽昌行四方,訪求不獲,飲食罕御酒肉,與人言輒流涕。以浮屠法灼臂燒頂,刺血寫佛書,冀遂其志。又棄官入秦,與家人訣,誓不見母不復還。行次同州,得之,劉氏時年七十餘矣。知永興錢明逸表其孝節,且言:「壽昌稱疾尋醫棄官,而尋醫法須二年乃赴御史臺看驗。乞不俟尋醫限滿,復其差遣。」癸亥,詔壽昌赴闕朝見。先是,言者共攻李定不服母喪,王安石力主定,因忌壽昌,及壽昌至,但付審官院。壽昌前已再典郡,於是折資通判河中府,迎其同母弟妹以歸。居數歲,母卒,泣涕幾喪明。白烏集墓上【三】。拊其弟妹益篤,為買田居之。其於宗族尤盡恩意,嫁兄弟之孤女二人,葬其不能葬者十餘喪,蓋其天性如此。言者謂陳薦也,事見五月八日。
甲子,詔罷遂州知州任滿除提點刑獄指揮,依舊中書選差人。舊制,知遂州撫馭有方,邊界寧靜,代日除提點刑獄,至是罷之。 丙寅,殿前都虞候、邕州觀察使、秦鳳路副總管竇舜卿知秦州,李師中於永興軍聽旨。七月十二日,下漕司相度市易置司利害,及下王韶分析田事。六月八日,師中言市易置司及田事,初遣王堯臣、李若虞案實。王韶之議開邊也,師中贊成之,及韶改提舉蕃部兼營田、市易,二月十一日。師中始言其不便。向寶言:「蕃部不可以酒食甘言結也,必須恩威並行,且蕃部可合而不可用。」議與韶異。朝廷更命寶兼提舉,王安石恐沮韶事,亟罷之。四月十八日。韶及高遵裕並為提舉,四月二十三日。兩人共排寶,數有違言。時寶方為師中所信任,安石雅不喜師中,嘗白上曰:「師中前後論奏多侮慢,今於韶事又專務齟齬。陛下若欲保全,宜加訓飭,使知忌憚。當云:『付卿一路,宜為朕調一將佐,使知朝廷威福。今用一王韶,於向寶有何虧損,遂欲怨望不肯盡命?若果如此,朝廷豈無刑戮以待之?卿為主帥,亦豈免責?韶所建立,卿皆與議,事之成敗,朝廷誅賞,必以卿為首,不專在韶。』」上遣使諭師中如安石所陳。此據日錄四月二十六日事。於是師中亦奏:「寶在邊無由得安,乞罷寶,專委韶及遵裕。」會托碩、隆博二族相仇,董裕【四】以兵助托碩。遵裕乃言于師中,乞使寶還討之。師中復奏:「蕃部非寶不能制,臣已令將兵討托碩族,乞依舊留寶,仍敕韶等令協和。」曾公亮擬從其請,樞密院又請責韶等戒勵狀。安石曰:「韶等豈可但責戒勵,當究見情狀虛實、道理曲直行法。」及進呈,上怪師中奏事前後反覆,欲遣使體量如安石議。文彥博曰:「韶、遵裕得專奏事,不由主帥,主帥反奉韶等。」上曰:「韶所措置事皆關白主帥。」安石曰:「若韶措置有害,師中自合論奏。師中素無忌憚,專侮慢朝廷,何至奉韶等?」因請罷師中,上欲移郭逵代之。曾公亮言:「延州不可闕人。」上又欲復移蔡挺,觽謂不可。安石曰:「若用挺,不如用逵。」文彥博曰:「王安石不知陝西事,延州乃重於秦州,逵不可移。」安石曰:「臣固不知陝西事,然今秦州蕃部旅拒,夏國又時小犯邊城,或遂相連結,則秦州事豈不甚重?且陝西諸路皆與夏國對境,苟一處有隙,夏國來窺,則來窺處即是緊切要人處。逵若不可移,盍使竇舜卿攝領?」韓絳亦謂舜卿可使,上以為然,故有是命。丁卯初八日并月末合參照。李師中本傳云:王韶乞築渭源上下兩城,屯兵以脅武勝軍,撫納洮、河諸部。下師中議,師中言:「今修築必廣發兵,大張聲勢,及令蕃部納土,招弓箭手,恐西蕃及洮河、武勝軍部族生疑,無由招撫,如皇祐中築古渭寨【五】上丁下丁斷絕廣□堡路,蓋恩信未通,人情未浹故也,今若先招撫青唐、武勝及洮、河諸族,則西蕃諸族必乞修城寨。因其所欲,量發兵築一城或三兩堡,以示斷絕夏賊鈔略之意,部族必歸心。唐於西域,每得地則建作州,其後皆陷失,以清水為界。大抵根本之計未實,腹心之患未除,而勤遠略、貪土地者,未有不如此也。」詔師中以帥事付副都總管竇舜卿,於永興軍聽旨。按:師中罷帥,王安石日錄并司馬光日記頗詳,蓋不專坐此疏,今參用日錄、日記刪修,不取本傳。案:渭源,宋史作「渭涇」,係誤。 光祿卿、知舒州楊璵分司南京,轉運司言璵庸懦不職故也。
著作佐郎黃好謙登對,上謂王安石曰:「好謙守本分。」安石曰:「上殿兩劄子,言亦不悖理。」上曰:「然。」乃命好謙編修中書條例。
詔經略、安撫、鈐轄等司指使,並給印紙,書其功罪。殿侍、散直殿前司給,差使、殿侍以上三班院給,軍大將三司給。 制置三司條例司言:「開封府百姓納草,舊差積草兵士五千人,所差數常不足,蓋止以逐年科納草數多少差撥。緣輸納擁併,全藉觽力挑撥積疊,方免注滯,及不損壞官物。欲乞徱刷裝卸兵士、倉草場剩員,常以四千人為額,如不足,許差在京府界廂禁軍,候納及分數,以次減放。」又請每正草場增朝臣、使臣各一員,并舊為八員;左右騏驥、天駟監、天廄等三草場,及應坊監便草場各增京朝官一員同受納。從之。
丁卯,詔:「今後外居皇親並許於閤門投進表章,其舊居令宗正司勘會本宮院人口多而屋宇少者,移趲均給。」
又詔:「三司分在京諸司庫務為四科,令三司并提舉司勾當公事官,每半年一次轉輪,各點檢一科。」以三司言提舉諸務司所管七十二處所差勾當公事,止是每季點檢官物齊整,其積壓陳損,合係三司變轉,乞令因點檢除申本司外,更申三司。故有是詔,尋罷之。尋罷之,此據司馬光日記。 李師中言:「王韶申,欲於甘谷城等處未招到弓箭手空閑地一千五百頃,乞差官從三五頃至一二十頃以上,逐段標立界至,委無侵犯蕃、漢地土,然後欲憑出牓,依朝旨召人耕種。緣本司先準中書劄子,王韶募人耕種,止標撥荒閑地,不得侵擾蕃部。今韶乃欲指占極邊見招置弓箭手地,有違詔旨;又欲移市易司於古渭寨,臣恐自此秦州益多事,所得不補所失。蓋韶初獻議,朝廷即依所奏,未嘗令臣相度,欲乞再委轉運使一員重行審定。」詔遣權開封府判官王克臣、內侍押班李若愚【六】按實以聞。初七日丙寅并月末合參照。
戊辰,編修閤門儀所言:「今罷入閤,即文德闕視朝之禮,欲下兩制及太常禮院,約唐制御宣政殿裁定朔望御文德殿儀,以備正衙視朝之制。」從之。 鄭州言:「修嵩陵殿宇,輦置瓦木勞費,請量裁損舍屋間數。」不許。
壬申,上批:「近聞作坊物料庫官吏,隱下帳管竹箭簳,申乞三司配買,三司並不檢察的實有無即施行,可勘會行遣。」於是三司使□充言:「箭材凡二百八萬四千,而勘用者【七】止十一萬二千。近商人販至京者凡二百餘萬,故遣官選買。」上疑其非良材,命祕書丞章楶驗視,果非良材,吏皆抵罪。楶,頻孫也。
提舉京西路常平等事陳知儉言奉詔案唐州近年招誘民戶開荒田增賦事,前趙尚寬任內,兄弟父子重複詭名者四百餘戶,及簽判張恂偽加水田頃畝,并開修黃、王池二陂不實事狀。詔轉運判官李南公具尚寬、恂不實事,及元保明官以聞。其後南公言尚寬等亦有不實事,及具保明官。朝廷以累經赦,及該去官,並釋之。
癸酉,詔髃臣封爵至大國者,更不改封,其封妻者,隨夫郡國。上批:「宗室女封郡縣主亦乖義理。」遂詔中書編修條例官檢詳故事取旨。既而,條例司言:「謹案范蔚宗後漢書云:『漢制,皇女皆封縣公主,儀服同列侯。其尊崇者,加號長公主,儀服同藩王。諸王女皆封鄉、亭公主,儀服同鄉、亭侯。其皇女封公主者,所生之子襲母封為列侯,皆傳國於後。鄉、亭之封,則不傳襲【八】。其職僚品秩,皆有等降。』而前漢稱諸王女亦謂之『翁主』,齊厲王姊以紀氏所生,號為紀翁主。而王吉傳亦曰:『漢家列侯尚公主,諸侯則國人承翁主。』先儒以為王姬下嫁於諸侯,以同姓諸侯主之,故謂之『公主』。公者,諸侯之稱也。諸侯嫁女,則其父主之【九】,故謂之『翁主』。翁者,其父也。然則公主、翁主者,皆因其所主婚者而為之名。今漢制乃豫封之為某縣,公主所生之子,遂得襲母封為列侯,傳國於後。則與先儒之說自不相應。其後宋諸王女封縣主,隋又有郡主,皆無公字。唐制遂以太子女為郡主,封郡;親王女為縣主,封縣。其始,疑因避帝女之號去公字,以嫌故又不稱翁主。則稱主者,非復有主婚之義,猶曰主君而已。緣襲之訛,固非一日。然竊以謂今之官爵名號,失其本指如郡、縣主之類者,不可悉數,必欲釐正,謂宜視事緩急,有所先後。」其議遂寢。 大宗正司言:「併省管勾睦親、廣親并提舉郡縣主宅所,並令本司管勾,今有約束及廢置八事,請著為令。」詔除應諸色人并姨戋杖罪以下,乞從本司勘決不許外,餘並從之。新紀於癸酉日,又書有五色雲,已見二年七月甲申,今從舊紀削去。案:本紀于二年七月甲申、三年六月癸酉,俱書有五色雲,或係宋史之誤。 甲戌,河北都轉運使劉庠言新修御河成。詔管勾開修程昉赴闕。去年閏十一月庚子初修,八月甲戌昉遷官。今年正月丙辰,韓琦論奏,可考。河渠志:御河,源出衛州共城縣百門泉,導自通利【一○】、乾寧入界河,達于海。熙寧二年,議者請于恩州武城縣入大河故道,下五股河。詔都水監丞劉彞同程昉相視。而通判【一一】冀州王庠謂,開所導入葫蘆河為便。彞等以其地淺漫沮洳,用功多,不若開焉烏襴提【一二】歷大、小流港,橫絕大河,入五股河,以復故道。乃令提舉便糴皮公弼、提舉常平王廣廉再視,而議與彞、昉合。於是發邢、洺、磁、相、趙、真定六州兵夫凡六萬浚之。三年四月,河成,賜役兵緡錢有差,八月遷程昉為宮苑副使,餘第賞之。四年,命昉為都大提舉黃、御等河【一三】、同簽書外都水丞事,專掌之。
乙亥,韓縝言:「晉州神虎副指揮使嚴訓,康定中戍豐州,夏人圍城,訓率士卒固守,斬馘居多;及城陷被執,見元昊詬詈不已,遂遇害。乞下晉州訪其子孫,優賜甄錄。」從之。案:嚴訓事,宋史不載。
丙子,兵部郎中、同知審官西院韓縝兼直舍人院,縝以兄絳執政,固辭,改集賢殿修撰。除修撰在二十二日辛巳,今從實錄并書。
降屯田員外郎、知山陰縣陳舜俞監南康軍鹽酒稅,坐違詔旨,不散常平錢自劾也。舜俞先有旨召試學士院,亦詔寢之。舜俞為人矯激不情,仕宦頗齟齬,中間嘗躁忿棄官,居嘉禾白牛村,自稱白牛居士。已而不能忍,復出仕進。既謫南康,其後乃上書稱青苗法實便,初迷不知爾。時參知政事馮京欲緣此復用之,宰相王安石曰:「為人反復,如何可用也。」方是時畿內初置保甲,且觀其端,而知宿州元積中遽乞布之四方,故京師為之語曰:「元積中逆承保甲,陳舜俞翻悔青苗。」聞者以為笑。馮京參政在九月十四日,立保甲法在十二月九日,王安石拜相在十二月十一日,舜俞翻悔當附十二月末,或削去。
丁丑,詔御史中丞馮京、翰林學士范鎮同三司都理欠司相度合放係欠官物。 封感德軍節度使、榮國公承亮為秦國公,德雍第三子,已見嘉祐六年九月。建州觀察使宗肅魯國公,允寧子,元份孫。文州防禦使、恩平郡公宗達蔡國公,允升子,為元偁後,已見慶曆四年七月。吉州團練使宗惠魏國公,允升子,已見治平元年六月,尋以宗立代宗惠。代州防禦使宗保燕國公,允成子,為元禧後,已見慶曆四年七月。龍衛大將軍【一四】、果州團練使、齊安郡公仲郃陳國公,宗望子,元傑孫。右驍衛將軍、秦州刺史世程越國公。從讜子,惟正孫,尋以世清代世程。
先是,禮院言:「本朝近制,諸王之後,皆用本宮【一五】最長一人封公繼襲,朝廷以為非古。故去年十一月詔,祖宗之子皆擇其後一人為宗,世世封公,補環衛之官,以奉祭祀,不以服屬盡故殺禮,即與舊制有異。謹案令文,諸王、公、侯、伯、子、男,皆子孫承嫡者傳襲。若無嫡子及有罪疾,立嫡孫;以次立嫡子同母弟;無母弟,立庶子;無庶子,立嫡孫同母弟;無母弟,立庶孫。曾孫以下準此。合依禮令,傳嫡承襲。」詔可。於是禮官復言:「謹案昭成太子元僖【一六】、陳王元傑、蔡王元偁無後,而宗保、宗達、仲郃以旁親出繼,見封郡公,自應典禮。太祖之子越王德昭當立庶長曾孫世程;太宗之子魏王元佐當立嫡孫同母弟宗惠;魯王元份當立嫡孫宗肅;韓王元偓當立嫡孫宗繢;允弼子。□王元儼當立長孫宗絳。」允良子。惟秦王廷美、楚王德芳後,禮官議所立不同。
判太常寺陳薦等以謂傳襲以嫡統為重,令文言庶弟、庶孫者,別妾子之稱,然亦不離正統。以禮傳言之,為後者四:有正體而不傳重,嫡子有罪、疾是也;有傳重而非正體,庶孫為後是也;有體而不正,庶子為後是也;有正而不體,嫡孫為後是也。然皆不敢舍本統而及旁支也。晉范宣議,嫡孫亡無後,則次子之後乃得傳重。由此言之,須嫡房已絕,方許次子之後承之,況嫡房自有曾孫者耶?推情求理,宜以本房之庶孫繼禰與祖。無庶孫則下傳曾孫,不離本統,於禮令為是。今秦王、楚王後,自嫡孫同母弟以上,皆無存者,秦王宜以庶曾孫克繼嗣;承慶子,德恭孫,廷美曾孫,已見皇祐四年二月。楚王宜以庶曾孫世逸嗣。從煦子,惟□孫,德芳曾孫。
知禮院韓忠彥、陳睦以為令文之制,與古稍異。若無嫡孫,而有嫡曾孫,則舍曾孫而立嫡子之母弟。若無母弟,又立庶子。以此知亦許推及旁支,常以親近者為先也。以禮典與五服敕言之,諸子之子,除嫡長外,皆為庶孫。既云立庶孫,則當於諸房庶孫內擇其長者一人立之。蓋王視庶孫恩親等也,庶孫比曾孫行尊而屬近也。若專以嫡房妾子為庶孫,則別房子孫當以何親名之?今庶孫見存,偶因嫡孫房兄弟皆亡,遂棄庶孫不立,而下傳曾孫。或不幸又無曾孫,只有別房庶孫,豈可便作無後國除乎?秦王宜以庶長孫承亮嗣,楚王宜以庶長孫從式嗣。」惟憲子,德恭孫,已見至和二年七月。詔秦王、楚王後如忠彥議,餘依禮官定。故承亮以下得立,而宗繢、宗絳以喪故後封,從式以封郡王,更不改封,其後嗣令依今所定。
先是,上問陳薦所說如何?王安石對曰:「今詔與秦王、楚王立後,兩王無嫡子、無嫡孫,又無庶子,又無嫡孫同母弟,惟有庶孫,則當立庶孫而已。庶孫者,除此兩王嫡孫外,諸子之子皆是也。今薦乃以嫡子之子為庶孫,諸子之子為別房孫,且秦王謂邕王孫乃為別房孫,不得謂己諸子之子為子也。」邕王光濟,秦王兄,建隆三年追封。上以為然。諸王所封國多遷改,令必書王於所封國下,庶易見也。新紀書封宗室秦、魯、蔡、魏、燕、陳、越七王後為公。舊紀於七月壬子乃書魏、越。
宗正寺言:「每歲正月一日裝寫仙源積慶圖、宗藩慶緒錄各一本,供送龍圖、天章、寶文閣。今祖宗非袒免親更不賜名授官,一依外官之法,合與不合修入圖冊?」詔送禮院詳定。禮官言:「聖王之於其族,上殺下殺,而殫於六世,所以明親疏之異也。親道雖盡,猶且記其源流,百世不紊,所以著世系之同也。親疏異,則恩禮不得不異;世系同,則圖籍不得不同。二者並行而不相悖,親親之義備矣。禮:『四世緦麻【一七】,服之窮也。五世袒免,殺同姓也。六世親屬竭矣。庶姓別於上,而戚單於下,婚姻可以通乎?繫之以姓而弗別,綴之以食而弗殊,百世而婚姻不通,周道然也。』鄭注:『繫之弗別,謂若今宗室屬籍。』蓋據漢宗正歲上名籍,與禮經合。又戶令,皇宗祖廟雖毀,其子孫皆於宗正寺附籍,自外悉依百姓,惟每年總戶口帳送宗正寺。此則戶令之文,又與古制合也。以此言之,遠近之恩固宜有差降,而譜諜之記不可以不存。況朝廷釐改皇族授官之制,而袒免外親統宗襲爵、進預科選、遷官給俸,事事優異,悉不與外官匹庶同法,則屬雖疏而恩禮不偏【一八】。若圖籍湮落,則無以審其所從,而為久遠之證。所有祖宗非袒免親,欲乞依舊修寫入仙源積慶圖、宗藩慶緒錄。其任外者【一九】,委宗正寺逐年取索附籍。」從之。 上批:「薛向等所總東南諸路財利,創事之始,實籍諳知官吏遠近應接,乃可集辦。近雖累指揮,如向等奏辟官吏,並與應副。尚恐有合入遠官,朝廷引條不行,可自今特與差,任滿如無勞績,復注遠官。」二年七月十七日,置均輸,即許辟官屬。九月十六日,又詔兼銀銅坑冶等事。
詔大理寺詳斷官李達、胡澤充替,權少卿蔡冠卿降小處差遣,權判事許遵、審刑院詳議官朱大簡韓晉卿趙文昌馮安之並移差遣,坐失入秦州民曹政死罪未決也。曾公亮引銀砂案失入例會赦,王安石曰:「銀砂已是失引,定例宜有特旨。」故有是詔。晉卿,安邱人也。
詔:「樞密院逐季進納使相已下至閤門祗候已上姓名差遣班簿一冊,今後依此。諸司使已下至閤門祗候已上并內常侍已上諸司使姓名差遣逐季合進班簿,令西院鈔寫進納;使相及正任橫行、內臣昭宣使以上及樞密院逐房副承旨姓名差遣逐季合進班簿,令樞密院鈔寫進納。應臣僚奏舉大使臣奏狀,令通進銀臺司依逐項發放;舉路分都監、知州軍已上使臣,送樞密院,本院依前項指揮,先付吏房上腳色訖,卻批付審官西院;舉常程差遣等使臣,並直送審官西院施行。」此據會要三年六月十八日事,今附本日,或可刪取。
戊寅,開封府奏,本府曹官今後乞許奏舉,從之。
審刑院詳議官、殿中丞朱溫其權發遣大理少卿,理合入資序。於是御史中丞馮京言:「溫其自北京法曹參軍,舉刑部詳覆官五年,理為兩任。今歲五月,方舉授審刑院差遣,資序尚淺,便令權發遣少卿,超越倫輩。欲乞且於見任詳議官知州資序人內選擇,或外任臣僚有詳練法律、持守平允及資望稍深者以應明詔,使百司進退各有條序,亦所以息礶競之一端也。」上諭京曰:「溫其駮案有實效,此除不為過也。」知諫院胡宗愈亦言:「溫其但能讀誦律疏,不知古義,不識先王為治之體,而又資性深刻,無哀矜之意,不足以副廷尉之職。望選賢良以副大理。」不聽。
詔修武成王廟。
翰林學士司馬光乞差試校書郎、前知龍水縣范祖禹同修資治通鑑,許之。祖禹,鎮從孫也。
辛巳,江、淮等路發運使、司勳郎中薛向為天章閣待制,副使、太常少卿羅拯為使。於是御史中丞馮京言:「向人物風采,天下共知,不可以備侍從。俟向績效顯著,酬勞未晚。」不報。復上疏曰:「案待制,備天子顧問,陪扈游宴,是蓋法從最親,而日奉德音者也。非才智明亮,該洽古今,難以通選。而近年自三司副使,及嘗理三司副使資序者,皆以為集賢殿修撰,知制誥闕人,則又除直舍人院數人,天下悉以為陛下重惜名器,以待材傑,不意今乃所除如此而已。則是前日天下所屬望以為重惜者,不得為重矣。向謫降補郡未嘗至官,為發運使一年未嘗有顯績,總九路利權,郡邑繁重,設有賣鹽增益之效,而自諸興置未見所以為功者,今遽除待制,物議未允。皇祐中,發運使許元頗號任職,而元賂遺權要,傾巧百端,其始也止得同進士出身,既而又為侍御史,在任累年,晚乃得除此職。天下清議,不以為允。而向從事日淺,經紀未立,阿附者觽,過為游說,使陛下信為有勞,驟加恩賞,臣愚未見其可也。臣聞天下之人不從上之所言,而從上之所行。竊恐自今百執事,不復以德教政治為心,而希冀效慕,惟利是興,尺帛斗粟毫銖之息,有以利入於公上者,悉籠取之,以幸官賞,則生民日駸駸濱於困窮,而莫之能救也。其源甚微,其害甚遠。臣之所憂,在此而已。」 知雜事謝景溫亦言:「選任近職,非以德,則以勞。向在江、淮,未有分毫之效,不可謂有勞。一區區聚斂之臣,不可謂有德。兼去歲朝廷委向者十事,絹、米二法,則措置固已失宜,庸雇客舟,則公私之利未顯。其餘數事,方遣屬吏計置,陳倩入福建,衛琪之兩浙,劉忱往江西,沈叔通篃歷淮南,適廣南、荊湖者,臣即不知其姓名,皆約以七月至泗州商量利害。今十事之中,未效者七八,而向已酬勞,使向十事盡有成效,陛下復以何官酬之?欲望朝廷下中書條例司及三司取其所施行者,暴於中外,如向實有成效,即臣甘受妄言之罪,如別無顯績,即追還敕告,以示至公。」
上閱景溫疏曰:「審有之乎?」王安石具言向在東南措置之方,因曰:「用蘇寀、張芻、榮諲為待制,必無異論矣。」上又曰:「馮京不為人惑時亦可用,此疏極疏謬,朕與逐條詰難,京即服其非,拜謝而去。」於是皆寢其奏。新本考異云,豈有馮京、謝景溫二人言薛向,而上獨謂馮京疏簄謬,此王安石日錄私意去朱書,從舊文。今併從朱書。景溫言向措置絹、米二法失宜,當考。手詔賜向曰:「政事之先,理財為急。故朕託卿以東南賦入,皆得消息盈虛,翕張斂散之。而卿忠識內固,能倡舉職業,導揚朕意,底于成績,朕甚嘉之。前覽奏,且慮流言致惑,朕心匪石,豈易轉也。卿其濟之以強,終之不倦,以稱朕意。」本志載向、拯遷職在三年九月,今從實錄,係之六月二十七日。案:史稱向幹局絕人,論兵通暢明決。神宗深知其才,安石從中主之,益得展奮其材業。據此亦不第以阿附安石得用者也。措置絹、米二事,本傳無考。
司勳員外郎、權河北監牧使崔台符權判大理寺。初,王安石定按問欲舉法,台符聞之,舉手加額曰:「數百年來誤用刑名,今乃得。」王安石嘉其附己,故有此授。
詔京師倉儲已豐,比聞民間米價稍貴,可發淮南上供新米,令酌中估價,遣官分詣諸市,置場出糶,以平物價。
壬午,上批:新差權發遣河東提點刑獄、職方員外郎梁端,令審官院與合入差遣。端提舉本路常平等事,嘗論青苗錢不須設官置局,川、陝、二廣六路宜罷給,不報。又言為提點刑獄韓鐸所沮而不能顯言鐸沮己事狀,乃用論新法自劾,求罷職,以提舉司事屬之提點刑獄。轉運使及進呈端狀【二○】,韓絳言:「端實公直有幹材,恐陛下以此一事遂廢之,為可惜也。」上曰:「如皮公弼尚不廢。」王安石曰:「端必有幹材,況是絳所舉?今言役事,乃絳本議,必其所見如此,非為邪也。然今朝廷要當如此施行,陛下必不以此終身廢其可用之材。」故有是命。端,盩厔人,嘗為呂誨所薦,授御史臺推直官。司馬光日記云,端不知已除提刑,因論青苗不便,故罷。今但從實錄。韓鐸已見元年七月。 錄環慶路蕃官右班殿直李宗亮子惟立為三班奉職,充本路巡檢;安兒為下班殿侍,賜名惟忠,以宗亮死事故也。
癸未,龍圖閣直學士陳薦知蔡州,已而不行。
陝西提點刑獄司言,乞趣大理寺斷延州義勇長行葉璘等公案。上批:「刑獄如此淹留,豈有不傷和氣?近中書刑房已置簿日□出□大□□考督趣,樞密院可相度依此立法點檢。」
甲申,詔宗室袒免以下親,敕前授副率以上者,敕後當請裹頭、穿執、日食、送殯盤纏、赴朝日支馬【二一】,依袒免授殿直例給之。
詔京東提刑司取索先檢放災傷人戶分數及轉運司後來行遣,究實以聞。以御史知雜事謝景溫言南京災傷已差官檢放,而轉運司抑令復認元額故也。 又詔審官西院磨勘使臣,依審官東院例引見。會要云,更不告謝。
乙酉,詔諸路提點刑獄司,具逐州軍經略、安撫、鈐轄司特刺配人元犯以聞。 丙戌,貶祕書丞、集賢校理、知諫院胡宗愈通判真州,仍落館職。前此,上謂執政曰:「胡宗愈至沮敗朝廷政事,又論不當置西審官分樞密院權,非所以體貌大臣;且令大臣有所施恩,有害於政。此言乃傾中書,以為排沮樞密院。蓋樞密院論議已是如此。又言張若水者,其意蓋欲傾韓絳耳。朕嘗面責以方鎮監司事可言者觽,略不為朕作耳目,專沮敗朝廷所欲為。宗愈甚愧怍,云『陛下許臣,臣乃敢言。』明日即言李復圭事。」曾公亮曰:「宗愈止是書戇,不曉朝廷事耳。」上曰:「宗愈似戇,然察事情甚精。所言皆有含蓄,務在中傷,非戇也。」公亮又言:「數逐臺諫非是。」上曰:「此非所謂諫爭,乃讒慝爾。」絳白上姑務包容。王安石曰:「大臣當以國為體,不可以形跡之嫌【二二】苟容此輩。」絳曰:「為諫官,乃受陛下旨言事,此最不佳。」安石曰:「聖旨果是,諫官將順,亦不為非,不可以此為宗愈罪;惟懷邪沮事,乃不可容。」上令檢出前後章疏行遣。安石請御批著其姦狀,於是上批付中書曰:「宗愈氣燄姦慝,自領言職,未嘗存心裨補朝廷治道;凡進對論事,必潛伏姦意,含其事情,旁為邪說,以私託公,專在破壞正理,中傷善良。所為如此,而置之左右前後,豈非所以自蔽聰明?故貶。」仍限一月,令兩制各舉陞朝官二人,補諫官員闕。宗愈為諫官,遇事必言,然不肯出姓名,辭多微婉,故御批有「潛伏中傷」等語。或曰御批乃呂惠卿筆也。初欲與知縣,曾公亮不可,始除通判。「宗愈言事,不出姓名」「御批乃呂惠卿作」,此據司馬光日記。「氣燄姦慝」四字本在「自蔽聰明」上,語似不屬。元祐本無之,新本同元祐。惟朱本及御集有此,今乃備錄,但移入「自領言職」上。日記又云:宗愈為諫官,屢言事。又言張若水嘗在慶州,韓絳結之。宗愈實未嘗言絳,惡之者以為間耳。
丁亥,置審官西院主簿二員,以陞朝官為之,從知院韓縝請也。
天章閣待制孫永兼看詳編配罪人元犯。永三年四月降待制,知和州,未幾召還,提舉詳定編敕,兼知東審官院。但當記其復召,此看詳不必記。
判刑部劉瑾舉權柳州軍事判官宋諤試刑名,中書言諤嘗試律,賂吏人,竊斷案,欲不許。上批:「緣試法雖實通律,亦恐不免如此。諤令就試無害,苟不中格,自當退黜。」
遣中使,降南作坊地圖付三司,令計度修蓋。初,上以執政僦舍散居遠處,有急卒文書,即吏散走四出,且聚議不可得,故欲創府使居之。至是,遣中人即北作坊規度,而併北作坊於其南,其後又改南、北作坊為東、西,其使、副名額亦如之。九月二十六日作東、西府。
上既罷李師中,後十日,批付中書、樞密院曰:「隆博、托碩相绚殺,王韶、高遵裕並不前知,今向寶已領兵破蕩,高遵裕亦同去,王韶令於秦州聽旨,候王克臣體量到別議之。」王克臣體量在此月七日丁卯。上怪韶奏報一日兩說,初云蕃部潰散,又云董裕助兵萬人,相去纔二十里,乃如此不審。文彥博因言王韶不知邊事。王安石極力解釋,以為「韶但憑探事人所報耳。蕃部旅拒,即二十里內自不通往來,或偽退而復進,或既散而復聚,何由得知?此未足罪韶。然臣亦疑韶智有所短。朝廷用韶提舉蕃部時,向寶、高遵裕尚為管勾,韶即受而不辭,臣疑韶智有所短,特此事耳。」又曰:「韶孤立,才領職,威信未能使人,不可遽責以不能前知蕃部動作。若亟令於秦州聽旨,恐沮韶意氣。後體量到或非罪,復令幹事,心更局縮。」上曰:「亦慮韶緣此有希意媒孽者,然方倚向寶用兵,韶在古渭,似與寶相妨。」安石曰:「韶孤立,為李師中所忌,觽官兵所惡,安能沮向寶?朝廷但憂王韶為觽排陷,不得申其志,不憂韶沮向寶事也。請促韶分析,未須令往秦州聽旨。」上從之。後數日,又呈李師中分析秦州事,師中乞推究請罷向寶者,特賜處分。安石蓋先以師中分析白上,曰:「樞密院初用王韶提舉蕃部,略不措置,向寶自以為王韶部轄,與韶不和。既不和,更令寶與韶共事,寶專欲用兵,韶專欲招撫,其勢必相沮壞。故臣欲罷向寶,但用王韶。韶欲招撫,故令提舉蕃部;寶欲用兵,故令依舊作都鈐轄。若可和,則委韶和之;若不可和,則令向寶與戰。此朝廷委李師中作帥本意也。向寶雖罷提舉蕃部,仍帶御器械,即朝廷於向寶非有負。寶雖不管勾蕃部,猶在秦州作鈐轄,固未嘗奪師中所倚賴之人,如何便致蕃部作過?又師中以韶不能前知董裕作過,便為韶罪。韶與董裕非深相要結,又其恩威使人,勢不及師中,師中既不能知董裕作過,王韶亦何由獨能前知?」上以為然。及是,上與曾公亮等曰:「用向寶要戰,用王韶要和,用師中要節制此兩人。朝廷於向寶何所虧損,而師中言乃如此?」公亮又為師中解釋,上曰:「姑候體量到別議之。」初七日丙寅、初八日丁卯當參照。七月十一日己亥體量到,據日錄,十七日,令王韶往秦州聽旨,二十五日,呈李師中分析,今并書在六月末。不書此,則無以見王安石力主張王韶,其偽辨乃如此也。司馬光六月日記云:「向寶和二族,殺董裕二百餘級。」王安石日錄云:「上批秦州承受奏,經略司已差向寶等破蕩招安不得蕃部去訖。」既云破蕩去訖,則必是蕃部遂平。司馬光所記和二族、殺董裕二百餘級,或即此事。又按御集三年六月八日,上批承受劉希奭等奏,秦鳳都鈐轄向寶將帶路分都監高遵裕并張守約等,及各人手下軍馬、蕃兵、寨戶、弓箭手破蕩殺戮蕃賊。上批:「觀此處置,恩威先後,出兵次第,卻甚為允當。」此御批蓋王安石十七日所錄也。然御集乃八日,安石繫之十七日,不知何故。亦皆不書,但云已領兵破蕩,亦可見蕃部遂平也。
是月,廢太原府平晉縣,以其地入榆次、清源、陽曲。
禮部侍郎致仕盧士宗卒。可削。
注 釋
【一】係與不係心波等三家原作「係與貝實勒新伯等三家」,據宋會要方域八之二三改。
【二】止據合入官地招人「據」原作「獻」,據同上書改。
【三】白烏集墓上「烏」原作「鳥」,據閣本及宋史卷四五六朱壽昌傳改。又朱壽昌傳,其上有「既葬」二字,疑是。 【四】董裕「裕」原作「欲」,據閣本及下文改。
【五】古渭寨「寨」原作「塞」,據宋史卷八七地理志改。
【六】李若愚原作「李若遇」,據宋史卷三二八王韶傳改。 【七】勘用者「勘」疑當作「堪」。
【八】則不傳襲「襲」字原脫,據後漢書卷一○下皇后紀補。
【九】則其父主之「主」下原衍「國」字,據漢書卷七二王吉傳及高帝紀顏注刪。
【一○】通利「利」字原脫,據宋史卷九五河渠志補。 【一一】通判原作「運判」,據同上書改。
【一二】不若開焉烏襴提按同上書,此語無「焉」字,疑衍;「襴提」作「欄堤」,疑是。 【一三】黃御等河「御」字原脫,據同上書補。
【一四】龍衛大將軍宋會要帝系四之二○作「右龍武衛大將軍」。
【一五】本宮原作「本官」,據宋史卷二二四宗室世系表、東都事略卷一五魏王廷美世家及宋會要帝系四之一九改。
【一六】元僖「僖」原作「禧」,據閣本及宋史卷二四五昭成太子元僖傳、宋會要帝系二之三改。
【一七】四世緦麻禮記大傳作「四世而緦」。
【一八】恩禮不偏宋會要帝系四之三六作「恩禮不絕」。 【一九】其任外者閣本作「其在外者」,同上書作「在其外者」。疑閣本是。
【二○】轉運使及進呈端狀「及」字疑當在句首。 【二一】赴朝日支馬「赴」原作「起」,據宋會要帝系四之二三改。 【二二】形跡之嫌「形」原作「刑」,據閣本、活字本改。
卷二百十二
续资治通鉴长编
宋·李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