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哲宗元祐五年六月乙未盡是月庚申
六月乙未,詔:「諸路提點刑獄司,每半年奏諸州賊盜已獲未獲人數,并按籍審覆,即比折外未獲數稍多者劾奏。」從刑部奏請也。
丁酉,資政殿學士、知成德軍曾孝寬為吏部尚書,戶部侍郎劉奉世為吏部侍郎,知成都府、寶文閣直學士李之純為戶部侍郎。著作佐郎兼侍講司馬康為左司諫。(范祖禹集有狀云:有女許嫁康子,乞避親。注云:「五月二十六日。」今實錄乃以六月四日書康除司諫,當考。政目亦在四日,恐此集或誤耳。)知洪州、天章閣待制黃履知蘇州,司農少卿何宗旦知洪州。
詔:「祕書省見校對黃本書籍可添一員【一】,以明州定海縣主簿秦觀充。」校對黃本始此。
辛丑,太皇太后宣諭宰臣呂大防等曰:「皇帝春秋漸長,將來納后儀式,曾令入內侍省檢尋天聖二年納郭皇后、景祐元年納光獻皇后行禮次第。各為年深並無稽據,兼其時則是降制進冊,不曾御殿,禮甚簡略。有司故事必有存者,可以講尋。」大防等奏乞退而討論。
詔疏決在京并開封府界繫囚,雜犯死罪以下遞降一等,杖以下釋之。
禮部侍郎陸佃權禮部尚書,兵部侍郎趙彥若權兵部尚書。(十六日,鄭雍論陸佃。)檢校太保、知溪峒順州兼都巡檢使田忠俊為檢校太傅。
侍御史孫升、殿中侍御史賈易言:(六月八日,同賈易奏,此據編類章疏。)「臣近論列翰林承旨鄧溫伯朋邪罔上之跡,其甚者,於麻制中獨推蔡確有定議之功,以漢之周勃可屬大事、誅諸呂、立孝文為蔡確之比,負國欺天,莫大於此。恭惟太皇太后保祐之功,格於天地,皇帝陛下仁孝之德,通於神明。先帝以萬世不易之理而與子,太皇太后以大公至正之道而立孫,天人同心,上下一意,當時豈有危疑之事如漢之諸呂,賴蔡確而後定哉?大事之屬若歸蔡確,則危疑之罪將使誰當?鄧溫伯朋邪不忠,止知文姦言以陰附蔡確,不顧傳制命以欺惑後世。臣竊觀自古邪正之不分,是非之不定,此禍患之所由生也。今蔡確既貪竊定策之功,披襟以當制命,自謂足以比方於周勃,為當今社稷之臣,故敢發於怨望訕謗之詞,以動天下。而二聖寬容,貸確誅夷之罪,流竄遠方,天下莫不以為是。鄧溫伯所為制命,乃朋邪罔上,以欺後世之言,天下莫不以為非,而溫伯有負國欺天下之罪,中外共知,未加顯戮。今朝廷一旦召溫伯還其舊職,豫聞密命,臺諫論列,莫定是非。如此,則向之為是者未必是,而為非者未必非也。是非不明,異時姦臣得以藉口,將有以危疑而被禍者矣。陛下不可不為天下萬世慮,而定是非于今日也。臣非不知苟容緘默,可以持祿,闔門待罪,可以取名,臣所以遲遲於茲,冒犯天威,罄竭愚直,至于再三者,竊慕古人事君之大節,不顧一介潔身之小義,萬一開悟明主,照見姦邪,則朝廷清明,萬世無患。惟願陛下定是非於今日,絕禍患於異時,則臣雖流竄誅殛,死無所恨。謹節錄前漢書周勃傳在前,伏望聖慈少垂省覽,天下幸甚!」貼黃:「臣今來只乞朝廷定鄧溫伯所為制命獨稱蔡確有定議之功,比方周勃誅諸呂、立孝文,當時有無如此危疑之事?溫伯稱述蔡確,果是與非,以絕將來禍患,使異時姦臣無以藉口,然後臣甘從竄黜,庶幾不負陛下擢任之意。臣近日訪聞文彥博臨行之日,曾遍於三省執政官處咨白云:『鄧溫伯乃是彥博說與中書侍郎後進擬,今日既是人言如此,不如罷之。』審如所聞,非出二聖本意明矣。」
又言:「臣前日曾再具狀奏論鄧溫伯朋姦罔上,褒臣貶主,署在制詞,乞檢會臣所奏劄子付外,早定是非。狀內黃貼子所言風聞事,非論文彥博等以為私,以明非出二聖之本意也。且舉所知,用所舉,乃大臣之職;而知人,堯、舜之所難也。審如所聞,則文彥博止於知人之不明,而傅堯俞止於用人之不察,二者非有意於為私也。臣既得之風聞,遂以為言者,欲明此非出二聖之意而已。伏望聖慈審察愚臣區區之意,不勝幸甚!」(三月十六日、五月二十九日、六月八日、七月二十四日可考,月日皆從編類章疏。貼黃載文彥博云云,八月二十二日可考。)
殿中侍御史賈易言:「臣昨在諫垣,嘗論呂陶姦罔,因及蘇轍朋邪害正之跡。今轍除御史中丞,臣為屬官,理合避嫌。」詔易為度支員外郎,度支員外郎田子諒為殿中侍御史。子諒自言與劉摯親嫌,後四日,詔子諒為度支員外郎如故,易為禮部員外郎,上官均為殿中侍御史。(賈易二十八日又改司業。田子諒與劉摯親嫌,據政目。實錄但稱執政呂公著掌記:田子諒,呂晉伯、王彥霖、孫和甫極稱之北人,又朱書已除轉運判官。子諒、易、均改命,乃乙巳十二日,今并書。劉摯云云,附七月八日賈易為淮憲時。)
侍御史孫升言:「臣伏見殿中侍御史賈易除度支員外郎。賈易公忠亮直,正色敢言,向為司諫日,以直言被責,名聞天下。昨自禮部員外郎除殿中侍御史,如辨明韓琦之功,擊彈時忱輩不法,權強切齒,號為稱職,中外所服,此陛下所知也。賈易孤立一身,朝無黨援,既為權強所惡,幸其有請,即欲排斥。賈易近與梁燾、劉安世、朱光庭等論列鄧溫伯姦邪,未定是非,而梁燾除權戶部尚書,乃在御史中丞之上;劉安世、朱光庭自諫議大夫除給事中、中書舍人,乃在左、右諫議大夫之上。賈易何負朝廷,乃獨下遷為諸司員外郎?若以為言事失職,則竄之可也,誅之可也。義士可殺而不可辱,賈易何罪,乃獨下遷而辱之乎?公議莫不惜直言之臣去,而歎宰執高下其手也。自非陛下主張,則孤忠之臣何以自立?臣竊恐自此直亮之臣,不復為陛下盡力矣。伏望聖慈詳察,出自睿斷,特賜指揮,中外幸甚!」(二十八日,易改司業。)
殿中侍御史上官均言:
臣竊聞春秋傳曰:「德以柔中國,刑以威四夷。」是知先王之治天下,其待中國與四夷,其道固異。何則?夷狄天性桀驁,恃遠負險,中國弱則先叛,強則後服,專以恩養則倔強難制,其勢使然也。臣竊觀自陛下臨御以來,懲前日邊臣拓地邀賞之弊,而大臣采宋璟不賞邊功之說,務以息兵養民為事,德意可謂至渥矣。然自朝廷納西夏貢使,齎冊報幣,復與歲賜,恩禮不為不厚,而戎人驕恣,傲然無懷柔服之意,遣使請地,邀求無已。乃知非恩之不至,待之不重,其弊在於姑息之太過耳。
臣聞威過則怨,恩過則驕,怨則懷必死之心,驕則有無厭之求。昔先王之御夷狄,知威之不可獨立,故假惠以濟威,知惠之不可獨行,故須威以行惠,然後夷狄且懷且畏,無怨望輕侮之心。今戎人之情,驕傲已見,大臣務以息兵省事為意,前日遽棄沿邊四寨,以塞其請。然而戎心無厭,邀請益甚,不知大臣為陛下計,將與之乎,將拒之乎?與之,則地日蹙而威日削,適足以增其驕淩之氣,終不使之屈懾柔服,以聽命令。漢晁錯明於邊事,嘗曰:『來而不能困,使得氣去,後未易服也。』又況遺以土地,以驕其氣乎?
臣聞兵以誅驕暴,驕暴去則無所用兵;政以治事,事息則無所用政。驕暴未去而遽寢兵,事未治而欲事無,是為畏事苟安之計,其極必至於用兵多事,勞弊內外而後已。昔漢因循以成七國之禍,唐厭兵以成藩鎮之強,此前事已然之驗也。戎夷之情,臣雖不能知,邊陲之事,臣雖未嘗習,然士大夫自塞徼守官罷歸京師者,訪聞非一,皆如臣言;又以古驗今,戎夷之情,宜不相遠,故臣敢為陛下反覆陳之。臣願陛下詔敕大臣,虛懷訪問塞上罷官與知邊事之臣,參伍稽考,當得其實,則羌人萬里之情,可以坐見矣。
臣聞練兵、選將、積粟,三者禦邊之急務;厚賞、重祿,勸士之要術。元祐初,朝廷嘗敕邊郡為五年之蓄,不知今日之積,其數幾何?不可以不豫計也。夫犯強敵,冒白刃,士卒不顧死者,利厚賞也。前日薄首級之賞,務以息邀功之士,而不知非厚賞不足以使眾,此不可以不講也。伏望陛下詔諭大臣,簡略細務,留意安邊大計,卻羌戎無厭之求,講練兵、選將、積粟、厚賞之術,遣知邊事可信之臣,按察塞徼,以詳守禦得失之實、儲蓄卒伍之數,明戒邊吏以朝廷之意,羌戎柔服則治兵積穀以備之,桀傲侵軼則邀擊前後以挫之,退不得畏縮,以驕其氣,進不得窮兵,以費吾財,張大天威,赫然示不可侵犯之意,則士氣日奮,戎心日消,四夷無侵陵之患,中國有泰山之安矣。夫先患而謀則有餘,後事而計則無及,此天下大計,惟陛下留神,早加詳擇。貼黃:「臣竊聞西夏見今所爭蘭州塞地,皆控扼戎馬要路,若苟欲目前無事,全不計較,輕以付【二】,中外之議,深恐戎人擣虛長驅,熙河數郡孤立難守,為害非細。臣竊意大臣之計,務欲安靜無事,故曲從其意,若異時戎心無厭,繼欲請熙河故地,不知何詞以拒之?臣訪問沿邊得替官員,皆以為戎狄之情,驕則愈橫,今以旁塞要地付與,徒自去其藩捍,長戎人強悍之勢,如傅虎以翼,借寇以兵,不惟無益,適足為患。為今之計,不如治兵、積穀、選將、厚賞,畫地而守,勿與尺寸,使戎人曉然知朝廷之意、中國之強,不敢輕犯。願陛下詢訪執政大臣:今以塞地與之,不知果能使西夏懷惠,無異日之患否?若不可必,則是徒失險沮威,為久遠之累。如夏人以故地疆界為言,則邊將盍答以靈州亦朝廷故土,夏若還靈州,中國亦當償以故土。如此,亦足以折其無厭之請。茲邊陲安危之計,尤在博訪審慮,庶無後悔。」
貼黃:「臣愚所言,非欲興兵生事,蓋西戎驕倨,請求無厭,若不講飭邊備,折其貪冒之意,其勢必至侵犯塞郡,勞師費財,困弊中國。伏乞陛下詔諭大臣,早為之計,以消未然之患。」
又言:
臣竊聞朝廷欲捐邊郡地界,割與西夏,不知然否。果然,則戎心日驕,邊地日蹙,士氣日沮,邊陲之患從此起矣。
臣以謂夷狄天性桀驁,不顧信義,先王之御四夷,如制悍馬,如畜驕子。悍馬失銜轡,則必踶齧而為患,驕子專用恩,則必陵上而犯義,此勢理之必然者也。漢文帝嘗與匈奴和親,而數犯關塞,唐德宗嘗為平涼之盟,而將士陷沒,此已然之驗也。前日朝廷輕信邊臣之計,捐棄四寨,論者深以為恨,今又捐割邊地,以增西夏之氣,臣恐自此邊境日蹙,戎馬日深。邊境蹙,則斥堠逼近,無以為倉卒之備;戎馬深,則敵將厭境,而有難守之憂。不獨如是,朝廷自開拓邊地,不啻十年,屬戶、弓箭手耕耨其中,以為生者不知幾千萬人。其材力勇勁,便習弓馬,自衛其家,人人有必死之志,而邊陲賴以為藩捍,手足之用,誠非小補。往者捐棄四寨,旁寨之民流離失業,未知所處;今復捐邊地,以資西夏,則並邊屬戶及弓箭手廬舍田業悉皆委棄,無以自養,則為屬戶者或反附西夏,為弓箭手者必散居內地,是自去其手足而撤其藩捍,何異借寇兵而資盜糧?西戎得志,將日有窺伺中國之志,朝廷且有昃食之憂矣。機事一失,雖悔無及,不可以不深思而熟計也。昔漢永初中,羌人反亂,殘破并、涼,大將軍鄧騭以軍役方費,事不相贍,願棄涼州。虞詡以為:「先帝開拓土宇,劬勞而後定,今憚小費,舉而棄之。涼州既棄,即以三輔為塞,則園陵單外。今羌人所以不敢入據三輔,為心腹之害者,以涼州在後故也。議者喻以補衣猶有所全,詡恐其疽食侵淫而無限極。」卒從詡議。觀今日捐棄邊地,頗類於此。
臣昨於今月二日,具奏指陳邊事;十二日【三】,復於延和殿奏對,言夷狄不知恩義,中國不可示弱,邊地不可輕棄。親奉聖語,以為夷狄無厭,茲見陛下睿知天縱,洞照遠人情狀。今乃聞有旨捐棄邊地,與前日聖詔意指不同,竊恐議者進說,上惑天聽。臣竊料議者不過言治天下以安靜為本,及言夏已講和,因所欲而與之,可以息兵弭患,若拒其請,將生事而起釁;又不過以陛下方垂簾聽政,非用武之時,邊陲將帥,無足以當閫外之計而屬大事者。臣以為此皆一偏之說、私憂過計,苟目前之安,而不知異日之患也。竊觀夏人請地不已,而繼以遣使貢賀,實利賜予,因伺朝廷旨意,非有畏服中國之心。今若信其虛辭,割地棄寨,求滿其犬狼之欲,以幸安靜,此與漢、唐恃區區之盟好,無以異也。臣愚以為守邊之策,既不可以生事,又不可以畏事。生事則賈夷狄之憤怨,畏事則啟敵人之驕心。今畏事而棄地,則西夏必有輕中國之意,又將有無厭之求。舐糠及米,攘肌至骨,其勢必至於遂請熙河、蘭城故地,又將復與之耶?陛下於是時,必至赫然震怒,翦伐攘斥而後已,所謂可以息民弭患之說,臣未之信也。陛下至公御下,信賞必罰,小大之臣,孰敢不用命?不幸而夷狄背恩負義,侵犯邊鄙,以為非用武之時,將閉關遜請,不與之校耶?如是,則四夷觀望,蟻聚蜂起,當是之時,不知何以為計歟?臣聞高祖佐命,出自亡秦;光武得士,亦資暴莽。世非乏才,用與不用耳。今天下黎獻,悉為帝臣,文武知略,宜無不具,特患選擇之未至耳。若以為將帥乏才,竊疑不然。臣所謂議者之說出於私憂過計,良為此也。
自古禦戎之策,搢紳之儒則守和親,介冑之士則言征伐,蓋性有勇怯,滯其所見,非通方之論也。夫不欲割地示弱之說,若出於邊陲武弁之士,則疑其有邀功生事,快憤騁勇之意,固未可信;今西方士人及在廷之臣,皆以為中國不可示弱,夷狄不可驕縱,遠近一辭,異意者鮮。書曰:「三人占,則從二人之言。」傳曰:「善鈞從眾。」臣願詔執政大臣,考眾多之論,以決大計,無苟目前之安,以啟異日之患,天下幸甚!貼黃:「臣竊聞前日捐棄四寨,蹙地辱國,西方士人莫不歸罪趙卨,皆以為卨久在邊陲,苟一時無事,不為朝廷遠慮,意欲脫身歸朝,冀望入為執政。願陛下詢訪大臣,反復審計,無惑卨區區之私說。兼旁邊寨地,自係先朝開拓興創,夏人若固邀請,但當令邊帥答以有司循守舊疆,不敢上聞朝廷。如此,自足以折夏人之請。臣又聞夏見今權臣用事,國人離貳,此正朝廷立威鎮服四夷之時,不可示弱,長戎人之驕氣,以啟侵侮。傳曰:『一日縱敵,數世之患。』此朝廷之大計,臣所以博采眾論,竭區區之愚,以裨萬一,伏望留神詳擇。臣竊料西夏所以固請塞地堡寨者,必係要利非閒慢無用之地。既得所欲,則意在漸逼城壘,隔絕應援,即圖熙河數郡。若悉付與,正是墮其術內。先帝艱難用兵,以拓邊境,陛下繼守,不宜棄之於容易,以啟後患。一棄不可復得,悔恨無及。朝廷未欲遽絕其請,即係委邊臣相度為辭,以少緩其意,俟年歲閒,將帥精悍,邊備肅整,即明畫封疆,示以不與之意。伏望詳酌施行。」(或移此疏六月末蘇轍論葉康直後、范百祿論趙純息前【四】。均傳云:「再為殿中侍御史。西戎自永樂之戰,怙勝氣驕,欲得故地。當時大臣姑息,遂用趙卨計,棄四寨,至是,又請蘭州寨地。均言:『先王之御夷狄,知威不可獨立,故假惠以濟威,知惠不可獨行,故須威以行惠,然後夷狄且懷且畏,無怨望輕侮之心。今西夏所爭蘭州寨地,皆控扼要路,若輕以與之,恐戎人擣虛,熙河數郡孤立難守。若繼請熙河故地,將何詞以拒之?是傅虎以翼,借寇以兵,不惟無益,祇足為患。不如治兵、積穀,畫地而守,使戎人曉然知朝廷之意。』章三上,迄不從,遂棄邊地。其後果犯塞,勞師費財,兵連西鄙,皆如均慮。」蓋因均家傳也。按:四年六月八日,夏國遣使入貢;九日,密院言乾順表乞蘭州塞門,時朝廷已不許;今年五月十二日,夏人請廢蘭州勝如等堡,均議當緣此而發。所稱「蘭州寨地」,蓋作家傳者不詳耳。均等二疏具在,今全錄之。疏云西人皆罪趙卨,當考。均家傳蓋均子著作佐郎愔所編次,要不足據也。蘇轍十二月十四日劾均云:「臣昨論熙河帥臣妄占二堡,以興邊患,宜加責降。均知大臣之說,即上言邊事當聽邊臣,不當以臣而罷。」或移此疏附此。六月末蘇轍奏後、范百祿【五】奏前更詳之。)
甲辰,戶部言:「應殿侍差出管當事畢并替罷,已承發遣,而有違程不赴本班公參者,其所破請受勿給。」從之。
禮部、太常寺言:「奉詔議皇地祇祠典,緣郊祀之禮,國之大典,乞與尚書、侍郎、兩省及侍從官以上同議。」從之。(五月十八日,許將云云;七年三月十八日,禮部云云。)
乙巳,詔:「大長公主、長公主女出適,其女夫授官未曾修立條貫。自今白身人武臣與左班殿直,已有官人與轉兩官,文臣授假承事郎。」(御集六月十二日。)
丁未,戶部言:「太皇太后宅管當,三班差使程文靜乞磨勘,拘條不許。按慈聖光獻太后宅掌牋奏梁惟清磨勘在今條之前。」太皇太后宣諭:「梁惟清係神宗皇帝為慈聖光獻宅管當,許特磨勘。今來難以攀援,其程文靜令吏部依條施行。」
是日,(六月十四日。)戶部尚書梁燾、給事中朱光庭始受命。(初除在五月二十六日。)
先是,蘇頌既除左丞,(三月七日。)翰林學士闕,三省議所補,傅堯俞引鄧溫伯,劉摯曰:「嘗除吏部,以言而罷,事甚近。」堯俞曰:「向者遷也,今舊物爾。」眾皆曰:「然。」乃擬上,太皇太后曰:「溫伯兼是延安府牋記舊臣,乃隨龍人也。」命既下,王巖叟封還,以溫伯姦邪,前草蔡確官制,略曰「獨嘉定策之功」,首相王珪制則曰「與定策」而已,此確黨也。太皇太后諭曰:「謂溫伯確黨,非也。昔論相州獄事,與確大異。今且可罷承旨,以龍圖閣學士為侍讀。」(四月二十。)而巖叟復封還之,燾、光庭及劉安世等皆繼論列,謂:「溫伯柔佞,雖未能為大惡,敗亂政事,然素不與正人為黨,而陰邪小人附之者不一,近遂舉陸佃自代,此又見其志,漸恐引類不已,消長之勢必自此始。」已而太皇太后諭曰:(四月四日。)「言者必疑溫伯別有進用,所以如此爭論。然止是見得眼前事,向後亦未可知,安能今日扼溫伯進也?昨害民之事,更改不少,知他久後如何?每思及此,令人不可堪,然臺諫之言不可不行。」遂以溫伯知南京。(溫伯知南京,已附四月二日,其實乃四月四日也。)劉摯進曰:「若不忘溫伯異時是可任使,即諭曰:『與記,當待別除差遣。』」既退,坐殿廬,將書聖旨,許將、傅堯俞揣上所諭之意,乃曰:「此須再稟。」歸,步于廊,呂大防密語摯曰:「所諭如此,奈何!」摯曰:「昨政事更改,皆合人情,無可論。但失意之人無害于政者,合進則與進之可也。」後二日,(六日。)大防與將及堯俞先集漏舍,摯與韓忠彥後至,將趨朝,大防立語摯曰:「適漏舍議溫伯當伸初命。」(溫伯用三月十四日初命復為承旨,乃四月六日。)進白太皇太后曰:「此除本出於執政進擬,若見得允當,固合如此執持。」又曰:「言事官當并與稍遷。」而燾等論溫伯不已,故皆移官。(安世累奏,見四月六日,餘未見。五月廿六日,燾、安世、光庭皆遷。)然燾等闔門不敢出者久之,太皇太后尋諭大防等曰:「燾等何久不受命?然亦思慮來必有所難,今須少加恩禮。」大防曰:「未審如何加恩禮?」諭曰:「欲遣人押令受命供職。」眾皆贊之,于是遣內東門使臣押燾、光庭赴閤門受命,初至幕次,又遣御藥院陳衍面諭二人,遂命入謝。而劉安世以病告未出,亦遣使就其家諭以此意,仍賜之食,安世訖不受命。(八月十八日,奉祠。此據劉摯行年後記增入。蘇轍言朝廷兼用邪正,其議論蓋自此始,不可不詳記也。)
乙酉,中書舍人鄭雍言:「新除禮部侍郎陸佃權禮部尚書。按:佃附會穿鑿,苟容偷合,其始進已為清議不容。伏望更擇賢才,處之高位。」詔佃候實錄書成日,別取旨。佃乞補外,乃以佃為龍圖閣待制、知潁州。(佃出知潁州,在二十八日,今并書。蘇轍言「舍人二人相次封還佃命」,此但著鄭雍,不知更一人為何,當考。)
御史中丞蘇轍言:「臣聞宰相之任,所以鎮撫中外,安靜朝廷,使百官皆得任職,賞罰各當其實,人主垂拱無為,以享承平之福,此真宰相職也。臣竊見近者執政進擬鄧溫伯為翰林學士承旨,除命一下,而中書舍人不肯撰詞,給事中封還詔書,御史全臺、兩省諫議皆力言其不可,議論洶洶,經月不定。而執政之意確然不回,溫伯既仍舊就職,而言者并獲美遷,質之公議,皆不曉其故。若謂執政是邪,則給、舍、臺、諫并係所選,豈其皆非?若以論者誠非邪,則不加黜責,并獲優寵,進退無據。是以公議皆謂朝廷自知其非,但重於改作而已。今者謗議未息,又復進擬禮部侍郎陸佃、兵部侍郎趙彥若權本部尚書,舍人二人復相次封還陸佃之命。臣竊惟此二事本非朝廷急切之務,勢須必行者也。上既不出于人主,下又不起于有司,皆由執政出意用人,致此紛爭。內則皇帝陛下、太皇太后陛下厭於煩言,焦勞彌月,下則侍從要司失其舊職,綱紀廢壞,至於賞罰顛倒,頃所未聞。臣不知為政如此,得為鎮撫中外,安靜朝廷者乎?頃者謂六曹侍郎闕人,朝廷始擢用諸卿、監為權侍郎,蓋以不權侍郎,則本曹公事闕官發遣。如禮、兵諸部,事至簡少,雖無侍郎,但責郎官,亦自可了。況侍郎既具,而復權尚書,此何說也?若謂侍郎久次,當遷尚書,臣不知尚書久次,當遂遷執政乎?此則為人擇官,而非為官擇人之意也。臣待罪執法,竊慮聖意未經究察,但見執政歷詆有司,而自伸其意,使羣臣無由自明,今後更有如此等事,無敢守法為陛下明白是非者,是以區區獻言,不覺煩凟,罪當萬死。」
庚戌,宣政使、榮州團練使(案:原本作「圍諫使。」考宋史職官志無此官名,當是團練之誤,今改正。)內侍副都知劉有方為宣慶使。
辛亥,戶部言:「合住支請給所在官司取索券歷,限五日批抹,繳申轉運使;即在京所給并請他路物者,申戶部;有分移者仍報見請,準此繳申。以上違者杖一百。并給公據。若差出歷不隨身者,速報合屬官司。」從之。
癸丑,大理寺言,諸軍因差發過闕,如有理訴者,不得過十日。從之。(新無。)
乙卯,直龍圖閣劉忱為衛尉卿,衛尉少卿韓宗師為太僕少卿,太僕少卿陳紘知陝州,監察御史楊康國為殿中侍御史,祕閣校理張舜民為金部員外郎。舜民先除殿中侍御史,以辭免,故有是命。(五月二十二日,舜民、康國皆初除。)正字張耒為著作佐郎。(五年十二月四日,加集校;六年六月八日,為祕丞;六年十一月十六日,以祕丞、集校為史討。)
詔御史中丞蘇轍、侍御史孫升同舉監察御史二員以聞。
御史中丞蘇轍言:
臣竊觀元祐以來,朝廷改更弊事,屏逐羣枉,上有忠厚之政,下無聚斂之怨,天下雖未大治,而經今五年,中外帖然,莫以為非者。惟姦邪失職居外,日夜窺伺便利,規求復進,不免百端游說,動搖貴近,臣愚竊深憂之。若陛下不察其實,大臣惑其邪說,雜進於朝,以示廣大無所不容之意,則冰炭同處,必致交爭,薰蕕共器,久當遺臭,朝廷之患,自此始矣。
昔聖人作易,內陽外陰,內君子外小人,則謂之泰;內陰外陽,內小人外君子,則謂之否。蓋小人不可使在朝廷,自古而然矣,但當置之於外,每加安存,使無失其所,不致憤恨無聊,謀害君子,則泰卦之本意也。昔東晉桓溫之亂,諸桓親黨,布滿中外。及溫死,謝安代之為政,以三桓分蒞三州,彼此無怨,江左遂安,故晉史稱安有經遠無競之美。然臣竊謂謝安之於桓氏,亦用之於外而已,未嘗引之於內,與之共政也。向使安引桓氏而寘諸朝,人懷異心,各欲自行其志,則謝安將不能保其身,而況安朝廷乎?
頃者一二大臣專務含養小人,為自便之計,既小人內有所主,故蔡確、邢恕之流敢出妄言,以欺愚惑眾。及確、恕被罪,有司懲前之失,凡在外臣僚,例蒙摧沮。盧秉、何正臣皆身為待制,而明堂薦子,止得選人;蒲宗孟、曾布所犯,明有典法,而降官褫職,惟恐不甚。明立痕跡,以示異同,為朝廷斂怨,此二者皆過矣。故臣以為小人雖決不可任以腹心,至於牧守四方,奔走庶事,各隨所長,無所偏廢,寵祿恩賜,常使彼此如一,無跡可指,此朝廷之至計也。
近者朝廷用鄧溫伯為翰林承旨,而臺諫雜然進言,指為邪黨,以謂小人必由此彙進。臣嘗論溫伯之為人,麤有文藝,無他大惡,但性本柔弱,委曲從人,方王珪、蔡確用事,則頤指如意,及司馬光、呂公著當國,亦脂韋其閒。若以其左右附麗,無所損益,遇流便轉,緩急不可保信,誠不為過也;若謂其懷挾姦詐,能首為亂階則甚矣。蓋臺諫之言溫伯則過,至為朝廷遠慮則未為過也。
故臣願陛下謹守元祐之初政,久而彌堅,擇用左右之近臣,無雜邪正。至于在外臣子,一以恩意待之【六】,使嫌隙無自而生,愛戴以忘其死,則垂拱無為,安意為善,愈久而愈無患矣。臣不勝區區,博采公議而效之左右。伏乞宣諭大臣,共崇斯義,勿謂不預改更之政,輒懷異同之心,如此而後朝廷安矣。(蘇轍遺老傳云:自元祐初革新庶政,至是五年矣,一時人心已定,惟元豐舊黨分布中外,多起邪說,以搖惑在位。呂惟中與中書侍郎劉莘老二人尤畏之,皆持兩端為自全計,遂建言欲引用其黨,以平舊怨,謂之「調停」。宣仁后疑不決,轍于延和面論其非,退復以劄子論之。)時宰相呂大防、中書侍郎劉摯建言,欲引用元豐黨人,以平舊怨,謂之「調停」。太皇太后頗惑之,故轍言此。退後,上疏曰:
臣今月二十二日延和殿進呈劄子,論君子小人不可並處朝廷,因復口陳其詳,以凟天聽。竊觀聖意類不以臣言為非者,然天威咫尺,言詞迫遽,有所不盡。退伏思念,若使邪正並進,皆得與聞國事,此治亂之幾,朝廷所以安危者也。臣誤蒙聖恩,典司邦憲,臣而不言,誰當救其失者?
謹復稽之古今,考之聖賢之格言,莫不謂親近君子,斥遠小人,則人主尊榮,國家安樂;疏外君子,進任小人,則人主憂辱,國家危殆。此理之必然,而非一人之私言也。故孔子論為邦,則曰「放鄭聲,遠佞人」,子夏論舜之德,則曰「舉皋陶,則不仁者遠」;論湯之德,則曰「舉伊尹,則不仁者遠」;諸葛亮戒其君,則曰「親賢臣,遠小人,此前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遠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頹也。」凡典冊所載,如此之類,不可勝紀。至于周易所論,尤為詳密,皆以君子在內,小人在外,為天地之常理;小人在內,君子在外,為陰陽之逆節。故一陽在下,其卦為復,二陽在下,其卦為臨,陽雖未盛,而居中得地,聖人知其有可進之道;一陰在下,其卦為姤,二陰在下,其卦為遯,陰雖未壯,而聖人知其有可畏之漸。若夫居天地之正,得陰陽之和者,惟泰而已。泰之為象【七】,三陽在內,三陰在外【八】,君子既得其位,可以有為,小人奠居于外,安而無怨,故聖人名之曰泰。泰之言安也,言惟此可以久安也。方泰之時,若君子能保其位,外安小人,使無失其所,天下之安,未有艾也。惟恐君子得位,因勢陵暴小人,使之在外而不安,則勢將必至反覆。故泰之九三則曰:「無平不陂,無往不復。」竊惟聖人之戒,深切詳盡,所以誨人者至矣,獨未聞以小人在外,憂其不悅,而引之於內,以自遺患者也。
故臣前所上劄子,亦以謂小人雖決不可任以腹心,至於牧守四方,奔走庶務,各隨所長,無所偏廢,寵祿恩賜,彼此如一,無跡可指,如此而已。若遂引而寘之於內,是猶畏盜賊之欲得財,而導之於寢室,知虎豹之欲食肉,而開之以坰牧,天下無此理也。且君子小人,勢同冰炭,同處必爭。一爭之後,小人必勝,君子必敗。何者?小人貪利忍恥,擊之難去;君子潔身重義,知道之不行,必先引退。故古語曰:「一薰一蕕,十年尚猶有臭。」蓋謂此矣。
昔先皇帝以聰明聖智之資【九】,疾頹靡之俗,將以綱紀四方,追跡三代,今觀其設意,本非漢、唐之君所能髣髴也。而一時臣佐,不能將順聖德,造作諸法,率皆民所不悅。及二聖臨御,因民所願,取而更之,上下忻慰。當此之際,先朝用事之臣,皆布列於朝,自知上逆天意,下失民心,傍偟踧躇,若無所措,朝廷雖不斥逐,其勢亦自不能復留矣。尚賴二聖慈仁,不加譴責,而宥之於外,蓋已厚矣。今者政令已孚,事勢大定,而議者惑於浮說,乃欲招而納之,與之共事,欲以調停其黨。臣謂此人若返,豈肯徒然而已哉?必將戕害正人,漸復舊事,以快私忿。人臣被禍,蓋不足言,而臣所惜者,祖宗朝廷也。蓋自熙寧以來,小人執柄二十年矣。建立黨與,布滿中外,一旦失勢,希覬者多,創造語言,動搖貴近,脅之以禍,誘之以利,何所不至?臣雖不聞其言,而槩可料矣。聞者若又不加審察,遽以為然,豈不過甚矣哉?
臣聞管仲治齊,奪伯氏駢邑三百,飯疏食,沒齒無怨言;諸葛亮治蜀,廢廖立、李嚴為民,徙之邊遠,久而不召,及亮死,二人皆垂泣思亮。夫駢、立、嚴三人者,皆齊、蜀之貴臣也。管、葛之所以能戮其貴臣,而使之無怨者,非有他也,賞罰必公,舉措必當,國人皆知其所與之非私,而所奪之非怨,故雖仇讎,莫不歸心耳。今臣竊觀朝廷用舍施設之閒,其不合人心者,尚不為少。彼既中懷不悅,則其不服固宜。今乃直欲招而納之,以平其隙,臣未見其可也。詩曰:「無競維人,四方其訓之。」陛下誠以異同反覆為憂,惟當久任才性忠良、識慮明審之士,但得四五人常在要地,雖未及皋陶、伊尹,而不仁之人知自遠矣。故臣願陛下斷自聖心,不為流言所惑,毋使小人一進,後有噬臍之悔,則天下幸甚,天下幸甚!臣待罪執法,若見用人之失,理無不言,言之不從,理不徒止,如此則異同之跡益復著明,不若陛下早發英斷,使彼此泯然無跡可見之為善也。臣受恩深重,輒敢先事獻言,罪合萬死。疏奏,太皇太后命宰執於簾前讀之,乃宣諭曰:「蘇轍疑吾君臣遂兼用邪正,其言極中理。」宰執從而和之,自此兼用邪正之說始衰。(此據轍遺老傳自敘。)
轍復上疏曰:(「德音一發,眾心渙然」,謂「蘇轍疑吾君臣兼用邪正」也。此疏依轍自敘附前疏末。)
臣聞聖人之德,莫如至誠,至誠之功,存於不息。有能推至誠之心,而加以不息之久,則天地可動,金石可移,況於斯人,誰則不伏?臣伏見太皇太后陛下、皇帝陛下隨時弛張,改革弊事,因民所惡,屏去小人,天下本無異心,羣黨自作浮議。近者德音一發,眾心渙然,正直有依,人知所嚮。惟二聖勿移此意,則天下誰敢不然?衛多君子【一○】,而亂不生,漢用汲黯,而叛者寢。苟存至誠不息之志,自是太平可久之功,此實社稷之福,天下之幸也。然臣以謂昔所柄任,其徒實蕃,布列中外,豈免窺伺?若朝廷施設必當,則此輩覬望自消。昔田蚡為相,所為貪鄙,則竇嬰、灌夫睥睨宮禁,僥倖有功;諸葛亮治蜀,行法廉平,則廖立、李嚴雖流徙邊郡,終身無怨。此則保國寧人之要術,自古聖賢之所共由者也。
臣竊見今天下雖未大治,而祖宗綱紀具在,州郡民物麤安,若朝廷大臣正己平心,無生事邀功之意,因弊修法,為安民靖國之術,則人心自定,雖有異黨,誰不歸心?向者異同反覆之憂【一一】,蓋亦不足慮矣。但患朝廷舉事,類不審詳。曩者黃河北流,正得水性,而水官穿鑿,欲導之使東,移下就高,汩五行之理。及陛下再遣官吏按視,知不可為,猶或固執不從,經今累歲,回河雖罷,減水尚存,遂使河朔生靈,財力俱困。今者西夏、青唐外皆臣順,朝廷招徠之厚,惟恐失之,而熙河將吏,創築二堡,以侵其膏腴;議納醇忠,以奪其節鉞,功未可覬,爭已先形。朝廷雖知其非,終不明白處置,若遂養成邊隙,關陝豈復安居?此二事則臣所謂宜正己平心,無生事邀功之意者也。
昔嘉祐以前,鄉差衙前,民閒常有破產之患。熙寧以後,出賣坊場,以雇衙前,民閒不復知有衙前之苦。及元祐之初,務於復舊,一例復差,官收坊場之錢,民出衙前之費,四方驚駭,眾議沸騰。尋知其不可,旋又復雇法,有所未盡,但當隨時修完,而去年之秋,復行差法,雖存雇法,先許得差。州縣官吏利在起動人戶,以差役為便,差法一行,即時差足,雇法雖存,誰復肯行?臣頃奉使契丹,道出河北,官吏皆為臣言:「豈朝廷欲將賣坊場錢別作支費耶?不然,何故惜此錢而不用,殫民力以供官?」此聲四馳,為損非細。又熙寧雇役之法,三等人戶並出役錢,上戶以家業高強,出錢無藝,下戶昔不充役,亦遣出錢,故此二等人戶,不免咨怨。至于中等,昔既已自差役,今又出錢不多,雇法之行,最為其便。及元祐罷行雇法,上下二等,欣躍可知,惟是中等則反為害。臣且借畿內為比,則其餘可知矣。畿縣中等之家,大率歲出役錢三貫,若經十年,為錢三十貫。而已今差役既行,諸縣手力最為輕役,農民在官,日使百錢,最為輕費,然一歲之用已為三十六貫,二年役滿,為費七十餘貫。罷役而歸,寬鄉得閒三年,狹鄉不及一歲。以此較之,則差役五年之費,倍於雇役十年所供。賦役所出,多在中等,如此,安得民閒不以今法為害,而熙寧為利乎?然朝廷之法,官戶等六色役錢,只得支雇役人不及三年處州役,而不及縣役;寬剩役錢,只得通融鄰路、鄰州,而不得通融鄰縣;人戶願出錢雇人充役者,只得自雇,而官不為雇。如此之類,條目不便者非一,故天下皆思雇役而厭差役,今五年矣。如此二事,則臣所謂宜因弊修法,為安民靖國之術者也。
臣以聞見淺狹,不能盡知當今得失,然四事不去,如臣等輩猶知其非,而況於心懷異同,志在反覆,幸國之失,有以藉口者乎?臣恐如此四事,彼已默識于心,多造謗議,待時而發,以搖惑聖聽矣。伏乞宣諭執政,事有失當,改之勿疑,法或未備,修之無倦。苟民心既得,則異議自消,陛下端拱以享承平,大臣逡巡以安富貴,海內蒙福,上下所同。所有衙前,差役二事,臣方根究詳悉,續具聞奏。臣不勝區區,冒昧聖聽,伏俟誅譴。(遺老傳云:大臣怙權恥過,終莫肯改。)
丁巳,賜越國賢惠大長公主墳寺額曰「崇懿寶方」。(御集。)
戊午,正議大夫致仕賈昌衡卒。
已未,資政殿大學士、提舉崇福宮韓維知潁昌府【一二】,端明殿學士、知蔡州王存為資政殿學士,寶文閣直學士、知鄭州謝景溫知真定府,新知潁昌府、龍圖閣待制蔡京知鄆州,集賢殿修撰、知潤州林希為天章閣待制,左朝奉郎、知徐州彭汝礪為集賢殿修撰。
先是,給事中范祖禹言:「臣近準中書省錄黃節文:『尚書省檢準元祐敕【一三】,獄暑月五日一次湯刷枷杻,其罪人以時沐浴。奉聖旨令刑部遍下諸路、開封府界,今後每歲暑月,依上條施行者。』臣檢會祖宗舊制,每歲冬夏,降詔恤刑。自太宗皇帝雍熙三年以來,累聖遵行,未之有改。至熙寧三年,編修中書條例所奏委逐路提點刑獄司,每歲於四月、十月檢舉,牒逐州長吏訖奏。臣竊惟祖宗欽恤庶獄,特從朝廷降詔,蓋當盛暑、大冬之月,使溥天之下至於海隅,狴牢囹圄之中,皆知聖主深居九重,而憫念及之,此所以為仁恩也。今令刑部遍下諸路,雖重於提刑司檢舉,然州縣奉承宣布,及書之史冊,猶未若恤刑之詔,臣竊惜之。欲乞依祖宗舊制,令學士院每歲冬夏降詔,仍自今年十月為始,以副陛下仁恤刑獄之意。」於是詔中書省每歲四月上旬檢舉降詔。(祖禹以六月四日上言,二十六日從其請。)
吏部言:「廣南東、西路諸經略司準備差使二人,以大使臣充;準備指使三人,供奉官至借差充,委經略司奏舉。如無官司可舉,申吏部,依常調發定差,申樞密院。西路別差準備指使殿侍三人。其請給,當直人依本資序。並從經略司隨宜差使或權閣官處,各三年為任,滿任酬獎,比類保明聞奏。內有願就本路合入差遣者,亦聽奏差。廣南東、西路準備差使、指使給支賜遞馬驛券、遞鋪兵士有差。」從之。(新無。)
庚申,右政議大夫致仕陳述古卒。
注 釋
【一】詔秘書省見校對黃本書籍可添一員宋會要職官一八之一○「書籍」下有「未了」二字。
【二】輕以付據下文「今以旁塞要地付與」,疑此處「付」下脫「與」字。
【三】十二日「日」原作「月」。案:上句既稱「臣昨於今月二日具奏指陳邊事」,則本句不得云「十二月復於延和殿奏對」,「十二月」顯為「十二日」之誤,故改。
【四】或移此疏六月末蘇轍論葉康直後范百祿論趙純息前「六月」原作「八月」。案:蘇、范論奏不載於本書卷四四七元祐五年八月末,而備載於卷四四四元祐五年六月末,本段注文末亦稱「六月末蘇轍奏後、范百祿奏前更詳之」,「八月」顯為「六月」之誤,故改。又,卷四四四范百祿乃奏論趙醇忠事,此云「趙純息」,蓋「純」與「醇」通,「息」則疑為「忠」之誤。
【五】范百祿「百」原作「伯」,據本書卷四四四元祐五年六月末條改。
【六】一以恩意待之「一」字原脫,據欒城集卷四二乞分別邪正劄子補。
【七】泰之為象「象」原作「眾」,據閣本及同上書改。
【八】三陰在外四字原脫,據同上書補。
【九】昔先皇帝以聰明聖智之資「帝」字原脫,據同上書補。
【一○】衛多君子「多」原作「有」,據閣本及欒城集卷四三三論分別邪正劄子改。
【一一】向者異同反覆之憂「向」原作「何」,據同上書改。
【一二】提舉崇福宮韓維知潁昌府「昌」原作「州」。據閣本改。下同。
【一三】尚書省檢準元祐敕「省」原作「有」,據閣本改。
卷四百四十三 元祐五年(庚午,1090)
续资治通鉴长编
(宋)李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