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上章困敦(庚子)十一月,盡玄黓攝提格(壬寅)四月,凡一年有奇。
僖宗惠聖恭定孝皇帝廣明元年(庚子、八八0年)
十一月,河中都虞候王重榮作亂,剽掠坊市俱空。
宿州刺史劉漢宏怨朝廷賞薄,甲寅,以漢宏為浙東觀察使。
詔河東節度使鄭從讜以本道兵授諸葛爽及代州刺史朱玫,使南討黃巢。乙卯,以代北都統李琢為河陽節度使。
初,黃巢將渡淮,豆盧瑑請以天平節鉞授巢,俟其到鎮討之,盧攜曰:「盜賊無厭,雖與之節,不能止其剽掠,不若急發諸道兵扼泗州,汴州節度使為都統,賊旣前不能入關,必還掠淮、浙,偷生海渚耳!」從之。旣而淮北相繼告急,攜稱疾不出,京師大恐。庚申,東都奏黃巢入汝州境。
辛酉,以王重榮權知河中留後,以河中節度使同平章事李都為太子少傅。
汝鄭把截制置都指揮使齊克讓奏黃巢自稱天補大將軍,轉牒諸軍云:「各宜守壘,勿犯吾鋒!吾將入東都,卽至京邑,自欲問罪,無預衆人。」上召宰相議之。豆盧瑑、崔沆請發關內諸鎮及兩神策軍守潼關。壬戌,日南至,上開延英,對宰相泣下。觀軍容使田令孜奏:「請選左右神策軍弓弩手守潼關,臣自為都指揮制置把截使。」上曰:「侍衞將士,不習征戰,恐未足用。」令孜曰:「昔安祿山搆逆,玄宗幸蜀以避之。」崔沆曰:「祿山衆纔五萬,比之黃巢,不足言矣。」豆盧瑑曰:「哥舒翰以十五萬衆不能守潼關,今黃巢衆六十萬,而潼關又無哥舒之兵。若令孜為社稷計,三川帥臣皆令孜腹心,比於玄宗則有備矣。」上不懌,謂令孜曰:「卿且為朕發兵守潼關。」是日,上幸左神策軍,親閱將士。令孜薦左軍馬軍將軍張承範、右軍步軍將軍王師會、左軍兵馬使趙珂。上召見三人,以承範為兵馬先鋒使兼把截潼關制置使,師會為制置關塞糧料使,珂為句當寨柵使,令孜為左右神策軍內外八鎮及諸道兵馬都指揮制置招討等使,飛龍使楊復恭為副使。
癸亥,齊克讓奏:「黃巢已入東都境,臣收軍退保潼關,於關外置寨。將士屢經戰鬬,久乏資儲,州縣殘破,人煙殆絕,東西南北不見王人,凍餒交逼,兵械刓弊,各思鄉閭,恐一旦潰去,乞早遣資糧及援軍。」上命選兩神策弩手得二千八百人,令張承範等將以赴之。
丁卯,黃巢陷東都,留守劉允章帥百官迎謁;巢入城,勞問而已,閭里晏然。允章,迺之曾孫也。田令孜奏募坊市人數千以補兩軍。
辛未,陝州奏東都已陷。壬申,以田令孜為汝、洛、晉、絳、同、華都統,將左、右軍東討。是日,賊陷虢州。
以神策將羅元杲為河陽節度使。
以周岌為忠武節度使。初,薛能遣牙將上蔡秦宗權調發至蔡州,聞許州亂,託云赴難,選募蔡兵,遂逐刺史,據其城。及周岌為節度使,卽以宗權為蔡州刺史。
乙亥,張承範等將神策弩手發京師。神策軍士皆長安富家子,賂宦官竄名軍籍,厚得稟賜,但華衣怒馬,憑勢使氣,未嘗更戰陳;聞當出征,父子聚泣,多以金帛雇病坊貧人代行,往往不能操兵。是日,上御章信門樓臨遣之。承範進言:「聞黃巢擁數十萬之衆,鼓行而西,齊克讓以飢卒萬人依託關外,復遣臣以二千餘人屯於關上,又未聞為饋餉之計,以此拒賊,臣竊寒心。願陛下趣諸道精兵早為繼援。」上曰:「卿輩第行,兵尋至矣!」丁丑,承範等至華州。會刺史裴虔餘徙宣歙觀察使,軍民皆逃入華山,城中索然,州庫唯塵埃鼠迹,賴倉中猶有米千餘斛,軍士裹三日糧而行。
十二月,庚辰朔,承範等至潼關,搜菁中,得村民百許,使運石汲水,為守禦之備;與齊克讓軍皆絕糧,士卒莫有鬬志。是日,黃巢前鋒軍抵關下,白旗滿野,不見其際。克讓與戰,賊小卻,俄而巢至,舉軍大呼,聲振河、華。克讓力戰,自午至酉始解,士卒飢甚,遂諠譟,燒營而潰,克讓走入關。關左有谷,平日禁人往來,以榷征稅,謂之「禁阬」。賊至倉猝,官軍忘守之,潰兵自谷而入,谷中灌木壽藤茂密如織,一夕踐為坦塗。承範盡散其輜囊以給士卒,遣使上表告急,稱:「臣離京六日,甲卒未增一人,餽餉未聞影響。到關之日,巨寇已來,以二千餘人拒六十萬衆,外軍飢潰,蹋開禁阬。臣之失守,鼎鑊甘心;朝廷謀臣,愧顏何寄!或聞陛下已議西巡,苟鑾輿一動,則上下土崩。臣敢以猶生之軀奮冒死之語,願與近密及宰臣熟議,急徵兵以救關防,則高祖、太宗之業庶幾猶可扶持,使黃巢繼安祿山之亡,微臣勝哥舒翰之死!」
辛巳,賊急攻潼關,承範悉力拒之,自寅及申,關上矢盡,投石以擊之。關外有天塹,賊驅民千餘人入其中,掘土填之,須臾,卽平,引兵而度。夜,縱火焚關樓俱盡。承範分兵八百人,使王師會守禁阬,比至,賊已入矣。壬午旦,賊夾攻潼關,關上兵皆潰,師會自殺,承範變服帥餘衆脫走。至野狐泉,遇奉天援兵二千繼至,承範曰:「汝來晚矣!」博野、鳳翔軍還至渭橋,見所募新軍衣裘溫鮮,怒曰:「此輩何功而然,我曹反凍餒!」遂掠之,更為賊鄉導,以趣長安。
賊之攻潼關也,朝廷以前京兆尹蕭廩為東道轉運糧料使;廩稱疾,請休官,貶賀州司戶。
黃巢入華州,留其將喬鈐守之。河中留後王重榮請降於賊。癸未,制以巢為天平節度使。
甲申,以翰林學士承旨、尚書左丞王徽為戶部侍郎,翰林學士、戶部侍郎裴澈為工部侍郎,並同平章事。以盧攜為太子賓客、分司。田令孜聞黃巢已入關,恐天子責己,乃歸罪於攜而貶之,薦徽、澈為相。是夕,攜飲藥死,澈,休之從子也。
百官退朝,聞亂兵入城,布路竄匿,令孜帥神策兵五百奉帝自金光門出,惟福、穆、澤、壽四王及妃嬪數人從行,百官皆莫知之。上奔馳晝夜不息,從官多不能及。車駕旣去,軍士及坊市民競入府庫盜金帛。
晡時,黃巢前鋒將柴存入長安,金吾大將軍張直方帥文武數十人迎巢於霸上。巢乘金裝肩輿,其徒皆被髮,約以紅繒,衣錦繡,執兵以從,甲騎如流,輜重塞塗,千里絡繹不絕。民夾道聚觀,尚讓歷諭之曰:「黃王起兵,本為百姓,非如李氏不愛汝曹,汝曹但安居毋恐。」巢館于田令孜第,其徒為盜久,不勝富,見貧者,往往施與之。居數日,各出大掠,焚市肆,殺人滿街,巢不能禁;尤憎官吏,得者皆殺之。
上趣駱谷,鳳翔節度使鄭畋謁上於道次,請車駕留鳳翔。上曰:「朕不欲密邇巨寇,且幸興元,徵兵以圖收復。卿東扞賊鋒,西撫諸蕃,糾合鄰道,勉建大勳。」畋曰:「道路梗澀,奏報難通,請得便宜從事。」許之,戊子,上至壻水,詔牛勗、楊師立、陳敬瑄,諭以京城不守,且幸興元,若賊勢猶盛,將幸成都,宣豫為備擬。
庚寅,黃巢殺唐宗室在長安者無遺類。辛卯,巢始入宮。壬辰,巢卽皇帝位于含元殿,畫皁繒為袞衣,擊戰鼓數百以代金石之樂。登丹鳳樓,下赦書;國號大齊,改元金統。謂廣明之號,去唐下體而著黃家日月,以為己符瑞。唐官三品以上悉停任,四品以下位如故。以妻曹氏為皇后。以尚讓為太尉兼中書令,趙璋兼侍中,崔璆、楊希古並同平章事,孟楷、蓋洪為左右僕射、知左右軍事,費傳古為樞密使。以太常博士皮日休為翰林學士。璆,邠之子也,時罷浙東觀察使,在長安,巢得而相之。
諸葛爽以代北行營兵屯櫟陽,黃巢將碭山朱溫屯東渭橋,巢使溫誘說之,爽遂降於巢。溫少孤貧,與兄昱、存隨母王氏依蕭縣劉崇家,崇數笞辱之,崇母獨憐之,戒家人曰:「朱三非常人也,汝曹善遇之。」巢以諸葛爽為河陽節度使,爽赴鎮,羅元杲發兵拒之,士卒皆棄甲迎爽,元杲逃奔行在。
鄭畋還鳳翔,召將佐議拒賊,皆曰:「賊勢方熾,且宜從容以俟兵集,乃圖收復。」畋曰:「諸君勸畋臣賊乎!」因悶絕仆地,甃傷其面,自午到明旦,尚未能言。會巢使者以赦書至,監軍袁敬柔與將佐序立宣示,代畋草表署名以謝巢。監軍與巢使者宴,樂奏,將佐以下皆哭;使者怪之,幕客孫儲曰:「以相公風痹不能來,故悲耳。」民間聞者無不泣。畋聞之曰:「吾固知人心尚未厭唐,賊授首無日矣!」乃刺指血為表,遣所親間道詣行在,召將佐諭以逆順,皆聽命,復刺血與盟,然後完城塹,繕器械,訓士卒,密約鄰道合兵討賊,鄰道皆許諾發兵,會於鳳翔。時禁兵分鎮關中者尚數萬,聞天子幸蜀,無所歸,畋使人招之,皆往從畋,畋分財以結其心,軍勢大振。
丁酉,車駕至興元,詔諸道各出全軍收復京師。
己亥,黃巢下令,百官詣趙璋第投名銜者,復其官。豆盧瑑、崔沆及左僕射于琮、右僕射劉鄴、太子少師裴諗、御史中丞趙濛、刑部侍郎李溥、京兆尹李湯扈從不及,匿民間,巢搜獲,皆殺之。廣德公主曰:「我唐室之女,誓與于僕射俱死!」執賊刃不置,賊幷殺之。發盧攜尸,戮之於市。將作監鄭綦、庫部郎中鄭係義不臣賊,舉家自殺。左金吾大將軍張直方雖臣於巢,多納亡命,匿公卿於複壁;巢殺之。
初,樞密使楊復恭薦處士河間張濬,拜太常博士,遷度支員外郎。黃巢逼潼關,濬避亂商山。上幸興元,道中無供頓,漢陰令李康以騾負糗糧數百馱獻之,從行軍士始得食。上問康:「卿為縣令,何能如是?」對曰:「臣不及此,乃張濬員外敎臣。」上召濬詣行在,拜兵部郎中。
義武節度使王處存聞長安失守,號哭累日,不俟詔命,舉軍入援,遣二千人間道詣興元衞車駕。
黃巢遣使調發河中,前後數百人,吏民不勝其苦。王重榮謂衆曰:「始吾屈節以紓軍府之患,今調財不已,又將徵兵,吾亡無日矣!不如發兵拒之。」衆皆以為然,乃悉驅巢使者殺之。巢遣其將朱溫自同州,弟黃鄴自華州,合兵擊河中,重榮與戰,大破之,獲糧仗四十餘船,遣使與王處存結盟,引兵營於渭北。
陳敬瑄聞車駕出幸,遣步騎三千奉迎,表請幸成都。時從兵浸多,興元儲偫不豐,田令孜亦勸上;上從之。
僖宗中和元年(辛丑、八八一年)
春,正月,車駕發興元。加牛勗同平章事。陳敬瑄以扈從之人驕縱難制,有內園小兒先至成都,遊於行宮,笑曰:「人言西川是蠻,今日觀之,亦不惡!」敬瑄執而杖殺之,由是衆皆肅然。敬瑄迎謁於鹿頭關。辛未,上至綿州,東川節度使楊師立謁見。壬申,以兵部侍郎、判度支蕭遘同平章事。
鄭畋約前朔方節度使唐弘夫、涇原節度使程宗楚同討黃巢。巢遣其將王暉齎詔召畋,畋斬之,遣其子凝績詣行在,凝績追及上於漢州。
丁丑,車駕至成都,館於府舍。
上遣使趣高駢討黃巢,道路相望,駢終不出兵。上至蜀,猶冀駢立功,詔駢巡內刺史及諸將有功者,自監察至常侍,聽以墨敕除訖奏聞。
裴澈自賊中奔詣行在。時百官未集,乏人草制,右拾遺樂朋龜謁田令孜而拜之,由是擢為翰林學士。張濬先亦拜令孜。令孜嘗召宰相及朝貴飲酒,濬恥於衆中拜令孜,乃先謁令孜謝酒。及賓客畢集,令孜言曰:「令孜與張郎中清濁異流,嘗蒙中外,旣慮玷辱,何憚改更,今日於隱處謝酒則又不可。」濬慚懼無所容。
二月,乙卯朔,以太子少師王鐸守司徒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丙申,加鄭畋同平章事。
加淮南節度使高駢東面都統,加河東節度使鄭從讜兼侍中,依前行營招討使。代北監軍陳景思帥沙陀酋長李友金及薩葛、安慶、吐谷渾諸部入援京師。至絳州,將濟河;絳州刺史瞿稹,亦沙陀也,請景思曰:「賊勢方盛,未可輕進,不若且還代北募兵。」遂與景思俱還鴈門。
以樞密使楊復光為京西南面行營都監。
黃巢以朱溫為東南面行營都虞候,將兵攻鄧州;三月,辛亥,陷之,執刺史趙戒,因戍鄧州以扼荊、襄。
壬子,加陳敬瑄同平章事。甲寅,敬瑄奏遣左黃頭軍使李鋋將兵擊黃巢。
辛酉,以鄭畋為京城四面諸軍行營都統。賜畋詔:「凡蕃、漢將士赴難有功者,並聽以墨敕除官。」畋奏以涇原節度使程宗楚為副都統,前朔方節度使唐弘夫為行軍司馬。黃巢遣其將尚讓、王播帥衆五萬寇鳳翔,畋使弘夫伏兵要害,自以兵數千,多張旗幟,疏陳於高岡。賊以畋書生,輕之,鼓行而前,無復行伍,伏發,賊大敗於龍尾陂,斬首二萬餘級,伏尸數十里。
有書尚書省門為詩以嘲賊者,尚讓怒,應在省官及門卒,悉抉目倒懸之;大索城中能為詩者,盡殺之,識字者給賤役,凡殺三千餘人。
瞿稹,李友金至代州,募兵踰旬,得三萬人,皆北方雜胡,屯於崞西,獷悍暴橫,稹與友金不能制。友金乃說陳景思曰:「今雖有衆數萬,苟無威信之將以統之,終無成功。吾兄司徒父子,勇略過人,為衆所服;驃騎誠奏天子赦其罪,召以為帥,則代北之人一麾響應,狂賊不足平也!」景思以為然,遣使詣行在言之;詔如所請。友金以五百騎齎詔詣達靼迎之,李克用帥達靼諸部萬人赴之。
羣臣追從車駕者稍集成都,南北司朝者近二百人,諸道及四夷貢獻不絕,蜀中府庫充實,與京師無異;賞賜不乏,士卒欣悅。
黃巢得王徽,逼以官,徽陽瘖,不從;月餘,逃奔河中,遣人間道奉絹表詣行在。詔以徽為兵部尚書。
前夏綏節度使諸葛爽復自河陽奉表自歸,卽以為河陽節度使。
宥州刺史拓跋思恭,本党項羌也,糾合夷、夏兵會鄜延節度使李孝昌於鄜州,同盟討賊。
奉天鎮使齊克儉遣使詣鄭畋求自效。甲子,畋傳檄天下藩鎮,合兵討賊。時天子在蜀,詔令不通,天下謂朝廷不能復振,及得畋檄,爭發兵應之。賊懼,不敢復窺京西。
夏,四月,戊寅朔,加王鐸兼侍中。
以拓跋思恭權知夏綏節度使。
黃巢以其將王玫為邠寧節度使,邠州通塞鎮將朱玫起兵誅之,讓別將李重古為節度使,自將兵討巢。
是時,唐弘夫屯渭北,王重榮屯沙苑,王處存屯渭橋,拓跋思恭屯武功,鄭畋屯盩厔。弘夫乘龍尾之捷,進薄長安。
壬午,黃巢帥衆東走,程宗楚先自延秋門入,弘夫繼至,處存帥銳卒五千夜入城。坊市民喜,爭讙呼出迎官軍,或以瓦礫擊賊,或拾箭以供官軍。宗楚等恐諸將分其功,不報鳳翔、鄜夏,軍士釋兵入第舍,掠金帛、妓妾。處存令軍士繫白{須巾}為號,坊市少年或竊其號以掠人。賊露宿霸上,詗知官軍不整,且諸軍不相繼,引兵還襲之,自諸門分入,大戰長安中,宗楚、弘夫死,軍士重負不能走,是以甚敗,死者什八九。處存收餘衆還營。
丁亥,巢復入長安,怒民之助官軍,縱兵屠殺,流血成川,謂之洗城。於是諸軍皆退,賊勢愈熾。
賊所署同州刺史王溥、華州刺史喬謙、商州刺史宋巖聞巢棄長安,皆率衆奔鄧州,朱溫斬溥、謙,釋巖,使還商州。
庚寅,拓跋思恭、李孝昌與賊戰於土橋,不利。
詔以河中留後王重榮為節度使。
賊衆上黃巢尊號曰承天應運啟聖睿文宣武皇帝。
有雙雉集廣陵府舍,占者以為野鳥來集,城邑將空之兆,高駢惡之,乃移檄四方,云將入討黃巢,悉發巡內兵八萬,舟二千艘,旌旗甲兵甚盛。五月,乙未,出屯東塘。諸將數請行期,駢託風濤為阻,或云時日不利,竟不發。
李克用牒河東,稱奉詔將兵五萬討黃巢,令具頓遞,鄭從讜閉城以備之。克用屯於汾東,從讜犒勞,給其資糧,累日不發。克用自至城下大呼,求與從讜相見,從讜登城謝之。癸亥,復求發軍賞給,從讜以錢千緡、米千斛遺之。甲子,克用縱沙陀剽掠居民,城中大駭。從讜求救於振武節度使契苾璋,璋引突厥、吐谷渾救之,破沙陀兩寨,克用追戰至晉陽城南,璋引兵入城,沙陀掠陽曲、榆次而歸。
黃巢之克長安也,忠武節度使周岌降之。岌嘗夜宴,急召監軍楊復光,左右曰:「周公臣賊,將不利於內侍,不可往。」復光曰:「事已如此,義不圖全。」卽詣之。酒酣,岌言及本朝,復光泣下,良久,曰:「丈夫所感者恩義耳!公自匹夫為公侯,柰何捨十八葉天子而臣賊乎!」岌亦流涕曰:「吾不能獨拒賊,故貌奉而心圖之。今日召公,正為此耳。」因瀝酒為盟。是夕,復光遣其養子守亮殺賊使者於驛。
時秦宗權據蔡州,不從岌命,復光將忠武兵三千詣蔡州,說宗權同舉兵討巢。宗權遣其將王淑將兵三千從復光擊鄧州,逗留不進,復光斬之,併其軍,分忠武八千人為八都,遣牙將鹿晏弘、晉暉、王建、韓建、張造、李師泰、龐從等八人將之。王建,舞陽人;韓建,長社人;晏弘、暉、造、師泰,皆許州人也。復光帥八都與朱溫戰,敗之,遂克鄧州,逐北至藍橋而還。
昭義節度使高潯會王重榮攻華州,克之。
六月,戊戌,以鄭畋為司空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都統如故。
李克用遇大雨,引兵北還,陷忻、代二州,因留居代州。鄭從讜遣敎練使論安等軍百井以備之。
邠寧節度副使朱玫屯興平,黃巢將王播圍興平,玫退屯奉天及龍尾陂。
西川黃頭軍使李鋌將萬人,鞏咸將五千人屯興平,為二寨,與黃巢戰,屢捷;陳敬瑄遣神機營使高仁厚將二千人益之。
秋,七月,丁巳,改元,赦天下。
庚申,以翰林學士承旨、兵部侍郎韋昭度同平章事。
論安自百井擅還,鄭從讜不解鞾衫斬之,滅其族。更遣都頭溫漢臣將兵屯百井。契苾璋引兵還振武。
初,車駕至成都,蜀軍賞錢人三緡。田令孜為行在都指揮處置使,每四方貢金帛,輒頒賜從駕諸軍無虛月,不復及蜀軍,蜀軍頗有怨言。丙寅,令孜宴土客都頭,以金杯行酒,因賜之,諸都頭皆拜而受,西川黃頭軍使郭琪獨不受,起言曰:「諸將月受俸料,豐贍有餘,常思難報,豈敢無厭!顧蜀軍與諸軍同宿衞,而賞賚懸殊,頗有觖望,恐萬一致變。願軍容減諸將之賜以均蜀軍,使土客如一,則上下幸甚!」令孜默然有間,曰:「汝嘗有何功?」對曰:「琪生長山東,征戍邊鄙,嘗與党項十七戰,契丹十餘戰,金創滿身;又嘗征吐谷渾,傷脇腸出,線縫復戰。」令孜乃自酌酒於別樽以賜琪。琪知其毒,不得已,再拜飲之;歸,殺一婢,吮其血以解毒,吐黑汁數升,遂帥所部作亂,丁卯,焚掠坊市。令孜奉天子保東城,閉門登樓,命諸軍擊之。琪引兵還營,陳敬瑄命都押牙安金山將兵攻之,琪夜突圍出,奔廣都,從兵皆潰,獨廳吏一人從,息於江岸。琪謂廳吏曰:「陳公知吾無罪,然軍府驚擾,不可以莫之安也。汝事吾能始終,今有以報汝。汝齎吾印劍詣陳公曰:『郭琪走渡江,我以劍擊之,墜水,尸隨湍流下矣;得其印劍以獻。』陳公必據汝所言,牓懸印劍於市以安衆。汝當獲厚賞,吾家亦保無恙。吾自此適廣陵,歸高公,後數日,汝可密以語吾家也。」遂解印劍授之而逸。廳吏以獻敬瑄,果免琪家。
上日夕專與宦者同處,議天下事,待外臣殊疏薄。庚午,左拾遺孟昭圖上疏,以為:「治安之代,遐邇猶應同心;多難之時,中外尤當一體。去冬車駕西幸,不告南司,遂使宰相、僕射以下悉為賊所屠,獨北司平善。況今朝臣至者,皆冒死崎嶇,遠奉君親,所宜自茲同休等戚。伏見前夕黃頭軍作亂,陛下獨與令孜、敬瑄及諸內臣閉城登樓,並不召王鐸已下及收朝臣入城;翌日,又不對宰相,亦不宣慰朝臣。臣備位諫官,至今未知聖躬安否,況疏宂乎!儻羣臣不顧君上,罪固當誅;若陛下不恤羣臣,於義安在!夫天下者,高祖、太宗之天下,非北司之天下;天子者,四海九州之天子,非北司之天子。北司未必盡可信,南司未必盡無用。豈天子與宰相了無關涉,朝臣皆若路人!如此,恐收復之期,尚勞聖慮,尸祿之士,得以宴安。臣躬被寵榮,職在裨益,雖遂事不諫,而來者可追。」疏入,令孜屏不奏。辛未,矯詔貶昭圖嘉州司戶,遣人沉於蟇頤津,聞者氣塞而莫敢言。
鄜延節度使李孝昌、權夏州節度使拓跋思恭屯東渭橋,黃巢遣朱溫拒之。
以義武節度使王處存為東南面行營招討使,以邠寧節度副使朱玫為節度使。
八月,己丑夜,星交流如織,或大如杯椀,至丁酉乃止。
武寧節度使支詳遣牙將時溥、陳璠將兵五千入關討黃巢,二人皆詳所獎拔也。溥至東都,矯稱詳命,召師還與璠合兵,屠河陰,掠鄭州而東。及彭城,詳迎勞,犒賞甚厚。溥遣所親說詳曰:「衆心見迫,請公解印以相授。」詳不能制,出居大彭館,溥自知留務。璠謂溥曰:「支僕射有惠於徐人,不殺,必成後悔。」溥不許,送詳歸朝。璠伏甲於七里亭,幷其家屬殺之。詔以溥為武寧留後。溥表璠為宿州刺史,璠到官貪虐,溥以都將張友代還,殺之。
楊復光奏升蔡州為奉國軍,以秦宗權為防禦使。壽州屠者王緒與妹夫劉行全聚衆五百,盜據本州,月餘,復陷光州,自稱將軍,有衆萬餘人;秦宗權表為光州刺史。固始縣佐王潮及弟審邽、審知皆以材氣知名,緒以潮為軍正,使典資糧,閱士卒,信用之。
高潯與黃巢將李詳戰于石橋,潯敗,奔河中,詳乘勝復取華州。巢以詳為華州刺史。
以權知夏綏節度使拓跋思恭為節度使。
宗正少卿嗣曹王龜年自南詔還,驃信上表款附,請悉遵詔旨。
李孝昌、拓跋思恭與尚讓、朱溫戰于東渭橋,不利,引去。
初,高駢與鎮海節度使周寶俱出神策軍,駢以兄事寶。及駢先貴有功,浸輕之;旣而封壤相鄰,數爭細故,遂有隙。駢檄寶入援京師,寶治舟師以俟之,怪其久不行;訪諸幕客,或曰:「高公幸朝廷多故,有幷吞江東之志,聲云入援,其實未必非圖我也!宜為備。」寶未之信,使人覘駢,殊無北上意。會駢使人約寶面會瓜洲議軍事,寶遂以言者為然,辭疾不往。且謂使者曰:「吾非李康,高公復欲作家門功勳以欺朝廷邪?」駢怒,復遣使責寶,「何敢輕侮大臣?」寶詬之曰:「彼此夾江為節度使,汝為大臣,我豈坊門卒邪!」由是遂為深仇。
駢留東塘百餘日,詔屢趣之,駢上表,託以寶及浙東觀察使劉漢宏將為後患,辛亥,復罷兵還府,其實無赴難心,但欲禳雉集之異耳。
高駢召石鏡鎮將董昌至廣陵,欲與之俱擊黃巢。昌將錢鏐說昌曰:「觀高公無討賊心,不若以扞禦鄉里為辭而去之。」昌從之,駢聽昌還。會杭州刺史路審中將之官,行至嘉興,昌自石鏡引兵入杭州,審中懼而還。昌自稱杭州都押牙、知州事,遣將吏請於周寶。寶不能制,表為杭州刺史。
臨海賊杜雄陷台州。
辛酉,立皇子震為建王。
昭義十將成麟殺高潯,引兵還據潞州;天井關戍將孟方立起兵攻麟,殺之。方立,汧州人也。
忠武監軍楊復光屯武功。
永嘉賊朱褒陷溫州。
鳳翔行軍司馬李昌言將本軍屯興平。時鳳翔倉庫虛竭,犒賞稍薄,糧饋不繼。昌言知府中兵少,因激怒其衆。冬,十月,引軍還襲府城。鄭畋登城與士卒言,其衆皆下馬羅拜曰:「相公誠無負我曹。」畋曰:「行軍苟能戢兵愛人,為國滅賊,亦可以順守矣。」乃以留務委之。卽日西赴行在。
天平節度使、南面招討使曹全晸與賊戰死,軍中立其兄子存實為留後。
十一月,乙巳,孟楷、朱溫襲鄜、夏二軍於富平,二軍敗,奔歸本道。
鄭畋至鳳州,累表辭位;詔以畋為太子少傅、分司,以李昌言為鳳翔節度行營招討使。
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裴澈為鄂岳觀察使。
加鎮海節度使周寶同平章事。
遂昌賊盧約陷處州。
十二月,江西將閔勗戍湖南,還,過潭州,逐觀察使李裕,自為留後。
以感化留後時溥為節度使。
賜夏州號定難軍。
初,高駢鎮荊南,補武陵蠻雷滿為牙將,領蠻軍,從駢至淮南,逃歸,聚衆千人,襲朗州,殺刺史崔翥,詔以滿為朗州留後。歲中,率三四引兵寇荊南,入其郛,焚掠而去,大為荊人之患。
陬溪人周岳嘗與滿獵,爭肉而鬬,欲殺滿,不果。聞滿據朗州,亦聚衆襲衡州,逐刺史徐顥,詔以岳為衡州刺史。石門蠻向瓌亦集夷獠數千攻陷澧州,殺刺史呂自牧,自稱刺史。
王鐸以高駢為諸道都統無心討賊,自以身為首相,發憤請行,懇款流涕,至於再三;上許之。
僖宗中和二年(壬寅、八八二年)
春,正月,辛亥,以王鐸兼中書令,充諸道行營都都統,權知義成節度使,俟罷兵復還政府。高駢但領鹽鐵轉運使,罷其都統及諸使。聽王鐸自辟將佐,以太子少師崔安潛為副都統。辛未,以周岌、王重榮為都都統左右司馬,諸葛爽及宣武節度使康實為左右先鋒使,時溥為催遣綱運租賦防遏使,以右神策觀軍容使西門思恭為諸道行營都都監。又以王處存、李孝昌、拓跋思恭為京城東北西面都統,以楊復光為南面行營都監使。又以中書舍人鄭昌圖為義成節度行軍司馬,給事中鄭畯為判官,直弘文館王摶為推官,司勳員外郎裴贄為掌書記。昌圖,從讜之從祖兄弟;畯,畋之弟;摶,璵之曾孫;贄,坦之子也。又以陝虢觀察使王重盈為東面都供軍使。重盈,重榮之兄也。
黃巢以朱溫為同州刺史,令溫自取之。二月,同州刺史米誠奔河中,溫遂據之。
己卯,以太子少傅、分司鄭畋為司空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召詣行在,軍務一以咨之。以王鐸兼判戶部事。
朱溫寇河中,王重榮擊敗之。
以李昌言為京城西面都統,朱玫為河南都統。
涇原節度使胡公素薨,軍中請命於都統王鐸,承制以大將張鈞為留後。
李克用寇蔚州,三月,振武節度使契苾璋奏與天德、大同共討克用。詔鄭從讜與相知應接。
陳敬瑄多遣人歷縣鎮詗事,謂之尋事人,所至多所求取。有二人過資陽鎮,獨無所求。鎮將謝弘讓邀之,不至;自疑有罪,夜,亡入羣盜中。明旦,二人去,弘讓實無罪也。捕盜使楊遷誘弘讓出首而執以送使,云討擊擒獲,以求功。敬瑄不之問,杖弘讓脊二十,釘於西城二七日,煎油潑之,又以膠麻掣其瘡,備極慘酷,見者冤之。又有邛州牙官阡能,因公事違期,避杖,亡命為盜。楊遷復誘之,能方出首,聞弘讓之冤,大罵楊遷,發憤為盜,驅掠良民,不從者舉家殺之。踰月,衆至萬人,立部伍,署職級,橫行邛、雅二州間,攻陷城邑,所過塗地。先是,蜀中少盜賊,自是紛紛競起,州縣不能制,敬瑄遣牙將楊行遷將三千人,胡洪略、莫匡時各將二千人以討之。
以右神策將軍齊克儉為左右神策軍內外八鎮兼博野、奉天節度使。
賜鄜坊軍號保大。
夏,四月,甲午,加陳敬瑄兼侍中。
赫連鐸、李可舉與李克用戰,不利。
初,高駢好神仙,有方士呂用之坐妖黨亡命歸駢,駢厚待之,補以軍職。用之,鄱陽茶商之子也,久客廣陵,熟其人情,爐鼎之暇,頗言公私利病,故駢愈奇之,稍加信任。駢舊將梁纘、陳珙、馮綬、董瑾、俞公楚、姚歸禮素為駢所厚,用之欲專權,浸以計去之。駢遂奪纘兵,族珙家,綬、瑾、公楚、歸禮咸見疏。
用之又引其黨張守一、諸葛殷共蠱惑駢。守一本滄、景村民,以術干駢,無所遇,窮困甚,用之謂曰:「但與吾同心,勿憂不富貴。」遂薦於駢,駢寵待埒於用之。殷始自鄱陽來,用之先言於駢曰:「玉皇以公職事繁重,輟左右尊神一人佐公為理,公善遇之;欲其久留,亦可縻以人間重職。」明日,殷謁見,詭辯風生,駢以為神,補鹽鐵劇職。駢嚴潔,甥姪輩未嘗得接坐。殷病風疽,搔捫不替手,膿血滿爪,駢獨與之同席促膝,傳杯器而食。左右以為言,駢曰:「神仙以此試人耳!」駢有畜犬,聞其腥穢,多來近之。駢怪之,殷笑曰:「殷嘗於玉皇前見之,別來數百年,猶相識。」駢與鄭畋有隙,用之謂駢曰:「宰相有遣劍客來刺公者,今夕至矣!」駢大懼,問計安出。用之曰:「張先生嘗學斯術,可以禦之。」駢請於守一,守一許諾。乃使駢衣婦人之服,潛於他室,而守一代居駢寢榻中,夜擲銅器於階,令鏗然有聲。又密以囊盛彘血,灑於庭宇,如格鬬之狀。及旦,笑謂駢曰:「幾落奴手!」駢泣謝曰:「先生於駢,乃更生之惠也!」厚酬以金寶。有蕭勝者,賂用之,求鹽城監,駢有難色,用之曰:「用之非為勝也,近得上仙書云,有官劍在鹽城井中,須一靈官往取之。以勝上仙左右之人,欲使取劍耳。」駢乃許之。勝至監數月,函一銅匕首以獻,用之見,稽首曰:「此北帝所佩,得之,則百里之內五兵不能犯。」駢乃飾以珠玉,常置坐隅。用之自謂磻溪真君,謂守一乃赤松子,殷乃葛將軍,勝乃秦穆公之壻也。
用之又刻青石為奇字云:「玉皇授白雲先生高駢。」密令左右置道院香案。駢得之,驚喜。用之曰:「玉皇以公焚脩功著,將補真官,計鸞鶴不日當降此際。用之等謫限亦滿,必得陪幢節,同歸上清耳!」是後,駢於道院庭中刻木鶴,時著羽服跨之,日夕齋醮,鍊金燒丹,費以巨萬計。
用之微時,依止江陽后土廟,舉動祈禱。及得志,白駢崇大其廟,極江南工材之選,每軍旅大事,以少牢禱之。用之又言神仙好樓居,說駢作迎仙樓,費十五萬緡。又作延和閣,高八丈。
用之每對駢呵叱風雨,仰揖空際,云有神仙過雲表。駢輒隨而拜之。然常厚賂駢左右,使伺駢動靜,共為欺罔,駢不之寤。左右小有異議者,輒為用之陷死不旋踵,但潛撫膺鳴指,口不敢言。駢倚用之如左右手,公私大小之事皆決於用之,退賢進不肖,淫刑濫賞,駢之政事於是大壞矣!
用之知上下怨憤,恐有竊發,請置巡察使。駢卽以用之領之,募險獪者百餘人,縱橫閭巷間,謂之「察子」,民間呵妻詈子,靡不知之。用之欲奪人貨財,掠人婦女,輒誣以叛逆,搒掠取服,殺其人而取之,所破滅者數百家,道路以目,將吏士民雖家居,皆重足屏氣。
用之又欲以兵威脅制諸將,請選募諸軍驍勇之士二萬人,號左、右莫邪都。駢卽以張守一及用之為左、右莫邪軍使,署置將吏如帥府,器械精利,衣裝華潔,每出入,導從近千人。
用之侍妾百餘人,自奉奢靡,用度不足,輒留三司綱輸其家。
用之猶慮人泄其姦謀,乃言於駢曰:「神仙不難致,但恨學道者不能絕俗累,故不肯降臨耳!」駢乃悉去賓客,謝絕人事,賓客、將吏皆不得見;有不得已見之者,皆先令沐浴齎祓,然後見,拜起纔畢,已復引出。由是用之得專行威福,無所忌憚,境內不復知有駢矣。
王鐸將兩川、興元之軍屯靈感寺,涇原屯京西,易定、河中屯渭北,邠寧、鳳翔屯興平,保大、定難屯渭橋,忠武屯武功,官軍四集。黃巢勢已蹙,號令所行不出同、華。民避亂皆入深山築柵自保,農事俱廢,長安城中斗米直三十緡。賊賣人於官軍以為糧,官軍或執山柵之民鬻之,人直數百緡,以肥瘠論價。
卷第二百五十四 唐紀七十
資治通鑑
(北宋)司馬光 主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