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卷三百二十六 列傳第八十五
宋史
(元)脫脫 等
景泰 王信 蔣偕 張忠 郭恩 張岊 張君平 史方 盧鑑 李渭 王果 郭諮 田敏 侍其曙 康德輿 張昭遠
景泰字周卿,普州人。進士起家,補坊州軍事推官。後以尚書屯田員外郎通判慶州,即上言:「元昊雖稱臣,誠恐包藏禍心。當選主將,練士卒,修城池,儲資糧,以備不虞。」三疏不報。俄元昊反,又上邊臣要略二十卷。遷都官、知成州,奏平戎策十有五篇。
會有薦泰知兵者,召對稱旨,換左藏庫使、知寧州。任福敗,徙原州。元昊衆十萬,分二道,一出劉璠堡,一出彭陽城,入攻渭州。葛懷敏援劉璠,戰崆峒北,敗沒,敵騎逾平涼,至潘原。泰率兵五千,從間道赴原,而先鋒左班殿直張迥逗遛不進,泰斬以徇。遇敵彭陽西,裨將夏侯觀欲退守彭陽,泰弗許,乃依山而陣。未成列,敵騎來犯,泰陰遣三百騎,分左右翼,張旗幟為疑兵。敵欲遁去,將校請進擊,泰止之,遣士搜山,果得伏兵,與戰,斬首千餘級。以功遷西上閤門使、知鎮戎軍兼兵馬鈐轄。久之,領忠州刺史,徙秦鳳路馬步軍總管,卒。
子思立,熙寧中屢有戰功,為引進使、忠州防禦使、知河州,與董氈部兵戰,沒。後思忠以左藏庫副使、遂州駐泊都監擊瀘州夷人,陷於羅箇暮山下。兄弟繼死王事,人皆憐其忠。
王信字公亮,太原人。家故饒財,少勇悍。大中祥符中,盜起晉、絳、澤、潞數州,信應募籍軍,與其徒生擒賊七十人,累以功補龍、神衞指揮使。部使者表薦,召閱其藝,遷御前忠佐,領河中府、同幹鄜延丹坊州慶成軍管界捉賊,又遷龍衞都虞候兼鄜延巡檢。
康定初,劉平、石元孫戰于三川,信以所部兵薄賊,斬首數十級。遷捧日都虞候,改西京作坊使、知鎮戎軍,徙保安軍兼鄜延路兵馬都監。始至之夕,敵衆號數萬傅城,軍吏氣懾。信領勁兵二千,夜出南門與戰,失其前鋒,因按軍不動。遲明,潛上東山整軍,乘勢而下,擊走之,獲首級、馬牛居多。遷鈐轄兼經略、安撫、招討都監,領貴州刺史。葛懷敏戰敗,信出兵拒敵,俘斬甚衆。進保州刺史,就遷馬步軍都總管。四路置招討使,遂為本路招討副使。累遷馬步軍都虞候、象州防禦使,徙高陽關路。
王則反貝州,用安撫使明鎬奏,為貝州城下都總管。城破,則遁,信率兵執則而還,餘黨自焚死。拜感德軍節度觀察留後,召為步軍副都指揮使,未至,卒。贈武寧軍節度兼侍中。
蔣偕字齊賢,華州鄭縣人。幼貧,有立志。父病,嘗刲股以療,父愈,詰之曰:「此豈孝邪?」曰:「情之所感,實不自知也。」舉進士,補韶州司理參軍,以祕書省著作佐郎為大理寺詳斷官。
密州豪人王澥使奴殺一家四人,偕當澥及奴皆大辟。宰相陳堯佐欲寬澥,判審刑院宋庠與偕持之不從,偕以是知名。
陝西用兵,數上書論邊事,遷祕書丞、通判同州,計置陝西錢粮。逾年,為沿邊計置青白鹽使。用龐籍、范仲淹薦,改北作坊副使、環慶路兵馬都監,歷知汾、涇二州,徙原州。邊民苦屬戶為鈔盜,偕得數輩,腰斬境上,盜為息。遷北作坊使兼本路鈐轄。明珠、康奴諸族數為寇,偕潛兵伺之,斬首四百,擒酋豪,焚帳落,獲馬、牛、羊千計。所俘皆刳割磔裂于庭下,坐客為廢飲食,而偕語笑自若。徙華州兵馬鈐轄。
湖南蠻唐和內寇,徙潭州鈐轄。賊平,和忻州,徙冀州。坐擅率粮草,降知霸州。踰年,徙恩州,領韶州刺史。屬兵粮乏絕,朝廷方募民入粟,增虛直,給券詣京師射取錢貨,謂之交鈔,患未有應令者。偕使州倉謬為入粟數,輒作鈔,遣屬官持至京師轉貿,得緡錢以補軍食。為御史彈奏,降知坊州。
儂智高反,除宮苑使、韶州團練使,為廣南東西路鈐轄。賊方圍廣州,偕馳傳十七日至城下。戰士未集,會儂智高徙軍沙頭,安撫楊畋檄偕焚粮儲,退保韶州。坐此,降潭州駐泊都監,再降北作坊使、忠州刺史。命未至,軍次賀州太平場,賊夜入營,襲殺之。贈武信軍節度觀察留後。
初,偕入廣州,即數知州仲簡曰:「君留兵自守,不襲賊,又縱步兵馘平民以幸賞,可斬也。」簡曰:「安有團練使欲斬侍從官?」偕曰:「斬諸侯劍在吾手,何論侍從!」左右解之,乃止。卒以輕肆敗。
張忠,開封人。初隸龍騎備征,選為教駿。有軍校恣掊斂,忠歐殺之,坐配鼎州。既遁去為盜,復招出,隸龍猛軍,以材武補三班借職、陝西總管司指使。數攻破堡砦,殺劇賊張海、郭邈山。從平恩州,功第一,累遷如京使、資州刺史,歷真定府、定州、高陽關、京東西路兵馬鈐轄。
儂智高反,就移廣東,領英州團練使。初,智高圍廣州,時洪州駐泊都監蔡保恭及知英州蘇緘以兵八千人據邊渡村,扼賊歸路,忠奪而將之。謂其下曰:「我十年前一健兒,以戰功為團練使,若曹勉之。」於是不介騎而前。會先鋒遇賊奔,忠手拉賊帥二人,馬陷濘,不能奮,遂中標槍死。錄其父率府副率致仕餘慶為左監門衞大將軍,賜第一區,給半俸終身;封其母為河內郡夫人;弟愿遷右班殿直、閤門祗候;官其子永壽、永吉、永德及其壻劉錞凡四人;封長女為清河縣君。
郭恩,開封人。初隸諸班,出為左侍禁、閤門祗候,歷延州西路都巡檢、環州肅遠砦主,累遷內殿承制、秦鳳路兵馬都監。開古渭州路,為前鋒,斬首九百餘級,擢崇儀副使。會掌烏族叛,又率兵攻討,斬首八十五級,遷六宅副使。累勞,補崇儀使,為秦隴路兵馬鈐轄,徙并、代州鈐轄,管勾麟府軍馬事。
夏人歲侵屈野河西地,至耕穫時,輒屯兵河西以誘官軍。經略使龐籍每戒邊將,斂兵河東毋與戰。嘉祐二年,自正月出屯,至三月然後去。通判并州司馬光行邊至河西白草平,數十里無寇跡。是時,知麟州武戡、通判夏倚已築一堡為候望,又與光議曰:「乘敵去,出不意可更增二堡,以據其地。請還白經略使,益禁兵三千、役兵五百,不過二旬,壁壘可城。然後廢橫戎、臨塞二堡,徹其樓櫓,徙其甲兵,以實新堡,列烽燧以通警急。從衙城紅樓之上,俯瞰其地,猶指掌也。有急,則州及橫陽堡出兵救之;敵來耕則驅之,種則蹂踐之;敵盛則入堡以避。如是,則堡外必不敢耕種,州西五六十里之內晏然矣。」籍遂檄麟州如其議。
五月,恩及武戡、走馬承受公事內侍黃道元等以巡邊為名,往按視之。會詗者言,敵兵盛屯沙黍浪,恩欲止不行。道元怒,以言脅恩,夜率步騎一千四百餘人,不甲者半,循屈野河北而行,無復部伍。夏人舉火臥牛峯,戡指以謂恩曰:「敵已知吾軍至矣。」道元曰:「此爾曹故欲沮我師。」及聞鼓聲,道元猶不信。行至谷口,恩欲休軍,須曉乃登山。道元奮衣起曰:「幾年聞郭恩名,今日懦怯與賈逵何殊?」恩亦慍曰:「不過死耳!」乃行。比明,至忽里堆。敵數十人皆西走,相去數十步,止。恩等踞胡床,遣使騎呼之,敵不應,亦不動。俄而起火,敵騎張左右翼,自南北交至。堆東有塹,其中有梁,謂之「斷道堰」。恩等東據梁口,與力戰,自旦至食。時敵自兩旁塹中攀緣而上,四面合擊,恩衆大潰。
夏倚方在紅樓,見敵騎自西山大下,與推官劉公弼率城中諸軍,閉門乘城。武戡走東山,趣城東,抉門以入。恩、道元及府州寧府砦兵馬都監劉慶皆被執,使臣死者五人,軍士三百八十七人,已馘耳鼻得還者百餘人,亡失器甲甚衆。恩不肯降,迺自殺。贈同州觀察使,封其妻為京兆郡君,錄其子弟有差,給舊俸三年。武戡坐棄軍除名,編管江州。
張岊字子雲,府州府谷人。以貲為牙將,有膽略,善騎射。天聖中,西夏觀察使阿遇有子來歸。阿遇寇麟州,虜邊戶,約還子然後歸所虜。麟州還其子,而阿遇輒背約。安撫使遣岊詰問,岊徑造帳中,以逆順諭阿遇,阿遇語屈,留岊共食。阿遇袖佩刀,貫大臠啗岊,岊引吻就刀食肉,無所憚。阿遇復弦弓張鏃,指岊腹而彀,岊食不輟,神色自若。阿遇撫岊背曰:「真男子也。」翌日,又與岊縱獵,雙兔起馬前,岊發兩矢,連斃二兔。阿遇驚服,遺岊馬、槖駝,悉歸所虜。州將補為來遠砦主。手殺偽首領,奪其甲馬。時年十八,名動一軍。
元昊犯鄜延,詔麟府進兵。岊以都教練使從折繼閔破浪黃、党兒兩族,射殺數十人,斬偽軍主敖保,以功補下班殿侍、三班差使。
時敵騎方熾,中人促賜軍衣,至麟州,不得前。康德輿管勾軍馬司事,遣岊馳騎五十往護之。至青眉浪,遇賊接戰,流矢貫雙頰,岊拔矢,鬥愈力,奪馬十二匹而還。賊兵攻府州甚急,城西南隅庳下,賊將登,衆囂曰:「城破矣!」岊乘陴大呼搏賊,賊稍却,飛矢中右目,下身被三創,晝夜督守。又帥死士開關,護州人汲于河,訖圍解,城中水不乏,以勞,遷右班殿直。
然賊嘗往來邀奪饋運,以岊為麟、府州道路巡檢。至深柏堰,遇賊數千,分兵追擊,斬首百餘級,奪兵械、馬牛數百。近郊民田,比秋成未敢穫,岊以計干張亢,得步卒九百人護之,大敗賊於龍門川。從諸將通麟州糧道,破賊於柏子砦。改左班殿直。
內侍宋永誠傳詔砦下,岊護永誠,遇賊三松嶺。賊以精騎挑戰,矢中岊臂,猶躍馬左右馳射,諸將乘勝而進,賊皆棄潰。特改西頭供奉官,又遷內殿崇班。賊破豐州,岊與諸將一日數戰,破容州刺史耶布移守貴參砦,俘獲萬計。遷禮賓副使。
明鎬在河東,以岢嵐軍當雲、朔路,奏岊為麟府路駐泊都監兼沿邊都巡檢使,駐岢嵐。張亢修並砦堡障,初議置安豐砦於石臺神,岊以為非要害之地,遂徙砦於生地骨堆以扼賊。左右親信咸曰:「擅易砦地可乎?」岊曰:「苟利國家,得罪無憾也。」卒易也。已而本道上言,左遷絳州兵馬都監。二州未解嚴,復麟府駐泊都監,屯安豐。累遷洛苑使。嘗從數騎夜入羌中偵機事,既還,羌覺追之,岊隨羌疾馳,効羌語,與羌俱數里,乃得脫。前後數中流矢,創發臂間,卒。
張君平字士衡,磁州滏陽人。以父承訓與契丹戰死,補三班差使殿侍、黔州指揮使。獠兵屢入寇,君平引兵擊破之,以功遷奉職,除駐泊監押,徙容、白等州巡檢。又以捕賊功,遷右班殿直。
謝德權薦君平河陰窖務,擢閤門祗候,管勾汴口。建言:歲開汴口,當擇其地;得其地,則水湍駛而無留沙,歲可省功百餘萬。又請沿河縣植榆柳,為令佐、使臣課最,及瘞汴河流屍。悉從其言。
天聖初,議塞滑州決河,以君平習知河事,命以左侍禁簽書滑州事兼修河都監。既而河未塞,召同提點開封府界縣鎮公事。以嘗護滑州隄有功,特遷內殿崇班。
君平以京師數罹水災,請委官疏鑿近畿諸州古溝洫,久之,稍完,遂詔畿內及近畿州縣長吏,皆兼管勾溝洫河道。自畿至泗州,道路多羣寇,君平請兩驛增置使臣,專主捕盜,而罷夾河巡檢,於是行者無患。復為滑州修河都監,遷供備庫副使。河平,改西作坊使,就遷鈐轄,卒。
君平有吏材,尤明於水利,自議塞河,朝廷每訪以利害。河平,君平且死,論者惜之。錄三子官。子鞏,皇祐中,以尚書虞部員外郎為河陰發運判官,管勾汴口,嗣其父職云。
論曰:孔子謂:「暴虎馮河,死而無悔者,不與也。」老氏曰:「佳兵者不祥。」景泰輩或起書生,或奮行伍,或出亡命,非有將率之材也。泰、信以區區之卒,嘗摧西夏之彊鋒,頗知持重以制敵耳。蔣、張輕肆自用,竟殞于烏合之寇。恩怵道元之勢,身啗虎口,守義不屈,猶足尚也。岊之驍勇,固非臨事而懼者。君平死戰之子,迺明習水利,以吏材稱,亦可謂善變矣。
史方字正臣,開封人。應周易學究不中,補西第二班殿侍,再遷三班奉職,為潭、澧、鼎沿邊同巡檢,改右班殿直、閤門祗候。會澧州民訴下溪州蠻侵其土地,遣乘驛往視。自竹疏驛至申文崖,復地四百餘里,得所掠五百餘人,又置澧州、武口、楊泉、索溪四砦,以扼賊衝。就知邵州,徙澧州,遷右侍禁。
天禧中,下溪州蠻彭仕漢寇辰州,殺巡檢王文慶。方勒兵入溪洞討捕,降其黨李順同等八百餘人,誅其尤惡者社忽等十九人。遷西頭供奉官、知辰州兼沿邊溪洞都巡檢使,修南、北江五砦,徙夔州。
時富、順州蠻田彥晏寇施州,焚暗利砦。方領兵直抵富、順,蕩其巢穴,窮追彥晏至七女柵,降之。遷內殿崇班,改內殿承制,奉使契丹,以供備庫副使知環州、環慶路兵馬都監。
先是,磨娟、浪壴、托校、拔新、兀二、兀三六族內寇,方諭以恩信,乃傳箭牽羊乞和。減禁兵五千,徙內地以省邊費。徙慶州,遷禮賓使兼環慶路兵馬鈐轄,復知環州。歲餘,遷愛州刺史,為益州鈐轄,徙秦鳳路,遷西京作坊使,卒。
盧鑑字正臣,金陵人。累舉進士不中,授三班奉職、監坊州酒稅,以右班殿直為鄜延路走馬承受公事。李繼遷寇邊,與總管王榮敗走之;又與鈐轄張崇貴擊賊,焚其積聚,斬首級而還。擢閤門祗候,為本路兵馬都監。復出蕩族帳,獲羊牛萬計。徙鳳翔、秦隴階成等州提點賊盜公事,尋為都巡檢使,徙利州都監。
初,繼遷聲言石隕帳前,有文曰:「天誡爾勿為中國患。」鑑時為承受,入奏事,真宗問之,鑑曰:「此詐為之以欺朝廷也,宜益為備。」至是,繼遷陷靈武,帝思其言,特遷右侍禁、知儀州。州有制勝關,最號險要,繼遷欲乘虛襲取之,放言將由此大入。諜者以告,有詔徙老幼、芻粟于內地。鑑曰:「此姦謀也,且示虜弱,搖民心,臣不敢奉詔。」卒不徙,已而賊亦不至。再遷西頭供奉官、知利州。
會歲飢,以便宜發倉粟振民。秩滿,民請留,詔留一年。提點河東路刑獄,歷知保州、廣信軍、原州,就為環慶路都監兼知慶州,徙環州。平磨媚族于合道鎮。坐事徙知丹州。累遷西京左藏庫使、恩州刺史,為環慶路鈐轄兼知環州,改西上閤門使、秦州,卒。
李渭字師望,其先西河人,後家河陽。進士起家,為臨潁縣主簿,累官至太常博士。會河決滑州,天聖初,上治河十策,參知政事魯宗道奉詔行河,奏渭換北作坊副使,與張君平並為修河都監。未幾皆罷,以渭為鄆州兵馬都監,徙知憲州,又知鳳州兼階、成州鈐轄。
初,屬戶寇陷階州沙灘砦,渭至,詰所以然者,乃都校趙釗擾之,奏流釗道州,以恩信諭酋帥,復其砦。遷軍器庫副使,歷知原、環、慶三州。時詔舉勇略任邊者,李諮以渭應詔。徙益利路兵馬鈐轄,領惠州刺史,遷東八作使,擢西上閤門使,徙鄜延路,再遷四方館使。
寶元元年,元昊將山遇率其族來歸,且言元昊反狀,渭與知州郭勸謀,卻之。既而元昊果反。又與勸奏,以為元昊表至猶稱臣,可漸屈以禮。朝廷初以渭兼知鄜州,坐是貶為尚食使、知汝州,徙磁州。元昊犯邊,言者益歸罪于渭,復降右監門衞將軍、白波兵馬都監,卒。
王果字仲武,深州饒陽人。舉明法,歷大理寺詳斷官,遷光祿寺丞,以太子右贊善大夫為審刑院詳議官,遷殿中丞。奏邊策,試舍人院,改衣庫副使、知永寧軍,更尚食使、知保州。
契丹謀致書求關南地,使未至,果購諜者先得其稿,奏之,擢領賀州刺史兼高陽關路兵馬鈐轄。中官楊懷敏領沿邊屯田事,大廣塘水,邊臣莫敢言,果獨抗辨水侵民田,無益邊備。懷敏怒,訴果以不法,左遷青州兵馬都監。歷永興軍兵馬鈐轄、知隴州。
俄詔還,遷皇城使、河北沿邊安撫副使,徙知定州兼真定路兵馬鈐轄。叛卒據保州,果坐多傷士衆,徙知密州。又知忻州、鄜州,權秦鳳路兵馬總管,遷西上閤門使,徙知滄州,卒。
郭諮字仲謀,趙州平棘人。八歲始能言,聰敏過人。舉進士,歷通利軍司理參軍、中牟縣主簿,改大理寺丞、知濟陰縣。建言:「澶、滑堤狹,無以殺大河之怒,故漢以來河決多在澶、滑。且黎陽九河之原,今若引河出汶子山下,穿金堤,與橫壠合,以達于海,則害可息。」詔本道使者共議,弗合。部夫坐小法,監通利軍稅。
洺州肥鄉縣田賦不平,歲久莫治,轉運使楊偕遣諮攝令以往。既至,閉閤數日,以千步方田法四出量括,遂得其數,除無地之租者四百家,正無租之地者百家,收逋賦八十萬,流民乃復。偕奏其才,遷殿中丞、知館陶縣。
康定西征,諮上戰略,獻拒馬槍陣法,其制利山川險隘,以騎士試上前,擢通判鎮戎軍,募兵教習。會三司議均稅法,知諫院歐陽脩言,惟諮方田法簡而易行,詔諮與孫琳均蔡州上蔡縣稅。以母憂免官。用宰相呂夷簡薦,起為崇儀副使、提舉黃御河堤岸。
時富弼使契丹,諮入對,陳大水禦戎之要。詔與楊懷敏、鄧保信行河,其議「決黎陽大河,下與胡蘆、滹沱、後唐河以注塘泊,混界河,使東北抵于海,上溢鸛鵲陂,下注北當城,南視塘泊,界截虜疆,東至海口,西接保塞。惟保塞正西四十里,水不可到,請立堡砦,以兵戍之」。詔儲用興役,會契丹約和而止。知丹、利二州。
王則叛,文彥博薦諮知冀州,運糧助攻討。賊平,徙忻州,開渭渠,導汾水,興水利,置屯田。轉運使任顓言諮有巧思,自為兵械皆可用。詔以所作刻漏、圓楯、獨轅弩、生皮甲來上,帝頗嘉之。除益州路兵馬鈐轄,累遷英州刺史,後為契丹祭奠副使、知汾州。未行,言獨轅弩可試,改鄜延路兵馬鈐轄,許置弩五百,募土兵教之。既成,經略使夏安期言其便,詔立獨轅弩軍。以西上閤門使知潞州。言懷、保二郡旁山,可以植稻;定武唐河抵瀛、莫間,可興水田。又作鹿角車、陷馬槍,請廣獨轅弩於他道。
詔諮置弩千分給并、潞,諮因上疏曰:「臣自冠武弁,未嘗一日不思禦戎之計。頃使契丹,觀幽燕地方不及三百里,無十萬人一年之費,且烏合之衆,非二十萬不敢舉。若以術制之,使舉不得利,居無以給,不踰數年,必棄幽州而遁。臣慶曆初經畫河北大水,界斷敵疆,乃其術也。臣所創車弩可以破堅甲,制奔衝,若多設之,助以大水,取幽薊如探囊中物爾。」
時三司議均田租,召還,諮陳均括之法四十條。復上平燕議曰:「契丹之地,自瓦橋至古北口,地狹民少。自古北口至中原,屬奚、契丹,自中原至慶州,道旁纔七百餘家。蓋契丹疆土雖廣,人馬至少,儻或南牧,必率高麗、渤海、黑水、女真、室韋等國會戰,其來既遠,其糧匱乏。臣聞以近待遠,以佚待勞,以飽待飢,用兵之善計。又聞得敵自至者勝,先據便地者佚。以臣所見,請舉慶曆之策,合衆河於塘泊之北界,以限戎馬,然後以景德故事,頓兵自守。步卒十二萬,騎卒三萬,彊壯三萬,歲計糧餉百八十三萬六千斛。又傍河郡邑,可以水運以給保州。然後以拒馬車三千,陷馬槍千五百,獨轅弩三萬,分選五將,臣可以備其一,來則戰,去則勿追。幽州糧儲既少,敵不可久留,不半年間,當遁沙漠。則進兵斷古北口,砦松亭關,傳檄幽薊,燕南自定。且彼之所恃者,惟馬而已。但能多方致力,使馬不獲伸用,則敵可破,幽燕可取。」帝壯其言,詔置獨轅弩二萬,同提舉百司及南北作坊,以完軍器。
諮嘗謂:作汴乘索河三十六陂之流,危京師,請自鞏西山七里店孤柏嶺下鑿七十里,導洛入汴,可以四時行運。詔都水監楊佐同往計度。歸,未及論功而卒。
田敏字子俊,本易州牙吏。雍熙中,王師討幽薊,曹彬進兵涿州,敵斷其後。王繼恩募勇士持書抵彬,敏應募,間行由祁溝關達涿州。彬得詔,選壯士五十人衞敏還,道遇賊,力戰,四十八人死,敏與兩人者,僅以身免。彬上其事,太宗召見,復令齎詔諭彬。師還,補敏易州靜砦指揮使。
端拱初,以所部兵屯定州。契丹攻唐河北,大將李繼隆遣部將逆戰,為敵所乘,奄至水南。敏以百騎奮擊,敵懼,退水北,遂引去。又出狼山,襲契丹,至滿城,獲首級甚衆。既而敵陷易州,敏失其家所在。帝擢敏本軍都虞候,賜白金三百兩,使間行求其父母,得之以歸。徙屯鎮州,而升其指揮為內員僚直。
李繼隆討夏州,奏隸麾下。敏率兵至靈州槖駝口雙塠西,遇敵,斬首三千級,獲羊馬、槖駝、鎧仗數萬計。繼隆上其功,遷御前忠佐馬步軍副都軍頭。既而又從傅潛于定州。時契丹斷蒲陰路,城中有神勇軍士千餘人,屬敵兵盛,不敢戰,敏率輕銳援出之。真宗幸天雄軍,詔敏隸高瓊,使追賊至寧遠軍,以功領涿州刺史。王均亂西川,從招安使雷有終敗賊於靈池山。賊平,遷馬步軍都軍頭。
咸平中,契丹復入寇,敏從王顯為鎮、定先鋒,大敗契丹於遂城西羊山,斬其酋長。真授單州刺史,後為邢州兵馬鈐轄。未幾,從王起屯定州,遇契丹于望都,逆戰,斬首二千餘級。徙北平砦兵馬鈐轄,領騎兵五千以當其衝。
先是,兩地供輸民多為契丹鄉導,敏自魚臺北悉驅南徙,凡七百餘戶,送定州。遷北平砦總管,賜御劍,聽以便宜從事。至是,契丹復入寇,復與敵戰楊村,敗之。敏諜知契丹主去北平十里蒲陰駐砦,敏夜率銳兵,襲破其營帳。契丹主大驚,問撻覽曰:「今日戰者誰?」撻覽曰:「所謂田廂使者。」契丹主曰:「其鋒銳不可當。」遂引衆去。
敵攻瀛州不下,欲乘虛犯貝、魏,詔敏與魏能、張凝三路兵,入敵境縱擊,以牽其勢。敏出西路,抵易州南十里,屯師石村,虜獲人畜、鎧仗以萬計。尋詔三路兵還定州,敏遇敵于鎮州之北馬頭嶺,復大破之。契丹請和,乃徙敏鎮定路都鈐轄,遷本州團練使,充鎮定路總管。徙永興軍、陝州,歷鄜延、環慶、鳳翔三路,久之,為環慶路都總管。
時後橋屬羌數擾邊,敏誅違命者十八族,又敗羅骨於三店川,遷鄭州防禦使、涇原路總管,後徙環慶。坐與部豪往還納賂為不法,降左屯衞大將軍、昭州防禦使。既而以虢州團練使知隰州,復為環慶路都總管、儀州防禦使,卒。敏在邊二十餘年,凡遷授,多以功伐,雖晚不自飭,而朝廷亦優容之。
侍其曙字景升。父稹,左監門衞大將軍。曙少舉進士,不第,以父任為殿前承旨,改右班殿直。咸平中,以閤門祗候為蘇、杭、湖、秀等州都巡檢使。遷左侍禁,領東西排岸司,與謝德權提舉在京倉草場。嘗於倉隙地牧牛羊,為德權所訟。真宗以問德權曰:「牛羊食倉粟邪?」曙聞而自劾,帝勉諭之。它日,召曙問:「汝才孰與德權?」對曰:「德權畏法慎事,臣乃敢於官倉牧牛羊,是不及也。」人多稱之。
鄂州男子聞人若挫,告其徒永興民李琰將作亂,命曙同度支判官李應機往按之。至則設方略,捕琰黨三十餘人,皆伏法。琰辭連己所不快者數十人,一切不問。青州卒龐德訟其校李緒謀以衆叛,帝疑其誣,又命曙至青州,與通判魏德昇同至劾,無驗,遂棄德市。知青州張齊賢奏曙擅戮人,帝曰:「不爾,無以安被告者。」曙還,奏德憚緒治軍嚴,故誣之。帝擢緒本軍虞候,而進曙東頭供奉官。初,太宗平河東,建塔于太原故城,塔毀,帝欲新之,遣內侍經度,計工二百萬。帝疑,命曙往,減費十九。改內殿崇班。
祥符二年,黎州夷人為亂,詔曙乘驛往招撫,其酋首納款,殺牲為誓。曙按行鹽井,夷人復叛。曙率部兵百餘,生擒首領三人,斬首數十級。因上言蠻阻險拒命,請必加討。詔知慶州孫正辭、環慶駐泊都監張繼勳領陝西兵,同曙俱進,所至皆降。曙又言:王師已至而方出,請誅之。真宗謂王旦曰:「已降而殺之,何以信四夷?」不許。夷人平,遷內殿承制,再遷如京副使、知登州。
會歲飢,請漕江、淮米以振貧乏,活者甚衆。累遷西京作坊使、惠州刺史、知桂州,徙滑州,遷西上閤門使,徙鄆州,提舉在京諸司庫務,卒。曙為人沈敏,有幹略,善論利害事,朝廷數任使之。
康德輿字世基,河南洛陽人。父贊元,嘗以作坊使從曹光實襲李繼遷,獲其母妻,擢崇儀使、武州刺史,贊元死,真宗追其功,錄德輿三班奉職,遷右班殿直、涇原路走馬承受,擢閤門祗候。河齧陽武埽,詔遣德輿完築。歷開封府西路都巡檢、勾當榷貨務,皆兼領埽事。改巡護開封府等六州黃河隄岸。
天聖中,使夏州,賜趙德明冬服。夏人謂曰:「前康將軍戰靈武者,非先世邪?」德輿懼其復仇,紿曰:「非也。」還,勾當汴口,改西頭供奉官。用樞密使曹利用薦,遷內殿崇班、河陰兵馬都監,建沿汴斗門以節水。會積雨,汴水將溢,德輿請自京西導水入護龍河,水得不溢。歷知原州、慶州,益州路兵馬鈐轄,久之,領昭州刺史,徙并代兵馬鈐轄、管勾麟府路軍馬事。
有蕃部乜羅為殿侍,求錦袍、驛料,德輿不與,乜羅頗出怨言。後有譖乜羅與賊通,戰則反射漢人,乜羅無以自明,乃謀附賊。指揮張岊聞之,召乜羅與飲,乜羅泣曰:「我豈附賊者邪?蓋逃死耳。」岊以告德輿:「乜羅叛,信矣,不可不殺。」元昊方屢入寇,德輿不聽,曰:「今日豈殺蕃部時邪?」岊曰:「叛者特乜羅,非衆所欲也。請為君召與飲,仆崖谷中,聲言墮馬死,安知漢殺之?」德輿猶豫不決,以問所親,所親惡岊,短毀之,岊計不得行。
知府州折繼閔聞賊將至,以告德輿,德輿怒曰:「君不召之,何以知其來也!」賊果以也羅為嚮導,自後河川入襲府州。蕃漢欲入城,德輿閉門不納,或降賊,或為賊所殺,不可勝計。賊既圍府州,德輿與馬步軍副總管王元、兵馬鈐轄楊懷忠按兵不出戰,但移文轉運司調軍食。轉運副使文彥博籍民輦運,至境以俟,而德輿等終不出。及陷豐州,纔出屯州城數里,三日而還。居民望見,以謂寇復至,皆棄其所齎,入保城郭。然朝廷不悉聞,德輿止坐不出戰,降為東染院使、河陽兵馬都監。尋復昭州刺史、知保州,徙真定府定州路總管,歷知代、石、儀三州,大名府路鈐轄,提舉金堤,累遷西上閤門使。
至和中,河決小吳埽,破東堤頓丘口,居民避水者趨堤上,而水至不得達,德輿以巨艘五十,順流以濟之,遂免墊溺。復領果州團練使、知冀州,徙趙州。有告雲翼卒謀以上元夜劫庫兵為亂,德輿會賓屬燕飲自若,陰遣人捕首謀誅之。徙陳州鈐轄,卒。
張昭遠字持正,滄州無棣人。父凝,殿前都虞候、寧州防禦使。契丹內寇,凝與康保裔伏兵瀛州,陷圍中。昭遠年十八,挺身掖出之,擢左班殿直、寄班祗候。每出使還,奏利害,多稱旨。為忻州都巡檢,改閤門祗候、知火山軍,管勾河東緣邊安撫司,再遷內殿崇班。
天禧初,閤門副使缺員,樞密院方奏擬人,真宗曰:「朕有人矣。張昭遠知邊略,曹儀習朝儀,可並除西上閤門副使。」俄為河北緣邊安撫副使,尋知瀛州,改東上閤門副使、知定州,以引進副使復知瀛州,遷西上閤門使、知雄州。獻言歲會四榷場入中銀,帝謂輔臣曰:「先朝置榷場,所以通貨,非所以計貿易之利也。」
會大雨,陂塘大溢,昭遠勒兵築長堤,以捍其衝。徙鄜延路兵馬鈐轄,進都鈐轄,築堡成平川。領忠州刺史、知成德軍,遷四方館使。滹沱河決,壞城郭,乃修五關城,外環以堤,民至今為利。擢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新州防禦使,歷步軍馬軍都虞候、嘉州防禦使、知代州。召還,改莫州防禦使,罷管軍,授左龍武軍大將軍、昭州防禦使,卒。特贈應州觀察使。
論曰:郭諮以其智巧材略,自見於功利之間,有足稱者。曙,抑其次也,餘皆碌碌者矣。如方之禦寇,鑑之料敵,王果持法峭深,治軍嚴辦,茲其長也。田敏屢有戰功,而貪墨敗度,幸容於時。李渭治無遠略,一失機會,關中兵禍,數年不解。德輿閉城以棄其民,昭遠計榷場所入,焉知聖人懷柔之意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