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書卷九十九上 王莽傳第六十九上

  王莽字巨君,孝元皇后之弟子也。元后父及兄弟皆以元、成世封侯,居位輔政,家凡九侯、五大司馬,語在元后傳。〔一〕唯莽父曼蚤死,不侯。〔二〕莽群兄弟皆將軍五侯子,乘時侈靡,〔三〕以輿馬聲色佚游相高,〔四〕莽獨孤貧,因折節為恭儉。受禮經,師事沛郡陳參,勤身博學,被服如儒生。〔五〕事母及寡嫂,養孤兄子,行甚敕備。〔六〕又外交英俊,內事諸父,曲有禮意。陽朔中,世父大將軍鳳病,〔七〕莽侍疾,親嘗藥,亂首垢面,不解衣帶連月。鳳且死,以託太后及帝,拜為黃門郎,遷射聲校尉。

  〔一〕 師古曰:「外戚傳言十侯,此云九侯,以鳳本嗣禁為侯。」

  〔二〕 師古曰:「蚤,古早字。」

  〔三〕 師古曰:「乘,因也,因貴戚之時。」

  〔四〕 師古曰:「佚字與逸同。」

  〔五〕 師古曰:「被音皮義反。」

  〔六〕 師古曰:「敕,整也。」

  〔七〕 師古曰:「謂伯父也,以居長嫡而繼統也。」


  久之,叔父成都侯商上書,願分戶邑以封莽,及長樂少府戴崇、侍中金涉、胡騎校尉箕閎、上谷都尉陽並、中郎陳湯,皆當世名士,咸為莽言,上由是賢莽。永始元年,封莽為新都侯,國南陽新野之都鄉,千五百戶。遷騎都尉光祿大夫侍中,宿衛謹敕,爵位益尊,節操愈謙。散輿馬衣裘,振施賓客,〔一〕家無所餘。收贍名士,交結將相卿大夫甚眾。故在位更推薦之,〔二〕游者為之談說,虛譽隆洽,傾其諸父矣。敢為激發之行,處之不慚恧。〔三〕

  〔一〕 師古曰:「振,舉也。」

  〔二〕 師古曰:「更音工衡反。」

  〔三〕 師古曰:「激,急動也。恧,愧也。激音工歷反。恧音女六反。」


  莽兄永為諸曹,蚤死,有子光,莽使學博士門下。莽休沐出,振車騎,〔一〕奉羊酒,勞遺其師,恩施下竟同學。〔二〕諸生縱觀,長老嘆息。光年小於莽子宇,莽使同日內婦,賓客滿堂。須臾,一人言太夫人苦某痛,當飲某藥,比客罷者數起焉。〔三〕(為)〔嘗〕私買侍婢,昆弟或頗聞知,莽因曰:「後將軍朱子元無子,〔四〕莽聞此兒種宜子,〔五〕為買之。」即日以婢奉子元。其匿情求名如此。

  〔一〕 師古曰:「振,整也。一曰,振,張起也。」

  〔二〕 師古曰:「竟,周遍也。」

  〔三〕 師古曰:「比音必寐反。數音所角反。」

  〔四〕 師古曰:「謂朱博。」

  〔五〕 師古曰:「此兒謂所買婢也。」


  是時,太后姊子淳于長以材能為九卿,先進在莽右。〔一〕莽陰求其罪過,因大司馬曲陽侯根白之,長伏誅,莽以獲忠直,語在長傳。根因乞骸骨,薦莽自代,上遂擢為大司馬。是歲,綏和元年也,年三十八矣。莽既拔出同列,繼四父而輔政,〔二〕欲令名譽過前人,遂克己不倦,聘諸賢良以為掾史,賞賜邑錢悉以享士,愈為儉約。母病,公卿列侯遣夫人問疾,莽妻迎之,衣不曳地,布蔽膝。見之者以為僮使,問知其夫人,皆驚。

  〔一〕 師古曰:「名位居其右。右,前也。」

  〔二〕 師古曰:「鳳、商、音、根四人皆為大司馬,而莽之諸父也。」


  輔政歲餘,成帝崩,哀帝即位,尊皇太后為太皇太后。太后詔莽就第,避帝外家。莽上疏乞骸骨,哀帝遣尚書令詔莽曰:「先帝委政於君而棄群臣,朕得奉宗廟,誠嘉與君同心合意。今君移病求退〔一〕,以著朕之不能奉順先帝之意,〔二〕朕甚悲傷焉。已詔尚書待君奏事。」又遣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左將軍師丹、衛尉傅喜白太后曰:「皇帝聞太后詔,甚悲。大司馬即不起,皇帝即不敢聽政。」太后復令莽視事。

  〔一〕 師古曰:「移書言病也。一曰,以病而移居也。」

  〔二〕 師古曰:「著,明也。」


  時哀帝祖母定陶傅太后、母丁姬在,高昌侯董宏上書言:「春秋之義,母以子貴,丁姬宜上尊號。」莽與師丹共劾宏誤朝不道,語在丹傳。後日,未央宮置酒,內者令為傅太后張幄,坐於太皇太后坐旁。〔一〕莽案行,責內者令曰:「定陶太后藩妾,何以得與至尊並!」徹去,更設坐。傅太后聞之,大怒,不肯會,重怨恚莽。〔二〕莽復乞骸骨,哀帝賜莽黃金五百斤,安車駟馬,罷就第。公卿大夫多稱之者,上乃加恩寵,置使家,中黃門〔三〕十日一賜餐。下詔曰:「新都侯莽憂勞國家,執義堅固,朕庶幾與為治。太皇太后詔莽就第,朕甚閔焉。其以黃郵聚戶三百五十益封莽,〔四〕位特進,給事中,朝朔望見禮如三公,〔五〕車駕乘綠車從。」〔六〕後二歲,傅太后、丁姬皆稱尊號,丞相朱博奏:「莽前不廣尊尊之義,抑貶尊號,虧損孝道,當伏顯戮,幸蒙赦令,不宜有爵土,請免為庶人。」上曰:「以莽與太皇太后有屬,勿免,遣就國。」

  〔一〕 師古曰:「坐,並音材臥反。」

  〔二〕 師古曰:「會謂至置酒所也。重音直用反。」

  〔三〕 蘇林曰:「使黃門在其家中為使令。」

  〔四〕 服虔曰:「黃郵在南陽棘陽縣。」

  〔五〕 師古曰:「見天子之禮也。見音胡電反。」

  〔六〕 師古曰:「綠車,皇孫之車,天子出行,令莽乘之以從,所以寵也。」


  莽杜門自守,其中子獲殺奴,〔一〕莽切責獲,令自殺。在國三歲,吏上書冤訟莽者以百數。〔二〕元壽元年,日食,賢良周護、宋崇等對策深頌莽功德,上於是徵莽。

  〔一〕 師古曰:「獲者,莽子之名也。今書本有作護字者,流俗所改耳。」

  〔二〕 師古曰:「言其合管朝政,不當就國也。」


  始莽就國,南陽太守以莽貴重,選門下掾宛孔休守新都相。〔一〕休謁見莽,莽盡禮自納,休亦聞其名,與相答。後莽疾,休候之,莽緣恩意,進其玉具寶劍,欲以為好。〔二〕休不肯受,莽因曰:「誠見君面有瘢,〔三〕美玉可以滅瘢,欲獻其瑑耳。」即解其瑑〔四〕,休復辭讓。莽曰:「君嫌其賈邪?」〔五〕遂椎碎之,〔六〕自裹以進休,休乃受。及莽徵去,欲見休,休稱疾不見。

  〔一〕 師古曰:「姓孔名休,宛縣人。」

  〔二〕 師古曰:「結歡好也,音呼到反。」

  〔三〕 師古曰:「瘢,創痕也。痕音下恩反。」

  〔四〕 服虔曰:「瑑音衛。」蘇林曰:「劍鼻也。」師古曰:「瑑字本作,從王彘聲,後轉寫者訛也。瑑自雕瑑字耳,音(彖)〔篆〕也。」

  〔五〕 師古曰:「賈讀曰價,言其所有價直也。」

  〔六〕 師古曰:「椎音直追反,其字從木。」


  莽還京師歲餘,哀帝崩,無子,而傅太后、丁太后皆先薨,太皇太后即日駕之未央宮收取璽綬,遣使者馳召莽。詔尚書,諸發兵符節,百官奏事,中黃門、期門兵皆屬莽。莽白:「大司馬高安侯董賢年少,不合眾心,收印綬。」賢即日自殺。太后詔公卿舉可大司馬者,大司徒孔光,大司空彭宣舉莽,前將軍何武、後將軍公孫祿互相舉。太后拜莽為大司馬,與議立嗣。安陽侯王舜莽之從弟,其人修飭〔一〕,太后所信愛也,莽白以舜為車騎將軍,使迎中山王奉成帝後,是為孝平皇帝。帝年九歲,太后臨朝稱制,委政於莽。莽白趙氏前害皇子,傅氏驕僭,遂廢孝成趙皇后、孝哀傅皇后,皆令自殺,語在外戚傳。

  〔一〕 師古曰:「飭讀與敕同。敕,整也。」

  莽以大司徒孔光名儒,相三主,太后所敬,天下信之,於是盛尊事光,引光女婿甄邯為侍中奉車都尉。諸哀帝外戚及大臣居位素所不說者,〔一〕莽皆傅致其罪,〔二〕為請奏,令邯持與光。光素畏慎,不敢不上之,莽白太后,輒可其奏。於是前將軍何武、後將軍公孫祿坐互相舉免,丁、傅及董賢親屬皆免官爵,徙遠方。紅陽侯立太后親弟,雖不居位,莽以諸父內敬憚之,畏立從容言太后,令己不得肆意,〔三〕乃復令光奏立舊惡:「前知定陵侯淳于長犯大逆罪,多受其賂,為言誤朝;〔四〕後白以官婢楊寄私子為皇子,眾言曰呂氏、少帝復出,紛紛為天下所疑,難以示來世,成襁褓之功。請遣立就國。」太后不聽。莽曰:「今漢家衰,比世無嗣,〔五〕太后獨代幼主統政,誠可畏懼,力用公正先天下,尚恐不從,〔六〕今以私恩逆大臣議如此,群下傾邪,亂從此起!宜可且遣就國,安後復徵召之。」〔七〕太后不得已,遣立就國。莽之所以脅持上下,皆此類也。

  〔一〕 師古曰:「說讀曰悅。」

  〔二〕 師古曰:「傅讀曰附。附益而引致之令入罪。」

  〔三〕 師古曰:「肆,放也,」

  〔四〕 師古曰:「妄稱譽之,誤惑朝廷也。」

  〔五〕 師古曰:「比,頻也。」

  〔六〕 師古曰:「力,勉力。」

  〔七〕 師古曰:「安猶徐也。」


  於是附順者拔擢,忤恨者誅滅。王舜、王邑為腹心,甄豐、甄邯主擊斷,平晏領機事,劉歆典文章,孫建為爪牙。豐子尋、歆子棻、〔一〕涿郡崔發、南陽陳崇皆以材能幸於莽。莽色厲而言方,〔二〕欲有所為,微見風采,〔三〕黨與承其指意而顯奏之,莽稽首涕泣,固推讓焉,上以惑太后,下用示信於眾庶。

  〔一〕 師古曰:「棻或作〈暂缺F56D〉字,音扶云反。」

  〔二〕 師古曰:「外示凜厲之色,而假為方直之言。」

  〔三〕 師古曰:「見音胡電反。」


  始,風益州令塞外蠻夷獻白雉,〔一〕元始元年正月,莽白太后下詔,以白雉薦宗廟。群臣因奏言太后「委任大司馬莽定策安宗廟。故大司馬霍光有安宗廟之功,益封三萬戶,疇其爵邑,比蕭相國。莽宜如光故事。」太后問公卿曰:「誠以大司馬有大功當著之邪?〔二〕將以骨肉故欲異之也?」於是群臣乃盛陳「莽功德致周成白雉之瑞,千載同符。聖王之法,臣有大功則生有美號,故周公及身在而託號於周。莽有定國安漢家之大功,宜賜號曰安漢公,益戶,疇爵邑,上應古制,下準行事,以順天心。」太后詔尚書具其事。

  〔一〕 師古曰:「風讀曰諷。下皆類此。」

  〔二〕 師古曰:「著,明也。」


  莽上書言:「臣與孔光、王舜、甄豐、甄邯共定策,今願獨條光等功賞,寑置臣莽,勿隨輩列。」甄邯白太后下詔曰:「『無偏無黨,王道蕩蕩。』〔一〕屬有親者,義不得阿。君有安宗廟之功,不可以骨肉故蔽隱不揚。君其勿辭。」莽復上書讓。太后詔謁者引莽待殿東箱,莽稱疾不肯入。太后使尚書令恂詔之曰:「君以選故而辭以疾,〔二〕君任重,不可闕,以時亟起。」〔三〕莽遂固辭。太后復使長信太僕閎承制召莽,莽固稱疾。左右白太后,宜勿奪莽意,但條孔光等,莽乃肯起。太后下詔曰:「太傅博山侯光宿衛四世,世為傅相,忠孝仁篤,行義顯著,建議定策,益封萬戶,以光為太師,與四輔之政。〔四〕車騎將軍安陽侯舜積累仁孝,使迎中山王,折衝萬里,功德茂著,益封萬戶,以舜為太保。左將軍光祿勳豐宿衛三世,忠信仁篤,〔五〕使迎中山王,輔導共養,以安宗廟,〔六〕封豐為廣陽侯,食邑五千戶,以豐為少傅。皆授四輔之職,疇其爵邑,各賜第一區。侍中奉車都尉邯宿衛勤勞,建議定策,封邯為承陽侯,食邑二千四百戶。」〔七〕四人既受賞,莽尚未起,群臣復上言:「莽雖克讓,朝所宜章,以時加賞,明重元功,無使百僚元元失望。」太后乃下詔曰:「大司馬新都侯莽三世為三公,典周公之職,建萬世策,功(能)〔德〕為忠臣宗,化流海內,遠人慕義,越裳氏重譯獻白雉。其以召陵、新息二縣戶二萬八千益封莽,復其後嗣,疇其爵邑,〔八〕封功如蕭相國。以莽為太傅,幹四輔之事,號曰安漢公。以故蕭相國甲第為安漢公第,定著於令,傳之無窮。」

  〔一〕 師古曰:「尚書洪範之言也。蕩蕩,廣平之貌也。故引之。」

  〔二〕 師古曰:「選,善也。國家欲褒其善,加號疇邑,乃以疾辭。」

  〔三〕 師古曰:「亟,急也,音居力反。」

  〔四〕 師古曰:「與讀曰豫。」

  〔五〕 師古曰:「篤,厚也。」

  〔六〕 師古曰:「共音居用反。養音弋亮反。」

  〔七〕 師古曰:「承音蒸。」

  〔八〕 師古曰:「復音方目反。」


  於是莽為惶恐,不得已而起受策。策曰:「漢危無嗣,而公定之;四輔之職,三公之任,而公幹之;群僚眾位,而公宰之:功德茂著,宗廟以安,蓋白雉之瑞,周成象焉。〔一〕故賜嘉號曰安漢公,輔翼于帝,期於致平,〔二〕毋違朕意。」莽受太傅安漢公號,讓還益封疇爵邑事,云願須百姓家給,然後加賞。〔三〕群公復爭,太后詔曰:「公自期百姓家給,是以聽之。其令公奉、舍人、賞賜皆倍故。〔四〕百姓家給人足,大司徒、大司空以聞。」莽復讓不受,而建言宜立諸侯王後及高祖以來功臣子孫,大者封侯,或賜爵關內侯食邑,然後及諸在位,各有第序。上尊宗廟,增加禮樂;下惠士民鰥寡,恩澤之政無所不施。語在平紀。

  〔一〕 師古曰:「言莽致白雉之瑞,有周公相成王之象。」

  〔二〕 師古曰:「致太平。」

  〔三〕 師古曰:「給,足也。家給,家家自足。」

  〔四〕 師古曰:「奉,所食之奉也。舍人,私府吏員也。倍故,數多於(人)〔故〕各一倍也。奉音扶用反。」


  莽既說眾庶,〔一〕又欲專斷,知太后猒政,乃風公卿〔二〕奏言:「往者,吏以功次遷至二千石,及州部所舉茂材異等吏,率多不稱,宜皆見安漢公。又太后不宜親省小事。」令太后下詔曰:「皇帝幼年,朕且統政,比加元服。〔三〕今眾事煩碎,朕春秋高,精氣不堪,殆非所以安躬體而育養皇帝者也。故選忠賢,立四輔,群下勸職,永以康寧。孔子曰:『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而不與焉!』〔四〕自今以來,(非)〔惟〕封爵乃以聞。他事,安漢公、四輔平決。州牧、二千石及茂材吏初除奏事者,輒引入至近署對安漢公,考故官,問新職,以知其稱否。」於是莽人人延問,致密恩意,厚加贈送,其不合指,顯奏免之,權與人主侔矣。

  〔一〕 師古曰:「說讀曰悅。」

  〔二〕 師古曰:「風讀曰諷。」

  〔三〕 師古曰:「比至平帝加元服以來,太后且統政也。比音必寐反。」

  〔四〕 師古曰:「論語載孔子之言也。巍巍,高貌也。言舜禹之治天下,委任賢臣以成其功,而不身親其事也。與讀曰豫。」


  莽欲以虛名說太后,〔一〕白言「親承前孝哀丁、傅奢侈之後,百姓未贍者多,太后宜且衣繒練,頗損膳,以視天下。」〔二〕莽因上書,願出錢百萬,獻田三十頃,付大司農助給貧民。於是公卿皆慕效焉。莽帥群臣奏言:「陛下春秋尊,久衣重練,減御膳,誠非所以輔精氣,育皇帝,安宗廟也。臣莽數叩頭省戶下,白爭未見許。今幸賴陛下德澤,間者風雨時,甘露降,神芝生,蓂莢、朱草、嘉禾,休徵同時並至。〔三〕臣莽等不勝大願,願陛下愛精休神,闊略思慮,〔四〕遵帝王之常服,復太官之法膳,使臣子各得盡驩心,備共養。惟哀省察!」莽又令太后下詔曰:「蓋聞母后之義,思不出乎門閾。〔五〕國不蒙佑,皇帝年在襁褓,未任親政,戰戰兢兢,懼於宗廟之不安。國家之大綱,微朕孰當統之?〔六〕是以孔子見南子,周公居攝,蓋權時也。〔七〕勤身極思,憂勞未綏,故國奢則視之以儉〔八〕,矯枉者過其正,而朕不身帥,將謂天下何!夙夜夢想,五穀豐孰,百姓家給,比皇帝加元服,委政而授焉。〔九〕今誠未皇于輕靡而備味,〔一0〕庶幾與百僚有成,其勗之哉!」〔一一〕每有水旱,莽輒素食,〔一二〕左右以白。太后遣使者詔莽曰:「聞公菜食,憂民深矣。今秋幸孰,公勤於職,以時食肉,愛身為國。」

  〔一〕 師古曰:「說讀曰悅。」

  〔二〕 師古曰:「繒練謂帛無文者。視讀曰示。」

  〔三〕 師古曰:「休,美也。徵,證也。」

  〔四〕 師古曰:「闊,寬也。略,簡也。」

  〔五〕 師古曰:「閾,門橛也,音域。」

  〔六〕 師古曰:「微,無也。」

  〔七〕 師古曰:「南子,衛靈公夫人。孔子欲說靈公以治道,故見南子也。」

  〔八〕 師古曰:「視讀曰示。」

  〔九〕 師古曰:「比音必寐反。」

  〔一0〕師古曰:「皇,暇也。靡,細也。」

  〔一一〕師古曰:「勗,勉也。」

  〔一二〕師古曰:「素食即菜食也,解在霍光傳。」


  莽念中國已平,唯四夷未有異,乃遣使者齎黃金幣帛,重賂匈奴單于,使上書言:「聞中國譏二名,故名囊知牙斯今更名知,慕從聖制。」又遣王昭君女須卜居次入侍。所以誑耀媚事太后,下至旁側長御,方故萬端。

  莽既尊重,欲以女配帝為皇后,以固其權,奏言:「皇帝即位三年,長秋宮未建,液廷媵未充。〔一〕乃者,國家之難,本從亡嗣,配取不正。請考論五經,定取禮,〔二〕正十二女之義,以廣繼嗣。博采二王後及周公孔子世列侯在長安者適子女。」〔三〕事下有司,上眾女名,王氏女多在選中者。莽恐其與己女爭,即上言:「身亡德,子材下,不宜與眾女並采。」太后以為至誠,乃下詔曰:「王氏女,朕之外家,其勿采。」庶民、諸生、郎吏以上守闕上書者日千餘人,公卿大夫或詣廷中,或伏省戶下,咸言:「明詔聖德巍巍如彼,安漢公盛勳堂堂若此,今當立后,獨奈何廢公女?天下安所歸命!願得公女為天下母。」莽遣長史以下分部曉止公卿及諸生,〔四〕而上書者愈甚。太后不得已,聽公卿采莽女。莽復自白:「宜博選眾女。」公卿爭曰:「不宜采諸女以貳正統。」〔五〕莽白:「願見女。」太后遣長樂少府、宗正、尚書令納采見女,還奏言:「公女漸漬德化,有窈窕之容,〔六〕宜承(大)〔天〕序,奉祭祀。」有詔遣大司徒、大司空策告宗廟,雜加卜筮,皆曰:「兆遇金水王相,卦遇父母得位,〔七〕所謂『康強』之占,『逢吉』之符也。」信鄉侯佟上言:〔八〕「春秋,天子將娶於紀,則褒紀子稱侯,〔九〕安漢公國未稱古制。」〔一0〕事下有司,皆(白)〔曰〕:「古者天子封后父百里,尊而不臣,以重宗廟,孝之至也。佟言應禮,可許。請以新野田二萬五千六百頃益封莽,滿百里。」莽謝曰:「臣莽子女誠不足以配至尊,復聽眾議,益封臣莽。伏自惟念,得託肺腑,獲爵土,如使子女誠能奉稱聖德,臣莽國邑足以共朝貢,〔一一〕不須復加益地之寵。願歸所益。」太后許之。有司奏「故事,聘皇后黃金二萬斤,為錢二萬萬。」莽深辭讓,受四千萬,而以其三千三百萬予十一媵家。群臣復言:「今皇后受聘,踰群妾亡幾。」〔一二〕有詔,復益二千三百萬,合為三千萬。莽復以其千萬分予九族貧者。

  〔一〕 師古曰:「液與掖同音通用。」

  〔二〕 師古曰:「取皆讀曰娶。」

  〔三〕 師古曰:「適讀曰嫡。謂妻所生也。」

  〔四〕 師古曰:「分音扶問反。」

  〔五〕 師古曰:「〔言〕皇后之位當在莽女也。」

  〔六〕 師古曰:「窈窕,幽閑也。」

  〔七〕 孟康曰:「金水相生也。」張晏曰:「金王則水相也。遇父母,謂泰卦乾下坤上,天下於地,是配享之卦。」師古曰:「王音于放反。」

  〔八〕 師古曰:「王子侯表清河綱王子豹始封新鄉侯,傳爵至曾孫佟,王莽篡位賜姓王,即謂此也。而此傳作信鄉侯,古者新信同音故耳。佟音(從)〔徒〕冬反。」

  〔九〕 師古曰:「解在外戚恩澤侯表也。」

  〔一0〕師古曰:「稱,副也,音尺孕反。其下亦同。」

  〔一一〕師古曰:「共讀曰供。」

  〔一二〕師古曰:「亡幾,不多也。亡讀曰無。幾音居豈反。其下並同。」


  陳崇時為大司徒司直,與張敞孫竦相善。竦者博通士,為崇草奏,稱莽功德,〔一〕崇奏之,曰:

   〔一〕 師古曰:「草謂創立其文也。」

  竊見安漢公自初束脩,〔一〕值世俗隆奢麗之時,蒙兩宮厚骨肉之寵,〔二〕被諸父赫赫之光,〔三〕財饒勢足,亡所啎意〔四〕,然而折節行仁,克心履禮,拂世矯俗,確然特立;〔五〕惡衣惡食,陋車駑馬,妃匹無二,閨門之內,孝友之德,眾莫不聞;清靜樂道,溫良下士,〔六〕惠于故舊,篤于師友。孔子曰「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七〕公之謂矣。

  〔一〕 師古曰:「束脩謂初學官之時。」

  〔二〕 師古曰:「兩宮謂成帝及太后。」

  〔三〕 師古曰:「被音皮義反。」

  〔四〕 師古曰:「啎,逆也,無人能逆其意也。啎音五故反。」

  〔五〕 師古曰:「拂,違也。矯,正也。拂音佛。」

  〔六〕 師古曰:「下音胡嫁反。」

  〔七〕 師古曰:「論語子貢問曰:『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何如?』孔子曰:『可也,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


  及為侍中,故定陵侯淳于長有大逆罪,公不敢私,建白誅討。〔一〕周公誅管蔡,季子鴆叔牙,〔二〕公之謂矣。

  〔一〕 師古曰:「首言其事也。」

  〔二〕 師古曰:「解並在前。」


  是以孝成皇帝命公大司馬,委以國統。孝哀即位,高昌侯董宏希指求美,造作二統,〔一〕公手劾之,以定大綱。建白定陶太后不宜在乘輿幄坐,〔二〕以明國體。詩曰「柔亦不茹,剛亦不吐,不侮鰥寡,不畏強圉」,〔三〕公之謂矣。

  〔一〕 晉灼曰:「欲令丁姬為帝太后也。」

  〔二〕 師古曰:「坐音才臥反。」

  〔三〕 師古曰:「大雅蒸人之詩,美仲山甫之德。茹,食也。強圉,強梁圉扞也。」


  深執謙退,推誠讓位。定陶太后欲立僭號,憚彼面刺幄坐之義,佞惑之雄,朱博之疇,懲此長、宏手劾之事,上下壹心,讒賊交亂,詭辟制度,遂成篡號,〔一〕斥逐仁賢,誅殘戚屬,而公被胥、原之訴,遠去就國,〔二〕朝政崩壞,綱紀廢弛,危亡之禍,不隧如髮。〔三〕詩云「人之云亡,邦國殄悴」,〔四〕公之謂矣。

  〔一〕 師古曰:「詭,違也。辟讀曰僻。」

  〔二〕 應劭曰:「胥、原,子胥、屈原也。」師古曰:「遠去朝廷,而就其侯國。」

  〔三〕 師古曰:「弛,解也,音式爾反。隧音直類反。」

  〔四〕 師古曰:「大雅瞻仰之詩也。殄,盡也。悴,病也。言為政不善,賢人奔亡矣,天下邦國盡困病也。顇與(萃)〔悴〕同,音才醉反。」


  當此之時,宮亡儲主,董賢據重,加以傅氏有女之援,〔一〕皆自知得罪天下,結讎中山,〔二〕則必同憂,斷金相翼,〔三〕藉假遺詔,頻用賞誅,先除所憚,急引所附,遂誣往冤,更徵遠屬,事勢張見,其不難矣!〔四〕賴公立入,即時退賢,及其黨親。當此之時,公運獨見之明,奮亡前之威,〔五〕盱衡厲色,振揚武怒〔六〕,乘其未堅,厭其未發,〔七〕震起機動,敵人摧折,雖有賁育不及持刺,〔八〕雖有樗里不及回知,〔九〕雖有鬼谷不及造次,〔一0〕是故董賢喪其魂魄,遂自絞殺。人不還踵,日不移晷,〔一一〕霍然四除,更為寧朝。非陛下莫引立公,非公莫克此禍。詩云「惟師尚父,時惟鷹揚,亮彼武王」,〔一二〕孔子曰「敏則有功」,〔一三〕公之謂矣。

  〔一〕 師古曰:「謂哀帝傅皇后。」

  〔二〕 張晏曰:「傅太后譖中山馮太后,陷以祝詛之罪。」

  〔三〕 師古曰:「引易繫辭『二人同心,其利斷金』。翼,助也。」

  〔四〕 師古曰:「言哀帝既崩,丁、傅、董賢欲稱遺詔,樹立黨親,共立幼王,以據國權也。遠屬,國之宗室疏遠者也。」

  〔五〕 師古曰:「無前謂無有敢當之者。」

  〔六〕 孟康曰:「眉上曰衡。盱衡,舉眉揚目也。」師古曰:「盱音許于反。」

  〔七〕 師古曰:「厭音一涉反。」

  〔八〕 師古曰:「孟賁、夏育皆古勇士也。持刺謂持兵(力)〔刃〕以刺。」

  〔九〕 師古曰:「樗里子名疾,秦惠王之弟也,為秦相,時人號曰智囊。」

  〔一0〕師古曰:「鬼谷先生,蘇秦之師,善談說。」

  〔一一〕師古曰:「還讀曰旋。晷,景也。言其速疾。」

  〔一二〕師古曰:「大雅大明之詩也。師尚父,太公也。亮,助也。言太公武毅,若鷹之飛揚,佐助武王以克殷也。」

  〔一三〕師古曰:「論語載孔子對子張之言也。敏,疾也。言應事速疾,乃能成功。」


  於是公乃白內故泗水相豐、斄令邯,〔一〕與大司徒光、車騎將軍舜建定社稷,奉節東迎,皆以功德受封益土,為國名臣。書曰「知人則哲」,〔二〕公之謂也。

  〔一〕 師古曰:「甄豐、甄邯也。斄讀曰邰。」

  〔二〕 師古曰:「虞書咎繇謨之辭也。哲,智也。」


  公卿咸歎公德,同盛公勳,皆以周公為比,〔一〕宜賜號安漢公,益封二縣,公皆不受。傳曰申包胥不受存楚之報,晏平仲不受輔齊之封,〔二〕孔子曰「能以禮讓為國乎何有」,〔三〕公之謂也。

  〔一〕 師古曰:「比音必寐反。」

  〔二〕 師古曰:「申包胥,楚大夫也。吳師入郢,楚昭王出奔,包胥如秦乞師,秦出師以救楚。昭王反國欲賞,包胥辭曰:『吾為君也,非為身也。』遂不受。晏平仲,齊大夫晏嬰也,以道佐齊景公。景公欲封之,讓而不受。」

  〔三〕 師古曰:「論語載孔子之言也。解在董仲舒傳。」


  將為皇帝定立妃后,有司上名,公女為首,公深辭讓,迫不得已然後受詔。父子之親天性自然,欲其榮貴甚於為身,皇后之尊侔於天子,當時之會千載希有,然而公惟國家之統,揖大福之恩,〔一〕事事謙退,動而固辭。書曰「舜讓于德不嗣」,〔二〕公之謂矣。

  〔一〕 師古曰:「揖謂讓而不當也。」

  〔二〕 (書)〔師古〕曰:「虞書舜典之辭,言舜自讓德薄,不足以繼帝堯之事也。」


  自公受策,以至于今,斖斖翼翼,日新其德,〔一〕增修雅素以命下國,〈俊,中“亻改彳”〉儉隆約以矯世俗,〔二〕割財損家以帥群下,彌躬執平以逮公卿,〔三〕教子尊學以隆國化。僮奴衣布,馬不秣穀,食飲之用,不過凡庶。詩云「溫溫恭人,如集于木」,〔四〕孔子曰「食無求飽,居無求安」,〔五〕公之謂矣。

  〔一〕 師古曰:「斖斖,勉也。翼翼,敬也。斖音武匪反。」

  〔二〕 師古曰:「〈俊,中“亻改彳”〉,退也。矯,正也。〈俊,中“亻改彳”〉音千旬反,其字從彳」

  〔三〕 師古曰:「彌讀與弭同。」

  〔四〕 師古曰:「小雅小宛之詩。溫溫,柔貌也。如集于木,恐墮墜耳。」

  〔五〕 師古曰:「論語載孔子之言也。謂君子好學樂道,故志不在安飽。」


  克身自約,糴食逮給,〔一〕物物卬市,日闋亡儲。〔二〕又上書歸孝哀皇帝所益封邑,入錢獻田,殫盡舊業,為眾倡始。〔三〕於是小大鄉和,承風從化,〔四〕外則王公列侯,內則帷幄侍御,翕然同時,各竭所有,或入金錢,或獻田畝,以振貧窮,收贍不足者。昔令尹子文朝不及夕,魯公儀子不茹園葵,〔五〕公之謂矣。

  〔一〕 師古曰:「纔得粗及僅足而已。」

  〔二〕 師古曰:「物物卬市,言其衣食所須皆買之於市,不自營作,而不奪工商利也。闋,盡也。日闋,言當日即盡,不蓄積也。卬音牛向反。闋音空穴反。」

  〔三〕 師古曰:「倡音尺尚反。」

  〔四〕 師古曰:「鄉讀曰嚮。」

  〔五〕 張晏曰:「令尹子文自毀其家以紓楚國之難,仕而逃祿,朝不及夕也。」師古曰:「子文,楚令尹鬥穀於菟也。公儀子,魯國相公儀休也,拔其園葵,不奪園夫之利。食菜曰茹,音人諸反。」


  開門延士,下及白屋,〔一〕婁省朝政,綜管眾治,〔二〕親見牧守以下,考跡雅素,審知白黑。詩云「夙夜匪解,以事一人」,〔三〕易曰「終日乾乾,夕惕若厲」,〔四〕公之謂矣。

  〔一〕 師古曰:「白屋,謂庶人以白茅覆屋者也。」

  〔二〕 師古曰:「婁,古屢字。」

  〔三〕 師古曰:「大雅烝人之詩也。一人,天子也。解讀曰懈。」

  〔四〕 師古曰:「乾卦九三爻辭也。乾乾,自強之意。惕,懼也。厲,病也。」


  比三世為三公,再奉送大行,〔一〕秉冢宰職,填安國家,〔二〕四海輻(奏)〔湊〕,靡不得所。書曰「納于大麓,列風雷雨不迷」,〔三〕公之謂矣。

  〔一〕 師古曰:「比,頻也。」

  〔二〕 師古曰:「填音竹刃反。」

  〔三〕 師古曰:「虞書舜典敘舜之德。麓,錄也。言堯使舜大錄萬機之政。一曰,山足曰麓。言有聖德,雖遇風雷不迷惑也。」


  此皆上世之所鮮,禹稷之所難,〔一〕而公包其終始,一以貫之,可謂備矣!〔二〕是以三年之間,化行如神,嘉瑞疊累,豈非陛下知人之效,得賢之致哉!故非獨君之受命也,臣之生亦不虛矣。是以伯禹錫玄圭,周公受郊祀,〔三〕蓋以達天之使,不敢擅天之功也。〔四〕揆公德行,為天下紀;〔五〕觀公功勳,為萬世基。基成而賞不配,紀立而褒不副,〔六〕誠非所以厚國家,順天心也。

  〔一〕 師古曰:「鮮音先踐反。」

  〔二〕 師古曰:「論語稱孔子謂曾子曰『參乎,吾道一以貫之』,謂忠恕。」

  〔三〕 師古曰:「尚書禹貢云『禹錫玄圭,告厥成功』,言賞治水功成也。禮記明堂位曰:『成王幼弱,周公踐天子之位以治天下。七年,乃致政於成王。成王以周公為有勳勞於天下,封周公於曲阜,地方七百里,革車千乘,命魯公世世祀周公以天子禮樂。是以魯君孟春乘大路,旂十有二旒,日月之章,祀帝于郊,配以后稷,天子之禮也。』」

  〔四〕 師古曰:「言天降賢材以助王者,王者當申達其用,而不敢自專。」

  〔五〕 師古曰:「揆,度也。紀,理也。」

  〔六〕 師古曰:「配,對也。」


  高皇帝褒賞元功,相國蕭何邑戶既倍,又蒙殊禮,奏事不名,入殿不趨,封其親屬十有餘人。樂善無厭,班賞亡遴,〔一〕苟有一策,即必爵之,是故公孫戎位在充郎,選繇旄頭,壹明樊噲,封二千戶。〔二〕孝文皇帝褒賞絳侯,益封萬戶,賜黃金五千斤。孝武皇帝卹錄軍功,裂三萬戶以封衛青,青子三人,或在繈褓,皆為通侯。孝宣皇帝顯著霍光,增戶命疇,封者三人,延及兄孫。夫絳侯即因漢藩之固,杖朱虛之鯁,依諸將之遞,據相扶之勢,其事雖醜,要不能遂。〔三〕霍光即席常任之重,乘大勝之威,未嘗遭時不行,陷假離朝,〔四〕朝之執事,亡非同類,割斷歷久,統政曠世,雖曰有功,所因亦易,然猶有計策不審過徵之累。〔五〕及至青、戎,摽末之功,〔六〕一言之勞,然猶皆蒙丘山之賞。課功絳、霍,造之與因也;比於青、戎,地之與天也。而公又有宰治之效,乃當上與伯禹、周公等盛齊隆,兼其褒賞,豈特與若云者同日而論哉?〔七〕然曾不得蒙青等之厚,臣誠惑之!

  〔一〕 師古曰:「遴與〈恡,去“忄”〉同。」

  〔二〕 孟康曰:「公孫戎奴也,高帝時為旄頭郎。」晉灼曰:「楚漢春秋上東圍項羽,聞樊噲反,旄頭公孫戎明之,卒不反,封戎二千戶。」師古曰:「此公孫戎耳,非戎奴也。戎奴自武帝時人,孟說誤矣。繇讀與由同。」

  〔三〕 李奇曰:「言勃之功不遂,而霍光據席常任也。」晉灼曰:「醜,眾也。言勃欲誅諸呂,其事雖眾,要不能以呂后在時而遂意也。」師古曰:「二說皆非也。遞,繞也,謂相圍繞也。言絳侯之時,漢家外有藩屏盤石之固,內有朱虛骨鯁之強,諸將同心圍繞扶翼,呂氏之黨雖欲作亂,心懷醜惡,事必不成。言勃之功不足多也。遞音帶。」

  〔四〕 服虔曰:「言光未嘗陷假不遇,而離去朝也。莽嘗退就國,是陷假也。」師古曰:「假,升也。陷假者,被陷害而去所升之位也。」

  〔五〕 師古曰:「光誤徵昌邑王,不得其人也。累音力瑞反。」

  〔六〕 服虔曰:「摽音刀末之摽。謂衛青、公孫戎也。」師古曰:「摽音匹遙反。」

  〔七〕 師古曰:「若云,謂若向者所云絳、霍、青、戎也。」


  臣聞功亡原者賞不限,德亡首者褒不檢。〔一〕是故成王之(與)〔於〕周公也,度百里之限,〔二〕越九錫之檢,開七百里之宇,〔三〕兼商、奄之民,〔四〕賜以附庸殷民六族,〔五〕大路大旂,〔六〕封父之繁弱,夏后之璜,〔七〕祝宗卜史,〔八〕備物典策,〔九〕官司彝器,〔一0〕白牡之牲,〔一一〕郊望之禮。〔一二〕王曰:「叔父,建爾元子。」〔一三〕子父俱延拜而受之。〔一四〕可謂不檢亡原者矣。非特止此,六子皆封。〔一五〕詩曰:「亡言不讎,亡德不報。」〔一六〕報當如之,不如非報也。〔一七〕近觀行事,高祖之約非劉氏不王,然而番君得王長沙,下詔稱忠,定著於令,〔一八〕明有大信不拘於制也。春秋晉悼公用魏絳之策,諸夏服從。鄭伯獻樂,悼公於是以半賜之。絳深辭讓,晉侯曰:「微子,寡人不能濟河。夫賞,國之典,不可廢也。子其受之。」魏絳於是有金石之樂,春秋善之,〔一九〕取其臣竭忠以辭功,君知臣以遂賞也。今陛下既知公有周公功德,不行成王之褒賞,遂聽公之固辭,不顧春秋之明義,則民臣何稱,萬世何述?誠非所以為國也。臣愚以為宜恢公國,令如周公,〔二0〕建立公子,令如伯禽。所賜之品,亦皆如之。諸子之封,皆如六子。即群下較然輸忠,黎庶昭然感德。〔二一〕臣誠輸忠,民誠感德,則於王事何有?〔二二〕唯陛下深惟祖宗之重,敬畏上天之戒,儀形虞、周之盛,〔二三〕敕盡伯禽之賜,無遴周公之報,〔二四〕(今)〔令〕天法有設,後世有祖,〔二五〕天下幸甚!

  〔一〕 師古曰:「無原,謂不可測其本原也。無首,謂無出其上者也。檢,局也。」

  〔二〕 師古曰:「度亦踰越也。」

  〔三〕 師古曰:「解並在前也。」

  〔四〕 師古曰:「商、奄,二國名。」

  〔五〕 師古曰:「謂條氏、徐氏、蕭氏、索氏、長勺氏、尾勺氏也。」

  〔六〕 師古曰:「解已在前也。」

  〔七〕 師古曰:「封父,古諸侯也。繁弱,大弓名也。半璧曰璜。父讀曰甫。」

  〔八〕 師古曰:「太祝、太宗、太卜、太史,凡四官。」

  〔九〕 師古曰:「既有備物,而加之策書也。一曰,典策,春秋之制也。」

  〔一0〕師古曰:「官司,百官也。彝器,常用之器也。一曰,彝,祭宗廟酒器也。周禮有六彝。彝,法也,言器有所法象之貌耳。」

  〔一一〕師古曰:「明堂位曰『季夏六月,以禘禮祀周公於太廟,牲用白牡』。」

  〔一二〕師古曰:「郊即(上祀)〔祀上〕帝於郊也。望謂望山川而祭之也。」

  〔一三〕師古曰:「魯頌閟宮之詩曰:『王曰叔父,建爾元子,俾侯于魯。』謂命周公以封伯禽為魯公也。」

  〔一四〕師古曰:「謂周公拜前,魯公拜後。」

  〔一五〕師古曰:「周公六子,伯禽之弟也。」

  〔一六〕師古曰:「大雅抑之詩也。讎,用也。有善言則用之,有德者必報之。一曰,讎,對也。賞當其言也。」

  〔一七〕服虔曰:「報賞當如其德,不如德者,非報也。」

  〔一八〕師古曰:「謂吳芮也。解在芮傳。番音蒲河反。」

  〔一九〕師古曰:「事見左傳襄十一年。微,無也。」

  〔二0〕師古曰:「恢,大也。」

  〔二一〕師古曰:「較,明貌也。」

  〔二二〕師古曰:「言臻其極無闕遺。」

  〔二三〕師古曰:「儀形謂則而象之。」

  〔二四〕師古曰:「敕,備也。遴與〈恡,去“忄”〉同。」

  〔二五〕師古曰:「祖,始也。以此為法之始。」


  太后以視群公,〔一〕群公方議其事,會呂寬事起。

  〔一〕 師古曰:「視讀曰示。」

  初,莽欲擅權,白太后:「前哀帝立,背恩義,自貴外家丁、傅,撓亂國家,幾危社稷。〔一〕今帝以幼年復奉大宗,為成帝後,宜明一統之義,以戒前事,為後代法。」於是遣甄豐奉璽綬,即拜帝母衛姬為中山孝王后,賜帝舅衛寶、寶弟玄爵關內侯,皆留中山,不得至京師。莽子宇,非莽隔絕衛氏,恐帝長大後見怨。宇即私遣人與寶等通書,教令帝母上書求入。語在衛后傳。莽不聽。宇與師吳章及婦兄呂寬議其故,章以為莽不可諫,而好鬼神,可為變怪以驚懼之,章因推類說令歸政於衛氏。宇即使寬夜持血灑莽第,門吏發覺之,莽執宇送獄,飲藥死。宇妻焉懷子,〔二〕繫獄,須產子已,殺之。〔三〕莽奏言:「宇為呂寬等所詿誤,流言惑眾,(惡)與管蔡同罪,臣不敢隱,其誅。」甄邯等白太后下詔曰:「夫唐堯有丹朱,周文王有管蔡,此皆上聖亡奈下愚子何,以其性不可移也。公居周公之位,輔成王之主,而行管蔡之誅,不以親親害尊尊,朕甚嘉之。昔周公誅四國之後,大化乃成,至於刑錯。〔四〕公其專意翼國,期於致平。」〔五〕莽因是誅滅衛氏,窮治呂寬之獄,連引郡國豪桀素非議己者,內及敬武公主、〔六〕梁王立、紅陽侯立、平阿侯仁,使者迫守,皆自殺。死者以百數,海內震焉。大司馬護軍褒奏言:「安漢公遭子宇陷於管蔡之辜,子愛至深,為帝室故不敢顧私。惟宇遭罪,喟然憤發作書八篇,以戒子孫。宜班郡國,令學官以教授。」事下群公,請令天下吏能誦公戒者,以著官簿,比孝經。〔七〕

  〔一〕 師古曰:「撓,擾也,音火高反。幾音巨依反。」

  〔二〕 師古曰:「焉,其名。」

  〔三〕 師古曰:「須,待也。」

  〔四〕 師古曰:「四國謂三監及淮夷耳。」

  〔五〕 師古曰:「翼,助也。」

  〔六〕 師古曰:「元帝女弟也。」

  〔七〕 師古曰:「著官簿,言用之得選舉也。」


  四年春,郊祀高祖以配天,宗祀孝文皇帝以配上帝。四月丁未,莽女立為皇后,大赦天下。遣大司徒司直陳崇等八人分行天下,覽觀風俗。〔一〕

  〔一〕 師古曰:「行音下更反。」

  太保舜等奏言:「春秋列功德之義,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唯至德大賢然後能之。其在人臣,則生有大賞,終為宗臣,殷之伊尹,周之周公是也。」及民上書者八千餘人,咸曰:「伊尹為阿衡,周公為太宰,周公享七子之封,有過上公之賞。宜如陳崇言。」章下有司,有司請「還前所益二縣及黃郵聚、新野田,采伊尹、周公稱號,加公為宰衡,位上公。掾史秩六百石。三公言事,稱『敢言之』。群吏毋得與公同名。出從期門二十人,羽林三十人,前後大車十乘。賜公太夫人號曰功顯君,食邑二千戶,黃金印赤韍。〔一〕封公子男二人,安為褒新侯,臨為賞都侯。加后聘三千七百萬,合為一萬萬,以明大禮。」太后臨前殿,親封拜。安漢公拜前,二子拜後,如周公故事。莽稽首辭讓,出奏封事,願獨受母號,還安、臨印韍及號位戶邑。事下太師光等,皆曰:「賞未足以直功,〔二〕謙約退讓,公之常節,終不可聽。」莽求見固讓。太后下詔曰:「公每見,叩頭流涕固辭,今移病,固當聽其讓,令視事邪?〔三〕將當遂行其賞,遣歸就第也?」光等曰:「安、臨親受印韍,策號通天,其義昭昭。黃郵、召陵、新野之田為入尤多,〔四〕皆止於公,公欲自損以成國化,宜可聽許。治平之化當以時成,宰衡之官不可世及。納徵錢,乃以尊皇后,非為公也。功顯君戶,止身不傳。褒新、賞都兩國合三千戶,甚少矣。忠臣之節,亦宜自屈,而信主上之義。〔五〕宜遣大司徒、大司空持節承制,詔公亟入視事。〔六〕詔尚書勿復受公之讓奏。」奏可。

  〔一〕 師古曰:「此韍,印之組也。」

  〔二〕 師古曰:「直,當也。」

  〔三〕 師古曰:「眡,古視字。」

  〔四〕 師古曰:「召讀邵。」

  〔五〕 師古曰:「信讀曰申。」

  〔六〕 師古曰:「亟,急也,音居力反。」


  莽乃起視事,上書言:「臣以元壽二年六月戊午倉卒之夜,以新都侯引入未央宮;庚申拜為大司馬,充三公位;元始元年正月丙辰拜為太傅,賜號安漢公,備四輔官;今年四月甲子復拜為宰衡,位上公。臣莽伏自惟,爵為新都侯,號為安漢公,官為宰衡、太傅、大司馬,爵貴號尊官重,一身蒙大寵者五,誠非鄙臣所能堪。據元始三年,天下歲已復,官屬宜皆置。〔一〕穀梁傳曰:『天子之宰,通于四海。』〔二〕臣愚以為,宰衡官以正百僚平海內為職,而無印信,名實不副。臣莽無兼官之材,今聖朝既過誤而用之,臣請御史刻宰衡印章曰『宰衡太傅大司馬印』,成,授臣莽,上太傅與大司馬之印。」太后詔曰:「可。韍如相國,〔三〕朕親臨授焉。」莽乃復以所益納徵錢千萬,遺與長樂長御奉共養者。〔四〕太保舜奏言:「天下聞公不受千乘之土,辭萬金之幣,散財施予千萬數,莫不鄉化。〔五〕蜀郡男子路建等輟訟慚怍而退,雖文王卻虞芮何以加!〔六〕宜報告天下。」奏可。宰衡出,從大車前後各十乘,直事尚書郎、侍御史、謁者、中黃門、期門羽林。〔七〕宰衡常持節,所止,謁者代持之。〔八〕宰衡掾史秩六百石,三公稱「敢言之」。

  〔一〕 如淳曰:「前時飢,省官職,今豐,宜復之也。」師古曰:「復音扶目反。」

  〔二〕 師古曰:「宰,治也。治眾事者,謂大臣也。」

  〔三〕 師古曰:「韍亦謂組也。」

  〔四〕 師古曰:「太后之長御也。共音居用反。養音弋亮反。」

  〔五〕 師古曰:「鄉讀曰嚮。」

  〔六〕 師古曰:「卻,退也。虞、芮,二國名也,並在河之東。二國之君相與爭田,久而不平,聞文王之德,乃往斷焉。入周之境,則耕者讓畔,行者讓路,乃相謂曰:『我小人也,不可以履君子之庭。』遂相讓,以其所爭為閑田而退。」

  〔七〕 師古曰:「自此以上,皆從宰衡出。」

  〔八〕 師古曰:「相代而持也。」


  是歲,莽奏起明堂、辟雍、靈臺,為學者築舍萬區,作市、常滿倉,制度甚盛。立樂經,益博士員,經各五人。徵天下通一藝教授十一人以上,及有逸禮、古書、毛詩、周官、爾雅、天文、圖讖、鍾律、月令、兵法、史篇文字,〔一〕通知其意者,皆詣公車。網羅天下異能之士,至者前後千數,皆令記說廷中,將令正乖繆,壹異說云。群臣奏言:「昔周公奉繼體之嗣,據上公之尊,然猶七年制度乃定。夫明堂、辟雍,墮廢千載莫能興,〔二〕今安漢公起于第家,輔翼陛下,四年于茲,功德爛然。〔三〕公以八月載生魄庚子〔四〕奉使,朝用書〔五〕臨賦營築,越若翊辛丑,〔六〕諸生、庶民大和會,十萬眾並集,平作二旬,大功畢成。〔七〕唐虞發舉,成周造業,誠亡以加。宰衡位宜在諸侯王上,賜以束帛加璧,大國乘車、安車各一,〔八〕驪馬二駟。」〔九〕詔曰:「可。其議九錫之法。」

  〔一〕 孟康曰:「史籀所作十五篇古文書也。」師古曰:「周宣王太史史籀所作大篆書也。籀音直救反。」

  〔二〕 師古曰:「墮,毀也,音火規反。」

  〔三〕 師古曰:「爛然,章明之貌。」

  〔四〕 師古曰:「載,始也。魄,月魄也。」

  〔五〕 孟康曰:「賦功役之書。」

  〔六〕 師古曰:「翊,明也。辛丑者,庚子之明日也。越,發語辭也。」

  〔七〕 師古曰:「平作,謂不促遽也。平字或作丕。丕亦大也。」

  〔八〕 服虔曰:「大國乘車,如大國王之乘車也。」

  〔九〕 師古曰:「驪馬,並駕也。」


  冬,大風吹長安城東門屋瓦且盡。

  五年正月,祫祭明堂,諸侯王二十八人,列侯百二十人,宗室子九百餘人,徵助祭。禮畢,封孝宣曾孫信等三十六人為列侯,餘皆益戶賜爵,金帛之賞各有數。是時,吏民以莽不受新野田而上書者前後四十八萬七千五百七十二人,及諸侯、王公、列侯、宗室見者皆叩頭言,宜亟加賞於安漢公。〔一〕於是莽上書曰:「臣以外屬,越次備位,未能奉稱。〔二〕伏念聖德純茂,承天當古,制禮以治民,作樂以移風,四海奔走,百蠻並轃,〔三〕辭去之日,莫不隕涕。非有款誠,豈可虛致?自諸侯王已下至於吏民,咸知臣莽上與陛下有葭莩之故,〔四〕又得典職,每歸功列德者,輒以臣莽為餘言。臣見諸侯面言事於前者,未嘗不流汗而慚愧也。雖性愚鄙,至誠自知,德薄位尊,力少任大,夙夜悼栗,常恐污辱聖朝。今天下治平,風俗齊同,百蠻率服,皆陛下聖德所自躬親,太師光、太保舜等輔政佐治,群卿大夫莫不忠良,故能以五年之間至致此焉。臣莽實無奇策異謀。奉承太后聖詔,宣之于下,不能得什一;受群賢之籌畫,而上以聞,不能得什伍。〔五〕當被無益之辜,所以敢且保首領須臾者,誠上休陛下餘光,而下依群公之故也。〔六〕陛下不忍眾言,輒下其章於議者。臣莽前欲立奏止,恐其遂不肯止。今大禮已行,助祭者畢辭,不勝至願,願諸章下議者皆寢勿上,使臣莽得盡力畢制禮作樂事。事成,以傳示天下,與海內平之。即有所間非,則臣莽當被詿上誤朝之罪;〔七〕如無他譴,得全命賜骸骨歸家,避賢者路,是臣之私願也。惟陛下哀憐財幸!」〔八〕甄邯等白太后,詔曰:「可。唯公功德光於天下,是以諸侯、王公、列侯、宗室、諸生、吏民翕然同辭,連守闕庭,故下其章。諸侯、宗室辭去之日,復見前重陳,〔九〕雖曉喻罷遣,猶不肯去。告以孟夏將行厥賞,莫不驩悅,稱萬歲而退。今公每見,輒流涕叩頭言願不受賞,賞即加不敢當位。方制作未定,事須公而決,故且聽公。制作畢成,群公以聞。究于前議,〔一0〕其九錫禮儀亟奏。」〔一一〕

  〔一〕 師古曰:「亟,急也。」

  〔二〕 師古曰:「稱音尺證反。」

  〔三〕 師古曰:「轃即臻字也。」

  〔四〕 師古曰:「葭,蘆也。莩者,其筩裏白皮也。言其輕薄而附著也,故以為喻。葭音加。莩音孚。」

  〔五〕 師古曰:「言皆不曉,又遺忘也。」

  〔六〕 師古曰:「休,庇廕也。」

  〔七〕 師古曰:「間音居莧反。」

  〔八〕 師古曰:「此財與裁同,通用。」

  〔九〕 師古曰:「重音直用反。」

  〔一0〕師古曰:「究,竟也。」

  〔一一〕師古曰:「亟,急也。」


  於是公卿大夫、博士、議郎、列侯(富平侯)張純等九百二人皆曰:「聖帝明王招賢勸能,德盛者位高,功大者賞厚。故宗臣有九命上公之尊,則有九錫登等之寵。〔一〕今九族親睦,百姓既章,萬國和協,黎民時雍,〔二〕聖瑞畢溱,太平已洽。〔三〕帝者之盛莫隆於唐虞,而陛下任之;忠臣茂功莫著於伊周,而宰衡配之。所謂異時而興,如合符者也。謹以六藝通義,經文所見,周官、禮記宜於今者,為九命之錫。〔四〕臣請命錫。」奏可。策曰:

  〔一〕 張晏曰:「宗臣有勳勞為上公,國所宗者也。周禮『上公九命』,九命。九賜也。」師古曰:「登等,謂升於常等也。」

  〔二〕 師古曰:「章,明也。時,是也。雍亦和也。自此已上皆取堯典敘堯德之言也。」

  〔三〕 師古曰:「溱亦與臻同。」

  〔四〕 師古曰:「禮含文嘉云:『九錫者,車馬、衣服、樂懸、朱戶、納陛、武賁、鈇鉞、弓矢、秬鬯也。』」


  惟元始五年五月庚寅,太皇太后臨于前殿,延登,(請)〔親〕詔之曰:公進,虛聽朕言。〔一〕前公宿衛孝成皇帝十有六年,納策盡忠,白誅故定陵侯淳于長,以彌亂發姦,〔二〕登大司馬,職在內輔。孝哀皇帝即位,驕妾窺欲,姦臣萌亂,公手劾高昌侯董宏,改正故定陶共王母之僭坐。自是之後,朝臣論議,靡不據經。以病辭位,歸于第家,為賊臣所陷。就國之後,孝哀皇帝覺寤,復還公長安,臨病加劇,猶不忘公,復特進位。是夜倉卒,國無儲主,姦臣充朝,危殆甚矣。朕惟定國之計莫宜于公,引納于朝,即日罷退高安侯董賢,轉漏之間,忠策輒建,綱紀咸張。綏和、元壽,再遭大行,萬事畢舉,禍亂不作。輔朕五年,人倫之本正,天地之位定。〔三〕欽承神祇,經緯四時,復千載之廢,矯百世之失,〔四〕天下和會,大眾方輯。〔五〕詩之靈臺,書之作雒,鎬京之制,商邑之度,於今復興。〔六〕昭章先帝之元功,明著祖宗之令德,推顯嚴父配天之義,修立郊禘宗祀之禮,以光大孝。是以四海雍雍,萬國慕義,蠻夷殊俗,不召自至,漸化端冕,奉珍助祭。〔七〕尋舊本道,遵術重古,動而有成,事得厥中。至德要道,通於神明,祖考嘉享。光耀顯章,天符仍臻,元氣大同。麟鳳龜龍,眾祥之瑞,七百有餘。遂制禮作樂,有綏靖宗廟社稷之大勳。普天之下,惟公是賴,官在宰衡,位(在)〔為〕上公。今加九命之錫,其以助祭,共文武之職,〔八〕乃遂及厥祖。〔九〕於戲,豈不休哉!〔一0〕

  〔一〕 師古曰:「進前虛己而聽也。」

  〔二〕 師古曰:「彌讀曰弭。弭,止也。」

  〔三〕 張晏曰:「定冠婚之儀,徙南北之郊也。」

  〔四〕 張晏曰:「封先代之後,立古文經,定迭毀之禮也。」

  〔五〕 師古曰:「輯與集字同。」

  〔六〕 師古曰:「靈臺,所以觀氣象者也。文王受命,作邑于豐,始立此臺,兆庶自勸,就其功作,故大雅靈臺之詩曰:『經始靈臺,經之營之,庶人攻之,不日成之。』作雒,謂周公營洛邑以為王都,所謂成周也。周書洛誥曰:『召公既相宅,周公往營成周,使來告卜,作洛誥。』豐、鎬相近,故總曰鎬京。成周既成,遷殷頑民使居之,故云商邑之度也。」

  〔七〕 師古曰:「蠻夷漸染朝化而正衣冠,奉其國珍來助祭。」

  〔八〕 師古曰:「共讀曰供。」

  〔九〕 師古曰:「榮寵之命,上延其先祖也。」

  〔一0〕師古曰:「於戲讀曰嗚呼。休,美也。」


  於是莽稽首再拜,受綠韍袞冕衣裳,〔一〕瑒琫瑒珌,〔二〕句履,〔三〕鸞路乘馬,〔四〕龍旂九旒,皮弁素積,〔五〕戎路乘馬,〔六〕彤弓矢,盧弓矢,〔七〕左建朱鉞,右建金戚,〔八〕甲冑一具,〔九〕秬鬯二卣,〔一0〕圭瓚二,〔一一〕九命青玉珪二,〔一二〕朱戶納陛。〔一三〕署宗官、祝官、卜官、史官,虎賁三百人,家令丞各一人,宗、祝、卜、史官皆置嗇夫,佐安漢公。在中府外第,虎賁為門衛,當出入者傅籍。〔一四〕自四輔、三公有事府第,皆用傳。〔一五〕以楚王邸為安漢公第,大繕治,通周衛。祖禰廟及寢皆為朱戶納陛。陳崇又奏:「安漢公祠祖禰,出城門,城門校尉宜將騎士從。入有門衛,出有騎士,所以重國也。」奏可。

  〔一〕 師古曰:「此韍謂蔽膝也,或謂韍韠。韍音弗。韠音畢。」

  〔二〕 孟康曰:「瑒,玉名也。佩刀之飾,上曰琫,下曰珌。詩云『韠琫有珌』是也。」師古曰:「瑒音蕩。琫音布孔反。珌音必。」

  〔三〕 孟康曰:「今齊祀履舄頭飾也。出履(一二)〔三〕寸。」師古曰:「其形歧頭。句音巨俱反。」

  〔四〕 師古曰:「鸞路,路車之施鸞者也,解在禮樂志。四馬曰乘,音食證反。其下亦同。」

  〔五〕 師古曰:「素積,素裳也。」

  〔六〕 師古曰:「戎路,戎車也。」

  〔七〕 師古曰:「彤,赤色。盧,黑色。」

  〔八〕 師古曰:「鉞戚皆斧屬。」

  〔九〕 師古曰:「冑,兠鍪。」

  〔一0〕師古曰:「秬鬯,香酒也。卣,中樽也,音攸,又音羊九反。」

  〔一一〕師古曰:「以圭為勺末。」

  〔一二〕師古曰:「青者,春色,東方生而長育萬物也。」

  〔一三〕孟康曰:「納,內也。謂鑿殿基際為陛,不使露也。」師古曰:「孟說是也。尊者不欲露而升陛,故內之於霤下也。諸家之釋,文句雖煩,義皆不了,故無取云。」

  〔一四〕師古曰:「傅猶著也,音附。」

  〔一五〕孟康曰:「傳,符也。」師古曰:「音張戀反。」


  其秋,莽以皇后有子孫瑞,通子午道。〔一〕子午道從杜陵直絕南山,徑漢中。〔二〕

  〔一〕 張晏曰:「時年十四,始有婦人之道也。子,水;午,火也。水以天一為牡,火以地二為牝,故火為水妃,今通子午以協之。」

  〔二〕 師古曰:「子,北方也。午,南方也。言通南北道相當,故謂之子午耳。今京城直南山有谷通梁、漢道者,名子午谷。又宜州西界,慶州東界,有山名子午嶺,計南北直相當。此則北山者是子,南山者是午,共為子午道。」


  風俗使者八人還,言天下風俗齊同,詐為郡國造歌謠,頌功德,凡三萬言。莽奏定著令。又奏為市無二賈,〔一〕官無獄訟,邑無盜賊,野無飢民,道不拾遺,男女異路之制,犯者象刑。〔二〕劉歆、陳崇等十二人皆以治明堂,宣教化,封為列侯。

  〔一〕 師古曰:「言純質也。賈音價。」

  〔二〕 師古曰:「象刑,解在武紀及刑法志。」


  莽既致太平,北化匈奴,東致海外,南懷黃支,唯西方未有加。乃遣中郎將平憲等多持金幣誘塞外羌,使獻地,願內屬。憲等奏言:「羌豪良願等種,人口可萬二千人,願為內臣,獻鮮水海、允谷鹽池,平地美草皆予漢民,自居險阻處為藩蔽。問良願降意,對曰:『太皇太后聖明,安漢公至仁,天下太平,五穀成孰,或禾長丈餘,或一粟三米,或不種自生,或蠒不蠶自成,甘露從天下,醴泉自地出,鳳皇來儀,神爵降集。從四歲以來,羌人無所疾苦,故思樂內屬。』宜以時處業,置屬國領護。」事下莽,莽復奏曰:「太后秉統數年,恩澤洋溢,和氣四塞,絕域殊俗,靡不慕義。越裳氏重譯獻白雉,黃支自三萬里貢生犀,東夷王度大海奉國珍,匈奴單于順制作,去二名,今西域良願等復舉地為臣妾,昔唐堯橫被四表,亦亡以加之。今謹案已有東海、南海、北海郡,未有西海郡,請受良願等所獻地為西海郡。臣又聞聖王序天文,定地理,因山川民俗以制州界。漢家地廣二帝三王,〔一〕凡十(三)〔二〕州,州名及界多不應經。堯典十有二州界,後定為九州。漢家廓地遼遠,州牧行部,遠者三萬餘里,不可為九。謹以經義正十二州名分界,以應正始。」奏可。又增法五十條,犯者徙之西海。徙者以千萬數,民始怨矣。

  〔一〕 服虔曰:「唐虞及周要服之內方七千里,夏殷方三千里,漢地南北萬三千里也。」

  泉陵侯劉慶上書〔一〕言:「周成王幼少,稱孺子,周公居攝。今帝富於春秋,宜令安漢公行天子事,如周公。」群臣皆曰:「宜如慶言。」

  〔一〕 師古曰:「王子侯年表『眾陵節侯賢,長沙定王子,本始四年戴侯真定嗣,二十二年薨,黃龍元年頃侯慶嗣。』此則是也。此傳及翟義傳並云泉陵,地理志泉陵屬零陵郡,而表作眾陵,表為誤也。」

  冬,熒惑入月中。

  平帝疾,莽作策,請命於泰畤,戴璧秉圭,願以身代。藏策金縢,置于前殿,敕諸公勿敢言。〔一〕十二月平帝崩,大赦天下。莽徵明禮者宗伯鳳等與定天下吏六百石以上皆服喪三年。奏尊孝成廟曰統宗,孝平廟曰元宗。時元帝世絕,而宣帝曾孫有見王五人,〔二〕列侯廣戚侯顯等四十八人,莽惡其長大,曰:「兄弟不得相為後。」乃選玄孫中最幼廣戚侯子嬰,年二歲,託以為卜相最吉。

  〔一〕 師古曰:「詐依周公為武王請命,作金縢也。」

  〔二〕 師古曰:「王之見在者。」


  是月,前煇光謝囂奏武功長孟通浚井得白石,〔一〕上圓下方,有丹書著石,〔二〕文曰「告安漢公莽為皇帝」。符命之起,自此始矣。莽使群公以白太后,太后曰:「此誣罔天下,不可施行!」太保舜謂太后:「事已如此,無可奈何,沮之力不能止。〔三〕又莽非敢有它,但欲稱攝以重其權,填服天下耳。」〔四〕太后聽許,舜等即共令太后下詔曰:「蓋聞天生眾民,不能相治,為之立君以統理之。君年幼稚,必有寄託而居攝焉,然後能奉天施而成地化,群生茂育。書不云乎?『天工,人其代之。』〔五〕朕以孝平皇帝幼年,且統國政,幾加元服,委政而屬之。〔六〕今短命而崩,嗚呼哀哉!已使有司徵孝宣皇帝玄孫二十三人,差度宜者,以嗣孝平皇帝之後。〔七〕玄孫年在繈褓,不得至德君子,孰能安之?安漢公莽輔政三世,比遭際會,安光漢室,〔八〕遂同殊風,至于制作,與周公異世同符。今前煇光囂、武功長通上言丹石之符,朕深思厥意,云『為皇帝』者,乃攝行皇帝之事也。夫有法成易,非聖人者亡法。其令安漢公居攝踐祚,如周公故事,以武功縣為安漢公采地,〔九〕名曰漢光邑。具禮儀奏。」

  〔一〕 師古曰:「浚,抒治之也。囂音許驕反。浚音峻。抒音直呂反。」

  〔二〕 師古曰:「著音直略反。」

  〔三〕 師古曰:「沮,壞也,音才汝反。」

  〔四〕 師古曰:「填音竹刃反。」

  〔五〕 師古曰:「虞書咎繇謨之辭也。言人代天理治工事也。」

  〔六〕 師古曰:「屬,付也。幾音曰冀。屬音之欲反。」

  〔七〕 師古曰:「差度謂擇也。度音大各反。」

  〔八〕 師古曰:「比,頻也。」

  〔九〕 師古曰:「采,官也。以官受地,故謂之采。」


  於是群臣奏言:「太后聖德昭然,深見天意,詔令安漢公居攝。臣聞周成王幼少,周道未成,成王不能共事天地,修文武之烈。〔一〕周公權而居攝,則周道成,王室安;不居攝,則恐周隊失天命〔二〕。書曰:『我嗣事子孫,大不克共上下,遏失前人光,在家不知命不易。天應棐諶,乃亡隊命。』〔三〕說曰:〔四〕周公服天子之冕,南面而朝群臣,發號施令,常稱王命。召公賢人,不知聖人之意,故不說也。〔五〕禮明堂記曰:『周公朝諸侯於明堂,天子負斧依南面而立。』〔六〕謂『周公踐天子位,六年朝諸侯,制禮作樂,而天下大服』也。召公不說。時武王崩,縗麤未除。〔七〕由是言之,周公始攝則居天子之位,非乃六年而踐阼也。書逸嘉禾篇曰:『周公奉鬯立于阼階,延登,贊曰:「假王蒞政,勤和天下。」』此周公攝政,贊者所稱。〔八〕成王加元服,周公則致政。書曰『朕復子明辟』,〔九〕周公常稱王命,專行不報,故言我復子明君也。臣請安漢公居攝踐祚,服天子韍冕,〔一0〕背斧依于戶牖之間,南面朝群臣,聽政事。車服出入警蹕,民臣稱臣妾,皆如天子之制。郊祀天地,宗祀明堂,共祀宗廟,享祭群神,贊曰『假皇帝』,〔一一〕民臣謂之『攝皇帝』,自稱曰『予』。平決朝事,常以皇帝之詔稱『制』,以奉順皇天之心,輔翼漢室,保安孝平皇帝之幼嗣,遂寄託之義,隆治平之化。〔一二〕其朝見太皇太后、帝皇后,皆復臣節。自施政教於其宮家國采,如諸侯禮〔儀〕故事。臣昧死請。」太后詔曰:「可。」明年,改元曰居攝。

  〔一〕 師古曰:「共讀曰恭。烈,業也。」

  〔二〕 師古曰:「隊音直類反。」

  〔三〕 師古曰:「周書君奭之篇也。邵公為保,周公為師,相成王為左右。邵公不悅,周公作君奭以告之。奭,召公名也。尊而呼之,故曰君也。言我恐後嗣子孫大不能恭承天地,絕失先王光大之道,不知受命之難。天所應輔唯在有誠,所以亡失其命也。共音恭。棐音匪。」

  〔四〕 師古曰:「謂說經義也。」

  〔五〕 師古曰:「召讀曰邵。說讀曰悅。次下並同。」

  〔六〕 師古曰:「依讀曰扆。此下亦同。」

  〔七〕 師古曰:「縗音千回反。」

  〔八〕 師古曰:「贊謂祭祝之辭也。」

  〔九〕 師古曰:「周書洛誥載周公告成王之辭,言我復還明君之政於子也。復音扶目反。」

  〔一0〕師古曰:「此韍亦謂裳韍也。」

  〔一一〕師古曰:「贊謂祭祝之辭也。共音恭。」

  〔一二〕師古曰:「遂,成也。」


  居攝元年正月,莽祀上帝於南郊,迎春於東郊,行大射禮於明堂,養三老五更,成禮而去。〔一〕置柱下五史,秩如御史,聽政事,侍旁記疏言行。

  〔一〕 師古曰:「更音工衡反。」

  三月己丑,立宣帝玄孫嬰為皇太子,號曰孺子。以王舜為太傅左輔,甄豐為太阿右拂,〔一〕甄邯為太保後承。又置四少,秩皆二千石。

  〔一〕 師古曰:「拂讀曰弼。」

  四月,安眾侯劉崇與相張紹謀曰:〔一〕「安漢公莽專制朝政,必危劉氏。天下非之者,乃莫敢先舉,此宗室恥也。吾帥宗族為先,海內必和。」紹等從者百餘人,遂進攻宛,不得入而敗。紹者,張竦之從兄也。竦與崇族父劉嘉詣闕自歸,莽赦弗罪。竦因為嘉作奏曰:

  〔一〕 師古曰:「安眾康侯月,長沙定王子,崇即月之玄孫子也,見王子侯表。」

  建平、元壽之間,大統幾絕,宗室幾棄。〔一〕賴蒙陛下聖德,扶服振救,〔二〕遮扞匡衛,國命復延,宗室明目。臨朝統政,發號施令,動以宗室為始,登用九族為先。並錄支親,建立王侯,南面之孤,計以百數。收復絕屬,存亡續廢,〔三〕得比肩首,復為人者,嬪然成行,〔四〕所以藩漢國,輔漢宗也。建辟雍,立明堂,班天法,流聖化,朝群后,昭文德,宗室諸侯,咸益土地。天下喁喁,引領而歎,〔五〕頌聲洋洋,滿耳而入。〔六〕國家所以服此美,膺此名,饗此福,受此榮者,豈非太皇太后日昃之思,陛下夕惕之念哉!何謂?〔七〕亂則統其理,危則致其安,禍則引其福,絕則繼其統,幼則代其任,晨夜屑屑,寒暑勤勤,〔八〕無時休息,孳孳不已者,〔九〕凡以為天下,厚劉氏也。〔一0〕臣無愚智,民無男女,皆諭至意。〔一一〕

  〔一〕 師古曰:「幾亦音巨依反。」

  〔二〕 師古曰:「陛下謂莽也。服音蒲北反。」

  〔三〕 師古曰:「復音扶目反。」

  〔四〕 師古曰:「嬪然,多貌也。行,列也。嬪音匹人反。行音下郎反。」

  〔五〕 師古曰:「喁喁,眾口向上也,音顒。」

  〔六〕 師古曰:「論語載孔子曰:『師摯之始,關雎之亂,洋洋乎盈耳哉!』故竦引之也。洋音羊,又音翔。」

  〔七〕 師古曰:「先為設問,復陳其事也。」

  〔八〕 師古曰:「屑屑猶切切,動作之意也。」

  〔九〕 師古曰:「孳孳,不怠之意也,音與孜同。」

  〔一0〕師古曰:「為音于偽反。」

  〔一一〕師古曰:「諭,曉也。」


  而安眾侯崇乃獨懷悖惑之心,操畔逆之慮,〔一〕興兵動眾,欲危宗廟,惡不忍聞,罪不容誅,誠臣子之仇,宗室之讎,國家之賊,天下之害也。是故親屬震落而告其罪,民人潰畔而棄其兵,進不跬步,退伏其殃。〔二〕百歲之母,孩提之子,〔三〕同時斷斬,懸頭竿杪,〔四〕珠珥在耳,首飾猶存,為計若此,豈不誖哉!〔五〕

  〔一〕 師古曰:「悖,乖也。」

  〔二〕 師古曰:「半步曰跬,謂一舉足也,音(宗)〔空〕橤反。」

  〔三〕 師古曰:「嬰兒始孩,人所提挈,故曰孩提也。孩者,小兒笑也。」

  〔四〕 師古曰:「杪,末也,音莫小反。」

  〔五〕 師古曰:「誖,惑也,音布內反。」


  臣聞古者畔逆之國,既以誅討,(而)〔則〕豬其宮室以為汙池,納垢濁焉,〔一〕名曰凶虛,〔二〕雖生菜茹,而人不食〔三〕。四牆其社,覆上棧下,示不得通。〔四〕辨社諸侯,〔五〕出門見之,著以為戒。〔六〕方今天下聞崇之反也,咸欲騫衣手劍而叱之。其先至者,則拂其頸,〔七〕衝其匈,刃其軀,切其肌;後至者,欲撥其門,仆其牆,〔八〕夷其屋,焚其器,〔九〕應聲滌地,則時成創。〔一0〕而宗室尤甚,言必切齒焉。何則?以其背畔恩義,而不知重德之所在也。宗室所居或遠,嘉幸得先聞,不勝憤憤之願,願為宗室倡始,〔一一〕父子兄弟負籠荷鍤,馳之南陽,〔一二〕豬崇宮室,令如古制。及崇社宜如亳社,以賜諸侯,用永監戒。願下四輔公卿大夫議,以明好惡,視四方。〔一三〕

  〔一〕 李奇曰:「掘其宮以為池,用貯水也。」師古曰:「豬謂畜水汙下也。汙音烏。」

  〔二〕 師古曰:「虛讀曰墟。墟,故居也,言凶人所居也。」

  〔三〕 師古曰:「所食之菜曰茹,音人庶反。」

  〔四〕 師古曰:「棧謂以簀蔽之也。下則棧之,上則覆之,所以隔塞不通陰陽之氣。」

  〔五〕 孟康曰:「辨,布也。布崇社國,國各作一,見以為戒也。」師古曰:「辨讀曰班。」

  〔六〕 師古曰:「著,明也。」

  〔七〕 師古曰:「拂,戾也,音佛。」

  〔八〕 師古曰:「仆,倒也。」

  〔九〕 師古曰:「夷,平也。」

  〔一0〕師古曰:「滌地猶言塗地。則時,即時也。創,傷也,音初良反。」

  〔一一〕師古曰:「倡音(先)〔昌〕向反。」

  〔一二〕師古曰:「籠,所以盛土也。鍤,鍫也。」

  〔一三〕師古曰:「視讀曰示。」


  於是莽大說。〔一〕公卿曰:「皆宜如嘉言。」莽白太后下詔曰:「惟嘉父子兄弟,雖與崇有屬,不敢阿私,或見萌牙,相率告之,及其禍成,同共讎之,應合古制,忠孝著焉。其以杜衍戶千封嘉為(師)〔帥〕禮侯,嘉子七人皆賜爵關內侯。」後又封竦為淑德侯。長安(謂)〔為〕之語曰:「欲求封,過張伯松;〔二〕力戰鬥,不如巧為奏。」莽又封南陽吏民有功者百餘人,汙池劉崇室宅。後謀反者,皆汙池云。

  〔一〕 師古曰:「說讀曰悅。」

  〔二〕 師古曰:「竦之字。」


  群臣復白:「劉崇等謀逆者,以莽權輕也。宜尊重以填海內。」〔一〕五月甲辰,太后詔莽朝見太后稱「假皇帝」。

  〔一〕 師古曰:「填音竹刃反。」

  冬十月丙辰朔,日有食之。

  十二月,群臣奏請:「益安漢公宮及家吏,置率更令,廟、廄、廚長丞,中庶子,虎賁以下百餘人,又置衛士三百人。安漢公廬為攝省,府為攝殿,第為攝宮。」奏可。

  莽白太后下詔曰:「故太師光雖前薨,功效已列。太保舜、大司空豐、輕車將軍邯、步兵將軍建皆為誘進單于籌策,又典靈臺、明堂、辟雍、四郊,定制度,開子午道,與宰衡同心說德,〔一〕合意并力,功德茂著。封舜子匡為同心侯,林為說德侯,光孫壽為合意侯,豐孫匡為并力侯。益邯、建各三千戶。

  〔一〕 師古曰:「說音悅。次下亦同。」

  是歲,西羌龐恬、傅幡等〔一〕怨莽奪其地作西海郡,反攻西海太守程永,永奔走。莽誅永,遣護羌校尉竇況擊之。

  〔一〕 師古曰:「幡音敷元反,其字從巾。」

  二年春,竇況等擊破西羌。

  五月,更造貨:錯刀,一直五千;契刀,一直五百;大錢,一直五十,與五銖錢並行。民多盜鑄者。禁列侯以下不得挾黃金,輸御府受直,然卒不與直。

  九月,東郡太守翟義都試,勒車騎,因發奔命,立嚴鄉侯劉信為天子,〔一〕移檄郡國,言莽「毒殺平帝,攝天子位,欲絕漢室,今共行天罰誅莽。」〔二〕郡國疑惑,眾十餘萬。莽惶懼不能食,晝夜抱孺子告禱郊廟,放大誥作策,〔三〕遣諫大夫桓譚等班於天下,諭以攝位當反政孺子之意。〔四〕遣王邑、孫建等八將軍擊義,分屯諸關,守阨塞。槐里男子趙明、霍鴻等起兵,以和翟義,〔五〕相與謀曰:「諸將精兵悉東,京師空,可攻長安。」眾稍多,至且十萬人,莽恐,遣將軍王奇、王級將兵拒之。以太保甄邯為大將軍,受鉞高廟,領天下兵,左杖節,右把鉞,屯城外。王舜、甄豐晝夜循行殿中。〔六〕

  〔一〕 師古曰:「東平煬王之子。」

  〔二〕 師古曰:「共讀作(供)〔恭〕。」

  〔三〕 師古曰:「放,依也。大誥,周書篇名,周公所作也。放音甫往反。」

  〔四〕 師古曰:「諭,曉告(也)〔之〕。」

  〔五〕 師古曰:「和音胡臥反。」

  〔六〕 師古曰:「行音下更反。」


  十二月,王邑等破翟義於圉。司威陳崇使監軍〔一〕上書言:「陛下奉天洪範,心合寶龜,〔二〕膺受元命,豫知成敗,(感)〔咸〕應兆占,是謂配天。配天之主,慮則移氣,言則動物,施則成化。臣崇伏讀詔書下日,竊計其時,聖思始發,而反虜仍破;〔三〕詔文始書,反虜大敗;制書始下,反虜畢斬,眾將未及齊其鋒芒。臣崇未及盡其愚慮,而事已決矣。」莽大說。〔四〕

  〔一〕 師古曰:「為使而監軍於外。」

  〔二〕 師古曰:「心與龜合也。」

  〔三〕 師古曰:「思,慮也。」

  〔四〕 師古曰:「說讀曰悅。」


  三年春,地震。大赦天下。

  王邑等還京師,西與王級等合擊明、鴻,皆破滅,語在翟義傳。莽大置酒未央宮白虎殿,勞賜將帥。詔陳崇治校軍功,第其高下。莽乃上奏曰:「明聖之世,國多賢人,故唐虞之時,可比屋而封,至功成事就,則加賞焉。至於夏后塗山之會,執玉帛者萬國,諸侯執玉,附庸執帛。周武王孟津之上,尚有八百諸侯。周公居攝,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是以四海之內各以其職來祭,蓋諸侯千八百矣。禮記王制千七百餘國,是以孔子著孝經曰:『不敢遺小國之臣,而況於公侯伯子男乎?故得萬國之歡心以事其先王。』此天子之孝也。秦為亡道,殘滅諸侯以為郡縣,欲擅天下之利,故二世而亡。高皇帝受命除殘,考功施賞,建國數百,後稍衰微,其餘僅存。太皇太后躬統大綱,廣封功德以勸善,興滅繼絕以永世,是以大化流通,旦暮且成。遭羌寇害西海郡,反虜流言東郡,逆賊惑眾西土,忠臣孝子莫不奮怒,所征殄滅,盡備厥辜,天子咸寧。今制禮作樂,實考周爵五等,地四等,有明文;〔一〕殷爵三等,有其說,無其文。〔二〕孔子曰:『周監於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三〕臣請諸將帥當受爵邑者爵五等,地四等。」奏可。於是封者高為侯伯,次為子男,當賜爵關內侯者更名曰附城,凡數百人。擊西海者以「羌」為號,槐里以「武」為號,翟義以「虜」為號。

  〔一〕 蘇林曰:「爵五等:公、侯、伯、子、男也。地四等:公一等,侯伯二等,子男三等,附庸四等。」

  〔二〕 師古曰:「公一等,侯二等,伯、子、男三等。」

  〔三〕 師古曰:「論語載孔子之言也。監,視也。二代,夏、殷也。郁郁,文章貌。」


  群臣復奏言:「太后修功錄德,遠者千載,近者當世,或以文封,或以武爵,深淺大小。靡不畢舉。今攝皇帝背依踐祚,宜異於宰國之時,制作雖未畢已,〔一〕宜進二子爵皆為公。春秋『善善及子孫』,『賢者之後,宜有土地』。成王廣封周公庶子六(子)〔人〕,皆有茅土。及漢家名相大將蕭、霍之屬,咸及支庶。兄子光,可先封為列侯;諸孫,制度畢已,大司徒、大司空上名,如前詔書。」太后詔曰:「進攝皇帝子褒新侯安為新舉公,賞都侯臨為褒新公,封光為衍功侯。」是時,莽還歸新都國,群臣復白以封莽孫宗為新都侯。莽既滅翟義,自謂威德日盛,獲天人助,遂謀即真之事矣。

  〔一〕 師古曰:「已,止也。」

  九月,莽母功顯君死,意不在哀,令太后詔議其服。少阿、羲和劉歆與博士諸儒七十八人皆曰:「居攝之義,所以統立天功,興崇帝道,成就法度,安輯海內也。〔一〕昔殷成湯既沒,而太子蚤夭,其子太甲幼少不明,伊尹放諸桐宮而居攝,以興殷道。周武王既沒,周道未成,成王幼少,周公屏成王而居攝,以成周道。〔二〕是以殷有翼翼之化,〔三〕周有刑錯之功。〔四〕今太皇太后比遭家之不造,〔五〕委任安漢公宰尹群僚,衡平天下。〔六〕遭孺子幼少,未能共上下,〔七〕皇天降瑞,出丹石之符,是以太皇太后則天明命,詔安漢公居攝踐祚,將以成聖漢之業,與唐虞三代比隆也。攝皇帝遂開祕府,會群儒,制禮作樂,卒定庶官,茂成天功。〔八〕聖心周悉,卓爾獨見,發得周禮,以明因監,〔九〕則天稽古,而損益焉,猶仲尼之聞韶,〔一0〕日月之不可階,〔一一〕非聖哲之至,孰能若茲!綱紀咸張,成在一匱,〔一二〕此其所以保佑聖漢,安靖元元之效也。今功顯君薨,禮『庶子為後,為其母緦。』傳曰『與尊者為體,不敢服其私親也。』攝皇帝以聖德承皇天之命,受太后之詔居攝踐祚,奉漢大宗之後,上有天地社稷之重,下有元元萬機之憂,不得顧其私親。故太皇太后建厥元孫,俾侯新都,〔一三〕為哀侯後。明攝皇帝與尊者為體,承宗廟之祭,奉共養太皇太后,不得服其私親也。周禮曰『王為諸侯緦縗』,『弁而加環絰』,〔一四〕同姓則麻,異姓則葛。攝皇帝當為功顯君緦縗,弁而加麻環絰,如天子弔諸侯服,以應聖制。」莽遂行焉,凡壹弔再會,而令新都侯宗為主,服喪三年云。

  〔一〕 師古曰:「輯字與集同。」

  〔二〕 師古曰:「屏猶擁也。」

  〔三〕 師古曰:「商頌殷武之詩曰『商邑翼翼,四方之極』,言商邑禮俗翼翼然可則傚,乃四方之中正也。」

  〔四〕 師古曰:「謂成康之世囹圄空虛。」

  〔五〕 師古曰:「比,頻也。周頌閔予小子之篇曰『遭家不造』。造,成也。故議者引之。」

  〔六〕 師古曰:「宰,治也。尹,正也。衡,平也,言如稱之衡。」

  〔七〕 師古曰:「共讀曰恭。上下謂天地。」

  〔八〕 師古曰:「茂,美也。」

  〔九〕 李奇曰:「殷因於夏禮,周監於二代。」

  〔一0〕師古曰:「孔子至齊郭門之外,遇一嬰兒,挈一壺,相與俱行,其視精,其心正,其行端。孔子謂御曰:『趣驅之,趣驅之,韶樂方作。』孔子至彼而及韶,聞之,三月不知肉味。言天縱多能而識微也,故取喻耳。」

  〔一一〕師古曰:「論語載子貢敘孔子德云:『他人賢者,丘陵也,猶可踰也。仲尼,日月也,無得而踰焉。』又曰:『夫子之不可及,猶天之不可階而升也。』」

  〔一二〕師古曰:「論語云孔子曰:『譬如為山,未成一匱,止吾止也。譬如平地,雖覆一匱,進吾往也。』匱者,織草為器,所以盛土也。言人修(德)行道〔德〕,有若為山,雖于平地,始覆一匱之土而作不止,可以得成,故吾欲往觀之。今此議者謂莽修行政化,致於太平,本由一匱也。」

  〔一三〕師古曰:「建,立也。元,長也。謂立莽孫宗為新都侯也。俾,使也。」

  〔一四〕師古曰:「於弁上加環絰也。謂之環者,言其輕細如環之形。」


  司威陳崇奏,衍功侯光私報執金吾竇況,令殺人,況為收繫,致其法。莽大怒,切責光。光母曰:「女自視孰與長孫、中孫?」〔一〕遂母子自殺,及況皆死。初,莽以事母、養嫂、撫兄子為名,及後悖虐,復以示公義焉。〔二〕令光子嘉嗣爵為侯。

  〔一〕 師古曰:「長孫、中孫,莽子宇及獲字也。皆為莽所殺,故云然。中讀曰仲。」

  〔二〕 服虔曰:「不舍光罪為公義。」


  莽下書曰:「遏密之義,訖于季冬,〔一〕正月郊祀,八音當奏。王公卿士,樂凡幾等?五聲八音,條各云何?其與所部儒生各盡精思,悉陳其義。」

  〔一〕 張晏曰:「平帝以元始五年十二月崩,至此再期年也。」師古曰:「虞書:『放勳乃徂,百姓如喪考妣,三載,四海遏密八音。』遏,止也。密,靜也。謂不作樂也。故莽引之。」

  是歲廣饒侯劉京、車騎將軍千人扈雲、大保屬臧鴻奏符命。〔一〕京言齊郡新井,雲言巴郡石牛,鴻言扶風雍石,莽皆迎受。十一月甲子,莽上奏太后曰:「陛下至聖,遭家不造,遇漢十二世三七之阨,承天威命,詔臣莽居攝,受孺子之託,任天下之寄。臣莽兢兢業業,懼於不稱。〔二〕宗室廣饒侯劉京上書言:『七月中,齊郡臨淄縣昌興亭長辛當一暮數夢,曰:「吾,天公使也。天公使我告亭長曰:『攝皇帝當為真。』即不信我,此亭中當有新井。」亭長晨起視亭中,誠有新井,〔三〕入地且百尺。』十一月壬子,直建冬至,〔四〕巴郡石牛,戊午,雍石文,皆到于未央宮之前殿。臣與太保安陽侯舜等視,天風起,塵冥,風止,得銅符帛圖於石前,文曰:『天告帝符,獻者封侯。承天命,用神令。』騎都尉崔發等視說。〔五〕及前孝哀皇帝建平二年六月甲子下詔書,更為太初元將元年,案其本事,甘忠可、夏賀良讖書臧蘭臺。〔六〕臣莽以為元將元年者,大將居攝改元之文也,於今信矣。尚書康誥『王若曰:「孟侯,朕其弟,小子封。」』〔七〕此周公居攝稱王之文也。春秋隱公不言即位,攝也。此二經周公、孔子所定,蓋為後法。孔子曰:『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八〕臣莽敢不承用!臣請共事神祇宗廟,奏言太皇太后、孝平皇后,皆稱假皇帝。〔九〕其號令天下,天下奏言事,毋言『攝』。以居攝三年為初始元年,漏刻以百二十為度,用應天命。臣莽夙夜養育隆就孺子,〔一0〕令與周之成王比德,宣明太皇太后威德於萬方,期於富而教之。孺子加元服,復子明辟,如周公故事。」奏可。眾庶知其奉符命,指意群臣博議別奏,以視即真之漸矣。〔一一〕

  〔一〕 師古曰:「千人,官名也,屬車騎將軍。扈其姓,雲其名。」

  〔二〕 師古曰:「兢兢,慎也。業業,危也。」

  〔三〕 師古曰:「誠,實也。」

  〔四〕 師古曰:「壬子之日冬至,而其日當建。」

  〔五〕 師古曰:「眡,古視字也。視其文而說其意也。」

  〔六〕 師古曰:「蘭臺,掌圖籍之所。」

  〔七〕 師古曰:「孟,長也。孟侯者,言為諸侯之長也。封者,衛康叔名。」

  〔八〕 師古曰:「論語載孔子之言也,已解在上。」

  〔九〕 師古曰:「共音曰恭。」

  〔一0〕師古曰:「隆,長也。成就之使其長大也。」

  〔一一〕師古曰:「視讀曰示。」


  期門郎張充等六人謀共劫莽,立楚王。發覺,誅死。

  梓潼人哀章〔一〕學問長安,素無行,好為大言。見莽居攝,即作銅匱,為兩檢,署其一曰「天帝行璽金匱圖」,其一署曰「赤帝行璽某傳予黃帝金策書」。某者,高皇帝名也。書言王莽為真天子,皇太后如天命。圖書皆書莽大臣八人,又取令名王興、王盛,章因自竄姓名,〔二〕凡為十一人,皆署官爵,為輔佐。章聞齊井、石牛事下,即日昏時,衣黃衣,持匱至高廟,以付僕射。僕射以聞。戊辰,莽至高廟拜受金匱神嬗。〔三〕御王冠,謁太后,還坐未央宮前殿,下書曰:「予以不德,託于皇初祖考黃帝之後,皇始祖考虞帝之苗裔,而太皇太后之末屬。皇天上帝隆顯大佑,成命統序,符契圖文,金匱策書,神明詔告,屬予以天下兆民。〔四〕赤帝漢氏高皇帝之靈,承天命,傳國金策之書,予甚祗畏,敢不欽受!以戊辰直定,〔五〕御王冠,即真天子位,定有天下之號曰新。其改正朔,易服色,變犧牲,殊徽幟,異器制。〔六〕以十二月朔癸酉為建國元年正月之朔,以雞鳴為時。服色配德上黃,犧牲應正用白,使節之旄旛皆純黃,其署曰『新使五威節』,以承皇天上帝威命也。」

  〔一〕 師古曰:「梓潼,廣漢之縣也。潼音童。」

  〔二〕 師古曰:「竄謂廁著也。」

  〔三〕 師古曰:「嬗,古禪字。言有神命,使漢禪位於莽也。」

  〔四〕 師古曰:「屬,委付也,音之欲反。」

  〔五〕 師古曰:「於建除之次,其日當定。」

  〔六〕 師古曰:「徽幟,通謂旌旗之屬也。幟音式志反。」

  校勘記

  四0四0頁一四行 (為)〔嘗〕私買侍婢, 景祐、汲古、殿、局本都作「嘗」,此誤。

  四0四二頁一0行 上乃加恩寵,置使家,中黃門〔三〕十日一賜餐。 沈欽韓說「中黃門」當屬下讀,蘇林說非。

  四0四四頁 二行 瑑自雕瑑字耳,音(彖)〔篆〕也。 景祐本作「篆」。王先謙說作「篆」是。

  四0四七頁一二行 功(能)〔德〕為忠臣宗, 景祐、殿本都作「德」。楊樹達說作「德」是。

  四0四九頁 二行 倍故,數多於(人)〔故〕各一倍也。 景祐、殿本都作「故」。王先謙說作「故」是。

  四0四九頁 七行 自今以來,(非)〔惟〕封爵乃以聞。 汲古、殿、局本都作「惟」。王先謙說「非」字誤。

  四0五二頁 五行 宜承(大)〔天〕序,奉祭祀。 景祐、殿本都作「天」。王先謙說作「天」是。

  四0五二頁 八行 事下有司,皆(白)〔曰〕: 景祐、殿本都作「曰」。

  四0五三頁 四行 〔言〕皇后之位當在莽女也。 景祐、殿本都有「言」字。

  四0五三頁 九行 佟音(從)〔徒〕冬反。 景祐、殿本都作「徒」,此誤。

  四0五五頁一三行 顇與(萃)〔悴〕同, 殿本作「悴」。王先謙說作「悴」是。

  四0五六頁一四行 謂持兵(力)〔刃〕以刺。 景祐、汲古、殿、局本都作「刃」,此誤。

  四0五八頁 三行 (書)〔師古〕曰: 朱一新說「書曰」當作「師古曰」。

  四0五九頁一五行 四海輻(奏)〔湊〕, 景祐、殿、局本都作「湊」。王先謙說「奏」字誤。

  四0六二頁 九行 是故成王之(與)〔於〕周公也, 景祐、殿本都作「於」。王先謙說作「於」是。

  四0六三頁 六行 (今)〔令〕天法有設, 錢大昭說「今」當作「令」。按景祐、殿、局本都作「令」。

  四0六四頁 四行 郊即(上祀)〔祀上〕帝於郊也。 殿本作「祀上」。王先謙說殿本是。

  四0六五頁一0行 (惡)與管蔡同罪, 景祐本無「惡」字。

  四0七二頁一二行 列侯(富平侯)張純等 景祐本無「富平侯」三字。

  四0七三頁 五行 延登,(請)〔親〕詔之曰: 沈欽韓說「請」當為「親」。按景祐、殿本都作「親」。

  四0七四頁 三行 官在宰衡,位(在)〔為〕上公。 景祐、殿本都作「為」。

  四0七五頁一二行 出履(一二)〔三〕寸。 景祐本作「三」。

  四0七七頁一三行 凡十(三)〔二〕州, 景祐本作「三」,殿本作「二」。

  四0八一頁 三行 如諸侯禮〔儀〕故事。 王先謙說「禮」下脫「儀」字。按景祐、殿本都有。

  四0八四頁 八行 音(宗)〔空〕橤反。 景祐、殿本都作「空」。

  四0八四頁一二行 (而)〔則〕豬其宮室以為汙池, 景祐、殿本都作「則」。王先謙說作「則」是。

  四0八五頁一四行 倡音(先)〔昌〕向反。 殿本作「昌」。景祐本亦作「先」,疑「尺」字之誤。

  四0八六頁 三行 封嘉為(師)〔帥〕禮侯, 錢大昭說「師」當作「帥」。按通鑑作「率禮侯」,錢說是。

  四0八六頁 三行 長安(謂)〔為〕之語曰: 景祐、殿本都作「為」。

  四0八八頁 四行 共讀作(供)〔恭〕。 景祐、殿本都作「恭」。

  四0八八頁 六行 諭,曉告(也)〔之〕。 景祐、殿本都作「之」。

  四0八八頁一0行 (感)〔咸〕應兆占, 景祐、殿本都作「咸」。

  四0九0頁 七行 成王廣封周公庶子六(子)〔人〕, 景祐、殿本都作「人」。

  四0九二頁一三行 言人修(德)行道〔德〕, 景祐、殿本都作「修行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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