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遵从弟肜
铫期字次况,颍川郏人也。长八尺二寸,容貌绝异,矜严有威。父猛,为桂阳太守,卒,期服丧三年,乡里称之。光武略地颍川,闻期志义,召署贼曹掾,《汉官仪》曰:“东西曹掾比四百石,余掾比三百石。贼曹,主盗贼之事。”从徇蓟。时王郎檄书到蓟,蓟中起兵应郎。光武趋驾出,百姓聚观,諠呼满道,遮路不得行,期骑马奋戟,嗔目大呼左右曰“跸”,《周礼》:“隶仆掌跸宫中之事。”郑众曰:“止行清道也,若今警跸。”《说文》“跸”与“跸”同。众皆披靡。披,普彼反。及至城门,门已闭,攻之得出。行至信都,以期为裨将,与傅宽、吕晏俱属邓禹。徇傍县,又发房子兵。禹以期为能,独拜偏将军,授兵二千人,宽、晏各数百人。还言其状,光武甚善之。使期别徇真定宋子,攻拔乐阳、槁、肥累。乐阳,县名,属常山郡。槁,今恒州槁城县也,故城在县西。肥累,故肥子国也,汉以为县,故城在今累城县西南,并属真定国,累音力追反。
从击王郎将儿宏、刘奉于钜鹿下,儿音五奚反。期先登陷陈,手杀五十余人,被创中额,摄帻复战,摄犹正也。遂大破之。王郎灭,拜期虎牙大将军。乃因闲说光武曰:“河北之地,界接边塞,人习兵战,号为精勇。今更始失政,大统危殆,海内无所归往。明公据河山之固,拥精锐之众,以顺万人思汉之心,则天下谁敢不从?”光武笑曰:“卿欲遂前?邪?”唯天子得称警?。时铜马数十万众入清阳、博平,博平,县名,属东郡,在今博州县也。期与诸将迎击之,连战不利,期乃更背水而战,所杀伤甚多。会光武救至,遂大破之,追至馆陶,皆降之。从击青犊、赤眉于射犬,贼袭期辎重,期还击之,手杀伤数十人,身被三创,而战方力,力,苦战也。遂破走之。
光武即位,封安成侯,安成,县名,属汝南郡,故城在今豫州汝阳县东南也。食邑五千户。时檀乡、五楼贼入繁阳、内黄,繁阳,县名,故城在今相州内黄县东北;内黄故城在西北。又魏郡大姓数反复,而更始将卓京“京”或作“原”。谋欲相率反邺城。帝以期为魏郡太守,行大将军事。期发郡兵击卓京,破之,斩首六百余级。京亡入山,追斩其将校数十人,获京妻子。进击繁阳、内黄,复斩数百级,郡界清平。督盗贼李熊,邺中之豪,而熊弟陆谋欲反城迎檀乡。反音翻。或以告期,期不应,告者三四,期乃召问熊。熊叩头首服,愿与老母俱就死。期曰:“为吏傥不若为贼乐者,可归与老母往就陆也。”必以在城中为吏不如为贼之乐,即任将母往就弟。使吏送出城。熊行求得陆,将诣邺城西门。陆不胜愧感,自杀以谢期。期嗟叹,以礼葬之,而还熊故职。于是郡中服其威信。
建武五年,行幸魏郡,以期为太中大夫。从还洛阳,又拜卫尉。
期重于信义,自为将,有所降下,未尝虏掠。及在朝廷,忧国爱主,其有不得于心,必犯颜谏诤。帝尝轻与期门近出,《前书》,武帝将出,必与北地良家子期于殿门,故曰“期门”。期顿首车前曰:“臣闻古今之戒,变生不意,诚不愿陛下微行数出。”帝为之回舆而还。十年卒,《东观记》曰:“期疾病,使使者存问,加赐医药甚厚。其母问期当封何子?期言‘受国家恩深,常惭负,如死,不知当何以报国,何宜封子也’!上甚怜之。”帝亲临襚敛,赠以卫尉、安成侯印绶,谥曰忠侯。
子丹嗣。复封丹弟统为建平侯。建平,县名,属沛郡,故城在今亳州酂县西北,一名马头城。后徙封丹葛陵侯。葛陵,县名,故城在汝南,故鲖阳县也。丹卒,子舒嗣。舒卒,子羽嗣。羽卒,子蔡嗣。
王霸字元伯,颍川颍阳人也。世好文法,《东观记》曰:“祖父为诏狱丞。”父为郡决曹掾,《汉旧仪》:“决曹,主罪法事。”霸亦少为狱吏。常慷慨不乐吏职,其父奇之。遣西学长安。汉兵起,光武过颍阳,霸率宾客上谒,曰:“将军兴义兵,窃不自知量,贪慕威德,愿充行伍。”光武曰:“梦想贤士,共成功业,岂有二哉!”遂从击破王寻、王邑于昆阳,还休乡里。
及光武为司隶校尉,道过颍阳,霸请其父,愿从。父曰:“吾老矣,不任军旅,汝往,勉之!”霸从至洛阳。及光武为大司马,以霸为功曹令史,从度河北。宾客从霸者数十人,稍稍引去。光武谓霸曰:“颍川从我者皆逝,而子独留。努力!疾风知劲草。”
及王郎起,光武在蓟,郎移檄购光武。光武令霸至市中募人,将以击郎。市人皆大笑,举手邪揄之,《说文》曰:“歋{广/歈},手相笑也。”歋音弋支反。{广/歈}音逾,或音由。此云“邪揄”,语轻重不同。霸惭懅而还。懅亦惭也,音遽。光武即南驰至下曲阳。传闻王郎兵在后,从者皆恐。及至呼沱河,候吏还白河水流澌,澌音斯。无船,不可济。官属大惧。光武令霸往视之。霸恐惊众,欲且前,阻水,还即诡曰:“冰坚可度。”官属皆喜。光武笑曰:“候吏果妄语也。”遂前。比至河,河冰亦合,乃令霸护度,监护度也。未毕数骑而冰解。光武谓霸曰:“安吾众得济免者,卿之力也。”霸谢曰:“此明公至德,神灵之祐,虽武王白鱼之应,无以加此。”《今文尚书》曰:“武王度盟津,白鱼跃入王舟。”武光谓官属曰:“王霸权以济事,殆天瑞也。”以为军正,爵关内侯。既至信都,发兵攻拔邯郸。霸追斩王郎,得其玺绶。封王乡侯。
从平河北,常与臧宫、傅俊共营,霸独善抚士卒,死者脱衣以敛之,伤者躬亲以养之。光武即位,以霸晓兵爱士,可独任,拜为偏将军,并将臧宫、傅俊兵,而以宫、俊为骑都尉。建武二年,更封富波侯。富波,县名,属汝南郡,在今豫州。
四年秋,帝幸谯,使霸与捕虏将军马武东讨周建于垂惠。苏茂将五校兵四千余人救建,而先遣精骑遮击马武军粮,武往救之。建从城中出兵夹击武,武恃霸之援,战不甚力,为茂、建所败。武军奔过霸营,大呼求救。霸曰:“贼兵盛,出必两败,努力而已。”乃闭营坚壁。军吏皆争之。霸曰:“茂兵精锐,其众又多,吾吏士心恐,而捕虏与吾相恃,两军不一,此败道也。今闭营固守,示不相援,贼必乘胜轻进;捕虏无救,其战自倍。如此,茂众疲劳,吾承其弊,乃可克也。”茂、建果悉出攻武。合战良久,霸军中壮士路润等数十人断发请战。霸知士心锐,乃开营后,出精骑袭其背。茂、建前后受敌,惊乱败走,霸、武各归营。贼复聚众挑战,霸坚卧不出,方飨士作倡乐。茂雨射营中,中霸前酒樽,霸安坐不动。军吏皆曰:“茂前日已破;今易击也。”霸曰:“不然。苏茂客兵远来,粮食不足,故数挑战,以儌一切之胜。儌,要也。一切犹权时也。今闭营休士,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茂、建既不得战,乃引还营。其夜,建兄子诵反,闭城拒之,茂、建遁去,诵以城降。
五年春,帝使太中大夫持节拜霸为讨虏将军。六年,屯田新安。八年,屯田函谷关。击荥阳、中牟盗贼,皆平之。
九年,霸与吴汉及横野大将军王常、建义大将军祐、破奸将军侯进等五万余人,击卢芳将贾览、闵堪于高柳。匈奴遣骑助芳,汉车遇雨,战不利。吴汉还洛阳,令祐屯常山,王常屯涿郡,侯进屯渔阳。玺书拜霸上谷太守,领屯兵如故,捕击胡虏,无拘郡界。拘犹限也。明年,霸复与吴汉等四将军六万人出高柳击贾览,诏霸与渔阳太守陈欣将兵为诸军锋。匈奴左南将军将数千骑救览,霸等连战于平城下,破之,追出塞,斩首数百级。霸及诸将还入雁门,与骠骑大将军杜茂会攻卢芳将尹由于崞、繁畤,不克。崞及繁畤皆县名,属雁门郡,并今代州县也,有崞山焉。崞音郭。
十三年,增邑户,更封向侯。向,县名,属沛郡。《左传》曰:“莒人入向。”案:今密州莒县南又有向城。是时,卢芳与匈奴、乌桓连兵,寇盗尤数,缘边愁苦。诏霸将?刑徒六千余人,与杜茂治飞狐道,飞狐道在今蔚州飞狐县,北通妫州怀戎县,即古之飞狐口也。堆石布土,筑起亭障,自代至平城三百余里。凡与匈奴、乌桓大小数十百战,颇识边事,数上书言宜与匈奴结和亲,又陈委输可从温水漕,《水经注》曰,温余水出上谷居庸关东,又东过军都县南,又东过蓟县北。益通以运漕也。以省陆转输之劳,事皆施行。后南单于、乌桓降服,北边无事。霸在上谷二十余岁。三十年,定封淮陵侯。淮陵,县,属临淮郡。永平二年,以病免,后数月卒。
子符嗣,徙封轪侯。轪,县,属江夏郡。轪音大。符卒,子度嗣。度尚显宗女浚仪长公主,为黄门郎。度卒,子歆嗣。
祭遵字弟孙,祭音侧界反。颍川颍阳人也。少好经书。家富给,而遵恭俭,恶衣服。丧母,负土起坟。尝为部吏所侵,结客杀之。初,县中以其柔也,既而皆惮焉。
及光武破王寻等,还过颍阳,遵以县吏数进见,光武爱其容仪,署为门下史。从征河北,为军市令。舍中儿犯法,遵格杀之。光武怒,命收遵。时主簿陈副谏曰:“明公常欲众军整齐,今遵奉法不避,是教令所行也。”光武乃贳之,贳犹赦也。以为刺奸将军。谓诸将曰:“当备祭遵!吾舍中儿犯法尚杀之,必不私诸卿也。”寻拜为偏将军,从平河北,以功封列侯。
建武二年春,拜征虏将军,定封颍阳侯。与骠骑大将军景丹、建义大将军祐、汉忠将军王常、骑都尉王梁、臧宫等入箕关,箕关,解在《邓禹传》。南击弘农、厌新、柏华蛮中贼。《东观记》曰柏华聚也。弩中遵口,洞出流血,众见遵伤,稍引退,遵呼叱止之,士卒战皆自倍,遂大破之。时新城蛮中山贼张满,新城,县名,属河南郡,今伊阙县也。屯结险隘为人害,诏遵攻之。遵绝其粮道,满数挑战,遵坚壁不出。而厌新、柏华余贼复与满合,遂攻得霍阳聚,有霍阳山,故名焉,俗谓之张侯城,在今汝州西南。遵乃分兵击破降之。明年春,张满饥困,城拔,生获之。初,满祭祀天地,自云当王,既执,叹曰:“谶文误我!”乃斩之,夷其妻子。遵引兵南击邓奉弟终于杜衍,破之。杜衍,县名,属南阳郡,故城在今邓州南阳县西南。
时涿郡太守张丰执使者举兵反,自称无上大将军,与彭宠连兵。四年,遵与祐及建威大将军耿弇、骁骑将军刘喜俱击之。遵兵先至,急攻丰,丰功曹孟厷执丰降。《说文》曰:“厷,臂上也。”厷音公弘反。初,丰好方术,有道士言丰当为天子,以五彩囊裹石系丰肘,云石中有玉玺。丰信之,遂反。既执当斩,犹曰:“肘石有玉玺。”遵为椎破之,丰乃知被诈,仰天叹曰:“当死无所恨!”诸将皆引还,遵受诏留屯良乡拒彭宠。因遣护军傅玄袭击宠将李豪于潞,大破之,斩首千余级。相拒岁余,数挫其锋,党与多降者。及宠死,遵进定其地。
六年春,诏遵与建威大将军耿弇、虎牙大将军盖延、汉忠将军王常、捕虏将军马武、骁骑将军刘歆、武威将军刘尚等从天水伐公孙述。续汉书曰:“上幸广阳城门,设祖道,阅过诸将,以遵新破渔阳,令最在前。”师次长安,时车驾亦至,而隗嚣不欲汉兵上陇,辞说解故。解故谓解脱事故,以为辞说。帝召诸将议。皆曰:“可且延嚣日月之期,益封其将帅,以消散之。”遵曰:“嚣挟奸久矣。今若按甲引时,则使其诈谋益深,而蜀警增备,固不如遂进。”帝从之,乃遣遵为前行。隗嚣使其将王元拒陇坻,遵进击,破之,追至新关。及诸将到,与嚣战,并败,引退下陇。乃诏遵军汧,耿弇军漆,征西大将军冯异军栒邑,大司马吴汉等还屯长安。自是后遵数挫隗嚣。事已见《冯异传》。
八年秋,复从车驾上陇。及嚣破,帝东归过汧,幸遵营,劳飨士卒,作黄门武乐,良夜乃罢。黄门,署名。《前书》曰:“是时名倡皆集黄门。”武乐,执干戚以舞也。良犹深也,本或作“久”。时遵有疾,诏赐重茵,覆以御盖。复令进屯陇下。及公孙述遣兵救嚣,吴汉、耿弇等悉奔还,遵独留不却。《东观记》曰:“时遵屯汧。诏书曰:‘将军连年距难,众兵即却,复独按部,功劳烂然。兵退无宿戒,粮食不豫具,今乃调度,恐力不堪。国家知将军不易,亦不遗力。今送缣千匹,以赐吏士。’”九年春,卒于军。
遵为人廉约小心,克己奉公,赏赐辄尽与士卒,家无私财,身衣韦绔,布被,夫人裳不加缘,“缘”或作“彩”。帝以是重焉。及卒,愍悼之尤甚。遵丧至河南县,诏遣百官先会丧所,车驾素服临之,望哭哀恸。还幸城门,过其车骑,涕泣不能已。《东观记》曰:“上还幸城门,阅过丧车,瞻望涕泣。”丧礼成,复亲祠以太牢,如宣帝临霍光故事。霍光薨,宣帝及上官太后亲临光丧,使太中大夫任宣、侍御史五人持节护丧事。《东观记》曰:“时下宣帝临霍将军仪,令公卿读视,以为故事。”诏大长秋、谒者、河南尹护丧事,大司农给费。博士范升上疏,追称遵曰:“臣闻先王崇政,尊美屏恶。孔子曰:“尊五美,屏四恶。”昔高祖大圣,深见远虑,班爵割地,与下分功,著录勋臣,颂其德美。生则宠以殊礼,奏事不名,入门不趋。《前书》曰:“萧何奏事不名,入门不趋。”死则畴其爵邑,世无绝嗣,畴,等也。言功臣死后,子孙袭封,世世与先人等。丹书铁券,传于无穷。《前书》,高祖与功臣剖符作誓,丹书铁契,金匮石室,藏之宗庙。斯诚大汉厚下安人长久之德,所以累世十余,历载数百,汉兴至此二百余年,言“数百”者,谓以百数之。废而复兴,绝而复续者也。陛下以至德受命,先明汉道,褒序辅佐,封赏功臣,同符祖宗。征虏将军颍阳侯遵,不幸早薨。陛下仁恩,为之感伤,远迎河南,恻怛之恸,形于圣躬,丧事用度,仰给县官,重赐妻子,不可胜数。送死有以加生,厚亡有以过存,矫俗厉化,卓如日月。卓,高也。古者臣疾君视,臣卒君吊,《前书》贾山上书曰:“古之贤君于其臣也,尊其爵禄而亲之,疾则临视之无数,死则往吊哭之,临其小敛大敛,可谓尽礼也,故臣下竭力尽死以报其上。”德之厚者也。陵迟已来久矣。及至陛下,复兴斯礼,群下感动,莫不自励。臣窃见遵修行积善,竭忠于国,北平渔阳,西拒陇、蜀,先登坻上,即陇坻上。深取略阳。众兵既退,独守冲难。冲,兵冲也。谓吴汉、耿弇等悉奔还,唯遵独留不却。制御士心,不越法度。所在吏人,不知有军。言不侵扰。清名闻于海内,廉白著于当世。所得赏赐,辄尽与吏士,身无奇衣,家无私财。同产兄午以遵无子,娶妾送之,遵乃使人逆而不受,自以身任于国,不敢图生虑继嗣之计。临死遗诫牛车载丧,薄葬洛阳。问以家事,终无所言。任重道远,死而后已。《论语》孔子曰:“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遵为将军,取士皆用儒术,对酒设乐,必雅歌投壶。雅歌谓《雅诗》也。《礼记·投壶经》曰:“壶颈修七寸,腹修五寸,口径二寸半,容斗五升。壶中实小豆焉,为其矢之跃而出也。矢以柘若棘,长二尺八寸,无去其皮,取其坚而重。投之胜者饮不胜者,以为优劣也。”又建为孔子立后,奏置《五经》大夫。虽在军旅,不忘俎豆,可谓好礼悦乐,守死善道者也。礼,生有爵,死有谥,爵以殊尊卑,谥以明善恶。臣愚以为宜因遵薨,论叙众功,详案《谥法》,以礼成之。《谥法》,周书之篇,周公制焉。显章国家笃古之制,为后嗣法。”帝乃下升章以示公卿。至葬,车驾复临,赠以将军、侯印绶,朱轮容车,介士军陈送葬,容车,容饰之车,象生时也。介士,甲士也。《东观记》曰:“遣校尉发骑士四百人,被玄甲、兜鍪,兵车军陈送葬。”谥曰成侯。既葬,车驾复临其坟,存见夫人室家。其后会朝,帝每叹曰:“安得忧国奉公之臣如祭征虏者乎!”遵之见思若此。《东观记》曰“上数嗟叹,卫尉铫期见上感恸,对曰‘陛下至仁,哀念祭遵不已,群臣各怀惭惧’”也。
无子,国除。兄午,官至酒泉太守。从弟肜。
肜字次孙,早孤,以至孝见称。遇天下乱,野无烟火,而独在冢侧。每贼过,见其尚幼而有志节,皆奇而哀之。
光武初以遵故,拜肜为黄门侍郎,常在左右。及遵卒无子,帝追伤之,以肜为偃师长,令近遵坟墓,四时奉祠之。肜有权略,视事五岁,县无盗贼,课为第一,迁襄贲令。襄贲,县名,属东海郡,故城在今沂州临沂县南。贲音肥。时天下郡国尚未悉平,襄贲盗贼白日公行。肜至,诛破奸猾,殄其支党,数年,襄贲政清。玺书勉励,增秩一等,赐缣百匹。
当是时,匈奴、鲜卑及赤山乌桓连和强盛,数入塞杀略吏人。朝廷以为忧,益增缘边兵,郡有数千人,又遣诸将分屯障塞。帝以肜为能,建武十七年,拜辽东太守。至则励兵马,广斥候。肜有勇力,能贯三百斤弓。虏每犯塞,常为士卒前锋,数破走之。二十一年秋,鲜卑万余骑寇辽东,肜率数千人迎击之,自被甲陷陈,虏大奔,投水死者过半,遂穷追出塞,虏急,皆弃兵裸身散走,斩首三千余级,获马数千匹。自是后鲜卑震怖,畏肜不敢复窥塞。肜以三虏连和,卒为边害,卒,终也。三虏谓匈奴、鲜卑及赤山乌桓。二十五年,乃使招呼鲜卑,示以财利。其大都护偏何鲜卑名也。遣使奉献,愿得归化,肜慰纳赏赐,稍复亲附。其异种满离、高句骊之属,遂骆驿款塞,上貂裘好马,帝辄倍其赏赐。其后偏何邑落诸豪并归义,愿自效。肜曰:“审欲立功,当归击匈奴,斩送头首乃信耳。”偏何等皆仰天指心曰:“必自效!”即击匈奴左伊秩訾部,斩首二千余级,持头诣郡。其后岁岁相攻,辄送首级受赏赐。自是匈奴衰弱,边无寇警,鲜卑、乌桓并入朝贡。
肜为人质厚重毅,体貌绝众。抚夷狄以恩信,皆畏而爱之,故得其死力。初,赤山乌桓数犯上谷,为边害,诏书设购赏,切责州郡,不能禁。肜乃率励偏何,遣往讨之。永平元年,偏何击破赤山,斩其魁帅,持首诣肜,塞外震詟。音之涉反。肜之威声,畅于北方,西自武威,东尽玄菟及乐浪,胡夷皆来内附,野无风尘。乃悉罢缘边屯兵。
十二年,征为太仆。肜在辽东几三十年,衣无兼副。显宗既嘉其功,又美肜清约,拜日,赐钱百万,马三匹,衣被刀剑下至居室什物,大小无不悉备。帝每见肜,常叹息以为可属以重任。后从东巡狩,过鲁,坐孔子讲堂,顾指子路室谓左右曰:“此太仆之室。太仆,吾之御侮也。”《尚书·大传》曰:“孔子曰:‘吾有四友焉。自吾得回也,门人加亲,是非胥附邪?自吾得赐也,远方之士日至,是非奔走邪?自吾得师也,前有光,后有辉,是非先后邪?自吾得由也,恶言不至门,是非御侮邪?’”
十六年,使肜以太仆将万余骑与南单于左贤王信伐北匈奴,期至涿邪山。信初有嫌于肜,行出高阙塞九百余里,得小山,乃妄言以为涿邪山。肜到不见虏而还,坐逗留畏懦下狱免。肜性沉毅内重,自恨见诈无功,出狱数日,欧血死。临终谓其子曰:“吾蒙国厚恩,奉使不称,微绩不立,身死诚惭恨。义不可以无功受赏,死后,若悉簿上所得赐物,若,汝也。皆为文簿而上之。身自诣兵屯,效死前行,以副吾心。”既卒,其子逢上疏具陈遗言。帝雅重肜,方更任用,闻之大惊,召问逢疾状,嗟叹者良久焉。乌桓、鲜卑追思肜无已,每朝贺京师,常过冢拜谒,仰天号泣乃去。辽东吏人为立祠,四时奉祭焉。
肜既葬,子参遂诣奉车都尉窦固,从军击车师有功,稍迁辽东太守。永元中,鲜卑入郡界,参坐沮败,下狱死。肜子孙多为边吏者,皆有名称。
论曰:祭肜武节刚方,动用安重,虽条侯、穰苴之伦,不能过也。条侯,周亚夫也。为将军,军于细柳,文帝幸其营,亚夫持兵揖曰:“介胄之士不拜,请以军礼见。”文帝曰:“此真将军也!”穰苴,齐人田穰苴也。齐景公使为将军,使庄贾往,穰苴与约曰:“旦日日中会于军门。”穰苴先至,贾后至,于是遂斩庄贾以徇三军,士皆振栗。且临守偏海,政移犷俗,犷音古猛反,又音久永反。徼人请符以立信,胡貊数级于郊下,徼人谓徼外人偏何等也。符,验也。为偏何请还自效,以验内属之信。数级谓偏何斩匈奴,送首级受赏赐。至乃卧鼓边亭,灭烽幽障者将三十年。古所谓“必世而后仁”,岂不然哉!三十年为一世,言承化久也。《论语》孔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而一眚之故,以致感愤,眚,过也。《左传》曰:“不以一眚掩大德。”眚音所景反。惜哉,畏法之敝也!畏法犹严法也。
赞曰:期启燕门,霸冰呼河。祭遵好礼,临戎雅歌。肜抗辽左,边廷怀和。
卷二十 铫期王霸祭遵列传第十
后汉书 李贤注
(南朝宋)范烨 编(唐)李贤 等注